伊莉討論區

標題: 躍千愁-【道君】《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05 AM     標題: 躍千愁-【道君】《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linporsche 於 2019-4-28 06:05 PM 編輯

【書名】:道君

【作者】:躍千愁

【內容簡介】
:一個地球神級盜墓宗師,闖入修真界的故事……
    桃花源裏,有歌聲。
    山外青山,白骨山。
    五花馬,千金裘,倚天劍,應我多情,啾啾鬼鳴,美人薄嗔。
    天地無垠,誰家旗鼓,碧落黃泉,萬古高樓。
    為義氣爭雄!
    為亂世爭霸!
    你好,仙俠!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08 AM

第一章 沒白來

 一道強光在墓穴通道內劃過,手持強光手電的男子四處照射,探尋通道的石壁和拱頂,還有那黑黝黝的前方。

  強光近距離照射石壁時,黑暗中輝映出了男子的模樣。

  中年男子,清瘦,背頭髮絲不亂,面容白淨,精氣神十足,兩眼十分有神,神態淡定從容。

  整個人打理得乾乾淨淨,穿戴也很整齊,一身黑色唐裝,手持一根筆挺的手杖。

  如此整潔妝容出現在這種墓穴環境下,不認識的覺得少見,認識的則會覺得很正常。這是位『地下考古工作者』,早年江湖上人稱盜爺,後來隨著江湖資歷以及地位的增長,被人尊稱為道爺。

  如今一般情況下,道爺都在閉關清修,真如道士一般,很少親自出馬,只有遇上比較有趣的地方才會親自走一走,譬如眼前的墓穴形制就很罕見。

  手杖隨著步伐咚咚點擊著地面,待到地面發出「噹」一聲金屬撞擊聲,道爺停步,並沒有急著看地下,而是目光隨著手電光柱掃視前方四周,眼前出現了一個漆黑的巨大地下空間,光柱照射下能大概分辨出到了墓穴的地宮,如此巨大的地宮極為罕見。

  大致觀察了一下四周,手電光柱才照到了腳下,手杖在地面再次「噹噹」敲擊了幾聲,又用腳尖在地面蹭了兩下,刮去一片積塵,露出了略帶古銅色光澤的金屬地面。

  手杖一提,夾在了拿手電的胳膊下,空出一手自然垂放,又緩緩虛提手掌,地下積塵微微出現氣旋,突然翻掌朝前一推,內力噴薄,掌風呼一聲吹了出去,一路盪開前方地面的積塵,連拍幾掌,塵土飛揚。

  手抓了手杖又杵在身邊靜候,翻湧的灰塵難近其身,強光手電朝著掌風颳開積塵的地面看去,可以判斷出,前方十幾米的半徑內的地面都是金屬鋪就的,並非只是腳下一小塊地方,金屬地面上似乎有雕刻的紋路,不把積塵全部清除的話,難見完整真容。

  待到塵埃落定,道爺繼續拄著手杖前行,手電不時照看上方的穹頂,這地宮四周,還有數個黑黝黝入口,如同他走進來的甬道一般,只是不知通往何處,盡頭又藏著什麼秘密。

  「這種形制還真是沒見過,有意思…」道爺微笑嘀咕,腳下卻發出哢嚓一聲,似乎把地面給踩陷了一塊,緊接著地下似乎傳來嗡嗡聲,有機簧的動靜在響。

  轟!進來的甬道方向傳來重物落地的震撼聲。

  道爺臉色微變,憑他的經驗一聽便知是進來的通道被落下的什麼東西給阻斷了。

  緊接著其他幾處黑黝黝的洞口又傳來沉悶的嘎吱聲,似乎是有什麼重門打開了。

  道爺腳下鬆開,退了幾步,手電快速環照四周,心知是踩中了機關,不知道觸發了墓室的什麼機關布置,能斷進出通道,就說明這機關來者不善。

  他高度警惕四周,然而靜候了一會兒,四周靜悄悄一片,聽不到任何動靜。

  反倒是進來的入口方向傳來「咣」一聲爆炸的震響,震的這裡地面都顫動,嗡嗡聲迴蕩在地宮內。

  很快,他察覺到了嗡嗡迴蕩聲中傳來了不一樣的動靜,手電光迅速照向了一個黑黝黝洞口,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在奔跑的動靜,光照下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從那洞口深處出現,緊接著輪廓完整呈現,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出現了。

  也不像人,乾屍般,渾身長著白毛,尖牙利齒,手電下眼冒綠光,十指尖爪青黑鋒利,狂衝出洞口,發出咆哮聲朝他直撲了過來,四周洞口皆有出現。

  殭屍!道爺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手上沒停,手杖把手一擰,順勢一道寒光從杖內出鞘,身體輕閃快退一步,側身避開殭屍凌厲一撲,手起一道劍光,剎那從殭屍頸部帶出一蓬綠血。

  殭屍頭顱飛了出去,與身子分了家,身軀咣的砸在了地面,在地面抽搐著,爬了幾次爬不起來。

  道爺動靜卻未停,手中劍光連閃,一道道撲來的人影被他斬落在地,只見手電光在他身前亂晃。

  不止一隻殭屍,四周洞口內不斷有殭屍朝他咆哮著狂衝而來,越來越多。

  圍攻之下,措手不及,僅憑手中劍已來不及禦敵,手腳並用,倉促之下一劍刺穿一隻殭屍的心臟,卻發現刺穿心臟部位沒用,那殭屍仍然一爪拍來。道爺身下一腳飆出,力道雄渾,把那殭屍踹的倒飛了出去撞翻了後面幾隻,不待腳落,身體騰空旋身一記後踹,又踹飛一隻,再次凌空扭腰翻腿連踢,快速踢飛了幾隻,手中寒光又斬下了幾顆腦袋。

  一會兒的工夫,他周圍已經倒下了二十多具力大兇猛的殭屍,圍攻下卻沒一隻殭屍能傷到他,但他手腳也停不下來。正常人只怕早就被打得不敢近他身,可這些殭屍根本不怕死,攻擊又兇猛,凶悍難纏。

  「噠噠噠……」入口處突然響起急促槍聲,自動步槍在一身材瘦小的漢子手中噴吐著火舌,子彈狂射向撲向道爺的殭屍解圍。

  一番連射,瘦小漢子發現子彈打中目標作用不大,反而引得一些殭屍朝自己撲來。他對付這些東西顯然也有些經驗,彈著點迅速調整,打殭屍的頭顱和膝關節。

  衝來的殭屍不是被打得失去了奔跑能力撲翻在地往這爬,就是被爆頭,打得腦漿爆出倒地。

  槍口噴吐的火舌下,照耀著瘦小漢子冷酷沒有表情的臉,極為沉著冷靜。

  眼見殭屍悍不畏死衝來,他不退反進,迎了上去,以極快動作順手快速換了個彈夾,槍栓飛速一拉,槍聲頓停又連貫響起。不疾不徐前行之餘,換單手端了自動步槍,另一手拔出腰間手槍,槍身往腰帶上一擦,子彈哢嚓上膛,看都不看,順手照著打壞了膝關節快爬到跟前的殭屍腦袋上就是「啪啪」兩槍,直接爆頭。

  手槍時而又回手「啪啪」向後開上幾槍,將從後面撲來的殭屍腦袋給打爆了。

  自動步槍和手槍在他手中自如地單手換置彈夾,對槍械武器的使用不是一般的熟練,那些殭屍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紛紛倒下。

  待到道爺閃身一劍斬下了身前最後一隻殭屍的腦袋,瘦小漢子手中自動步槍亦「噠噠」兩聲打翻撲來的最後一隻殭屍。道爺腳尖挑起杖桿,上空翻滾落下,順手一劍歸鞘,變回了手杖重新杵地,動作乾淨俐落,抬手捋了下甩亂的背頭。

  地宮內瀰漫著一股古怪的腥臭味。

  瘦小漢子繞道爺周圍轉了一圈,遇上被腰斬未死透或斬去了雙腿還在撲騰的殭屍,自動步槍槍管迎著其腦袋冒出火光「噠噠」兩聲爆頭,或手槍迎上去「啪啪」兩聲。

  待地宮內的殭屍全都沒了動靜,瘦小漢子警惕著四周,迅速換置了彈夾,手槍順手別回了腰上,自動步槍也掛在了肩頭,從後背拔出一根管子拉開,「嗤」照明焰火冒出,帶著燃煙順手拋了出去,向四周連拋了幾根,地宮內大致的輪廓在焰火照明下大概呈現了出來,環形穹頂,地上一片殭屍屍體。

  瘦小漢子走到了整理衣衫的漢子身邊,漠然道:「道爺,外面跟來的點子都解決了,入口有弟兄們守著,封堵的落石也炸開了,隨時可以撤離。」

  道爺嗯了聲,手電光照著地上的殭屍屍體打量,手杖還撥動著翻看了下。

  瘦小漢子看了看四周的屍體,粗算一下,估計最少也過了百隻,多少有些奇怪道:「哪來這麼多殭屍?」

  「鬼知道,以前辦事的時候就算有遇見,也是零星的一兩隻,這麼多還真是…這地方有點意思,沒白來!」道爺呵呵笑了聲,強光手電再次照射四周,定格在了一尊近十米高的觀音坐像上,貼壁盤坐,大慈大悲模樣。

  整個地宮內的設置空蕩蕩,就這麼一尊突兀的觀音坐像在那,想不注意都難。

  手電光定格在了觀音坐像的脖子下,發現觀音脖子上掛著一件掛墜。整個觀音坐像是一體雕刻而成的石像,那掛墜明顯是另配戴上去的,暫時看來,怕也是整個渾然一體構造的地宮內唯一一件活動物品。

  道爺小心翼翼走了過去,吃了一次虧,知道這墓穴非比尋常有古怪,手杖一路敲擊著地面,猶如盲人探路般,實則是聽地面的回音是否異常,謹防再踩中機關。

  來到觀音坐像下,昂首觀看了一下,手杖再次敲擊坐像,聽了聽音,吸了口氣,突然提氣縱身輕輕一躍,落在了坐像的腿上,再輕輕一躥,快速爬到了坐像的肩膀上,蹲那拉著觀音脖子上的鏈子看了看,發現是個金屬鏈子,將那吊墜扯了上來,吹掉灰,手電光照著查看,發現竟然是一面巴掌大小的古銅鏡。

  這銅鏡款式他沒見過,但和那掛鏈不同,掛鏈已經鏽蝕的不行了,銅鏡卻是古色古香不見任何鏽斑。

  此地也不是慢慢研究的地方,想將銅鏡摘下帶走,卻發現那穿附的鏈子是與坐像一體的,見鏈子也鏽蝕的差不多了,估計也結實不到哪去,擱置下手上的東西,抓住鏈子吐氣發力,啪一聲,直接將鏈子給扯斷了,卻發現鏈子裡扯出了一條金色絲線,似乎拽動了坐像脖子裡面的什麼東西。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09 AM

第二章 古人誠不欺我

  如此內置讓他隱隱察覺到有點不妙,腳下觀音坐像內部也隱隱有動靜傳出。

  一把將銅鏡從穿帶上擼了下來,還不等他從坐像肩頭跳下來,地宮地面下已經傳出「嘎嘎嘎」的機簧聲,這動靜可比前面觸發的機關強多了,地面都在嗡嗡顫動,整個地宮劇烈搖晃了起來。

  差點跳下去的道爺一胳膊掛住雕像腦袋,手電迅速打量周圍情況,這種情況下誤打誤撞不是什麼好事。

  有窸窸窣窣的東西從上面灑落,手電光往上一照,發現穹頂正在裂開。

  「猴子,穹頂要坍塌,快走!」道爺吼了聲,自己已經縱身從雕像肩頭跳下。

  可是運氣不好,一塊巨大的落石直接把他從空中砸了下去。

  待他趴在地上嗆血抬頭時,隱見轟隆隆紛落的石塊中,瘦小漢子身形快閃,一個翻滾竄進了進來的甬道中,緊接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腦中紛紛亂亂,頭疼欲裂的感覺如潮水般退去後,緩緩睜開雙眼,光線昏沉,火光搖影。

  目光左右打量,看到了光線來源,一根柱子上斜插的火把,自己似乎身處在一座頗具古風的老舊破廟內,不知是哪,但估計是逃出去的猴子救了自己。

  之前被砸趴下的感覺還在,就憑那石頭的份量,估計不死也好過不到哪去,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憑他的經驗,人若在重傷的情況下,還是不要有劇烈動作的好,身體雖然感覺不到什麼疼痛,也有可能是神經麻木的作用。

  先動了動手指,確認十指活動自如,沒事!

  手掌到胳膊動了動,運轉自如,也沒事!

  又抬了抬雙腳,屈膝伸縮大腿,還是沒事!

  驚喜之下,他雙手往地上一撐,正要試試體軀狀況,突見一張帶著微笑的老臉遮擋在上方視線中,髮簪、髮髻還有那衣服的風格,一個古裝打扮的老頭。

  「小兄弟,你醒了?看來還真是老夫的運氣。」老頭微笑道,過手在他肩膀上扳了一把,順帶將他扶了起來。

  道爺略保持著警惕,想運功戒備,卻發現內力調節不出來,估計是受了重傷的原因,不過坐起扭動了下身子,又沒發現身體有什麼大礙,只是後腦勺隱隱作痛,似乎遭受過什麼重擊。

  左右看了看破廟內的環境,目光落在老頭臉上,問道:「老哥,這是…」話一出口,發現自己的嗓音不對,顯得有些稚嫩,估計也是受了傷的原因,乾咳一聲,繼續問道:「這是哪裡?」

  「老哥?」老頭愣了一下,忽呵呵笑道:「年輕人口氣不小,好吧,老哥就老哥,有個性我喜歡。這地方具體叫什麼我也不清楚,我也沒精力去查探,反正就在燕國紫雲郡內的一個山窩裡。」

  燕國紫雲郡?道爺茫然一頓,這是哪跟哪?

  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發現對方胸腹衣服上有大片的血跡,隱隱能聞到血腥味,看臉色有點慘白,似乎受了傷的樣子,但眼中神采依然清明,問道:「不知老哥尊姓大名?」

  老頭笑道:「老夫上清宗弟子東郭浩然。」

  道爺又是一愣,字聽清楚了,但是沒聽明白什麼意思,再次上下打量對方,穿著古裝,話中帶著古意,這位不會是入戲太深了吧?你要扮古人也要扮像一點好不好,古人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他懷疑有人在耍他,扭頭四處喊道:「猴子!猴子……」

  老頭也愣了下,道:「我也剛到,沒看到什麼猴子,這附近的山林中有猴子嗎?」

  沒猴子的響應,自己怎會出現在這裡是個疑問,但能把自己從那古墓裡弄出來的人肯定不簡單,道爺沉聲道:「老哥,不知哪條道上混的?」

  老頭笑道:「上清宗自然是正道。」

  道爺冷笑一聲,「老哥,再這樣鬧就沒意思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好!」老頭點頭道:「我身受重傷,時間不多了,你也許不明白什麼意思,但只需記得一點,上清宗也在這紫雲郡內,離此大概有三百餘里,這山下不遠處有條河,漂流直下,抵達一處斷崖瀑布時可停下,在那鍾靈毓秀之地便是上清宗所在,記清了嗎?」

  話畢,老頭盤膝坐正,單掌在胸前柔和旋轉一推。

  道爺瞬間大驚失色,發現自己被一股無形力道挾持,箝制得一動不能動,整個人輕輕飄離了地面,心中可謂震驚,想不到這世上竟有內力如此高深之人,簡直高深到了他無法想像的地步,本以為自己修為在江湖上已經算是頂尖高手,如今看來不過是米粒之珠與皓月爭輝,古語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古人誠不欺我!

  老頭忽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噗出一口血來。

  血出成球,一團漂浮,老頭手指插入漂浮身前的血球,快速攪動,血球中彈出一只只血色符文,符文飄出,繞著道爺周身飄轉。

  如此詭異神奇的一幕,看得道爺心驚不已,這內力操控的精深程度,他連做夢都想不到。

  隨著符文的彈出越來越多,血球越來越小,最終全無,化作了三十六道血色符文繞道爺周身旋轉。

  老頭突然雙手齊齊攪動,漂浮的道爺整個人亦上下左右旋轉了起來。

  老頭一掌掌拍出,每拍出一掌都拍在了那旋轉的血色符文上,血色符文迅速凝縮,化作一道紅光,精準打入道爺的穴位經絡中。

  那種被什麼東西活生生鑽入體內的感覺,疼得道爺直冒冷汗。

  待到三十六道血色符文全部拍打注入道爺體內,老頭翻飛的手掌一立,道爺亦徐徐飄落,盤坐在了他的對面,呆若木雞地看著他。

  老頭凝重神色又露出微笑之意,只是那精光雙目中的神采變得黯淡了,語氣虛弱道:「我以上清宗秘法將畢生所剩修為化作三十六道護身符,為你護法闢邪,照我說的路徑前往,應該足夠護送你抵達上清宗。我傷勢太重,命在旦夕,無法再回上清宗,能在此彌留之際遇見小兄弟,是我運氣,也是上清宗的運氣。小兄弟能遇見我,也同樣是小兄弟的運氣,算是咱們有師徒緣分,做我弟子總比你待在這山窩裡做個亂世鄉民強,想必你也沒理由拒絶,你去了上清宗就說是我弟子,我打入你體內的護身符就是證明,他們自會相信。」

  道爺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他,消化著他的話。

  老頭又從懷裡摸出一隻銅鏡,遞給他道:「為得此物,我這條命算是斷送在了這上面。上清宗掌門唐牧是我師兄,此物你帶去上清宗交給我師兄,千萬切記,此物不可向其他人顯露,只能交給我師兄本人,千萬不能落在其他人的手裡,記住了嗎?」

  道爺下意識點了點頭,伸手接了銅鏡在手翻看,心裡嘩嘩的,滿是驚疑不定,這…這應該就是他從那觀音雕像上摘下的那面古銅鏡,不能確認,因為當時沒細看,但手中銅鏡看著極像。

  抬頭看向老頭,對方剛才的神通讓他有點信了點什麼,可這銅鏡又有點將他拉回了現實。

  他想問點什麼,誰知剛一張嘴,老頭兩眼一閉,帶著微笑,乾淨俐落地一頭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老哥!老哥……」道爺拍著喚了兩聲,見沒反應,伸手一試氣息,再摸了摸對方頸部的脈搏,死了!

  反覆確認對方是真的死了後,道爺愣神傻眼半晌,耍他或開玩笑沒必要玩這麼逼真吧?這是真死啊!

  慢慢將老頭遺體放平整了,翻看著手上的銅鏡,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也是古裝,兩手掌形也不是自己的手掌模樣,頭頂感覺有些不自在,抬手一摸,又拽了拽,疼!是真髮髻!

  不禁爬起環顧四周,外面突然傳來「啞」一聲尖叫,像是烏鴉的聲音。

  道爺快速朝門口走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形確認點什麼,拉開門栓,大門一開,走出到了外面的台階上。

  明月當空下的山巒起伏,寒星綴滿夜空,屋外大樹上又「啞」一聲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似乎真是一隻烏鴉,但那烏鴉兩眼清晰可見,隱隱冒著紅光,似乎正盯著他手中的銅鏡。

  烏鴉眼中紅光亮起,振翅一張,膨爆成一團黑霧衝來,前端化作人形模樣,揮手就是一隻明晃晃的大刀劈砍而來。

  如此詭異的情形,道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大吃一驚,下意識躲閃,可身體機能似乎跟不上他習慣的反應速度。眼見要命喪刀下,他驚慌失措之下條件反射性地揮臂一擋之際,胳膊上一道熱流衝出手掌,掌心燙得不行,一道紅光噴射而出,化作一張巨型血色符文,硬生生撞在了衝來的烏鴉怪人身上。

  轟!一聲悶雷般的響聲迴蕩,撞上血色符文的烏鴉怪人瞬間被震成了飛煙,那血色符文也隨之消失。

  揮著一隻胳膊,側彎著腰,僵硬了一會兒沒動的道爺似乎難以置信,這是自己的傑作?不由想起了老頭剛才傳法後說的話。

  見鬼,外面貌似有點危險!

  道爺一個閃身,往後一蹦,跳回了屋內,迅速把門一關,將裡面的火把也給熄滅了……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09 AM

第三章 傳位之爭

  天寒地凍,寒霜不封流水,遠處飛瀑隆隆。

  星月下,一騎馳騁而來,駿馬一路呼著熱氣,馬背上的人籠罩在黑色斗篷內。

  行至淺水灘河邊,拐入河灘,涉淺水,濺著水花衝到了河對岸,繼續疾馳向遠方山林。

  山中林木幽深,光影暗綽,衝進山林之際,騎士一揮手,黑袍內閃出一道粉白暖光,照亮前途。

  粉白暖光是一隻振翅急飛的蝴蝶,名為『小月』,寓意為小月亮的意思,身有硬甲,翅膀內有骨刺,白天面對強光不顯異常,於黑暗中發光,散發出的光華柔和,兩丈內的距離照明不成問題,飛行速度快慢兼具,被修行中人馴養來照明。

  『小月』發光來源在翅膀上,翅膀背面無光,光來自翅膀內面,因此搧動翅膀時,光線輻射範圍忽大忽小,有忽明忽暗感,停落收翅時完全可以當照明燈來用。

  『小月』一路領路在前照明,騎士縱馬在後。

  前方林中忽逸出一道流光攔在了路中,又是一隻發光的蝴蝶。

  騎士緊急勒停,引路的『小月』閃回他的跟前,籠罩在斗篷內的騎士抬起了臉,是個面容清矍的老頭,三縷花白長鬚,兩眼有神,隨手扔了支令牌出去。

  潛伏在樹上的人影接了令牌查看過後,將令牌扔回,阻攔的發光蝴蝶迅速收回,隱沒在了黑暗中。

  駿馬再次疾馳而去,追在『小月』後面一路消失在山林深處。

  皓月生輝,山林深處是一鍾靈毓秀之地,奇峰峭崖林立,山崖之上有殿宇宮樓,可見通明燈火,此地正是修行界上清宗宗門所在之地。

  黑袍騎士在一處山崖下跳下坐騎,掀開了斗篷帽子,露出了真容,正是上清宗掌門唐牧。

  一名弟子立刻過來見禮:「掌門!」

  唐牧順手將繮繩扔給了對方,什麼話都沒說,快步而去,沿著崖壁上『之』字型迴轉的石階快速閃身而上,腳下幾個點落縱躍便飄落在了崖頂,已經來到山上巍巍宮殿之外,繼續快步前行。

  飛檐屋宇下,一青螺髮髻披紗的女子靜立。

  眉黛如細長柳葉,一雙鳳眼,明眸黑玉寶石般,瑤鼻嬌美,櫻唇如綻放花蕊,面若芙蓉,又略帶端莊冷艷,膚白嬌嫩如細瓷,胸隆飽滿,身段婉約,一襲灰色籠紗長裙,氣質出塵如仙。

  正是唐牧的女兒唐儀,舉頭望月,寂寥之夜獨自孤立賞月。

  發光蝴蝶引人注目,雖然一到崖頂就被收了,卻還是被唐儀發現了。

  唐儀回頭看了眼,略顯詫異,走向了台階那邊迎接,看了看父親身後,不見其他人,不禁有些奇怪地對登上台階的唐牧問道:「爹,師兄他們沒一起回來嗎?」

  誰知唐牧身形一晃,分心之下居然被腳下台階給絆的摔倒在了台階上,同時噗一聲嗆出一口血來。

  唐儀大吃一驚,憑父親的修為怎麼可能這樣,迅速閃身而去相扶。

  靠近後聞到了父親身上不輕的血腥味,觸手袖臂發現是濕的,還有點黏糊糊,抬手藉著屋簷下的燈光一看,才發現是血跡,不由大驚失色道:「爹,你受傷了?」

  唐牧微微擺手,示意她不要聲張。

  外面天寒地凍,山上氣溫更冷,但屋內卻是溫暖如春,一個碩大的銅爐,類似煉丹爐的東西鎮在廳內中央,人站在爐下需要仰望,裡面全是燃燒的炭火,靠近能感受到炙熱,將整個屋內烘烤得暖烘烘,熱氣直通內部的各間裏屋,敞開著大門也難減屋內暖意。

  將父親扶入內坐下,唐儀一臉焦慮,要給父親檢查傷勢。

  唐牧抬手阻止,沉聲道:「立刻通知三位長老和內門弟子前來見我,我有要事宣布!」

  唐儀著急:「爹,您的傷…」

  唐牧喝聲打斷,「快去!快!」

  唐儀銀牙咬唇,明眸中泛起淚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卻不得不旋轉長裙,快閃而去。

  沒多久,有數名內門弟子快跑著先到了,見到唐牧的樣子皆震驚,燈光下明顯能看出唐牧是受了重傷。

  弟子們迅速上前查看,尤其是唐牧的親傳大弟子魏多,更是急得不行,「師…師傅…您…怎麼傷…傷成這樣了…弟子為您…療…療傷!」他是個天生的結巴。

  唐牧擺手,示意退開,不讓他們管,一臉憨厚的魏多急得跪在了一旁不起。

  唐牧閉眼,似乎已無精力跟他多說什麼。

  稍等了會兒,上清宗居於後山的三位長老飛落門外,聯袂而入,兩男一女。

  三人分別名叫羅元功、蘇破、唐素素,皆顯年邁,蒼老度勝過掌門唐牧,本都是唐牧的師叔,唐牧接掌上清宗後,三人便退居長老之位。

  儘管三人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見了唐牧的狀況還是吃驚不小,三人上前一起動手檢查。

  不比下面弟子,唐牧不好拒絶,只好任由為之。

  三人施法為其檢查過後,臉色都顯得極為凝重,知道了唐牧不讓救治的原因,因為救不了了,傷得太重,五臟六腑毀得差不多了,全靠一口真氣吊著不倒。

  三人大概也猜到了唐牧急招大家來是要宣布什麼。

  「誰幹的?」唐素素有些憤怒地問了聲,她是唐牧的親姑姑,當年唐牧進入上清宗也是她一手引薦進來的,後唐牧能坐上這個掌門的位置她亦出力不小,自己的侄子成了這樣,叫她如何能不怒。

  唐牧徐徐道:「等人到齊!」

  眾人只好等著。

  直到唐儀回來,將上清宗留在的內門幾十名弟子全部喚來了,在廳內尊卑有序站了幾排後,唐牧雙手抓著扶手坐直了身子,聲音清晰有力道:「我因身體原因,無法再執掌上清宗,今內門弟子皆在,聽我法旨,人人為證,我正式將上清宗掌門之位傳於師弟東郭浩然,聽令者不得有欺,上有門規,違者嚴懲不貸!」

  一群弟子還好,只是互相看了眼,三位長老卻是吃驚不小,傳位于東郭浩然?

  按照上清宗的門規,上清宗掌門只能由內門弟子擔任,由上任掌門來指定,若掌門出了什麼意外不能指定的話,則從其弟子中選一人出來繼承掌門的位置,由所有內門弟子來推選。除非掌門連弟子都沒有,才會從旁系來選擇。

  東郭浩然是唐牧的師弟,自然算是內門弟子,也符合掌門指定的接掌人選,可從唐牧這一系來說,卻是選了旁系的人來接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從某種角度而言,東郭浩然並非合適人選。

  唐素素第一個繃不住了,厲聲道:「還請掌門三思,東郭浩然和寧王商建伯眉來眼去已久,商建伯異想天開,惹得天下修士不滿,正是介於此,師兄當年欲傳位於東郭浩然時才被師伯師叔們攔了下來而傳位於你,如今你又繞了回去,豈不知東郭浩然一旦上位會給上清宗惹來滅門之禍,如此大事豈能兒戲!」

  唐牧平靜道:「來的路上我已聽到消息,商建伯遇刺身亡,所以商建伯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商建伯死了?寧王商建伯可是燕國當今皇帝的親弟弟,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馬,統領燕國兵馬大權,能征善戰,真正的位高權重,居然遇刺身亡了,這得是多大的事,這邊居然沒收到消息?

  儀態老邁的唐素素抬頭挺胸道:「我反對!」

  唐牧斜目視之,問:「為何反對?可曾有違門規?」

  唐素素:「不曾有違,但上清宗自建立以來,掌門之位按慣例都是傳於親傳弟子,還沒有傳於旁系的先例,掌門座下弟子中並非無人,何故傳於旁系,總得有個理由吧?」

  唐牧閉目嘆道:「此番跟隨我外出的弟子皆已罹難。」

  眾人略默,見到唐牧傷成這樣回來,又不見其他隨行弟子,心中大概就有了猜測,如今得到證實,一個個不禁疑惑,到底出了什麼事?

  唐素素又指向魏多:「魏多是你大弟子,掌門豈可無視?」

  唐牧無動於衷道:「魏多忠厚老實,可為賢輔,不適為主,擔不起掌門重任。」

  這個說辭倒也沒人反對,加上魏多結巴,做掌門的話的確有損上清宗形象,就連魏多自己聞言都低下了頭。

  唐素素又指向唐儀:「唐儀呢,上清宗可沒有女子不能做掌門的道理。」

  唐牧:「唐儀是我女兒,上清宗又不是我家私產,我身為上清宗掌門豈能暗藏私心自家代代傳?」

  唐素素大聲道:「舉賢不避親,誰敢不服?」

  唐牧淡然道:「不妥!」

  唐素素怒了,「說到底,掌門就是想將掌門的位置傳給東郭浩然,究竟是為什麼,可有見不得人的企圖?」

  唐牧霍然睜眼,目光掃去,語氣中帶了幾分嚴厲,「上清宗的門規對唐長老來說,是不是可有可無?」

  「……」唐素素凝噎無語,雙拳緊握,氣得瑟瑟發抖,沒想到自己至親的侄子居然會當眾這樣說她,頭回對她如此強硬,當著眾弟子的面令她顏面無存。

  「我意已決!」唐牧摸出了掌門令牌,遞向就近的羅元功,「師弟東郭浩然不在場,按門規,掌門令牌由幾位長老聯合代為保管,師弟回來後,掌門之位正式轉由東郭浩然接掌,上清宗上下弟子為見證,不得有誤!」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10 AM

第四章 牛有道

  羅元功雙手接了掌門令牌,表達了該有的尊敬,歸位時看向唐素素和蘇破,忍不住嘆了聲。

  沒辦法,此時的唐牧壓根不懼任何壓力,就算聯合宗門上下所有人反對也沒用,指定掌門繼承人是門規賦予掌門的權力,唐牧臨死前非要這樣玩,誰玩得贏他?

  「諸位謹記,我死之後,秘不發喪,否則易給上清宗惹來大禍!」唐牧又當眾頒下一道遺命。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是什麼意思?幾位長老眼神碰了下,都有憂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稍候,其他內門弟子散去,廳內只剩三位長老,還有唐儀和魏多。

  此時長老羅元功才沉聲問道:「掌門,你和東郭浩然先後率領座下弟子離去,如今你又傷成這樣而歸,究竟出了什麼事,是誰打傷的你?」

  唐牧硬挺在那平靜道:「我精力不濟,有什麼疑問等師弟接掌掌門之位後,你們再問他吧。」

  唐素素寒著臉道:「最近外面有傳言,說什麼商鏡重現天下,難道掌門和東郭浩然是因與人搶奪商鏡而弄成這樣?」

  提到『商鏡』這東西,在場諸人神色皆動容,緊盯唐牧的反應。

  實在是『商鏡』這玩意的來頭太大,如今天下雖是七雄並立,但說到底還是武國的底子上來的。當年修行界第一高手商頌本可逍遙一生,後不知怎麼心血來潮突然摻和進了俗事,費盡心力一統天下,建立了武國,自己也當了武國皇帝,一直壓制著天下修士,美其名曰避免修士與凡人爭利。後來商頌為了求長生,有違初衷,將天給捅了一個窟窿,造成靈氣大量從天外洩入,令修行界想不繁榮起來都難。商頌的夫人也就是武國的王后離歌,不忘初衷,因此補天,結果夫婦二人雙雙不知去向。

  夫婦二人消失後,分封天下的數百個諸侯國再也無人能壓制得住,諸侯開啟了戰亂,一直持續至今。

  傳說商頌煉製了一套法寶,共八件,商頌破天和離歌補天都是憑藉此寶。武國崩盤,神器外流,八件寶物也在諸侯國之間流轉不停。隨著小國不斷被吞併,天下最終形成八強割據的局面,八件寶物也分別被八國所掌握,被各國視為鎮國神器。而這『商鏡』就是秦國手上的鎮國神器,傳言『商鏡』乃是破天和補天法寶的引子,乃八寶之首,因此引得修士介入,令秦國被滅。秦國國朝崩潰之際,『商鏡』卻下落不明,各方勢力尋找皆不得其蹤。

  問題的關鍵是,傳言武國王后離歌補天時並未將天給補全,仍有漏縫。有人因此認為天下修士過多與此有關,修士一多就免不了與民爭利,認為修士不斷插手俗事令天下戰亂不斷,於是有人想集齊八件法寶補全天之漏洞,斷絶靈氣來源,如此一來自然就得罪了天下修士,燕國大司馬寧王商建伯就是此中代表。

  偏偏上清宗有不肖弟子和寧王商建伯眉來眼去,譬如東郭浩然。

  最近外界突然風傳『商鏡』重現天日,唐牧和東郭浩然又在這個時候帶著弟子跑出去不知道幹什麼去了,還鬧成這樣,想不讓人懷疑二人的行蹤和商鏡有關都難。

  一國的背後站著多少修行門派?而商鏡卻是能引來滅國之禍的東西,試問若是上清宗招惹上了這東西的話,能不讓人擔心嗎?上清宗已非早年興盛時期的上清宗,早已式微,經不起狂風暴雨。

  唐牧緩緩閉眼,「你們想多了,只因遭不明身份的人偷襲而已。」

  幾人算是看出來了,唐牧壓根不想說出真相,他這個樣子,隨時會倒下,誰也沒辦法逼他……

  次日天明,廟門嘎吱開出一條縫,一隻眼睛在門縫內往外溜了幾眼。

  門縫漸漸打開,道爺腦袋伸了出來左顧右盼。

  門再開,道爺探腳輕輕側出身子,踮著腳尖輕悄悄落步,不敢發出聲響,繼續觀察著外面的動靜。出到外面繞著小廟轉了圈,豎著耳朵聽,睜著眼睛看,小心觀察著四周。

  似乎隆冬季節,外面天寒地凍,草木枯黃。

  到處扔了幾塊石頭探路,也不見什麼反應,發現好像真沒什麼危險後,廟外站在山坡上的道爺方放鬆挺直了因保持警惕而貓著的身板,再次從懷裡摸出了那支鏡面打磨得光可鑒人的銅鏡,唉聲嘆氣地對著自己的臉左右照了照。

  鏡子塞回懷裡,看到了山腳的小溪,一溜煙地跑下了山。到了溪邊,跳上溪流中的一塊石頭,看著倒映在溪水中的自己的影子,「唉!」又是一聲長嘆。

  之前在廟裡藉著外面的光線照過鏡子,結合自身目前的情況,差不多搞明白了那老頭為什麼稱呼他小兄弟,喊他小兄弟一點沒錯,還真是小兄弟,發現自己成了個小小少年郎。

  慢慢蹲在石頭上,對著清澈溪流顧影自憐了會兒,肚子「咕咕」叫,餓了。

  不管這少年郎和自己有什麼關係,餓肚子的感覺卻是由他實實在在承受著,起身四顧,得想辦法找吃的。

  無意中看到隔山的地方似有炊煙裊裊跡象,跳過溪流,找到一條好像正通往那邊的野徑,一路保持著警惕摸了過去。

  翻過山嶺躲一棵大樹後面觀察,見到了一座村莊。

  村子顯得有點狼藉,似乎被火燒過,不少婦孺哭哭啼啼,村民們正在清理凌亂的村子。

  道爺看看自己的穿著打扮,髒兮兮的麻布鞋破洞處露出的大腳趾翹了翹,有點慘不忍睹,不過和村民們的打扮相符,也讓他有了底氣露面走了出來,帶著幾分心虛走向了那個村子。

  剛進村,便見一個頭髮凌亂的婦人跑了過來,鬼哭狼嚎地抱住了他,「道哥兒,你還活著啊,還當你被那些殺千刀的兵匪給禍害了……」

  一個時辰後,道爺明白了,這個村子昨天遭了亂兵洗劫,死傷了一些人,他出現在那破廟估計是因為躲避亂兵。

  炊煙熄滅,村裡吃了個半飽不到的男人們開始進山找吃的,主要任務是去挖一些根莖植物或獵捕一些野獸供村民熬過這個冬季。至於村裡的糧食都被兵匪給洗劫一空,剛才一點吃食還是誰家藏起來的沒被兵匪發現的,這點東西糊不了全村的口。一點吃的暫時供應給了要幹體力活的男人,老弱婦孺得忍饑挨餓繼續收拾狼藉一片的村子,等到男人們去山中將吃的找來。

  尋找食物的男人中,道爺也稀里糊塗的成了其中一員,小少年也當成了男人用。

  如今不叫道爺,在這個村裡的本名叫牛有道,不知是否是時也命也,和他『道爺』的稱呼正合。

  牛有道就牛有道吧,道爺倒也不在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稀里糊塗成了牛有道。

  對這種奇事,他雖然驚奇,卻也不算太難以接受。他這種幹『考古』出身的人,死人的身後事見的多,稀奇古怪的事不少見,對這種魂魄寄人體軀的事,各種古籍傳說也見過不少,別人當迷信,他卻一直都是信則有、不信則無的態度,確認自己的狀況後,心態還好,能坦然接受。

  總之在這裡不算是不明不白的人,有個合理身份,道爺自己也決定了,就叫牛有道吧。

  就近尋找食物的事交給了少年們,遠行尋找較為冒險的行程則交給了那些成年人。

  打著找食物的幌子,牛有道跑了單,沒去找食物,而是回了破廟。

  廟裡一塊懸掛的破布幔被他扯了下來,裹了老頭的屍體,背下了山,來到了老頭說過的河邊。

  鑽進竹林揮舞柴刀放倒了一些竹子,修掉枝葉,長短做了截取,找來枯藤之類的東西泡水,編造了一個相當紮實的三層連體的大竹排,闊氣寬敞穩當。憑他的生活經驗,編造竹排是很簡易的事情,費不了什麼事。

  竹筒墊底當滾軸,編好的竹排轟隆推入水,老頭的屍體放了上去,還蒐羅了一堆枯柴堆積在上,又從小河邊找了塊扁平的大石頭放上竹排。

  一支簡易船槳,一根竹篙,一起帶上了竹排,從村裡帶來的鋤頭也扔了上去。

  一刀砍斷拴著的枯藤,竹篙岸邊一撐,竹排載人離岸。

  撐著竹排,藉著水流的流向,慢悠悠盪開碧波而去。

  至於為何沒有留下跟村民們一起重建家園,首先對這些村民沒什麼感情,而這些窩在山窩裡的村民們也沒什麼見識,他裝傻充愣問了好些,結果村民們連外面什麼局勢都搞不清楚。他不願窩在這裡種地,很好奇這裡的世界,更好奇那內力精深到嚇人的東郭浩然所說的上清宗是怎麼回事。他還是道爺的時候就喜歡這種修煉的東西,經常從古墓裡尋找類似典籍,有著去上清宗見識一下的強烈慾望。

  其次是這鬼地方經常遭匪兵洗劫,自己這少年軀的家人早就被那些匪兵給禍害了,村裡類似他這種情況的不少,他孑然一身,走了也沒什麼好牽掛的。

  也不願久留,趁著跟村子裡的人不熟悉儘快走,怕留久了和村民們有了感情後難以割捨,於是悄悄走了。

  一飯之恩,將來有條件自當報答,雖然連半飽都算不上。

  而帶上東郭浩然的屍體是因為覺得多帶個證據去上清宗要穩妥點,是不是也顯得有誠意一些?

  這天寒地凍的,他覺得保鮮應該還可以,帶著不麻煩。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12 AM

第五章 別不識好歹

  竹排飄出小河,融入了大河,牛有道收了竹篙,任由竹排隨波逐流,去向想必東郭浩然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沒理由騙自己,倒不用多疑。

  坐在竹排上,用柴刀片出了一些小竹條,扯了點事先準備的枯柴,摸出火摺子在那扁平的大石頭上生了一小堆火,將小竹條進行著烘烤,烤出汗青,直到烤得韌性足夠了,又將小竹條截斷成了小段。從懷裡扯出了之前在村裡準備的麻線,用手繃了繃,確認了結實程度應該足夠,遂將小段竹條分節點綁在了麻線上,綁的位置在竹條中間點上。

  又從懷裡扯出一根麥稈,截成小小段,將韌性十足的小竹條卯彎,小段麥稈將繃在一起的小竹條兩頭給套住了,讓小竹條無法彈開。手到破衣洞裡一陣掏,摸出了一小把麥粒,這是他在村裡泥地裡一粒粒扒拉出來的,估計是匪兵搶糧時灑落的。捻一粒麥粒塞進了繃住小竹條兩頭的麥稈孔眼中,如此作為,在一根麻線上連做了十幾個簡易機關。

  隨後麻線入水,一頭拴在了竹排上,剩下的就聽天由命了,牛有道也不管了,一截竹筒從河裡取了水,慢慢嚥入口中捂熱再嚥下肚子,坐在竹排上烤著火,欣賞著河道兩岸的風景,眼神中明顯有著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覺坐下竹排有點動靜,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水下拽動,神色一喜。動靜不斷傳來,他卻坐那沒動,沒等多久動靜就消停了。

  竹排後面拉起麻線往回收,很快便見水中拖出了一隻兩三斤重的魚。兩邊魚鰓已經被彈開的竹條給撐開了,才一會兒工夫這條魚就已經半死不活了。別小看這小小而又簡單的捕魚機關,魚鰓乃是魚在水下的呼吸系統,呼吸產生了障礙,就算是在水下生活的魚也得被水給淹死。這竹條有彈性,魚一下兩下也掙不脫,加之缺氧在水下很快就沒了力氣,一旦中了就很難跑掉,魚鈎釣上的魚反而能在水下較勁許久。

  當然,這小機關也有缺陷,大魚難搞到。

  沒辦法,村裡條件有限,沒有食物給他攜帶,他只能因地制宜隨便拾點東西湊合一下,一路上總得想辦法果腹吧!

  將魚摘下一扔,又重新綳上小段麥稈裝上誘餌再次放入水中。其他麥粒已經泡漲,他估摸著誘魚機率已經大大增加。

  撿起半死不活的魚,摸出匕首將魚開膛剝腹在河裡稍作清洗,重新點上火,棒棒將魚一串,就在那自得其樂地烤了起來。既然能抓到魚,看來這邊的生態環境還不錯,他準備吃喝拉撒就在這竹排上了,聽說這邊兵荒馬亂的,估計還是呆在竹排上安全點。

  魚剛烤熟,燙著雙手吹噓的牛有道還沒啃上幾口,竹排下面又有了拉扯的動靜,牛有道樂了。

  與此同時,遠處岸上,一輛馬車正在顛簸狂奔,後面一隊人馬疾馳追著。很快追上,兩邊衝過的騎兵揚起弓弩朝著馬車內一陣亂射,慘叫聲傳出,馬車也迅速被控停。

  竹排經過時,慢慢啃著烤魚的牛有道親眼目睹士兵從馬車內掀落幾具屍體,有一人似乎沒死,正跪地求饒,一將拍馬靠近,手中槍一槍刺出,將跪地之人刺倒。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兇,對經歷過另一個世道的牛有道來說,有點過分,最重要的是之前村莊的見聞,令他對這群官兵先入為主,沒什麼好感,卻也只能是冷眼旁觀。

  拔回槍的將領也注意到了牛有道,稀奇,竹排上烤魚?

  牛有道也發現這群官兵注意到了自己,遂假裝良民,忙自己的,從竹排後面拽上麻線,又收了一條魚上來。

  那將領眼中露出饒有興趣神色,對一旁手下道:「隆冬季節,破爛寒衣,卻有辦法果腹,這少年看著機靈,稍作訓練也許是個好苗子。」說話是個女人聲音。

  下屬會意,這是要將那少年抓來當兵,當即朝竹排上的牛有道吶喊:「那少年郎,快些靠岸,有話問你。」想騙過來。

  牛有道哪敢靠岸,當做沒聽見,衣服上隨便擦了下手,拔了插竹排上的烤魚,繼續埋頭吃自己的,有裝聾子的味道。

  哚!一支箭羽釘在了竹排上顫微微,就在牛有道身邊,差點嚇牛有道一跳,這要是射偏一點還得了?

  怒眼抬頭看去,結果發現正是之前提槍殺人之將。

  對方坐在馬背,持弓指來,喊道:「少年郎,過來!」

  聲音清脆明亮,還算好聽,牛有道才知這是個女將,只因風塵僕僕穿著戰甲看不出雌雄,頓時怒了,朝對方比出一根中指,另大聲送出兩字:「賤人!」

  女將雖沒看出他比出的中指是什麼意思,但從對方的咒罵中也能判斷出這手勢絶對不是誇她,一普通小民敢正面罵官兵,膽子不小,有那麼點意思,冷笑了一聲。

  她手下立刻有十幾人張弓拉箭,對準了這邊。

  「我去!」牛有道怪叫一聲,怎麼忘了對方有弓箭,早知不該罵人惹怒對方,一個翻身,噗通鑽進了冰冷的河水中。

  一連串哚哚聲,十幾支箭羽釘在了牛有道剛才坐的位置,火光跳起,石板上燃燒的柴火被箭矢射得翻飛。

  女將「咦」了聲,眼中愈發露出欣賞神色,發現這少年郎不簡單,反應速度夠快,一般人怕是已經嚇得不知所措,這少年的第一反應卻是預先規避危險,確認了的確是個好苗子,更加激起了她將之收於麾下的興趣。

  她抬手止住了搭箭欲再射的手下,一臉戲謔地看著,率隊跟著飄流的竹排並行。

  水下伸手攀了竹排邊緣,冒頭一看,牛有道才發現竹排上堆積的一堆乾柴已經被火給點燃,趕緊揮臂潑水,將剛燃起的火苗給澆滅了,若竹排被燒燬了的話,沒有載具憑他目前的身板怕是沒辦法將屍體帶去上清宗。

  見對方人馬不疾不徐地在岸上隨行,擺明盯上了他,牛有道攀著竹排,腳下划水,拉著竹排往另一邊的岸旁靠。

  女將隨手從箭壺裡抽出支箭,搭弓拉弦,嗖一箭射出。

  牛有道回頭跟著閃過的箭影看去,只見箭矢插在了對岸一顆歪脖子樹幹上顫動,嘴角不禁抽搐,起碼六七十米寬的河道,能輕易射中對岸一顆不算大的樹,對方什麼意思太明顯了,這是在炫箭技,在警告他,敢從對岸上岸,她就能一箭放翻他,別想跑。

  牛有道的確有這念頭,實在不行就給東郭浩然來個水葬,他溜上對岸跑人算了,不是他無情,而是水裡太冷了,泡久了非丟小命不可。

  女將嘴角帶著戲謔笑意,一副看你能在水裡泡多久的樣子,領著人馬壓著騎行速度,盯死了牛有道。而且還讓人馬拉在河岸開了長線,長距離盯守著河段,防止他潛水鑽遠了逃跑。

  硬抗了一陣,牛有道牙關凍的開始哆嗦,終於忍不住了,大喊道:「那位將軍,小人跟你無冤無仇,何故以死相逼?」

  女將回道:「無冤無仇?剛才賤人罵誰?」

  「……」牛有道無語一陣,又喊道:「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行不行?」

  女將乾脆道:「不行!」

  牛有道:「究竟怎樣才肯放過?」

  女將:「很簡單,來我麾下效命贖罪,做我的兵!」

  如此刁蠻,去了還不被你折磨死?牛有道腹誹不已,他也不敢相信對方,相當懷疑對方是想把他騙上去收拾。既然對方不講道理,他也沒什麼好客氣的,大聲回道:「當你的兵沒興趣,當你的男人怎樣?」

  女將冷笑道:「毛沒長齊的東西,還敢嘴硬,看你能泡多久!」一根箭搭上弓,做欲射狀。

  牛有道猛吸一口氣,鑽進了水裡,抓著竹排下面編扎的藤,躲在竹排下面潛行。

  然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遂再次悄悄冒頭,結果一冒頭,對方又作勢拉弓,再次將其逼入了水中。

  反覆幾次後,牛有道算是明白了,對方在耍他,可他還不敢不躲,萬一對方真的射他怎麼辦?他現在有點懷疑東郭浩然的話,不是說那護身符能護他一路平安麼,怎麼不見有效果。

  他不得不溜到了堆積乾柴的位置躲避,乾柴下面是東郭浩然的遺體,現在也顧不上會不會惹得箭矢傷及無辜。

  幸好天無絶人之路,正在他想辦法脫身的時候,前方河岸出現了複雜地形,馬匹難以再靠近河邊行走,河流開始蜿蜒改向,遠處出現了巍巍山影,河流似乎要流經山嶽地段,流速似乎也加快了不少。

  一名部從拍馬到了女將身邊嘀嘀咕咕了一陣,女將眺望了一下前方的地形,略沉默之後,摸出了一面牌子,繫在了箭上,上弓嗖的一箭射出,釘在了竹排上,隨後大聲喊道:「小子,聽好了,今天看你陪本將軍玩得高興的份上,給你指條明路!外面兵荒馬亂,世道艱難,若是想通了,可持銘牌來廣義郡找官府,自會找到我,別的不敢保證,保你吃飽穿暖卻沒問題,說不定還能奔個前程,別不識好歹!」說罷撥轉馬匹,領著一行人馬折返,疾馳而去。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12 AM

第六章 求仙問道之心

  去廣義郡找你?這念頭只是在腦海裡過了一下而已,因為實在是太冷了,牛有道沒心思考慮這個,也沒打算去找對方,他對這些官兵沒興趣。

  眼巴巴看著人家走了,確認人家的確是走了,牙關打顫的牛有道費力地爬上了竹排。

  不出來還好,一出水吹著冷風,那叫一個酸爽,更冷,渾身直哆嗦,牙關喀喀喀個不停,又冷又餓。他真想跳回水裡去,也許更暖和一點,可他知道那和溫水煮青蛙沒什麼區別,一旦發現不對,估計再也沒辦法從水裡爬上來。

  摸出火摺子想烤火,結果發現火摺子也濕透了,沒法用。

  瞅到扔竹排上還沒啃幾口的烤魚,趕緊抓了起來,僵硬著十指捧在手裡哆嗦著咬,想辦法補充能量,身體熱量好像已經消耗得沒了,那是從骨子裡冷出來的勁,人感覺都要凍僵了,四周明顯是荒郊野外,看不到人煙跡象求救。

  後來發現不行,整個人的知覺似乎都有些發木,昏昏沉沉想睡。

  他清晰的知道,不能睡,這是自我麻木,身體這種狀況一旦睡著就別想醒來。

  目光投向了河岸,想靠岸上岸,可身體已經凍僵了,身不由己,意識不由自主地漸漸沉淪。

  就在他即將陷入昏睡的剎那,似乎做夢靠在了一個火爐上,後背發燙,又猛然驚醒過來。

  哧溜爬起,愣住,發現身上濕漉漉的棉衣正冒著騰騰熱氣。

  身上也不冷了,後背某個部位更是熱的發燙,滾滾熱流不斷導向四肢百骸,驅散了所有寒意。

  之前是凍僵的感覺,現在卻漸漸有熱的發燥的感覺。

  對此也只是稍微奇怪了一下,隨後若有所思,背部那個熱源正是東郭浩然給他打入了護身符的穴位,這麼一想就明白了,同時也覺得匪夷所思,東郭浩然的內力駕馭居然如此神奇?這越發激發了他想去上清宗看看的念頭,說是求仙問道之心也不為過。

  熱得難受,他想調息引導這股熱流,但這身體還沒那本錢,沒有起碼的運功根基,體內沒有引導的真氣,無法行氣,靠空想是沒用的。

  其次也不知道自己這身體適不適合修煉,套用修行中人的話,那就是根骨,並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練氣,實際上大部分人都不適合。問題的原因出在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不同,練氣對身體經絡的分布佈要求較高,經絡就像是人身體內部的枝幹,人身體內的主枝幹大同小異,旁通的枝幹卻未必相同,就好比同樣種類的樹木,長出的形狀卻未必一樣。

  有些人甚至連體內經絡的主枝幹都未必會相同,連心臟長在另一邊胸腔的人都有。

  根骨不行,也就是身體條件不行的人,也不是不能練氣,但只能修煉一些簡單的氣功,可延年益壽之類的吐納之術,那些高深的、對行氣條件要求較複雜的修煉功法是沒辦法修煉的。

  最後,實在是有點熱得不行,牛有道又用冷水撲面,甚至解開了衣襟吹冷風,身上破棉襖依舊在冒熱氣,皮膚通紅。

  清理竹排上箭羽的時候,牛有道注意到了女將射來的那面銘牌,不大,暗紅色的圓圓一塊,一面雕刻了一隻展翅翱翔的鳳凰,一面刻了個『男』字。

  「小篆…」盯著字體嘀咕了一聲,眼神中透著茫然。

  這裡人用的字體居然是小篆?憑他曾經幹過的行當,對小篆字體自然不陌生,能輕易辨讀。

  讓他疑惑的是,這個世界的人說著普通話,字體卻用著小篆,與他熟知的世界顯得有些雜亂,可反過來想,站在這個世界的角度來看他來的那個世界,也許是他熟知的那個世界雜亂,究竟是哪邊亂,他也不知道答案,茫然不解。

  而竹排也已經進入了山川激流之中,漂流的速度飛快,開始顛簸起伏。

  回過神來的牛有道趕緊將竹排後面的一連串捕魚小機關給收了,路途較遠,後面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不能毀在了這複雜水路上。竹篙已經在手,在湍急的峽谷河流中左撐右支,敞開衣襟迎著寒風在不時濺起的浪花中與風浪搏擊,動作嫻熟,他顯然有這方面的駕馭經驗,處變不驚,場面波瀾壯闊又驚心動魄。

  過了險灘,水流又平緩了下來,牛有道已累癱,抓了竹排上的一隻死魚生吃,山巒上空一輪明月。

  頗有兩岸猿聲啼不盡,輕舟已過萬重山的味道,竹排流出山脈,旭日金霞出了地平線,也找了個地方靠岸。

  身上的熱乎勁也漸漸消散,寒意再次襲來,找了個合適的地勢,揮舞鋤頭挖了個地窩子,撿了乾柴拖來枯樹,鑽木取火,躺在熱乎乎的火炕裡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又出發。

  寒風中有艷陽,淒夜中有一江明月生輝,日月相伴。

  水流湍急處用竹篙,貌似平緩死靜處則操著簡易木槳在那劃。

  歷經艱辛,卻也自得其樂,他的生活經驗足以應付這大自然的殘酷。

  數日後,河水看似平靜,流速卻極快,牛有道一看便知前方肯定有類似瀑布的斷崖存在,沒多久果然聽到隆隆飛瀑的聲音遠遠傳來,估摸著東郭浩然所謂的瀑布應該到了。

  打量了一下四周,隱見遠處有山林壯美之地,東郭浩然的話交代的簡單卻很清楚,想必那地方就是那所謂的鍾靈毓秀之地,立刻操著木槳拚命划,在激流中掙扎著靠了岸,費儘力氣拖了東郭浩然的屍體上岸,然後就看著竹排快速順流而去,在不遠處翹起一尾,載著一堆乾柴跌落消失了。

  拔出斜插在後背綁腰上的柴刀,附近砍了點樹木和籐條之類的,做了個類似簡易擔架的東西,將東郭浩然的屍體放了上去,籐條編的繩索套在了肩上,掀起擔架一頭把手在手拖著,肩拉手拽,一路拖拽而去,艱難前行。

  折磨到了深山中,遇到了山勢險峻之地,擔架實在是拖不動了,往地上一扔,像條死狗似的,癱軟在了一棵樹下,解下腰間的竹筒灌了口水,忽敞開嗓子大吼了聲:「上清宗的人在不在?」

  連吼幾嗓子,不見山林中有任何反應,他正準備歇一歇,然後扔下東郭浩然獨自去尋找,突聽嗤的一聲,不知什麼東西打在了臉上生痛,立馬提了柴刀爬起,四周打量。

  嗤!又是一聲打在臉上吃疼,抬頭一看,才見一棵大樹的樹杈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個灰衫年輕人,背負長劍,居高臨下冷冷看著他,喝斥:「哪來的野小子在此大呼小叫?」

  牛有道眼睛一亮,欣喜問道:「是上清宗的嗎?」

  年輕人道:「你這野小子怎知上清宗?」

  一聽就明白地方沒找錯,柴刀往腰上一別,牛有道趕緊將擔架上包裹的髒兮兮布幔扯開,露出了東郭浩然的臉,指著說道:「他,認識嗎?東郭浩然,讓我來找你們的。」

  年輕人瞅了一眼,大驚失色,一個閃身落下,迅速查看確認,隨後撈出一支響箭拉開指向天空,一團煙火冒出,咻一聲衝天而起,啪一聲在空中炸開火星。

  不一會兒,陸續有十幾人從附近的樹冠頂上掠來,皆翻身騰空而落,牛有道的眼睛眨呀眨,暗道一個個都是好輕功。

  來到之人都紛紛確認了一下東郭浩然,隨後有人喊道:「快去宗門稟報!」

  立刻有人閃身竄入林中消失了,其他人一個個盯著牛有道,虎視眈眈地將他圍了一圈,卻沒人問他情況。

  沒等太久,唰唰唰,又陸續有人騰空翻身而落。最終羅元功、蘇破、唐素素皆聞訊而來,唐儀和魏多也趕來了,陸陸續續又多出了數十人,上清宗的內門弟子基本上都到齊了。

  紛紛確認了東郭浩然的遺體後,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皆有些凝重。

  牛有道打量著眾人的反應時,多看了唐儀兩眼,發現這妞站在人堆裡很顯眼,挺正點,長的跟仙女似的。不過也僅僅是見長得漂亮鑒賞一下,現在沒別的心思,他從眾人的反應上看出來了,東郭浩然在上清宗的地位的確不低。

  蹲在東郭浩然身邊檢查過傷勢後,羅元功起身看向了牛有道,問:「小兄弟,人是你帶來的?」

  牛有道點頭:「是的。」

  羅元功頷首:「有勞了,能把詳細經過說一遍嗎?」

  「我是離此三百里外的小廟村人士,因兵匪洗劫村莊,躲進了山裡的小廟……」牛有道把大概情況娓娓道來,有關那古銅鏡的事遵照東郭浩然的吩咐,在不知哪個是唐牧之前他不會亂說。

  只是當他說到東郭浩然收他為徒時,在場不少內門弟子臉色漸漸有變,唐素素更是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目光凌厲一閃,厲喝打斷:「東郭浩然豈會隨便收個山村野小子為徒,簡直是滿口胡言,我斃了你!」

  不但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揮掌便劈,強悍掌力呼嘯而出,勁風四溢。

  「師妹!」羅元功和蘇破驚呼,卻也來不及阻止,沒想到唐素素會突然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殺招。

  有人大概猜到了唐素素的意圖,唐牧已去,傳位于東郭浩然!

  牛有道大驚,他並不是沒一點眼力的,畢竟也曾是修行中人,這一掌的威力實在駭人,掌力未到已經先擠壓的他無法呼吸,真要是被一掌劈中,怕是要立刻暴斃。

  如此近的距離下,如此狂暴的攻擊威力,別說他現在,就算他還有曾經的實力也是躲不過的,心中暗咒這老嫗祖宗十八代,沒想到自己居然是來上清宗送死來的,虧自己還歷經艱辛主動將東郭浩然的遺體給帶來了表示誠意。

  事實上東郭浩然也沒讓他把遺體帶來,只要他找到了上清宗,事後上清宗自然會派人去找遺體,是他牛有道為了表示誠意自找的罪受。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15 AM

第七章 桃花源

  眼看斃命在即,危急關頭的刺激下,一道熟悉的炙熱感再次出現,只見一道血色符文驟然從他頭部衝出,剎那正面撞上唐素素劈來的掌力。

  轟!一聲震響,罡風四溢,吹得四周亂草連根拔起飛走,牛有道被震得向後連滾了幾個跟頭,撞在山坡腳下才停。

  勁風呼嘯聲偃息,飄舞的亂草落地。

  「傳法護身符!」羅元功和蘇破齊唸叨了一聲,又相視一眼,隨後一起看向了一臉木訥呆住的唐素素。

  唐素素一張臉陰沉了下來,沒了再動手的意思。

  傳法護身符乃是上清宗絶學,只有內門弟子能修煉,卻非所有人都能練成,只有對陣法之類的有相當造詣的人才有可能練成。另有一點,一般也沒人會修煉這個功法,因為練成對自己沒什麼作用,這純粹是耗費自己修為成全別人的功法,修煉過程中的嘗試就要耗費不少修為,得不償失。

  目前的上清宗也只有東郭浩然會這個,哪怕羅元功等長老也不會,由此也代表東郭浩然在陣法造詣上的確不凡。

  一見牛有道有上清宗的『傳法護身符』護體,牛有道是不是東郭浩然的弟子已經不用多說,東郭浩然若非是在頭腦清醒的情況下加持給對方,如此繁複的術法也無法施展出來。

  牛有道晃了晃震得有些發懵的腦袋,慢慢爬了起來,撫著胸口捋順了氣,環顧一個個盯著自己的複雜眼神,有暴怒的衝動,尤其想罵唐素素一個狗血噴頭。

  最終還是介於這老太婆太猛了,一言不合就是殺招,隨便一掌就可以滅了自己,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得不忍下了,得想辦法過這一關才行。想了想,什麼也沒說,走回了東郭浩然的遺體旁,拉起掀開的破爛布幔重新蓋好,扯起藤索掛在了肩頭,抬起擔架,拖著往回走。

  什麼意思?眾人愕然。

  待發現他是要離開這裡,蘇破閃身而出,攔住了牛有道,問:「你要去哪?」

  牛有道:「對不起,打擾了,我可能找錯了地方。」說罷,又拖著擔架繞開了他,窸窸窣窣蹚著雜草荊棘繼續前行。

  眾人感受到了一股孩子氣,能理解,畢竟是還沒長大的少年。

  蘇破瞅了眼唐素素,偏頭示意了一下,示意賠禮道歉。

  唐素素扭頭一旁,神情淡漠冷酷,沒有賠禮道歉的意思。

  蘇破無奈,只得再次閃身攔住了牛有道,嘆道:「剛才是誤會,你沒找錯地方。」

  「找錯了,我要帶師傅回家。」牛有道堅持己見,再次拖著擔架繞開他。

  這倔強之言讓人莫名體會到了一股心酸滋味,不遠處貌若天仙的唐儀心中不忍,有些欲言又止,但宗門長輩在此,輪不到她來做什麼決定。

  蘇破手一伸,摁在了牛有道的肩頭,令牛有道難以動彈,溫言相勸道:「沒錯,這裡就是上清宗,跟我們走吧!」順手卸下了牛有道肩頭的擔架。

  牛有道雙手往左右袖子裡一鑽,抱在胸前,一身破棉襖,破鞋露著腳趾頭,一身的魚腥味,腰上掛著竹筒、別著柴刀,髒兮兮不自知,還臭著一張臉抬頭看天,一副不想理誰的樣子。

  這是不知自己有多醜嗎?蘇破有些哭笑不得,招了下手,過來兩名弟子,左右架了牛有道胳膊。

  「你們想幹什麼?」牛有道左右瞅著,驚叫連連。

  那兩名弟子不管他,架著他往林中飛掠而去,直接走人。

  蘇破隨後又招來兩名弟子,將東郭浩然的遺體給抬走了。

  讓其他弟子退下後,現場只剩下了三位長老,此時羅元功才對唐素素道:「師妹,你剛才做的有點過了。」

  唐素素冷聲道:「這小子明顯在胡說八道,還不知是誰派來的奸細。」

  羅元功:「傳法護身符怎麼解釋?」

  唐素素梗著脖子爭辯道:「你們聽他的談吐,像是山野村民嗎?」

  羅元功:「這個可以慢慢查證,不致於不聽解釋就匆忙下毒手,你是怕他做上清宗掌門吧?」

  唐素素目光避開他的眼神,不冷不熱道:「二師兄,你想多了,東郭浩然弟子眾多,掌門的位置輪誰也輪不到他頭上。」

  羅元功輕輕搖頭:「東郭率領座下弟子齊出,如今只回來一具遺體,怕是和唐牧的情況差不多,但凡有一個倖存者,東郭也不致於在一個外人身上施下傳法護身符,也輪不到這小子將其遺體帶回來,怕是沒了辦法才如此,我就不信你心裡沒點數。」

  唐素素指向上清宗方向,沉聲道:「若真如此,按門規,師兄是準備讓這個無名小子來執掌上清宗嗎?」

  羅元功沉聲喝道:「那你也不該這樣做,你當其他弟子都是傻子嗎?你當大家看不出你的企圖?唐牧臨終前為何要把所有內門弟子給招來做見證?不就是防備有人篡改他的遺命?你這樣做,讓大家怎麼想?謀殺掌門的罪名你擔得起嗎?屆時就算換個人來做掌門,名不正言不順,又何以服眾?你是想讓上清宗留下內亂禍根嗎?愚蠢!」

  唐素素繃著臉,無言以對……

  山中溫泉內,泡在其中的牛有道眯著眼睛一臉舒坦,腦中回想這些天的經歷,感覺跟做夢一樣,幾天前還在神秘的墓穴地宮內,轉眼跑到了這個世界,又輾轉到了這裡,前路尚一片迷茫,什麼都不清楚,不知還有什麼事情在等著自己。

  思路又回到了沐浴之前的詳細問答上,細細梳理了一下,覺得應該沒什麼破綻,這才安下心來。

  待到沐浴完畢從山谷內走出,已是洗漱一新,換了身上清宗的灰色長衫,長髮隨便抓了個馬尾在腦後。

  關鍵以前沒留過這麼長的頭髮,也沒盤過髮髻,不知道怎麼弄。

  山谷外三名背劍弟子等著他,之前牛有道已經和他們接觸過,為首面帶倨傲神色長的白白淨淨頗有風度的男子名叫宋衍青,另兩個名叫陳歸碩、許以天,後兩者似乎頗為奉承那個宋衍青,師兄之類的話喊得親熱。

  這三人都是上清宗派來看護他牛有道的。

  見到牛有道出來,似乎都詫異了一下,忍不住上下多打量了幾眼。

  總之是人要衣裝、馬要鞍,牛有道的肉身胚子還不錯,加之道爺的內在,髒兮兮的山村小子已多了幾分飄逸和灑脫。

  走到三人跟前,牛有道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問:「能不能通稟一下,我想見掌門!」

  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次要求見掌門唐牧,東郭浩然交代的事還沒完成。

  宋衍青眼神中閃過不屑,「掌門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老實點跟我們走。」

  「走吧!」陳歸碩和許以天雙雙伸手在牛有道後背推了一下。

  被推得一個趔趄的牛有道也不知道自己哪得罪了這三位,反正從一開始就沒好臉色和好話給他。

  被三人夾在中間,一路來到一處陡峭山崖腳下,沿著『之』字形開鑿的石階蜿蜒而上。行至半山腰,牛有道便被對面山崖上的恢宏建築給吸引了,從四周建築襯托的規格來看,想必那就是上清宗的宗門重地。

  登到壓頂,看到一座寧靜古樸庭院,庭院外的山崖邊一株蒼老桃樹根枝遒勁,枝頭粉紅簇簇,燦爛如霞,風來花碎,落英飄零。這桃花實在是開得太漂亮了!牛有道再次被吸引,驚咦道:「這個季節居然能開出桃花?」

  跟在身後一側的陳歸碩嘿嘿一笑,「沒見過吧?這株桃樹已生長了一千多年,本已成精,後被來此創建宗門的祖師爺斬斷了慧根,就此平凡屹立。早年桃樹還會花開花謝,斷了慧根後卻是花開不謝,幾百年了,不管春夏秋冬永遠燦爛如霞,如花冠華蓋,乃是上清宗的一道奇觀。」

  牛有道聞言驚奇不已,卻聽宋衍青哼了聲:「跟他廢什麼話。」

  陳歸碩面露尷尬,閉嘴了。

  來到庭院門口,牛有道抬頭一看,只見門楣上鐫刻著三個蒼勁大字,桃花源!

  宋衍青停步在門口,朝裡努嘴道:「這裡是東郭師伯的清修之地,你暫且在此住著,沒有允許不得亂跑,否則小心被打斷腿,聽明白了嗎?」

  牛有道皺眉道:「師傅臨終前讓我拜見掌門…」

  「進去吧你!」許以天揪著他衣領子,近乎將他扔了進去,隨後將門一關。

  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的牛有道有點火大,衝到門口扯開了大門,怒道:「你們什麼意思,把我當囚犯嗎?」

  宋衍青轉身看來,冷笑道:「不要鬧,若是一不小心失足摔下了山崖,可沒人為你喊冤。」言語中威脅的意味很濃,不但是威脅,而且還有實際行動,慢步逼了過來。

  「天氣不錯!」牛有道抬頭看了看天,咣!順手將門給關了。

  人在門後目露殺機,前世道上的人稱他為道爺,『道爺』這兩個字在江湖上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還挺識相的……」門外傳來三人的嘲笑聲。

  深吸一口氣的牛有道迅速壓下了心中怒火,很快平復了心緒,強迫自己換了個欣賞的心情,沒有理會外面的嘲諷。負手漫步觀賞起了這庭院,發現這迴廊飛檐的庭院風韻古樸,寧靜優雅,很是不錯,是個難得的雅靜之地,自己情緒也跟著安寧了下來。

  庭院中間一棵擎天大樹,砌壇而圍,壇上擺著托架,架上橫著一支長劍。

  牛有道走去,握住劍柄輕輕拔出,寒光漸漸出鞘,信手揮劍,又橫在眼前,看著劍中人影,喃喃自語:「山高路遠坑深,三尺青鋒,仍在桃花源裡!」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17 AM

第八章 疑是掌門

  劍又在手中擺弄了一下,發現沒有練過的就是沒練過的,手腕有點吃不住劍勢擺動,擺弄的角度不習慣容易傷及筋骨。長劍歸鞘,活動著手腕,琢磨著要開筋拉骨練上一練,身子骨還嫩,現在練還來得及。

  負手在庭院中慢慢溜躂查看,修煉的事也放在了心上,必須得具備自保的能力,否則老是被人輕易威脅,老是當縮頭烏龜的滋味可不好受,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能總曲不伸吧?

  找了個合適的房間,暫時安頓了下來,反正閒著無事,就此盤膝打坐,默練以前的修煉功法《太乙》,這功法他早已吃透,修煉起來駕輕就熟。他不辭辛勞來到上清宗,是因為見識到了東郭浩然的本事,想來修煉更高深的功法,不過目前看來似乎沒那麼容易得手,只能暫時先練自己的,圖些自保能力。

  至於他所修煉的《太乙》來歷,這功法是他曾經地下考古的時候在一個古墓裡發現的,墓主人遺骸盤膝而坐,捧了個玉匣子,裡面裝有幾頁金冊,記載的正是《太乙》修行功法。後對其苦苦鑽研,不知翻閲考證了多少古籍求解,才練得了後面的成就,成就了江湖上的『道爺』之名。

  但他並不滿足,原因很簡單,那幾頁金冊的內容有限,只記載了一篇練氣術和一道劍術,根據前言解讀出的玄之又玄的總綱來看,練成後的結果應該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想想都讓人心曠神怡,而那篇練氣術和劍術遠遠不可能達到那種境界,給他的感覺只是入門的東西,他相信修煉的並非是完整的《太乙》。於是之後,他不斷尋求完整《太乙》的線索,若非如此也不會在古墓中遇難。而在見識了東郭浩然的實力後,給他的觸動可想而知,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那個山村。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日三餐雖然準時送到,卻是囚禁的滋味。外面有人看守,始終不讓他踏出院門一步,也沒人跟他說什麼話,像是把他給與世隔絶了。

  他屢次求見唐牧也沒用,對此他感到有些不正常,聽東郭浩然話裡的意思,如此信任唐牧,又是唐牧的師弟,按理說東郭浩然死了,唐牧不可能不見他,他意識到了其中可能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變故,這怕是看守態度對他不友善的原因。可他沒機會跟外面接觸,在此也沒能力有什麼活動,只能耗著,等著!

  有此空閒,他也沒有浪費時間,除了修煉太乙,也開始鍛體,劈叉、倒立、負重之類的,拉筋骨到了這個年紀稍微有些晚,可謂吃了不少苦頭,然而有這個心,什麼苦頭不能吃?

  再則,就是擺弄那面銅鏡,這銅鏡曾被宋衍青搜身的時候搜出來過,但宋衍青顯然沒把這銅鏡當回事,反倒是對那女將射箭給予的銘牌頗感興趣,問過銘牌來歷後,看不上眼的銅鏡扔還給了他,銘牌給收走了。

  牛有道卻覺得這銅鏡肯定不簡單,首先是覺得極像自己在古墓裡看到的那面古銅鏡,其次東郭浩然說過命就是丟在了這面銅鏡上,並叮囑他只能交給唐牧,試問這銅鏡怎麼可能簡單?估計是宋衍青有眼無珠不識貨而已。

  可他把銅鏡擺弄來擺弄去,一有空就拿來研究,也沒研究出個什麼名堂……

  上清宗主殿名為上清宮,有一行三人直奔主殿,見到了羅元功、蘇破和唐素素。

  如今上清宗掌門缺位,暫時由三人共同執掌掌門令牌理事。

  待拜見的三人行過禮後,羅元功問:「查得怎麼樣了?」

  為首弟子稟報導:「經小廟村的人確認了牛有道,應該不會有錯。牛有道已經離開小廟村有段時間,在小廟村遭遇兵禍的第二日牛有道就失蹤了,時間上能對上,小廟村的人也在找他,還以為他被野獸給禍害了,牛有道的畫影小廟村的人一看就認出了。另就是那塊銘牌,吳師弟奔赴廣義郡找到了銘牌的主人,也確認過了,的確有其事。」

  唐素素繃著臉道:「牛有道的談吐可不像是山野小子。」

  那弟子回:「這點也查過,早年的時候有個落魄書生曾在小廟村落過腳,牛有道家人遭兵亂遇害,就他一人住,家裡有空房間,那落魄書生曾在牛有道家裡住過,教過牛有道讀書寫字,牛有道算是村裡少有的會識字的,至於牛有道學識的深淺,村民那點底子也分不清高低。而那書生離開後去向不明,現在想找到人核實也困難。」

  羅元功問:「小廟村的人會不會有詐?」

  弟子回:「弟子先查了小廟村的人,確認都是實實在在的小廟村村民,這一點不會有誤。」

  「如此說來,這牛有道的身份應該不會有問題。」羅元功回頭看向蘇破和唐素素說道。

  唐素素淡然道:「萬一有人找了個相似的人假冒牛有道呢?還是讓村民當面辨認了一下的好。」

  於是幾日後,牛有道終於離開了桃花源,去哪也不知道,只知被帶去了最近的一個城廓。他還正好奇城中的風土人情,誰知在城中逛了一圈就回來了,什麼事情都沒幹,搞不懂什麼意思。

  回來後又關進了那庭院。

  而上清宗三位長老似乎忙碌了起來,不斷召集上清宗的內門弟子閉門談話。

  足足一個月後,牛有道又被帶出了桃花源,來到了對面山崖上的上清宮。

  幾隻大銅爐將高大空曠的大殿內烤的熱烘烘的,在宗門內的內門弟子全部到齊了,不少人面色凝重。

  牛有道站在殿中央左看右看,見一群人盯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不知什麼意思。

  他最終又硬著頭皮說了聲,「師傅臨終前命我拜見掌門!」

  上位居中而站的羅元功嘆了聲,道:「你來晚了,掌門唐牧已經仙逝!」

  「啊!」牛有道失聲,愣住了,什麼情況?終於明白了唐牧為何一直不見自己,原來掛掉了。

  羅元功徐徐道:「既然東郭浩然已將你收為弟子,今日招你來算是上清宗對你身份的正式認可。另外,還有件事情需問你,如果讓你做上清宗掌門,你願不願意?」

  「什麼?」前面聽著還挺高興,終於認可了自己,然聽到後面把牛有道嚇一跳,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看了看四周有些凝重的眼神,指著自己鼻子問:「讓我做掌門?」

  羅元功點頭,表示他沒聽錯。

  牛有道第一反應就是其中有詐,就憑之前對自己的態度,哪有讓自己做掌門的意思,就算是真的,也必然不是什麼好事,有這好事哪輪得到自己,忙擺手道:「不妥不妥,弟子才疏德淺,當不了!」

  此話一出,唐素素繃著的臉色緩下不少。

  羅元功再次追問道:「你確認自己不想當掌門?」

  牛有道繼續擺手拒絶:「弟子連掌門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真當不了,還請另舉賢能。」

  羅元功目光環顧眾人,大聲問道:「都聽到了嗎?」

  眾弟子齊聲回道:「聽到了。」

  什麼情況?牛有道左看右看,對這動靜略有狐疑。

  人群中的唐儀沒吭聲,倒是慢慢低下了頭,似乎有點不敢去看牛有道的眼神。

  羅元功卻對他抬手道:「既如此,你先回去吧。」

  宋衍青走到牛有道跟前,這次倒是露出笑眯眯神色,對牛有道伸手道:「師弟辛苦了,請回吧!」

  牛有道一步三回頭,仍有狐疑之色,不知這幫傢伙搞什麼鬼,跟著宋衍青走了。

  而這一路上,也不知道宋衍青在樂個什麼勁,不時拍拍牛有道肩膀,顯得很親熱的樣子,就差勾肩搭背了。到了山上桃花源庭院外時,還對輪流看守的陳歸碩道:「以後都是同門師兄弟了,別老是關著門,沒事可以讓牛師弟出來透透氣,對了,回頭給牛師弟加兩個好菜,上一罈好酒。」

  「是!」陳歸碩笑著應下了。

  牛有道也樂了,還以為如同羅元功說的那般,以為自己上清宗弟子的身份正式得到了認可,也在那樂呵呵道:「來上清宗這麼久了,還沒仔細認過路,我正想下山到處走走看看領略一下咱們上清宗的氣派。」他調頭就走,以為得了自由。

  宋衍青臉色一僵,趕緊伸手攔了他,指了指院子外面這一塊的山崖,笑道:「師弟,門口透透氣就行了,山下就別亂跑了,你才剛入門,還不到亂跑的時候。」

  「……」牛有道無語,慢慢回頭看了看院子外面那一小塊地方,發現還真是讓自己出來透透氣。

  上清宮,一群內門弟子陸續而出,有人顯得比較高興,有人顯得比較沉默。

  待一群弟子都離開了,殿內的唐素素攤手笑道:「如何,是他自己放棄了掌門之位。」

  羅元功和蘇破相視一嘆,讓牛有道做上清宗掌門的確不像話,可採取這種手段似乎又有些卑鄙,只要不是傻子的,估計這麼問都不會答應,真有心問的話,有本事讓牛有道知道真相試試。

  蘇破:「他現在只是疑是掌門,說不定東郭還有其他弟子倖存。」

  唐素素一口咬定道:「好!那就再等三個月,若無音訊,就按我說的辦。」

  蘇破搖頭:「咱們這樣做有失光明。」

  唐素素沉聲道:「咱們也是為了上清宗好,不然其他弟子又豈會答應,讓個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做掌門不是開玩笑麼?再說了,也不曾虧待他,唐儀的姿色在紫雲郡說第二誰敢稱第一?說到底還是便宜了他,這樣對內對外都能交代!」

  羅元功皺眉道:「唐儀知道後能答應嗎?」

  唐素素鄭重道:「身為上清宗弟子,又是掌門之女,如今關頭,豈能不站出來勇挑重擔?我不但是上清宗長老,還是她的姑奶奶,她父母不在了,這事自然是由我這個長輩做主。」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19 AM

第九章 好事將近

  轉眼又是近一個月的時間過去,牛有道越發意識到自己被軟禁了,如同宋衍青說的那般,他只能在院子內外轉轉,不允許下山一步。所謂的剛入門不能亂跑,他認為純粹是藉口,若僅僅是門規,門外犯得著派專人輪流看守嗎?

  他確認這事情裡面肯定有什麼問題,但是他知道的有關東西太少了,根本理不清頭緒,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裡也不是他一個小小少年能放肆的地方,只能是耐著性子走一步看一步,唯一能做主的就是自我修煉,等待這未知的謎局有一天能解開。

  夜空繁星閃爍,屋內榻上無人入眠,倒是榻旁地上有一人倒立。

  光著上身的牛有道手持一劍頂在地上,借助劍身筆直倒立著,隱見胳膊略有抖動,似乎在努力控制著身體的平衡。待這支胳膊實在堅持不住了,人在空中換了手把持劍柄,身體大幅度晃了幾下,又努力控制住了。練的不僅僅是臂力,也可以說練的是巧勁,維持身體平衡的巧勁,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與體軀的協調,這裡面能講究的東西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練的是劍意,練的是身心與劍協同,也就是人劍合一的意境,達到了這個意境再駕馭手中劍時自然是揮灑自如,分毫之間亦能輕易掌控。

  此法乃是《太乙》的特殊練劍法門,心法名為『混沌青蓮意』,身體如此倒立必然造成血液倒流沖頭,時間稍微一久,必然令人混混沌沌發懵,倒立如蓮苞,功成自綻放。

  初期修煉的困難是可想而知的,可若一旦駕馭自如,對劍身承力部位的變化亦能感知的清清楚楚,對將來實際駕馭手中劍有著說不盡的好處。

  短短一個來月就能頂劍倒立,看似沒什麼,實則進度飛快。牛有道以前修煉時,足足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才練到了這個程度。然而畢竟是有過一次經歷,經驗和心得這個東西,往往是最寶貴的東西,他有這個感覺和這個經驗,知道該怎麼做,知道該怎麼練,直接跨過了摸索期段,修煉起來不止事半功倍。

  只堅持了半個時辰的樣子,牛有道已經是汗如雨下,臉漲的通紅,汗滴從頭頂滴落、從持劍的手上下流,順著劍身流下,將地面濕了一大塊。

  最終身體劇烈搖晃,再有修煉經驗,臂力擺在這,無法堅持太久,不得不折腰放了雙腳落地,扶劍深呼吸靜立了一會兒,將身體狀態緩了過來。

  長劍不敢發出太大動靜,怕驚動外面人,輕輕歸入劍鞘。扯了條毛巾擦拭了身上汗水,穿上了衣服,活動了下四肢,盤膝坐在了榻上,很快進入了忘我狀態,忘卻了身體的疲倦,依照練氣功法吐納……

  天光微微,晨曦漸明。

  榻上盤膝而坐的牛有道較之一個多月前開始時,氣息吐納越發悠長深沉,吸入如江河澎湃直灌五臟六腑,吐出徐徐如抽絲剝繭,似乎在一點點過濾什麼。

  隨著晨曦過去,天色大亮,旭日明晃晃跳出了天際,發出萬丈金光,逐漸高昇。萬物甦醒的時刻也令牛有道漸漸感受到了一絲心浮氣躁,知道最佳的忘我修煉時間段已經過去了,緩緩收功睜開了雙眼。

  下榻之後活動了一下四肢,昨夜倒立帶來的疲勞已經一掃而空,神清氣爽。

  倒不是最佳的忘我修煉時間段過去了就不能再繼續修煉了,而是現在的少年身體還未徹底長成,正在茁壯生長期,最是生性好動的年紀,天生的習性難以改變,血氣最容易受到天地時令的影響,能抓住最佳修煉時間段修煉就夠了,不必苛求勉強。另外,外面會定時送餐,他若一直閉門不出怕會引來懷疑。

  一個山村野小子為何會懂修煉?加之不明上清宗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態度,有些東西還是不暴露的好,現在完全沒自保能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等到看明白了情況再做決斷。

  院子裡有引來的山泉流經,洗漱之後,一貫的時間,牛有道打開院門走了出來,桃樹下盤膝守了一夜的是許以天。

  聽到開門聲,許以天回頭看了眼,慢慢站了起來。

  牛有道走去作禮,兩人沒聊幾句,陳歸碩提著食盒上了山,算是來換班的。

  許以天離去,中午飯點的時候又會來,傍晚的餐點又該是陳歸碩來,總之兩人輪流值守,輪流送餐。

  上清宗如此看重,牛有道再看不出其中有問題的話,那他道爺在江湖上算是白混了那麼多年。

  知道歸知道,牛有道也沒點破,打開食盒快速用了早餐。

  他也勤快,吃完後,碗筷洗乾淨了送回,裝入食盒放在了桃樹下,回頭自然是由陳歸碩帶走。

  「陳師兄,回頭幫我要張躺椅來。」放下食盒的牛有道提了個要求,自從去了次上清宮拒絶『過分』要求後,宋衍青的態度明顯好多了,說了有什麼需要讓他儘管提的,能答應的都會答應。

  摘了只桃花在鼻前輕嗅的陳歸碩聞聲回頭,喲呵了一聲笑道:「小小年紀用什麼躺椅,哪來那懶骨頭?」

  牛有道指了指桃樹下,「擺這的,師兄們露天席地,我也過意不去。」

  陳歸碩恍然大悟,原來是打著自己的名義為他們準備的,當即拍了拍牛有道的肩膀,讚賞道:「夠意思,行,回頭幫你弄來。」

  牛有道給了他一個燦爛笑容,看了看四周鍾靈毓秀的山景,「師兄,真是好地方啊!想必咱們上清宗算是修行界數得上的名門大派吧?」

  也只有陳歸碩在的時候,他才會問這些,他明顯察覺到上清宗似乎有什麼事情瞞著他。

  宋衍青不常來,而且有點喜怒無常,不好打交道。許以天的嘴巴很牢,問什麼都不肯說,也只有陳歸碩管不住嘴巴,最近已經從其嘴中套出不少的東西,不過都是無關緊要的事,但凡觸及到與他牛有道有關的,立馬迴避不提。

  「呵呵!」陳歸碩笑著矜持了一下,不過略作思索又搖了搖頭,「算了,這個跟你說說也沒什麼。咱們上清宗啊,早年可風光了,燕國第一大派,開山祖師爺乃是燕國國師……」

  囉囉嗦嗦一通自誇的大概意思是,武國一統天下後又崩潰了,天下變成了群雄割據的局面,曾經雄霸天下的商頌後人歷經波折,後又建立了燕國,上清宗祖師爺乃是大功臣,被封為了國師。那時也是上清宗最鼎盛的時期,上清宗弟子最多時達上萬人,只是後來各種原因逐漸凋零,如今的上清宗弟子不過區區數百人而已。

  至於上清宗如今在修行界的地位檔次如何,陳歸碩直接忽略了,似乎不願說,牛有道想想也知道,估計說出來尷尬。

  見他不想多說這個,牛有道換了話題,咦了聲道:「平常宋師兄隔三差五會來一下,最近好像好久都沒看到宋師兄了,怪想念的。」

  陳歸碩聞言嘿嘿笑道:「唐師姐可是號稱紫雲郡第一美人,好事將近,宋師兄焉能不慇勤點…」說著似乎反應了過來,啐了聲,不屑地揮了揮手道:「跟你一小屁孩說這個幹嘛,說了你也不懂。」

  牛有道眨了眨眼睛,佯裝不快道:「我怎麼不懂,宋師兄可是要娶唐師姐?」

  「喲,人小鬼大!」陳歸碩哈哈一笑,拍著他肩膀道:「不出意外的話,唐師姐應該是下一任掌門,等著喝喜酒吧。」

  牛有道對宋衍青也挺好奇,因為發現陳歸碩和許以天對宋衍青不像是對師兄的恭敬,有種卑躬屈膝的感覺,遂拿話頂道:「是因為宋師兄要成為掌門夫君你們才怕他麼?」

  陳歸碩瞪他一眼,「小鬼,瞎說什麼?」

  牛有道:「我說錯了嗎?難道因為他是內門弟子,你和許師兄不是?我還奇怪呢,你和許師兄看起來應該不比宋師兄的本事差,為什麼他能做內門弟子,而你和許師兄卻還沒有成為內門弟子?」

  說到這個,陳歸碩似乎也有些惆悵,矮身靠著桃樹坐在了盤結的樹根上,「小師弟啊,有些事情並不一定看本事,背景也是很重要的……」

  言語中流露出失落之意,大概洩露了點宋衍青的背景,宋衍青的父親宋舒乃是長老唐素素的親傳弟子。最重要的是,宋衍青的爺爺宋九明乃是大司空童陌的心腹,深得童陌的信任,官居朝廷九卿之一的廷尉一職。宋衍青的父親宋舒離開上清宗後,一直在宋九明的身邊擔當法師隨扈,在這個時代朝廷大臣身邊有法師保護是很正常的事情。

  當然,那位廷尉大人不止宋舒一個兒子,也不止宋衍青一個孫子,更不止宋舒一個隨扈法師,不過保護自己的法師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自然更得信任。而如今的上清宗落寞之下,全憑宋舒借助宋家權勢庇護,修行資源大多也仰賴宋家渠道輸送,若不是宋家擋著,上清宗怕是早就被其他修行門派給滅了,試問如此情況下,宋衍青哪怕資質再差,弄個內門弟子的身份算是問題嗎?

  牛有道恍然大悟,明白了,大司空實際上就是一國丞相,宋衍青的爺爺是丞相的心腹,廷尉一職相當於捏著一國司法大權,怪不得了。

  「唉,這些說了你也不懂。」陳歸碩略顯自嘲地揮了揮手。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0 AM

第十章 此橋在哪?

  他說自己不懂,牛有道也就裝作不懂了,否則一個山村野小子能理解這些未免有些扯談。

  又隨便閒聊了一陣,牛有道回了院子。

  院裡浪蕩一陣,進了『桃花堂』往蒲團上一坐,隨手扯了一旁置納雜物的一隻小籮筐過來,裡面有針線、剪刀之類的東西,還有兩支銅鏡,看著似乎都是日常使用的物品,並無顯眼異常的地方,然其中一支銅鏡正是他帶來的那支。

  東郭浩然如此鄭重託付的東西,他這般隨意存放,無非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得太嚴實了被人翻出來反而令人生疑。

  銅鏡擺弄在手上翻看,這東西該何去何從令他有些納悶。

  東郭浩然的交代顯然非比尋常,人家拿性命之事相託付,他前世出身江湖能在江湖上混出那般資歷,心中自然有『道義』二字,可唐牧死了,東郭浩然又鄭重告誡東西只能交給唐牧,不能讓第三者知曉,這讓他很為難吶。

  他也猶豫要不要將東西交給上清宗,猶豫的原因固然有東郭浩然的交代,也因上清宗對他實在不咋地,至今一直將他給軟禁。於是他想將這銅鏡好好琢磨一下,看能不能考究出其中奧秘,然後視情況定奪要不要交給上清宗。

  然而至今為止,火烤、水浸、光照、敲打聽音等等,他對這銅鏡使用過各種辦法,都未能參詳出任何端倪,這銅鏡似乎渾然一體,從敲擊聲響來判斷,裡面沒有任何機關的跡象。

  他現在有點懷疑這銅鏡是不是類似什麼信物的東西。

  翻來覆去查看,還是老樣子,沒看出什麼來,牛有道呲了呲牙,順手又將銅鏡扔回了小籮筐內。

  隨後又對身體進行一些日常性的鍛鍊,負重劈叉,扯著繩子懸樑翻轉之類的,倒不是要練出什麼匹夫之勇來,而是要鍛鍊身體的柔韌性。根據他的江湖經驗,深知多解鎖一些肢體的技擊和自衛角度一旦需要自保,關鍵時刻能保命,無論是在小廟村還是在上清宗聽到的消息,都證明這個世界處在亂世中,不管將來如何,他儘量做一些未雨綢繆的準備。

  修煉分文武,除了功法和肉體上的修煉,空閒之餘翻出了宅子裡的筆墨紙硯練習這個世界通用的小篆字體,對著一些書籍照抄。小篆字體對他這種『資深考古人士』來說,辨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他毛筆字本也寫的不錯,但還真沒有正兒八經使用過毛筆寫小篆字體,筆鋒走向不一樣,所以需要練習。

  好在他原本的毛筆字功底不錯,一開始的變形走樣,短短一個來月後已經變得有模有樣。

  書案旁擺著炭盆,寫完就將自己的墨寶給焚燒。

  他練字所需的東西,上清宗倒是充足供給,這也算是得了宋衍青高興的好處。

  軟禁至今,憑他目前的能力別無選擇,倒也把自己的每一天安排的很充實……

  次日,一張嶄新的躺椅還散發著木香味,一看就是新造的,擺在了桃花樹下。

  陳歸碩指著躺椅對牛有道擠眉弄眼道:「小師弟,你要的躺椅來了。」

  牛有道沒想到他辦事效率如此之高,估計和躺椅弄來是給他陳歸碩自己用的有關,拱手笑道:「謝謝陳師兄。」

  這次同來的還有許久不見的宋衍青,心情似乎不錯,一見牛有道就眉開眼笑,笑容裡的玩味不加掩飾,有惡趣意味,拍著牛有道的肩膀問道:「小師弟,在這裡住的怎樣?」

  牛有道:「還好還好,比在村裡吃的好一萬倍,就是圈在這不能出去走動有點悶得慌。」

  宋衍青樂呵呵道:「你才來了多久,先把心靜靜,心靜不下來怎麼修煉?放心,以後有你走動的時候。」說罷負手走到了山崖邊眺望對面的上清宮,一臉美好暢想神色,時而又露出皺眉思索神態,最終一聲輕嘆,「可惜不在京城!」

  牛有道湊了過去,好奇道:「宋師兄,京城怎麼了?」

  宋衍青茫茫然嘆聲,「山野之地,比不得京城詩詞歌賦的繁華!」

  牛有道頓時滿頭霧水,詩詞歌賦?你一個修行中人為個詩詞歌賦長吁短嘆的,啥個意思?

  陳歸碩嘴角翹了翹,可謂暗暗好笑,他和許以天基本上就是宋衍青的跟班,太清楚怎麼回事了。宋衍青喜歡唐儀多年,而唐儀喜歡詩詞歌賦那種調調,宋衍青為了討好,京城那邊一出什麼好的詩詞立刻有人會傳來給他,他則會獻給唐儀鑒賞。這回宋衍青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估計是京城那邊許久沒來好貨,一時手癢,自己動手寫了首詩,問他和許以天寫的怎樣,他兩人哪能說他寫得不好,自然是說好。結果宋衍青屁顛顛給唐儀送去了,具體的過程怎麼樣他不知道,總之宋衍青回來後臉色不太好看,還把他和許以天給罵了頓出氣,想想也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所以他分外明白宋衍青的心情,若是在那京城詩詞繁華之地,憑宋家的勢力,找好手代筆一些好的詩詞冒充自己的佳作討好唐儀不難,在這清修之地有難度,以至於一時手癢在唐儀跟前出了醜。

  回過神來的宋衍青似乎也不想多提這事,轉身進了院子,到處溜圈檢查。

  他負責看管牛有道,不可能放任不管,偶爾來查看一下防備出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尚在外面的牛有道請教陳歸碩,「宋師兄怎麼惦記上詩詞歌賦了?」

  陳歸碩嘴癢,低聲提點道:「咱們師門出過一位驚才絶艷的人物,不但一身的實力名震修行界,更兼才華橫溢,詩詞歌賦癢癢精通,唐師姐打小在他身邊待過,算是他的學生,沾染了高雅,跟著喜歡上了詩詞歌賦!」

  牛有道卻是恍然大悟,明白了,感情宋衍青是想博美人歡心,同時也對陳歸碩說的那個人好奇,「不知唐師姐跟的是哪位前輩?」

  說到這位前輩,陳歸碩愣了一下,眼中明顯閃過忌憚神色,似乎意識到了不該亂說,瞪了牛有道一眼,貌似警告牛有道不該問的別問,閉嘴了,快步跟進了院子。

  牛有道眼珠一轉,也快步跟入。

  轉了一遍的宋衍青叮囑了陳歸碩幾句後,背了個手正要離去,牛有道搶步追上,喊著:「宋師兄,在村裡的時候,我老師也經常寫些詩詞,我記了些,就是不知道寫的怎麼樣,要不你幫忙鑒賞一下。」

  宋衍青連回頭的興趣都沒有,腳下不停,順口回道:「一個山野落魄書生,能寫出什麼好東西來?」嗤笑一聲,語氣中滿滿的不屑。

  山野落魄書生?牛有道心中一凜,看來上清宗早已將他的底細給摸清了,有過一個落魄書生當老師的事他也是在小廟村從村民口中套自己基本情況時才知道的。

  然而他歷經艱辛跑這來是幹什麼的?是沖東郭浩然那一身駭人本事來的,可不是跑來被軟禁著耗時間的,他很想得到上清宗的修行功法。奈何被軟禁後,一直找不到缺口下手,好不容易撞上了,牛有道豈能輕易錯過,嚷嚷道:「我老師說他在京城遊歷過,寫出的一些情詩曾博得過不少女子的歡心。」

  聞聽此言,宋衍青慢慢止步在即將出院門的地方轉身。

  陳歸碩迅速瞥了牛有道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牛有道明顯是接著他剛才的提醒順話,這小子人小鬼大似乎不簡單吶!

  「哦!你老師寫過什麼詩詞不妨說來鑒賞鑒賞。」轉過身的宋衍青似乎來了點興趣。

  牛有道立刻回了桃花堂,跪坐在了書案旁,滴水研墨,扯了張紙鋪上,鎮紙兩邊一壓,提筆沾墨,落筆書寫出一個個小篆字體。

  「不愧是讀過書、識過字的,字倒是寫的有些像模像樣!」走來站在案旁的宋衍青略誇了一句,目光尋摸著字跡慢吞吞讀出了聲,「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讀到這兩眼已是驟然迸發亮光,他也許寫不出什麼好詩詞,但對好詩詞的鑒賞能力多少還是有一些的,起碼的好壞還是能看出來的。

  待到牛有道停筆,宋衍青已忍不住迅速撥開鎮紙,將落有筆墨的紙張抖在手中,吹了吹墨跡,再次迫不及待續讀,「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那真是反覆誦讀最後一句,最終一臉美好地唏噓搖頭道:「好詞!好詞啊!」感覺這詞寫給他簡直太應景了。

  牛有道暗暗好笑,擱筆一旁,站了起來,佯裝不懂道:「好詞嗎?」

  宋衍青點了點頭,目光盯著字跡反覆瀏覽,忽目露疑惑地看向他,問道:「鵲橋是什麼意思?此橋在哪?」

  「呃…」牛有道有些無語,看來這邊沒有牛郎織女的故事,遂茫然道:「老師寫的,鵲橋在哪我也不清楚。」

  宋衍青想想也是,又對一旁傻眼的陳歸碩偏頭示意了一下,將陳歸碩趕了出去。

  沒了其他人,宋衍青對牛有道笑眯眯道:「你說你老師經常寫這類詩詞?」

  牛有道心想,我肚子裡一堆,你想要多少有多少,點頭道:「好像是的。」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0 AM

第十一章 太乙真氣

  宋衍青兩眼一瞪,「什麼叫好像?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牛有道指了指他手上,那意思是這不現擺著麼?肯定有!

  宋衍青立馬一臉熱情,「小師弟,快把你老師寫過的詩詞一塊兒寫出來,趁著空閒,好好鑒賞一下。」

  牛有道搖頭:「師父臨終前交代過我,讓我到上清宗好好修煉,不是寫這種東西的。」

  「……」宋衍青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修煉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寫點這個費不了多少時間。」

  牛有道一臉天真道:「可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宋衍青凝噎無語,最終無奈道:「你反正也閒著沒什麼事,好好想想,想起來了立刻寫下來,回頭給我看看。」說著將手上紙張小心翼翼捲起。

  牛有道貌似奇怪道:「宋師兄,我老師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寫這個有什麼用?」

  宋衍青眼皮一抬,一隻胳膊與之勾肩搭背道:「小師弟,我自有用處,你想起來後儘管寫下來,師兄我虧待不了你。對了,這事不要對其他人說起,明白嗎?」一副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的樣子。

  牛有道則絶對是一副對此事不感興趣的樣子,答非所問道:「師兄,我想修煉上清宗的功法,希望能早日像你們一樣飛來飛去。」

  宋衍青有點不高興道:「先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再說!」

  牛有道似在耍少年脾氣道:「師兄,我悶在這裡心煩意亂,保不準哪天就會說漏了嘴。」

  宋衍青兩眼一瞇,冷笑道:「你是在威脅我嗎?」

  牛有道平靜道:「我只是覺得若能早日完成師父的遺願,也能早日安下心來回憶老師寫過的那些詩詞,希望能更好的完成師兄的交代。」

  宋衍青不禁嘿嘿冷笑,上下審視著牛有道久久不語,發現這位便宜小師弟有點意思,有著超乎年紀的成熟,這是在跟自己談條件了。話又說回來,若這小師弟寫的東西真能幫自己討師姐歡心的話,答應下來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修煉了又如何?不怕這小子能翻天,可問題的關鍵是,讓不讓這便宜師弟修煉他也作不了主。

  啪!略作斟酌後的宋衍青一掌拍在了牛有道的肩頭,抓著他肩膀道:「好,就這麼說定了,修煉的事我幫你說說話,問題應該不大,可你記寫的東西若是不能讓我滿意,我保證你沒地方後悔去。」倒不是虛言,有些事他雖然做不了主,可宋家對上清宗的影響很大,他真要想辦法的話,牛有道修煉的事也不算太難辦。

  話畢,順手一推,牛有道咣一聲倒地,摔了個狗吃屎。

  等牛有道爬起,宋衍青已經大步離去了。疼得齜牙咧嘴的牛有道扯開衣領子,看了看剛才被捏過的肩膀,已經留下了五道青紅指印,對方有心給他教訓,差點沒捏碎他的肩骨,紅腫疼痛。

  一直以來,牛有道也不想得罪宋衍青給自己找麻煩,尤其是知道了宋衍青的背景,可他歷經艱辛來到上清宗是為了什麼?好不容易捕捉到了一絲機會,自然是不想錯過,忍不住露了些崢嶸冒險一試……

  早年的上清宗弟子上萬,如今只有數百人,因此居住的宅院很充裕。

  回到自己院子,宋衍青迫不及待地進了書房,取了筆墨紙硯,準備將那首詞謄抄成自己筆跡時方有些傻眼,忘了問這首詞叫什麼,遂自己取了個名落筆。

  傍晚時分,宋衍青尋入一座幽靜山谷,出了山谷翹首張望,目光一定,臉上露出笑容。

  前方山腳,兩座新起的墳包前,靜靜佇立著一道婀娜背影,不是別人,正是唐儀。

  兩座墳包內埋葬著唐牧和司徒浩然這師兄弟兩人,上清宗至今搞不清兩人究竟出了什麼事,但從唐牧的話中品出了事情非同小可,遵唐牧遺言,秘不發喪,連兩道墓碑上都沒有留名諱。

  宋衍青一猜就知道唐儀在此,果不其然,整了整衣冠,快步走了過去,喊了聲「師姐」,然後又分別對兩座新墳恭恭敬敬作禮。

  待其完事,唐儀蹙眉道:「宋師弟來此何干?」

  「上次寫的詩師姐看不上眼。」轉過身來的宋衍青將一卷墨寶雙手奉上,樂呵呵道:「這次費盡心思又寫了首詞,再請師姐鑒賞指教。」

  唐儀實在有點不耐煩他的糾纏,她豈能不明白宋衍青存了什麼心思,對宋衍青在京城流連風月場所的紈褲事蹟也有所耳聞,可如今的上清宗要仰賴宋家,唐素素那邊也再三叮囑了她,不要撕破臉鬧得大家都難堪,讓她識大局敷衍一二。不管之前這邊有沒有人埋怨東郭浩然跟商建伯攪和在一起會連累上清宗,可事實是寧王商建伯一死,上清宗如今連最後一道威懾也沒了,上清宗已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實在是得罪不起宋家。

  她也只好耐著性子接了宋衍青的墨寶在手攤開,起初不經意,然看到所寫內容後,櫻唇忍不住微微啟動,默讀出聲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反覆幾聲吟讀,神情已是有幾分痴了。

  一旁察言觀色的宋衍青見狀欣喜不已,知道果然打動了這女人。

  他平常也不敢當面直盯盯無禮,這回倒是趁著唐儀走神近距離細細看了個飽,那冷艷中帶著柔美的嬌容,那白皙如天鵝頸項般的脖子,那飽滿的胸,那纖美的腰肢,那優美動人的婀娜身段,尤其是那出塵若仙的氣質極為優雅,宛若一朵濁世紅塵中獨立的清蓮。這種美不是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所謂美人能比的,也正是為了這份美,他甘願留在這山野之地,否則他早就回了繁華京城,哪能有性子守這山野的冷清,他要走上清宗也攔不住他。

  回過神來後,唐儀明眸掃視著紙上的字跡,問道:「這是你寫的詞?」

  宋衍青略有心虛,不過轉念一想,牛有道翻不起浪來,就算傳出去讓那個所謂落魄書生知道了,也能讓他喊不出聲來,遂微笑道:「拙作讓師姐見笑了。」

  唐儀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什麼貨色她豈能不知,能寫出這種詞來才怪了,不過顧及對方的面子也沒有捅破,只是點了點頭,讚了聲好詞。

  兩人一路交談著離開了這裡,出了山谷各奔各處,關鍵唐儀拒絶宋衍青相送。

  唐儀一回頭就找人打聽,打聽宋衍青是不是又接到了什麼書信之類的,結果沒這方面的回饋,只知宋衍青今天去了趟桃花源。再琢磨那首詞,唐儀心中納悶,難道那詞真是那紈褲子弟寫出來的不成?

  浮雲掩月。

  桃花源內,盤膝靜坐在榻上的牛有道雙眉顫抖不止,內心極不平靜,體內更是不平靜,猶如驚濤駭浪一般。

  此時他體內的氣息極為紊亂,亂到了連他自己也難以控制的地步,五臟六腑和四肢百骸中的冥冥之物似乎已經積攢到了一定的地步,血肉難以蓄容,在體內翻滾不止,跌宕起伏,如雲濤般翻滾。

  轟!最終體內似乎發出了一陣想像中的劇烈雷鳴,震的人身心顫動,衝撞翻滾不止的雲濤中似乎醞釀出了一道霹靂,確切地說,是一道真氣!

  那演變過程更像是化學反應,閉目不張的牛有道臉上隱隱流露出激動神情。

  想不到,真的沒想到,和前世一樣,同樣是在修煉《太乙》這套功法,前世足足花了三年時間才修煉出第一道真氣,如今居然不到兩個月就修煉成功,這個世界的靈氣含量顯然遠超自己的想像。

  這一道真氣絲縷孱弱,但一現身便宛若吞雲吐霧的真龍,在雲霧中靈巧扭動,四周的雲霧嗖嗖雲集而來。不一會兒的功夫,體內跌宕起伏的雲濤一掃而盡,被這縷真氣給吸收了個乾淨。

  吞了這麼多東西,細微弱小的傢伙不見有絲毫長大,卻似乎更顯活力,噴薄出強大氣機,與牛有道的血肉相連,若加以放縱的話,氣息甚至能從毛細孔中滲出。這種氣息貫通血肉的感覺,明顯能增加肉身的活力和力道。

  在沒有練成真氣之前,只知道練氣吐納,是感受不到氣流在經絡中行走的,真氣一出,體內就多了真正能感受到的實物,不過卻是氣體,這也就是所謂『真氣』的由來。

  有了實實在在的感受,才能調節駕馭,否則無從下手控制。

  體內的不覊和劇變皆平復了下來後,神色亦恢復平靜的牛有道開始駕馭真氣貫通經脈,對這套流程,他是駕輕就熟的。而正常人的經絡有許多地方一輩子都發揮不了太大作用,剛剛胎生時是通暢的,隨著長大後的生活習性影響,譬如污濁之物的產生,會讓大多地方處於閉塞或半閉塞的狀態,他要行氣將閉塞之處全部打通,便於今後運氣駕馭自己的血肉之軀,同時也是在檢查自己的經絡構造是不是比較適合修煉。

  這個過程略顯痛苦,年長日久沒有遭遇過外物,突然遭受侵襲可想而知,真氣所到之處,清理擠壓之下,有類似血污的東西漸漸從毛細孔中滲透出來,室內隱隱有血腥和腥臭味浮蕩。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1 AM

第十二章 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打通經脈的過程比較緩慢,此時的經脈未經正式利用過,基礎脆弱,來不得強行暴力沖刷,需要適應過程。這就好比一根質量差的水管,突然經受高壓很容易爆掉。

  而體內的行氣經脈就是真氣修煉的根基,修煉中有『築基』一說,所謂的築基其實就是將體內那張網一樣的行氣脈絡築造牢靠,讓體內的真氣流暢管道能承受高壓、能經受高速衝擊。一旦將這基礎打好了,也就達到了所謂的『築基』境界,能放開了耍。當然,基礎打的如何,也有好壞之分,基礎越好承壓能力自然是越大。

  他如今在練氣境界內尚剛起步不久,離築基境界尚遠。

  經脈疏通過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這是個細活,需要一定時間,更何況他白天還要露面虛與委蛇。

  晨曦一露,他立刻收功,一縷真氣收於丹田之中,如一道漂浮豎立的寶劍蓄勢待發,氣機飽滿。

  洗漱沐浴,祛除了一身的血腥味,站在庭院中張開雙臂迎接第一縷陽光,真氣練成,感受著久違的精氣盈體滋味。

  白天應付了許以天和陳歸碩,一到晚上,暫時放棄了其他修煉,立刻進入經脈疏通狀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似乎沒人會把主要精力放在他的身上,他自我感覺處在一個被遺忘的角落。

  倒是宋衍青老是會惦記著他,三天兩頭跑來,問他老師的詩詞記起來了沒有,牛有道自然是軟釘子回應,不見兔子不撒鷹。

  又幾天後,長老羅元功來了,此人是上清宗的傳法長老,頗有虎壯氣勢,三縷如墨長鬚,給人不怒自威的感覺。相比較起來,長老蘇破在上清宗弟子的印象中顯得沉默寡言,平常不太說話,而長老唐素素則顯得比較尖銳,不知是不是和女人有關。

  宋衍青也跟著來了,一行並無他事,正式對牛有道傳授修煉功法,羅元功親臨無非是個小小儀式罷了。

  儘管如此,牛有道還是挺佩服宋衍青的能耐,能把羅元功給折騰來,可見宋家在上清宗的影響力。

  桃花堂內也有祖師爺坐像,拜了祖師爺後,羅元功命隨行弟子將捧著的幾本典籍傳於了牛有道,又命牛有道跪在祖師爺面前起誓,保證不會將功法外洩之類的毒誓。

  儀式完畢,羅元功看牛有道的神情其實也頗為複雜,內因自己心裡最清楚,說是心中有愧也不為過,尤其是面對祖師爺坐像,更是慚愧,一陣欲言又止後,臉部森嚴氣勢放緩,態度溫和地叮囑了一句:「我師兄也算是頗具慧眼,收的幾個弟子皆是人中翹楚,你師傅便是其中之一,算是上清宗這些年來少有的俊傑,希望你好好修煉,不要辜負你師傅的臨終期望,盼功業有成,也好為我上清宗的將來出一份力。」

  「是,弟子謹記!」捧著典籍的牛有道畢恭畢敬,內心實則狂喜不已,恨不得立刻翻看手中典籍飽覽個夠。

  羅元功轉而又對宋衍青道:「同門師兄弟應該互相扶助,你東郭師伯仙逝,牛有道無人傳功授業,修行上指點迷津為之解惑的事就交給你了,可有怨言?」

  宋衍青立刻拱手道:「沒有怨言,弟子當竭盡全力!」

  羅元功點了點頭,隨後又在桃花源內遊逛了一番,不知是不是因為感慨東郭浩然的早逝,留下幾聲輕嘆,帶著一臉惆悵離去。

  沒了外人後,牛有道立刻如饑似渴地翻閲那幾本典籍,兩眼放著光,歷經艱辛來到這,不就是衝這個來的麼。

  一部《上清心經》,正是上清宗的正宗修煉功法。

  一部《上清拾遺錄》,其中則是包羅萬千,分了好些篇章,有草藥篇、丹藥篇、飛禽走獸篇、外事篇等等。所謂的外事篇記載的都是一些修行界的人物事蹟,牛有道稍微翻閲了一下,從記載日期上可以看出一直在增補添加。

  《上清拾遺錄》正是牛有道需要的東西,對他瞭解行情有莫大的幫助,不過只是暫時大概翻了翻便扔到了一邊,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上清心經》上,這是他急切的東西。

  翻開這麼一看,他就看入了迷。前世為了修煉《太乙》,不知翻閲了多少古籍、拜訪了多少高人解惑,才吃透了《太乙》典籍,積澱下的東西對他如今解讀《上清拾遺錄》發揮了作用,理解起來並不困難,反而有滋有味。

  他知道上清宗肯定還有些法門沒有交給自己,也不可能一來就一股腦全給他,並無怨言,一步一步來,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手上的東西足夠他享用許久。

  次日,宋衍青又跑來了,找他要詩詞,對於答應羅元功的話跟放屁差不多,牛有道捧著《上清心經》問某處是什麼意思,人家壓根沒耐心解釋。總之就是,我答應你的已經給了你,你答應我的也得給我!

  王八蛋!牛有道心裡問候了他三個字,研墨提筆又寫了首詞給他。

  宋衍青捧著看過後大喜,回頭欣喜道:「還有沒有?」

  牛有道苦著臉,「暫時就想起一首!」他哪能全部倒給對方不給自己留後路。

  「就一首?」宋衍青臉一沉。

  牛有道:「師兄,我記性不太好,總得容我慢慢想吧!這個地方是什麼意思?」又捧起了《上清心經》請教。

  宋衍青不耐煩道:「不懂的地方去問許以天和陳歸碩,讓你辦的正事別耽誤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扔下狠話扭頭就走了。

  如他所言,牛有道對於《上清心經》不懂的地方就去請教許以天和陳歸碩,倒不是他前世懂的東西沒作用,而是兩邊世情畢竟有些不同,有些地方還是有差異的,的確還有疑惑的地方需要請教弄清。

  就這樣,白日裡研讀典籍,晚上潛心修煉,繼續疏通自己的經脈。

  而經脈梳理時,他又發現了問題,東郭浩然遺留在他體內的問題,打入他穴位中的傳法護身符居然如蛛網般在穴位中盤踞,憑他的修為難以清除。強行試了下,那傳法護身符彷彿一座大陣,已經與他的血氣相連,強行清除會反彈,他的太乙真氣與之相比太弱,直接被彈開了。

  這傳法護身符如此盤踞,多少影響他的真氣運行,如今已修煉出真氣,他倒是能觸發將之給釋放出來,不過想到這玩意的確有護身的效果,想想也就沒有浪費,留待護身沒什麼壞處。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幽靜庭院中,捧著宋衍青墨寶的唐儀徐徐漫步,輕聲誦讀,情有所感時,不禁捧入懷中久久回味。

  回頭又讓人打聽宋衍青動向,依舊是沒有發現宋衍青有接到外界書信跡象,而是又去了桃花源。

  牛有道醉心修煉,宋衍青隔三差五地來打擾,而唐儀則隔三差五地收到宋衍青的佳作。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唐儀漫步庭院。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唐儀梳妝台前。

  「關關雉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儀半倚窗檯。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唐儀站在小樓上,慢慢放下手中紙張,明眸目光遠眺對面山崖上的桃花源。

  若不是知道宋衍青的底細,她差點被宋衍青給搞懵了,隔三差五便作出一首好詩詞送來,還全都是情詩,攻勢實在是太猛了,足以動人心扉,搞得她小心肝怦怦,差點有些招架不住。

  規律她已經摸出來了,只要宋衍青去了桃花源,就必有好詩詞送來。

  桃花源內有什麼人?許以天和陳歸碩輪值,與經常前去的宋衍青錯開相見,那麼就只剩下那被軟禁之人。

  可她又想不通了,一個山野少年就算讀過書能寫詩詞,才多大的年紀,怎能寫出這些情詩來?

  若不是,那又是誰寫的?宋衍青自己?不可能,真有這才華,哪能憋到現在才綻露。

  她隱隱懷疑是牛有道從哪聽來的,可若真是聽來的,一股腦寫出來不就完了,何故讓宋衍青隔三差五往那跑?

  實在有太多疑惑,這事猶如一團迷霧般困擾著她……

  「宋師兄慢走!」

  牛有道拱手相送,目送宋衍青出了庭院後,嘀咕著罵了句,「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還沒完沒了了…呃,陳師兄!」只見陳歸碩樂呵呵走了進來。

  陳歸碩看了看放一旁的食盒,嘖嘖有聲道:「最近宋師兄對小師弟著實不錯,每每親自送酒菜過來。」

  牛有道好氣又好笑,宋衍青如此獻慇勤,估摸著的確是討了唐儀的歡心。

  此事不提,老規矩,牛有道提了食盒打開,與陳歸碩分享,兩人把酒言歡,已經很熟悉了。

  其他的事情對牛有道來說,暫時都無所謂,體內的經脈已經全部疏通,發現自己的修行資質還算不錯,欣喜不已,精力投入了《上清心經》的修煉中。

  練著練著,又發現了問題,不知是不是搞錯了,自己費盡心思弄來修煉的《上清心經》功效居然不如《太乙》的修行進度,而且進度差了不止一點點。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2 AM

第十三章 銅鏡謎破

  更甚至,上清功法難以撼動那道太乙真氣,他前世不是沒有修煉過其他功法,有過經驗,這無異證明自己渴望的《上清心經》還不如《太乙》功法。

  印象中東郭浩然的修為讓他驚為天人,可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上清宗沒有拿出真正的修行功法給自己?

  可回頭向陳歸碩套了話後,發現沒錯,《上清心經》就是上清宗最正宗的功法,上上下下的人修煉的都是這個,功法是絶對沒問題的,唯一差別就是弟子層級不夠不能修煉其他術法而已。

  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牛有道想來想去,想到此番修煉《太乙》的進度遠超前世,漸漸明悟出了點什麼,也許《太乙》真的比《上清心經》只強不弱,真正的差別在於前世所在之地的靈氣遠不如這邊。

  有此明悟後,很是無語,折騰這麼久感情白瞎了,早知如此歷經艱辛冒險跑來上清宗幹什麼?差點連命都丟了,這下好了,鬧了個還不知道要被軟禁到什麼時候。

  然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沒有比較不知道好壞,有些虧吃下去是必然的,還能說什麼,只能繼續潛心修煉《太乙》。

  又一個月後,傍晚,與陳歸碩桃花樹下暢飲。

  「這每一盅酒釀造出來耗的都是糧食,外間不知多少凡夫俗子食不果腹,餓殍遍野,我等卻在這享用美酒,不知算不算是罪過……」喝得神態有幾分醺醺然的陳歸碩一臉笑意,口中碎碎唸似乎玩笑般,只是這玩笑有些沉甸甸。

  牛有道目中稍顯凝重之色,隨即又微微一笑,執壺為之斟酒,「師兄滿上。」

  兩人一直吃喝到天色暗下,正要收場之際,登頂石階下飄來一團亮光,正是一隻發光的蝴蝶,尾隨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長老唐素素,後面還跟了兩名隨從弟子。

  陳歸碩和牛有道一驚,沒想到唐素素會突然出現在此,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見禮,「唐長老!」

  唐素素目光冷冷掃了眼小桌上的狼藉,冷厲目光一抬,似乎瞪了眼滿身酒氣的陳歸碩。

  陳歸碩頓時嚇得不輕,一臉惶恐,低下了頭,唐素素是上清宗執法長老,平常管的就是刑罰,加之脾氣不算太好,上清宗上下弟子沒有不怕她的。

  不過今天的唐素素似乎還算好說話,淡淡一聲:「成何體統!還不收拾乾淨?」

  「是!」兩人應了一聲,如蒙大赦,牛有道正要跟著陳歸碩打掃收拾。

  誰知唐素素卻道:「牛有道,來一下。」說罷自己先轉身進了院子裡。

  「……」牛有道愣了一下,對陳歸碩目露詢問神色,不知道什麼事。

  陳歸碩趕緊偏頭示意了一下,示意他快點進去,別讓唐長老久等。

  牛有道只好快步跟了進去,也不知道唐素素此來想幹什麼,見唐素素在庭院中慢慢轉悠,只好亦步亦趨地尾隨,態度恭謙。對於這位唐長老,他可謂印象深刻,第一次見面,那真是毫不客氣,直接就是要他的命吶,當時若不是東郭浩然在他體內布下的傳法護身符,一條小命早就完蛋了,所以警惕中帶著小心。

  「打掃得還算乾淨。」裡外轉了趟的唐素素步入桃花堂後開了腔,停步在祖師爺坐像前恭敬行禮,直起身板後,又盯著祖師爺塑像徐徐道:「想當年祖師爺來到此地開山立派,兩袖清風,什麼都沒有,最早的落腳地就是這桃花源,能住在這裡,等於沾了祖師爺的光,也算是你的福氣。」

  「是!」牛有道恭敬應道:「是弟子的福氣。」心裡卻在嘀咕,福氣個屁,明明將老子給軟禁了。

  唐素素轉過身來,將屋內四處打量了一下,邊問道:「住得還習慣吧?」

  牛有道:「回長老,清淨得很。」

  唐素素直接無視了他話中的另一層意思,面無表情地問:「在家可有婚配?譬如有沒有訂過親之類的。」

  「呃…」牛有道愕然抬頭,不知她問這是哪一出,小心答道:「年紀尚小不曾婚配,家徒四壁,也沒條件訂親。」

  「話倒是出口成章,不像是山野出身。」唐素素冒出一句不知是誇還是諷刺的話,繼而又回到正題上,「男子漢大丈夫,爭的是前程,若要論什麼出身倒是小家子氣了,不過如今倒是有一樁良緣給你,也算是你的運氣來了。」

  「……」牛有道懵懵地看著她,什麼意思?想聽她後話。

  唐素素卻回頭看了眼祖師爺坐像,當祖師爺的面,似乎有些話出口也有忌憚,招呼上牛有道出了桃花堂,一起溜躂在了後院,方再次開口道:「掌門唐牧仙逝,他的女兒唐儀也就是你唐師姐,你也是見過的,樣貌如何?」

  「……」牛有道驚疑不定,聽這前後話的口氣,莫不是所謂的良緣就是指唐儀跟自己,不是開玩笑吧?猶猶豫豫道:「唐師姐自然是長得好看。」

  「嗯!」唐素素頷首,停步露出笑意道:「這樁良緣就是你唐師姐,我是她至親的姑奶奶,能做這個主,準備將她許配於你,你意下如何?」

  「啊!」牛有道驚呼,還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上次說讓自己做掌門,現在又讓自己取唐牧的女兒,這上清宗究竟在搞什麼鬼?慌忙擺手道:「不行,不行!」

  唐素素臉上笑意瞬間消失,臉色一沉,「有什麼不行的?你唐師姐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你現在年紀還小,有些事情還不懂,等你身子骨再長開些,等到成了大男人能分清好壞時,自然會知道你唐師姐的好。」

  牛有道哪能答應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實在是太蹊蹺了,「長老,我年紀尚小,配不上唐師姐…」

  不等他說完,唐素素毫不客氣地一口打斷道:「也不小了,放在你們村裡,你這個年紀生娃娃的怕是也大有人在。這事也沒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師傅生前曾和掌門唐牧盟約過親事,雙方約好了,唐牧的女兒嫁給東郭的徒弟,如今東郭弟子也就剩你一人,這門親事還能屬誰?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何況師命難違。」

  盟過親?牛有道瞪大了眼睛,見鬼了還差不多,還能這樣指婚的?唐牧和東郭浩然盟親關我屁事!

  他越想越覺得這事蹊蹺,怎麼看都覺得有個坑在等著自己往下跳,真是好事肯定也輪不到自己頭上,遂硬著頭皮道:「弟子的年紀和唐師姐實在是不配…」

  唐素素很強勢,不容他話說完,又是一口打斷道:「你知道在上清宗違抗師命是什麼後果嗎?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上清宗絶不允許此等敗類存在,我身為執法長老,絶不會坐視這種弟子存在!你若真想違抗師命,我也不願髒了自己的手,外面的山崖,你自己跳下去吧!」

  她頭頂的月蝶搧動著翅膀懸空,忽閃的柔光照耀著她那張森冷無情的臉。

  「……」牛有道實在無語,還講不講理了,這就直接讓自己去跳崖自盡了?那見鬼的婚約存不存在他不知道,但現在卻知道跟這老太婆根本無理可講,他乾嚥了嚥口水道:「這事弟子想徵求唐師姐的意見,能不能容弟子和師姐面談?」

  唐素素淡然道:「不用啦,你師姐那邊不用你操心,我現在只問你一句,遵不遵師命?」

  最終,牛有道有點精神恍惚地將唐素素送出了桃花源,他自己怎麼回來的都記不清了。

  結果自然不用多說,唐素素強勢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擺明了不答應就殺了你,連絲毫的遮掩都沒有,牛有道根本沒有任何拒絶的餘地。他本能地意識到了,這事肯定有問題,哪有這樣的事?正常情況下,不說他,唐儀能答應這種事?

  從走神中清醒過來,他又快速來到了外面,想找陳歸碩打探點情況,結果發現陳歸碩不在了,遂順石階跑下山,結果在半山腰被人攔了下來,是唐素素之前來時跟隨的兩名弟子。

  回到桃花源,從桃花堂內拿了面鏡子出來,月光下反覆照著自己打量,如此稚嫩的臉,娶親?

  排除其他的不說,宋衍青的背景他不是不知道,宋家的權勢只怕連上清宗都惹不起,宋衍青看中的女人,他敢橫插一腳,這不是找死嗎?他相當懷疑,宋衍青能放過他才怪了!

  可他現在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情況,沒得選擇!

  放下手中鏡子的時候,他目光忽然瞟了眼邊上的水缸,庭院中分布的五個樁位都擺有水缸,平常用來給花草澆水之類的,水缸中都盛滿了清水,剛才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水面閃過。

  他又緩緩揚起手中鏡子,只見水缸內的水中倒映出現了銅鏡的輪廓,夜色下也看不太清楚,然而隨著鏡子角度的擺動,鏡面正對上了月光後,水中銅鏡倒影中居然出現了九個朦朧光點。

  牛有道輕輕驚「咦」一聲,退開幾步,鏡子正面依舊對著月光,背面對著地,但卻不見地面影子裡有光點,鏡子舉上頭頂對著月光看背面,也不見鏡子背面有任何光點。

  又走近水缸旁,結果九個朦朧光點又出現在了水面,他抬頭看看天,又看看手中鏡子,嘴中漸漸唸唸有詞。

  「天為陽,鏡面為陽,地為陰,鏡背為陰。天為天盤,鏡隔陰陽為門,乃門盤,地為地盤,天、門、地三盤…」嘀咕了一串話的牛有道猛地露出恍然大悟神色,盯著鏡子的兩眼驟然放光,一聲脫口而出:「九宮八卦!」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3 AM

第十四章 乾坤訣

  他情緒明顯變得有些激動,快速翻看手中的鏡子。

  鏡背的百花浮雕栩栩如生,證明正是東郭浩然給他的那面銅鏡,剛才無意中拿了出來,沒想到一直破解不開的謎團在月色下破開了。之前為了破解銅鏡之謎,別說月光,就連太陽底下也試了,水煮火烤更是不用說,愣是沒瞅出任何端倪,居然在此意外的情況下撞現了端倪!

  他又伸手在水缸中的涼水裡撥了撥,嘴中依然唸唸有詞:「月為陰,地勢坤,水聚陰而顯,九宮八卦,怎麼就沒想到……」嘀嘀咕咕一陣後,又陷入了走神中,想起了古墓中出事前的情形,正是因為他破解了山中的九宮八卦迷障才找到了古墓入口,而他又是因為觸及了古墓中的那面古銅鏡才出的事。

  難道這銅鏡真的和古墓中的古銅鏡有關?若真如此的話,那個為古墓設置九宮八卦陣的人,其目的怕就是指向這面銅鏡,能破陣的人自然就能解開古銅鏡之謎。

  念及此,他不禁重重拍了拍額頭,直搖頭,因手上銅鏡是東郭浩然給的,讓他漏過了什麼,若沒有在古墓出事,古銅鏡帶回去經科學儀器透析檢查一旦發現端倪,他怕是早就因破古墓大陣而聯想到了破解古銅鏡的辦法。

  事情經不起深思,越想越驚疑不定。

  按下心中疑慮,回到了現實中,鏡子再次對月背水,九個朦朧光點在微微蕩漾的水面再次浮現。

  牛有道一手持銅鏡,一手開始掐指推算,慢慢繞著水缸轉圈,對鏡背的圖案推算定位。

  心中有數後,看了看對月的角度,手中鏡面一翻,露了鏡背對著月光,手指在百花圖上的一朵朵浮雕花朵上點著,嘴中嘀咕:「乾、坎、艮、震、中、巽、離、坤、兌!」

  確認了那九朵花,他蹲在了水缸邊,銅鏡扣在了地上,雙掌攤開,併排碰了拇指,兩根拇指合一,點在了最大的一朵花朵上,左右各四根手指又各摁在了一朵花上。左右四指為八,加中間合併的拇指為九,中間兩根拇指翹開又可為陰陽八卦中的兩點魚眼,十指這般合在一起便是九宮八卦指法,他以此指法同時摁住了九朵花,整齊發力,一起摁了下去。

  銅鏡內「哢嚓」一聲輕響,牛有道眉頭一跳,不出所料,要找準九朵花一起發力才能破開銅鏡的封禁,有一絲錯亂也無法打開。

  雙手鬆開,那九朵之前紋絲不見縫的花朵已經彈凸了起來,花下露出了縫隙。

  牛有道拿了銅鏡在手,再對著月光照水,那九顆光點已經消失了,再抬頭看天,不禁微微點頭嘀咕道:「是了!陰破陽出,看來要等到明天見太陽了!」回頭四周看了看,快步進了屋內,一夜無心修煉,靜候明天日出……

  次日露面,外面換了許以天守著,此人始終不屑跟牛有道多一句話,牛有道問了聲好,也懶得跟他廢話觸楣頭,知道問了也白問,用了許以天送來的早餐便回了院子。

  瞅著旭日陽光,牛有道回桃花堂拿了藏好的銅鏡,又出來找了間窗口對陽的房間推開了窗戶,鏡背對著太陽一照,立見光潔鏡面浮現朦朧金暈,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影字樣出現在了鏡面上,一旁附著三個開篇的金色字樣:乾坤訣!

  僅憑這三個字,就讓牛有道精神一振,再細看小字,很快確認了,是一套修行功法無疑!

  不過僅憑這一面,也沒多少字。他又翻過銅鏡盯著背面的花紋打量,能破開這銅鏡的秘密,剩下的花樣已經難不住他,稍作推算,捻住一朵花輕輕旋轉了一下,聞聽輕微哢嚓聲而停,再鏡背對向陽光,鏡面文字已經換了篇,接上了上文,不禁輕聲一笑,不出所料,果然如此。

  整個白天,他算是抱著銅鏡瞅了個如痴如醉,為了追尋陽光,不斷換房間,中午甚至爬到樑上捅開了一片瓦來取光。

  當陽光徹底消失在了天空,躲在西邊廂房內的牛有道才關了窗,將銅鏡背面凸起的花紋復了位,彈指敲擊了一下鏡子,又是渾如一體的聲音,誰能想像到裡面竟藏了如此玄機。

  這一個白天下來,他已經囫圇吞棗式的將鏡中所藏內容給大致瀏覽了遍,裡面那真是圖文並茂,的的確確是一套完整的修煉法門,不是他那套殘缺的《太乙》能比的。

  那麼多的內容全部藏在了一面鏡子裡其實並不嫌多,隨著鏡中機關九宮八卦陣法的錯換,鏡中畫面可千變萬化不斷翻頁,完全可以藏得下這些內容。

  真正讓他撫鏡唏噓感嘆的是,這鏡子內部構造之複雜、之精密,哪怕前世的科技手段也難以造出,怕是連複製出來都困難,這個世界的鍛造工藝實在是大大超乎他的想像啊!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足夠的信心相信這裡面所藏的功法肯定不簡單,怪不得東郭浩然說為了這東西斷送了性命。

  銅鏡的謎團解開了,裡面的東西讓牛有道熱切期盼。

  接下來的日子,好生花了心思研讀那《乾坤訣》,心中有數後,正式開始了修煉。

  小半個月後,他就感受到了這《乾坤訣》的厲害,修行進度不是《上清心經》能比的,甚至比他修煉的《太乙》提升修為進度都快了不少,一運功,那道太乙真氣便被撩撥得亂轉,不像修煉《上清心經》根本難以撼動那道太乙真氣,越發增加了他修煉下去的信心。

  唯一讓他後悔的是,若早知這銅鏡是這麼回事,他就留在小廟村拉倒,幹嘛跑這來被人給軟禁。

  然話又說回來,留在小廟村怕是要為填飽肚子而煩惱,修行中人,財侶法地哪樣能缺?待在這,目前看來至少衣食無憂,如今也只能是這樣安慰自己。

  又數日後,牛有道明顯感覺到體內渾然一體的真氣有了天地乾坤意味,出現了陰陽之分,體內真氣一道熱,一道冷。

  又數日之後,懸浮的太乙真氣似乎在那冷熱真氣的淬煉下顯得異常脆弱,終於繃不住了,崩斷收縮成了四團,兩團微微泛著金光,兩團微微泛著銀光。

  一團金光和一團銀光匹配交纏旋轉不休,成了兩對,各自衝向任督二脈時,再遇東郭浩然在其體內留下的障礙,三十三道傳法護身符如蛛網般牽連血氣盤踞在三十三處穴位中!

  原本是三十六道,在山野小廟轟殺那妖怪時用了一個,竹排順河漂流時差點凍死時又用了一個,抵禦唐素素斃命一掌時又浪費了一個,剩下了三十三道!

  太乙真氣衝撞蛛網時被震開了,牛有道有心試試乾坤真氣的反應,故意運氣駕馭衝撞。

  如上次一般,傳法護身符上再次威力反彈,成對的金光和銀光被震開了,卻沒彈遠。金、銀二團滴溜溜旋轉著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這一幕讓牛有道若有所悟,立刻駕馭金、銀二團迎難而上,不再硬碰硬,而是接近後將二者分開了,開始繞著血色蛛網上的絲線旋轉,如同煉化太乙真氣一般,以冷熱各不同的乾坤真氣纏繞著煉化。

  果然,血色蛛網絲線上被淬煉的部位漸漸冒出血霧,這不是他的血,而是東郭浩然當初施法時打入他體內的血。

  令牛有道震驚且欣喜的是,乾坤真氣不但煉化出了傳法護身符上的異種血氣,其中的異種真氣也同樣在一點點被煉化,煉化之後竟然在乾坤真氣的乾坤旋轉之下被乾坤真氣給吸收相融了。

  傳法護身符是東郭浩然臨終前以畢生所剩修為打入他體內布置而成的,如此強悍的異種真氣,乾坤真氣居然能煉化吸收為己有,那豈不是說,自己能接收東郭浩然的修為?

  確認的確如此後,牛有道可謂是欣喜若狂,東郭浩然的修為對於他來說,那是何等的強大!

  他明顯能感覺到,吸收東郭浩然的真氣來提升修行進度遠超他自己的修行進度,其進度差距怕是能用千百倍來形容。

  以真氣內視感知,他修煉出的乾坤真氣相較於盤踞的傳法護身符來說,體型對比如同螞蟻和大樹的差距,想煉化一個傳法護身符怕也不是短期內能做到的。

  可也正因為如此,三十三道傳法護身符所蘊含的修為可想而知。

  牛有道萬萬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意外驚喜,也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毛細孔慢慢飄出淡淡的血霧,正是煉化清除東郭浩然遺留在他體內鮮血的原因,令室內再次漂浮淡淡血腥味……

  「長老!聽說師姐要嫁給牛有道?」

  唐素素正在香爐前對祖師爺坐像上香,衝入殿內的宋衍青一副要抓狂的樣子,衝到她背後大聲質問。

  插上香的唐素素霍然回頭,目泛殺機,冷冷盯著狂躁不已的宋衍青,厲聲道:「還有沒有規矩,你想幹什麼,當我上清宗的門規治不了你嗎?」

  如同一盆冷水澆下,宋衍青嚇一跳,狂躁神色迅速消退,冷靜了下來,上清宗是忌憚宋家的權勢不錯,可真要把人家給惹火了,殺自己也能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般。

  宋衍青規規矩矩行過禮後,一臉糾結地問道:「長老,是真的嗎?」

  慢慢轉過身來的唐素素淡定道:「是真的又怎樣?」

  宋衍青頓時面露悲憤道:「長老,您答應過的,要把師姐嫁給我的,為何出爾反爾?」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3 AM

第十五章 有人下毒

  「出爾反爾?」唐素素喝斥道:「你就是這樣跟師門長輩講話的?」

  宋衍青隱隱有些按捺不住火氣,搖頭道:「弟子想不通!」說著噗通跪地,磕頭懇求道:「弟子是真的喜歡唐師姐,若有半分違心,天打雷劈,懇請長老成全弟子!」

  唐素素任由他磕了幾個頭,方俯視道:「要成全你也不是不行,你可願做上清宗掌門?只要你答應做上清宗的掌門,牛有道不需要考慮,我立馬讓唐儀嫁給你,怎樣?」

  「這…」宋衍青抬起頭來,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是沒有過這個念想,可京城父親那邊已經警告過他,上清宗和寧王商建伯的關係扯不清,容易惹來皇帝陛下的忌憚,宋家身居高位,不能碰這個位置。

  孰輕孰重他不至於一點都分不清,再說了,憑他的家世背景犯不著沾這個光,何必勞心勞力給自己惹麻煩。

  「弟子能力有限,承擔不起這個重任。」宋衍青低頭弱弱一聲。

  唐素素平靜道:「既如此,你不妨嘗試說服你父親,只要你父親願意接掌上清宗掌門之位,我也一樣把唐儀嫁給你。」

  「父親的事,做兒子的怎能做主。」宋衍青心虛著回了句,他不能坐這個掌門的位置,他父親就更不能碰這個位置,這點道理豈能不明白。

  唐素素目光閃爍道:「好啦,這種事不會勉強你們父子。我再問你,你可希望唐儀做掌門?」

  宋衍青猛然抬頭,眼巴巴道:「當然,弟子當然希望師姐能做掌門,師姐能做掌門的話,弟子是一萬個高興。」

  唐素素心中暗罵了聲蠢貨,你父子不願碰這個位置,宋家又豈會容許你娶上清宗的掌門?從決定讓唐儀繼承掌門之位開始,你便注定和唐儀無緣!

  不過她還是耐著性子問道:「掌門唐牧仙逝前指定的接任者是東郭浩然,如今東郭浩然同樣罹難,按照門規,又該是誰接掌掌門之位?」

  「這…」宋衍青猶猶豫豫一陣,很不情願地吐出一個名字來,「牛有道!」復又鏗鏘辯解道:「可牛有道已經主動放棄了掌門之位!」

  唐素素:「他是怎麼放棄的,想必不用我多說,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不吭聲是因為知道他不適合擔當上清宗掌門。如此一來,上清宗還有何人有威望執掌上清宗?大家倒是看好你父子的背景,希望你父子能出面引領上清宗振興,可是由於一些原因,你父子不願接掌。我們三個老傢伙倒是有這威望,可上清宗自有制衡我們這些老傢伙的規則,退居長老之位者不得復出接手掌門之位。本來魏多是最合適的,奈何是個結巴,做掌門只會讓人笑我上清宗無人,何況魏多一根筋,死擰著唐掌門的遺命不放,嚷著規矩一破就是禍患起始之時,在那胡言亂語,只好罰他去後山面壁思過!其他人呢?牛有道那般情況下棄權,誰都不願出頭背負這個罵名,一個個明哲保身!」

  說到這,她自己都忍不住暗暗嘆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如今的上清宗落魄了,又處在風雨飄搖中,前途充滿危機,領頭羊可沒那麼好當,若是在興盛時期,只怕一堆人願意出這個頭,搶著當這個掌門。

  宋衍青道:「所以弟子認為師姐最適合接掌!」

  唐素素嗯了聲,「唐儀是掌門之女,如今這個關頭,她不出來勇挑重擔誰出來?可這個位置是怎麼來的,內門弟子上上下下皆心知肚明,她何以服眾?又如何證明她唐儀不是私心作祟?她要承擔這個責任就要付出代價,你以為她願意嫁給牛有道嗎?她要坐這個位置就必須給牛有道一個交代,她犧牲自己也是為了給上清宗里奇外外一個交代,你明白嗎?」

  說著從袖子裡摸出一封書信,扔在了宋衍青跪地的膝前,「這是你父親剛剛從京城傳來的書信,你自己看看吧。」

  宋舒雖然是她的弟子,可上清宗有些事情還是要跟宋舒通氣,徵求宋舒的意見,事關宋家對上清宗的支持力度,不得已而為之。而宋舒的回覆也贊成唐儀接任掌門。

  宋衍青撿起書信打開一看,頓時一臉愁苦,其父宋舒嚴厲警告他,不得做非分之想,讓他聽從唐素素的管教,否則嚴懲不貸。

  看到這封信,宋衍青徹底癱坐在了地上,黯然神傷,心在滴血……

  打發走了宋衍青,唐素素去了後面庭院,見到了坐在亭子裡下棋等候的羅元功和蘇破。

  見她來了,兩人一起停手,羅元功看著她問道:「宋家那邊安撫好了?」

  唐素素掃了眼棋盤上的勝負,道:「剛把宋衍青打發走,只要宋舒那邊沒什麼意見就代表了宋家的態度,一切都好辦。現在的問題是,宋衍青的情緒很大,在牛有道身上吃這虧他是忍不下的,這紈褲子弟明著也許不敢,但暗地裡還不知道會對牛有道幹出什麼事來。總之事情已經快要落實下來,牛有道在這個時候絶對不能出事,真要出了什麼意外,我們誰都沒辦法給上下弟子交代,屆時唐儀坐上那位置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任誰都要懷疑是她幹的,後患無窮。蘇師兄,這事還要你安排可靠的人手去費心,桃花源那邊不能再讓宋衍青把持了!」

  「嗯!」羅元功也朝蘇破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蘇破什麼話都沒說,默默起身離開了。

  唐素素目送其離去,目光沉穩堅定,為了幫唐儀掃清所有障礙登位,她可謂煞費苦心,她丈夫為上清宗而死,她兒子為上清宗而死,如今她侄子又為上清宗而死,她一家為上清宗付出了太多太多,她已經將上清宗當成了家業來守護……

  「我是圖漢!從今天開始,你的飲食起居由我來照顧。」

  桃花源,陳歸碩和許以天都不見了,一個獨眼拄拐壯漢出現在了牛有道的跟前道明自己,聲音沙啞沉悶,嗓子似乎也壞了,仔細看能發現脖子上有刀疤,似乎聲帶有損。。

  牛有道不禁打量這個拄拐瘸子,皮膚黝黑,虯鬚絡腮,不知是不是因為臉上有刀疤劃過一隻眼睛的原因,面目看著有些猙獰,屬於走出去能嚇哭小孩的那種長相。

  「有勞有勞!」牛有道客氣著接了對方手上的食盒。

  圖漢又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牛有道試著問道:「為何換了人?」他正擔心宋衍青會對自己不利,在這個時候換人,是宋衍青的意思還是怎的?

  見問這事,圖漢什麼都沒說,轉身拄拐而去。

  牛有道無語,看來又碰上個不願搭理自己的。

  幾天後,桃花源開始張燈結綵,一群上清宗弟子在桃花源里奇外外忙碌,為兩天後的吉日做準備。

  站在另一座山崖之上眺望的宋衍青妒火中燒,為了唐儀在這山野之地守了這麼多年,眼看就要到嘴的肉,誰知突然有人橫插一手搶走了。若是什麼名門子弟也就認了,偏偏是個鄉村土包子,讓他情何以堪!

  回頭還得眼睜睜看他們拜堂成親?他越想越嚥不下這口氣,最終扭身下了山。

  為桃花源送食盒的時間是有規律的,一名弟子提著食盒剛過一座木橋,便被走出的許以天和陳歸碩攔了下來。

  「二位師兄,上面交代了,送餐的事不再勞煩二位。」那弟子客氣一句,之前長期是這二人往桃花源交替送食,他有點誤會了。

  宋衍青從一旁的山石後面轉了過來,走到他跟前伸手道:「拿來,我檢查一下。」

  「這…」那弟子有些為難。

  宋衍青直接伸手一把拽了食盒到手中,扭頭便往山石後面走去。

  「宋師兄…」那弟子有些著急跟上,卻被許以天和陳歸碩同時橫身攔下了,他欲言又止,又不敢得罪宋衍青,上清宗誰不知道宋衍青的背景,連幾位長老都忌憚,他哪敢招惹。

  幸好,宋衍青似乎也就隨便查看了一下,很快又從山石後面轉了出來,食盒遞還,揮了揮手趕人,「看過了,沒什麼問題,送過去吧!」

  那弟子唯唯諾諾提著食盒離去。

  不過他還是有點不放心,走遠後,找了個背人的地,打開食盒看了下,見裡面的東西完好,似乎沒被動過,才鬆了口氣。

  一路來到桃花源下的半山腰,那有一間石洞,圖漢就暫住在此,食盒交給圖漢後,那弟子又回去了。

  圖漢打開食盒,摸出了一隻銀簪,從一瓷瓶裡沾了白色粉末,插入飯菜中準備一樣樣檢查,結果銀簪一拔出,立見插過食物的部位變成了黑色。

  有人下毒!圖漢臉色劇變,本就有些猙獰的面容顯得越發猙獰,一個閃身到了洞外,近二十丈高的山崖直接翻身飄了下去,攔在了下山的路口,剛好堵住了那送餐的弟子,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沉聲道:「食盒送來的途中有沒有出什麼狀況?」

  那弟子嚇一跳,不知有什麼事,被他再三推搡逼問之下,不得不將途中遇見宋衍青的情況講了下。

  「跟我走!」圖漢一把扯了他帶走。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4 AM

第十六章 掌門夫君

  沒走正路,圖漢拉著人走小道來到護法長老的清修之地。

  身為護法長老的蘇破並未為難那弟子,問明確認了情況後,叮囑那弟子道:「這事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明白嗎?」

  那弟子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知道肯定和自己送的食盒有關,隱隱猜到宋衍青可能做了什麼手腳,他也惹不起宋衍青,哪敢亂說什麼,唯唯諾諾點頭道:「弟子明白。」

  蘇破揮了揮將其摒退。

  走到門口確認那弟子走了,圖漢又拄拐走了回來,沙啞著嗓音道:「長老,上清宗乃是名門正派,竟有弟子使出如此卑鄙陰毒的下作手段,難道就這樣放過不追究嗎?」

  蘇破緘默一陣,反問:「追究?你想怎麼追究?」

  圖漢憤怒道:「宋衍青有恃無恐,無非是仗著宋家背景,知道上清宗不敢懲處他,才敢如此妄為,不妨把事情捅破鬧大,屆時門規在上,其他兩位長老想不懲處都不行!」

  蘇破緩緩閉眼:「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寧王牽扯之下,朝廷有心掃清寧王『餘孽』,一些大派虎視眈眈,各派若非忌憚宋家,上清宗怕是已經飛灰湮滅,得罪了宋家,宋家只需稍微流露出那麼點意思,就能把上清宗逼入絶境!是一個宋衍青重要,還是我上清宗的生死存亡重要?」

  圖漢痛心疾首道:「長老,上清宗對宋家來說,其實已經沒了任何作用,讓他們勉強支持的原因是因為宋舒是上清宗弟子,欺師滅祖的名聲不是那麼好擔的,尤其是宋家的身份,純粹是做點樣子給天下人看的。如今宋家只是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名正言順放棄上清宗的機會,並非是因為宋家多麼想護著上清宗,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弟子還是建議放棄這裡,暫時歸隱,以待來日,否則就是坐在這裡等死啊!」

  「此並非你們行軍打仗,說放棄就能果斷放棄,這事你在我面前說說就行,千萬不要在別人面前說起,免得別人懷疑你身份!」蘇破輕嘆了聲,偏頭看著他,道:「若你說的那天真的來了,記住,不要管這裡,你立刻離開,去妖魔嶺找你師傅!」

  圖漢欲言又止,蘇破抬手打住,「好啦,不要再說了,回去吧,務必保護好牛有道。東郭浩然頗通相術,既然能收牛有道為弟子就必然有原因,不會無的放矢,不要讓他出事!」

  「是!」圖漢默默應了聲,轉身離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吉日已到,上輩子都沒成過親的牛有道,這輩子提前補上了,鮮嫩嫩很幼稚的補上了。

  桃樹下掛的大紅燈籠,燈火映襯桃花,在山崖上隨風搖擺,竟有幾分淒美。

  桃花源雖張燈結綵看著喜慶,但上清宗並未大肆操辦婚事,連正兒八經的喜宴都沒有,更別說向其他修行門派廣發喜帖之類的。

  一群內門弟子露了個面,混在其中的宋衍青盯著一身紅妝披著紅蓋頭的唐儀和牛有道拜了堂,兩眼簡直快冒出火來。

  他左右都有人不動神色地防備著,防備他亂來,一旦有異常會立刻制住他。

  「送入洞房!」司儀一聲高唱,一對新人被送走了。

  簡單喝了兩杯喜酒意思了一下的賓客們也就散了,或唏噓,或搖頭,神情各異。

  倒是有不少人看著臉黑如鍋底的宋衍青暗暗感到好笑,上清宗上下都知道這傢伙喜歡唐儀。漂亮女人誰都喜歡,奈何沒人敢和宋衍青爭,這回好了,冒出個無名小輩壞了這傢伙的好事,有人暗中幸災樂禍。

  洞房榻上,一對新人併排而坐,看著那對燃燒的紅燭。

  喝了交杯酒,掀了紅蓋頭,引禮的女弟子便退下關了門,留了空間給一對新人自由發揮。

  邊上幽若體香襲來,坐著有些無聊的牛有道不時偏頭看看身邊打扮得嬌艷欲滴的新娘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關鍵鬧不懂這些人究竟想幹什麼,心中一直保持著警惕琢磨。

  而唐儀則靜靜坐那不動,神色異常平靜。

  兩人就這樣乾坐到了天明,連手都沒有正兒八經碰一下,待到外面有人敲門叫房,唐儀終於起身離開了。

  回頭有名女弟子進來對牛有道說:「唐師叔說宗門還有些事處理,先走了。」

  「哦!」牛有道點頭應下。

  沒了外人,他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傍晚爬起。

  待到再走出房間,張燈結綵的燈籠和紅綢在幽靜庭院中顯得有些刺眼,一切都給人一種一場清夢的感覺。

  出了大門,只見圖漢正在桃花樹下給燈籠上火,點完外面,一聲不吭的圖漢又與他擦肩而過,進了庭院點裡面燈籠。

  穿著一身大紅袍的牛有道站在桃花樹下,眺望對面山崖上的上清宮,對面的燈火也在逐漸亮起。

  夜色漸漸降臨,碎碎花瓣隨風飄零打落在他肩頭。

  也就是在大婚的這天和唐儀見了下面,之後的日子裡,他基本上就沒再和唐儀照過面。

  他住在這裡,唐儀卻不住在這裡,只有每次過年的時候,唐儀才會過來一趟,與他面對面坐著用頓飯,之後也不會睡一個房間,另去廂房小住一晚,天一亮又走了。

  安靜、安寧、孤寂,這是牛有道對大婚之後日子的感受,陳歸碩在的時候,偶爾還有人能聊聊天,換來的圖漢實在有夠悶,長得又難看。

  不過圖漢似乎有些好酒,經常抱著酒葫蘆喝得醉醺醺,也只有圖漢喝醉了的時候,牛有道才能趁機和他聊上一聊,偶爾能套上一點有用的消息。

  也是從圖漢的嘴中才得知,唐儀在大婚不久之後就成了上清宗的掌門!

  也就是說,自己成了上清宗掌門的夫君,卻被軟禁著。牛有道越發迷糊了,上清宗這樣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沒有頭緒,也沒有人告訴他任何答案……

  又是一年春風來。

  似乎永不凋零燦爛如霞的桃花樹下,一名身段筆挺的青年負手而立,眉目英俊,面容很有立體感,透著堅毅內斂,氣質溫和恬靜,一頭隨意收斂在腦後的馬尾長髮又令其散發著一股慵懶之意,正是牛有道。

  日月如梭,一轉眼,牛有道已被軟禁了五年,已從一小少年變成了一個頗具風度的小青年。

  換了一般年輕人這樣悶著非悶壞了不可,但他還好,前世的修養今生同樣潛移默化受益,靜得下來,打坐修煉、清靜無為的心有之,就當是閉關修煉。

  事已至此,他也不急,他相信自己遲早有一天能離開這裡,憑自己的能力離開這裡,儘管上清宗不給自己提供修煉資源,但體內的傳法護身符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目前為止,他體內的傳法護身符也只是煉化吸收了兩道而已,但修為已達煉氣巔峰。

  而隨著修為越來越高,煉化傳法護身符的速度自然也會越來越快,這就是他的底氣!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後面傳說中的修為不提,從圖漢嘴中套來的消息來看,這天下修為達元嬰級別的高手不多,達到元嬰境界的都是天下頂尖高手,金丹級別的也已經是相當不錯的高手。

  上清宗目前也就是三位長老達到了金丹境界,之前本還有兩個,奈何唐牧和東郭浩然這兩位頗具天賦的金丹高手已經掛了,餘者與二人同輩的基本都還在築基境界內,掌門唐儀好像去年才在三位長老的聯手幫助下突破到了築基境界,其他弟子都還徘徊在煉氣境界。所以這樣掂量一下,他目前的修為在上清宗不算低的,只是他低調不顯而已,在局勢不明沒有足夠把握自保的情況下,他沒打算顯露。

  他現在的心態挺好,在這裡有吃有喝,又安靜,正是安心修煉的好地方,聽說外面世道紛亂,未必能找到比這更好的清修之地,所以他並不急著離開。

  舒放了一下心情,牛有道又躺在了樹下躺椅上,聞著淡淡桃花幽香,進入了懶洋洋假寐狀態……

  夜幕下的燕國京城,華燈初上,商舖林立,街頭熙熙攘攘,很是繁華,外界的民不聊生似乎和這裡無關,在那陰暗角落裡棲身的大量乞丐似乎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鬧中取靜的一座府邸上書『宋府』二字,燕國廷尉大人宋九明的府邸。

  一輛馬車來到,一裹著披風的男子下了馬車,捋著鬍鬚邁步上了台階,有幾分大搖大擺的意味。

  門房中迅速出來一僕人點頭哈腰道:「曹先生!」另有門房迅速跑了進去通報。

  門口幾句應答後,裡面有一男子快步而出相迎,人還沒走出門口,便拱手呵呵笑道:「什麼風把曹先生吹來了?快請,裡面請!」

  親自出來相迎的人是宋九明的長子宋全,已是官身。

  來客曹奉奪雖是白身,卻是大司空身邊的謀士幕僚之一,因此驚動了宋全親自來迎。

  兩人說笑著並肩而入,一路進了內院的客廳用茶。

  稍等了會兒,一身便裝面容白皙的宋九明姍姍來到,無論容貌還是氣色似乎都保養得不錯,廳內二人站起。

  曹奉奪拱手行禮,「見過廷尉大人!」

  宋九明嗯了聲,徑直走到主位坐下,不苟言笑地問道:「曹先生親臨,可是老大人有何吩咐?」

  「正是!」曹奉奪應下,旋即放低了聲音道:「明日,寧王商建伯的兒子商朝宗就要出獄……」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5 AM

第十七章 出獄

  廳內一陣交流後,宋全出了門,在門口喊了聲:「老三!」

  很快,一名眉目間與他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快步走來,正是宋衍青的父親宋舒。

  入廳受了一番交代,宋舒又迅速離去。

  回到了府第內自己的宅院,一進家門便對迎來的老僕道:「讓衍青來見我。」

  老僕有些為難道:「少爺不在家,出去會朋友了。」他也不知宋衍青跑哪鬼混去了,估計大概也就那些場所。

  「立刻找回來見我!」宋舒不容置疑一聲。

  老僕只能是照辦,欠身離去。

  站在燈罩燭光前的宋舒,盯著燭火陷入了沉默,臉色晦明晦暗,不知在想什麼。

  足足一個時辰後,宋舒才被外面急促腳步聲驚擾,回過了神來偏頭看去,只見宋衍青步履匆匆而來見禮,「爹,您找我有事?」

  自從唐儀嫁人後,上清宗對他宋衍青便沒了什麼吸引力,沒待多久便回了京城。

  宋舒上下打量,見他臉頰還有未擦乾淨的脂粉痕跡,頓時惱怒叱責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廝混風月場所,芳兒三天兩頭跑我這來哭哭啼啼,有這時間拿來好好修煉比什麼不強?」

  他口中所謂的『芳兒』是宋衍青的夫人,宋衍青回了京城後不久,宋家就為他娶了親。

  宋衍青低個頭,嘀嘀咕咕道:「長得難看死了,我當初就說了不娶,你們非要逼我。」

  「哪來的難看,不就是胖了點嗎?」宋舒瞪了瞪眼,指著兒子鼻子罵道:「我警告你,她爹手上捏著數萬京畿精銳大軍,背後還有修行門派撐腰,你好歹對人家客氣點,真要把你爺爺惹火了,後果你自己清楚!」

  「是了,是了,我知道了。」宋衍青頗為無奈地苦笑一聲,道:「爹,說正事吧,找我什麼事?」

  宋舒平復了一下情緒,沉聲道:「你即刻收拾一下,儘快回上清宗…」

  「啊!」宋衍青猛然抬頭,一臉排斥道:「我不去!那破地方冷冷清清的,人都快待傻了。爹,恕我直言,上清宗沒什麼用處了,沾上還容易惹麻煩,我就想不通了,您當初怎會跑去做上清宗弟子,這不是給自己招麻煩嗎?」

  宋舒默了一下,徐徐道:「事已至此,有些話不妨跟你挑明,當初寧王商建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大軍所向披靡,威震諸國,乃是燕國風頭無二的重臣,已有儲君之勢。大燕建國,上清宗開山祖師居功至偉,封為國師,可以說上清宗一直以來與燕國皇室都有交情,商建伯與上清宗關係一直不錯,正是這個原因,你爺爺當時為了幫宋家多留一條後路,才讓我去了上清宗。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先帝突然病故,臨終遺詔居然是傳位於當今陛下,至此商建伯的形勢急轉直下,這才弄成了如今這樣。」

  宋衍青恍然大悟,自言自語嘀咕道:「爺爺可真夠陰險的,早早就兩面騎牆了…」

  宋舒聞言勃然大怒,「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宋衍青趕緊擺手,「我是說,咱們不是該和上清宗保持適當距離嗎?幹嘛還讓去上清宗?」

  宋舒沉聲道:「商朝宗明天就要出獄了!」

  宋衍青奇怪道:「這個我聽說了,這和我去上清宗有什麼關係?」

  宋舒:「朝廷剛做出決斷,要將商朝宗趕出京城,逐去封地。路線上看,怕是要經過上清宗那一帶,你去了上清宗後,務必警告上清宗,不能派法師隨扈給他!」

  宋衍青呵呵道:「多大點事,犯得著讓我跑那麼遠嗎?直接傳訊給上清宗就是了。再說了,如今的上清宗自保還來不及,就算不打招呼,我估計也不敢派人給他。」

  宋舒瞪眼道:「你懂個屁!上清宗從大燕建國開始,一直和燕國皇室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和商建伯之間怕不僅僅是一個東郭浩然,唐牧臨終前突然轉變風向傳位給東郭浩然就可見一斑,我懷疑上清宗的水沒那麼乾淨,底下很有可能還有沒浮出水面的。如今的情況,其他門派是不敢派人去保護商朝宗的,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上清宗。讓你去上清宗不單單是警告上清宗不要派人給商朝宗,還要給我盯住上清宗!商朝宗出獄離開京城,消息一出,一些沉渣可能要泛起,你去了上清宗後務必注意上清宗有沒有什麼異常動向,有任何發現立刻上報,這是你爺爺的意思。」

  宋衍青苦著臉道:「何必這麼麻煩?再說了,如今的上清宗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就算他們派人給商朝宗又如何?也翻不起什麼浪來,商朝宗手上又沒兵權,爺爺未免太多慮了,依我說不如讓人直接將上清宗給滅了省事。」

  宋舒冷冷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是當初掌握燕國兵馬大權的寧王!你爺爺這樣做自然有他的考量,這不是你該操心的,我警告你,這不是兒戲,出了事你爺爺饒不了你!」

  宋衍青後脊背一涼,他挺怕自己那個爺爺的,平常見了大氣都不敢喘……


  天際微微露出魚肚白,天牢外,一輛馬車,駕車的馬伕靜靜候在馬車前。

  一位面目清秀的中年男子徘徊在馬車旁,山羊鬍鬚,一身青衣長衫,外面罩了件藍色馬甲,頗有幾分儒雅之氣,深邃雙目不時看向天牢大門。

  一直到晨曦綻放,天際露出了第一道燦爛金霞,天牢內才出現了動靜,鐵鏈噹啷拖地的聲音。

  馬伕和中年男子霍然回頭看去。

  稍候,天牢大門咣啷打開,一體軀高大卻瘦的皮包骨的衣衫襤褸青年被一群人推出了天牢,手上戴著鐐銬,腳上拖著腳鐐,赤足而行。儘管顯得很狼狽,但雙目炯炯有神,腰背筆挺,寧折不彎的樣子。

  此人正是已故燕國大司馬寧王商建伯的幼子商朝宗!

  天牢外等候的馬伕和中年男子快步迎來,卻被守衛攔住了,只能乾著急眼巴巴看著。

  商朝宗被監押喝停,有人上前打開了他手腳上的鐐銬,隨後有人捧了文書和印泥上前。

  待商朝宗在文書上摁下指印畫押後,牢頭方拱手笑道:「恭喜王爺終於得了自由。」

  商朝宗斜睨了他一眼,一聲未吭,赤著雙足不疾不徐地前行。

  待他一出警戒範圍,中年男子和馬伕一起上前行禮,都有些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商朝宗朝馬伕點了點頭,又對中年男子微笑道:「有勞藍先生親自來接。」

  中年男子名叫藍若亭,說起來還是商朝宗的親戚,是商朝宗母親的表弟,因天資聰慧,被商頌手下的謀士師爺看中,收為了學生,帶在身邊傳授韜略。五年前,其師和商頌等人一起遇難,他基本上頂替了其師在王府的位置。

  藍若亭到嘴的話說不出來,目光盯在了商朝宗的手腕和腳腕上,那兩個部位的肉已經磨爛化膿了,這是長期戴鐐銬的結果,身上散發著陣陣惡臭,再加上其形銷骨立的樣子,可見這些年不知遭了多少罪。

  這哪是一個王爺該有的待遇!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偏頭一聲,「快扶王爺上車。」馬伕趕緊過來,與其左右攙扶。

  「倒不了,能走!」商朝宗左右推手一下,不讓扶,自己走到馬車旁爬了上去。

  藍若亭隨後跟著鑽入。

  馬車一走,天牢內立刻有一隻信鴿振翅飛向了空中。

  馬車不疾不徐小跑在京城街道上,車內陪坐的藍若亭檢查了一下商朝宗的傷勢後,收手道:「待找個安靜的地方再給王爺沐浴療傷。」

  「無妨,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不在乎這點時間。」商朝宗嘴上說著話,伸手撥開簾子看了眼外面,發現不是回王府的路。

  藍若亭解釋道:「陛下有旨,王爺不得在京城逗留,立刻發往蒼廬縣封地。」

  「知道,牢內已經聽了旨意。」放下窗簾,商朝宗回頭問道:「父王的死因查出來了嗎?」

  藍若亭搖頭道:「這事很蹊蹺,至今沒有任何線索,宮裡那位我們只是懷疑,但沒有任何證據。」

  商朝宗沉默了一陣,又問:「清兒怎麼樣?父王生前再三交代過我們幾兄弟,一定要保護好清兒。」

  清兒名商淑清,是他妹妹,也是商建伯唯一的女兒。商朝宗本來還有兩個哥哥,大哥戰死沙場,二哥幾年前與父母一起遇難,如今他們家也就剩了他們兄妹倆。而他在三年前因發現有人調戲良家女子,上前阻止,一時不慎將人給打死了,結果把事情鬧大了,各種指鹿為馬的攻訐如潮湧來,鋃鐺入獄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設計陷害了,繼承的親王爵位被剝奪了世襲的權利,一應職位被解除,親王爵位也降成了郡王,在天牢內一直關到現在,不許人探監。

  藍若亭寬慰道:「王爺放心,郡主藏身在安全的地方,回頭就能見到。」

  商朝宗微微頷首,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旋即又見皺眉道:「有一事我頗為不解,在天牢內,不斷有人逼問我,要我招供出父王手上十萬『鴉將』的下落,令我莫名其妙,先生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藍若亭嘆了聲,「這事是我做的手腳,連累王爺受苦了。」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6 AM

第十八章 英揚武烈

  「你?」商朝宗驚訝,「怎麼回事?」

  藍若亭苦笑道:「王爺入獄,我發現情況不對,不斷有人落井下石,這分明是想置王爺於死地。宮中那位既忌憚先王手上的兵權,又擔心沒了先王震懾諸國的後果,我知道宮中那位擔心什麼,遂放出了風聲,說先王暗中挑選了十萬戰死沙場的忠魂秘密煉製了一批『鴉將』。」

  商朝宗恍然大悟,明白了,呵呵冷笑一聲,「還當宮中那位顧及親情不殺我,原來是想得到那十萬『鴉將』,如此說來,我這次能活著出獄,怕是也和那十萬『鴉將』脫不了干係吧?如今大燕的局勢如何?」

  藍若亭點頭:「王爺英明,說到了要害上!先王一去,這些年來,陛下對先王舊部大肆清洗,鬧得軍心不穩,北面守將邵登雲更是被逼得一怒之下開關獻城,引韓國大軍攻入我北部邊界,勢如破竹,朝廷花費巨大代價才遏制了住了韓國大軍攻勢,大片國土淪喪宿敵之手不說,更引得周邊各國虎視眈眈,形勢岌岌可危,陛下不得不連續送出了幾個公主和親,拉攏一些國家來制衡才勉強穩住了局勢。然內亂之下,一些將領漸漸滋生出了野心,有人開始趁機擁兵自重,拒不聽調,內憂外患,大燕國已在風雨飄搖之中!」

  咚!商朝宗一拳捶在了坐榻上,面浮猙獰之色:「送公主和親,奇恥大辱!邵登雲竟敢叛敵,該死!」

  藍若亭緘默不語,有些事怎麼說?不和親就有滅國之憂,宮中那位能怎麼辦?邵登雲不叛敵就只有死路一條,讓邵登雲怎麼辦?

  商朝宗情緒平復下來後,嘆道:「我明白了,我能在這個時候出獄正是因為大燕內憂外患,宮中那位急於得到那十萬鴉將穩定局勢,放我出獄的目的是想釣出那十萬鴉將!若得不到,那位怕依然是不會放過我!」

  藍若亭:「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只要王爺能脫困離開這京城,就還有機會,若不能離開京城,那就永遠沒有機會……」

  日出,京城又開始了喧囂的一天,商舖陸續開門,街頭販夫走卒往來,不知貌似普通的馬車裡究竟坐著什麼人。

  馬車一到東城門便受到了特殊關照,一堆人馬驅散了來往行人,阻絶了人員進出,將馬車給圍了。

  一守將用刀背敲著馬車喝道:「下車!接受檢查。」

  藍若亭先鑽了出來,欲搭手扶手腳不便的商朝宗,後者依然拒絶,自己跳了下來。

  兩人一看周邊情形,便知是特意衝他們來的。

  「喲,這不商朝宗商小王爺嘛!」那守將突然樂呵呵大聲喊了句,引得排擠到周邊的百姓紛紛驚訝看來後,他又調侃道:「小王爺,您怎麼穿成了如此破爛模樣?」

  商朝宗冷冷瞅了對方了一眼,他已承襲王位,雖從親王貶為了郡王,但畢竟已是王爺身份,對方稱呼『小王爺』明顯有戲耍的意味。

  藍若亭拱手笑道:「王爺奉旨出城,還望將軍高抬貴手。」

  守將冷笑一聲,「奉旨出城和接受檢查並無衝突!小王爺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良民還能大搖大擺,咱們底下當差的可比不得小王爺,得按規矩辦事。」手一揮,「搜身!」

  一群兵卒一擁而上,當眾在商朝宗身上一通亂摸亂扯,破爛衣服扯的更破了,屁股都差點被扯露了出來。

  這擺明了是故意羞辱,商朝宗緊繃著腮幫子不語,屹立原地任由搜身。

  藍若亭看得暗暗感慨,看來小王爺這幾年的牢也不是白坐的,經受了磨礪,成熟多了,換了之前的脾氣怕早就動手了,否則又怎會中計打死人?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然那馬伕卻氣得瑟瑟發抖,瞪著兩眼,有暴怒的衝動,剛要挪腳便被藍若亭抓住了手腕。

  藍若亭對其搖頭,示意不可衝動。

  一聽說是權貴,又聽說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良民,周邊圍觀的百姓可不管商朝宗是不是被冤枉受辱,大多都是消息不對等不知情的愚民,見商朝宗受辱皆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甚至有人幸災樂禍或鼓掌叫好。

  城樓上暗中唆使此事的人冷眼旁觀,只覺得一群愚民愚蠢好笑,卻不想想這群愚民為何如此討厭權貴,恨不得將權貴統統浸豬籠才好!

  兩扇窗戶前各站一人,皆藉著打開的一道窗戶縫隙觀察著下面,一人正是廷尉宋九明。

  至於另一人,是個清清瘦瘦的漢子,白面無鬚,兩鬢霜白束髮,一根碧玉髮簪,整個人打理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鷹鈎鼻,神態平靜,目光沉冷,一襲黑色裹肩披風,自有一股內斂的雍容,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能讓宋九明親自陪同的人自然不簡單,名叫尕淼水,名字有點怪,宮中宦官,皇帝身邊的人,看著皇帝從小長大的人,地位可想而知,人稱水公公。

  「這樣有意義嗎?」宋九明回頭問了聲。

  尕淼水平靜道:「羞辱一下,讓他心心念,逼他早日拿出商建伯的底牌。」

  宋九明若有所思,明白了。

  下面一場鬧,終於放行了,衣服被扯的破破爛爛難以蔽體的商朝宗再次鑽入馬車,馬伕再次駕車前行。

  然馬車剛出城門,忽有人從城內跑出,指著馬車大喊道:「官爺,快攔住他,馬車,有人偷了我的馬車!」

  如同排練好了的一般,城外的官兵迅速合圍,再次將馬車給攔下了。

  大叫大喊的人衝到馬車前面,扯住了繮繩,哭聲道:「這是我的馬車,是我的馬車,官爺為我做主啊!」

  之前刁難的守城將又領著人大步來到,走到馬車旁喝道:「下車!」

  端坐在車內的商朝宗冷笑一聲,「看來本王連坐車的資格都沒有了,想讓本王走去封地嗎?陶信,吹號!」所謂陶信正是外面駕車馬伕的名字。

  「慢著!」藍若亭出聲阻止了一下,對商朝宗拱手道:「王爺,還請忍耐!」

  商朝宗彎身鑽出了馬車,站在了車轅上,擋住了後面的藍若亭出來,雖穿的破破爛爛狼狽不堪,卻是站的腰板筆挺。

  守將指著商朝宗叫囂道:「小王爺,還是下來把這事弄清楚的好!」

  商朝宗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陡然喝道:「吹號!」

  駕車的馬伕陶信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支黝黑髮亮帶著滄桑感的牛角號,放在嘴邊鼓起腮幫子用力吹響。

  「嗚…嗚嗚…嗚……」

  號聲沉悶迴蕩在城門外,令周圍兵卒一愣,守將更是愣住,軍號!

  緊接著,遠處傳來隆隆聲,越來越近,很快,守城軍士皆臉色大變。

  城樓上經窗戶縫隙偷窺的尕淼水和宋九明皆眉頭一皺,皆順手徹底推開了窗戶,只見前方左右各有一支騎兵人馬疾馳而來,看規模各有兩百來人的樣子,一路穿青色勁裝,一路穿土灰色勁裝,結隊拍馬疾馳而來,人雖不多,卻是氣勢洶洶,一往無前!

  宋九明瞳孔驟然一縮,喃喃自語道:「英揚衛!武烈衛!」

  先皇在世時,表彰寧王商建伯戰功,賜『英揚武烈』四個字嘉獎,商建伯將這四個字拆開,給自己的左右近衛軍賜名,這就是英揚衛和武烈衛的來由。

  五千英揚衛、五千武烈衛陪伴寧王商建伯征戰沙場,屢建奇功,威震敵膽。最經典的一戰是當今聖上御駕親征時遇險,寧王商建伯親率英揚、武烈兩衛百里奔襲救駕,以區區萬人正面衝擊韓國十萬大軍,硬生生殺入重圍將當今聖上給救了出來。那一戰令英揚、武烈兩衛名震天下,然卻未能換來當今的感恩,反而換來忌憚。

  如今兩衛已經成為過去,幾乎被當今給清洗了個乾淨,眼前這數百人怕是集結起來的一些殘餘。

  兩支騎兵合二為一,捲起塵煙隆隆衝來,城門守軍為之色變,有人驚呼:「英揚衛!武烈衛!」

  「小王爺,你想造反嗎?」站在車旁的守將臉色煞白,哆嗦發問。

  站在車轅上的商朝宗沒有理會他,而是滿臉驕傲地看著衝來的那支人馬。

  駕車的陶信兩眼紅了,看著衝來的人馬,熱淚盈眶,抹了把眼淚,舉起號角再次「嗚嗚」吹響。

  領騎在前的是一個青衫女子,頭上戴著紗笠看不清容貌,號角一響,女子嗆一聲拔劍在手,揮劍前指。

  五百衝擊人馬迅速變幻成錐形衝擊戰陣,一個個抽出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斬馬刀在手,一往無前火速衝來。

  站在窗口的尕淼水看了眼城下守軍,不禁皺眉,守軍已經是不戰而怯,下意識漸漸後退。

  阻擋在馬車前的兵卒已經嚇得讓開了路後退。

  五百騎兵衝到馬車前迅速勒馬而停,動若驚雷,不動如山嶽!

  「哥!」近前勒馬的青衫女子語帶顫音,正是商朝宗的妹妹商淑清,她顯然沒想到虎背熊腰一向體魄健壯的哥哥居然形銷骨立成了這般模樣,遭了多大的罪可想而知,紗笠下已經是淚灑。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28 AM

第十九章 桃花仙人  

  喊著偷了馬車的人已嚇得跌坐在地瑟瑟發抖,滿臉驚恐,猶如待宰羔羊。

  守將乾嚥著口水看了看左右已經退到自己身後的手下,他也想退,可是他知道城樓上有人看著,他若是被嚇退了,只怕以後沒好果子吃。

  「燒了!」商朝宗跳下馬車時砸了句話,同時打了個手勢,立馬有人拋了支斬馬刀過來。

  接刀在手,商朝宗扭身一刀劈了出去,一道鮮血飆射而出,濺了他一臉一身。

  那守將瞪大了眼睛,做夢也沒想到商朝宗居然敢在天子腳下殺自己,措手不及之下,一顆大好頭顱已經衝天而起,又落地,身子抽搐著倒地。

  「啊…」城外兵卒再次嚇得後退幾步。

  下車後的藍若亭看著這一幕,可謂相當無語,竟在天子腳下明目張膽殺京城守城將!

  陶信揮刀斬斷了馬車套索,跳上馬背,直接縱馬衝向城門,守軍紛紛讓開,硬是無人敢擋,任由陶信衝到城門前摘了火把又回來。陶信點燃火把,經由車窗扔進了車內。

  火勢很快起來,滾滾煙霧從馬車內冒出。

  上了一匹戰馬的商朝宗霍然回頭,一臉鮮血,看向了城樓上那兩扇打開的窗戶,看到了尕淼水和宋九明,旋即回頭喝道:「走!」

  一馬當先而去,眾騎撥轉方向隆隆追隨!

  「虎父無犬子!」尕淼水淡淡一聲,眼神中有陰鬱。

  盯著一路人馬漸漸遠去的宋九明卻嘆了聲,「怕就怕寧王的號召力還在,希望不會是縱虎歸山!」

  不一會兒,守城副將快步衝進了閣樓內,拱手悲聲道:「公公,商朝宗殺了李將軍,還請公公為李將軍做主啊!」

  「畢竟是皇族子弟,天家血脈豈是誰都能羞辱的,死就死了吧!」尕淼水漠然一聲,黑袍一甩,從窗前轉身而去,臨近副將身邊時,一股無形力道湧出,將那副將震的踉蹌後退讓路,摔了個跟頭。伴同離去步伐的還有一聲冷哼,「數千人居然被五百騎嚇住了,一群沒用的東西!」

  宋九明看了眼摔得暈暈乎乎的副將,沒吭聲,也不疾不徐地離開了,不願多說什麼。

  他心裡明白,東城門的情形傳到宮中去後,宮中那位必然要震怒,什麼藉口什麼理由都是假的,為天子守京城東大門的人居然被數百騎嚇成這樣,若真有敵軍來襲怎麼辦?還能指望這些人拱衛京城安全嗎?這副將的腦袋怕是也保不住了,守城人馬怕是有一大批人要被牽連……


  桃花暗香,春光明媚,微風習習。

  樹下躺椅上翻著草藥圖錄,牛有道看得有滋有味,偶有幾片調皮的花瓣飄落騷擾。

  山下忽有踏踏馬蹄聲隱隱傳來,圖錄胸前一扣,扭頭看去,隱見數騎停在了對面山崖下,看起來不像是上清宗的人,有人引了騎士順曲折石階而上。

  看看就好,這些年他得出個經驗,不管有多少人來,都不關他的事,繼續看自己的書,這環境下看書也是個享受,上輩子還從未有過這麼好的看書環境。

  看著看著又犯睏了,不知睡了多久,懵懂醒來,懶意洋洋地翻轉著身子,隨口抒發著骨子裡的懶意:「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勢,酒盞花枝隱士緣。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閒。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語氣那叫一個懶洋洋徐徐,吟畢舒坦,伸著懶腰朦朧睜眼,腦袋一歪眼一睜,頓時傻眼。

  只見一旁站了三個人,當前一人既陌生又熟悉,還很漂亮,不是別人,正是他夫人唐儀。

  不是因為是他夫人他才覺得漂亮,這夫人什麼情況他有自知自明,實在是很漂亮,端莊冷艷,膚白嬌嫩如細瓷,胸隆飽滿,身段婉約,一襲玄色籠紗長裙,纖手交叉腹部,有出塵如仙的氣質,就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當一景來看也是賞心悅目的。

  在她後面,是獨眼拄拐的圖漢,邊上還有一個身段窈窕穿著青衫短褂武士打扮的女人,這人他就真的是不認識了,上清宗他認識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這女人還戴著紗笠,讓人看不清臉。

  唐儀一般都是每年年底的時候才會來一次,怎麼會現在跑來了?

  他還以為自己沒睡醒,揉了揉眼,確認沒錯,趕緊爬了起來,隨手很寫意地一撣睡歪在肩頭的馬尾長髮,笑道:「你怎麼來了?」夫人二字他是叫不出口的,人家除了大婚那天客氣過一句外也沒再叫過他夫君不是,只能是算自己夫綱不振,倒楣。

  心中也跟著小汗一把,這幾年的確是過得太清淨、太安逸了,連起碼的警覺性都喪失了,居然連三個大活人到了跟前都沒察覺到,還真是睡的死豬一般,真要放在江湖上有人要對自己不利的話,只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卻是半晌沒反應,圖漢看他的眼神有異於尋常,像看怪物一般,還不時看看那桃樹。

  唐儀看他的眼神則有些複雜,思緒還在牛有道剛才懶洋洋毫不做作隨口而出的詩的意境中,這傢伙信口而出的詩?宋衍青層出不窮的詩詞?

  她也忍不住多看了眼那枝闊如華蓋的千年古桃樹。

  她早就懷疑宋衍青的詩詞和這傢伙有關,但不信這傢伙的年紀能寫出那麼多情詩來,可剛才那首詩怎麼感覺如此應景?怎麼感覺就是為他自己目前的狀況而寫的似的?

  她真的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山窩窩裡出來的窮小子,能作出這樣的詩詞來!

  對於牛有道的底細,她是清楚的。

  雖然東郭浩然有提供鐵證,但聽那情況,東郭浩然明顯是倉促之下收徒,上清宗不可能盲目容人入門,問清牛有道的出身後,立馬派人去了那個山村核實,是確認無誤了的。

  可見到牛有道的第一眼,不少人包括她唐儀在內,都意識到了這個山村小子的不凡。雖衣衫襤褸,穿的鞋子連腳趾頭都露了出來,然那眼神中的熟慧卻難以掩飾,還有言語間的談吐,都不像是一個山村小子應有的。

  這一點也許能用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來解釋,可要說能作出此等水準的詩詞來她還是將信將疑。

  雖說查出過有個什麼落魄書生在小廟村教過牛有道一些東西,至於那書生將牛有道教到了什麼程度,誰也說不清楚,村裡大字能識的人不多,哪有水平評論高低,無非是自己村裡人講自己村裡人的好話,就知道說好,你非要問怎麼個好法村民也說不出來。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好詩,好一個桃花仙人!」

  唐儀沒出聲接話,那個頭戴紗笠的女人卻是由衷忍不住讚歎了一聲,聲音淑雅嬌婉好聽,從語氣中的刻度一聽便知是從小有著良好家庭教養的人。看她紗笠抬頭的樣子,似乎也在打量那燦爛如霞盛開的桃花。

  「呃…」牛有道撓了撓頭,他自己朦朧隨口而出的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聽對方一念,方反應了過來,呵呵掩飾道:「隨口戲謔之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這擺明了說是自己作的。

  唐儀試著問了聲:「這詩是你自己作的?」

  「……」牛有道愣了一下,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難道這世上也有這詩?若真如此,那可真就鬧出笑話了。又呵呵道:「閒著無聊瞎扯,有什麼問題嗎?」

  唐儀盯著他,牛有道趕緊轉移話題,看向頭戴紗笠的女人,「不知這位芳客是?」

  女子欠首行禮道:「商淑清,見過桃花仙人!」

  「桃花仙人?呵呵…」牛有道笑著擺了擺手,一副當不起的樣子。

  唐儀側身稍讓,纖手一探,正式介紹道:「商郡主是寧王商建伯之女,寧王與東郭師叔是舊友。」

  牛有道多少有些詫異,這戴紗笠的女人敢情是燕國的皇族啊!

  外面的情況他雖然不清楚,但天下大勢他大概聽陳歸碩和酒醉後的圖漢提起過一些,武朝崩盤,諸侯爭霸,殺來殺去,幾百個諸侯國如今只剩七個稱雄,晉、韓、趙、宋、衛、燕、齊。那傢伙有點像牛有道認知中的戰國七雄的味道,意思大概也就那麼個意思,可七國的國土面積卻不是他認知的戰國七雄能比的,真正是瓜分了整個星球,而不是在一塊大陸上爭雄。燕國的國姓就是商,據說是武朝皇帝商頌的後人,而這個寧王商建伯好像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馬,這職位相當於牛有道那個世界所謂的軍方總司令,統領燕國兵馬大權,真正的實權人物。

  試問如此出身背景,牛有道突然見到這位大司馬的女兒出現在自己面前如何能不詫異?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46 AM

第二十章 郡主很醜

  聽唐儀話裡的意思,還有這位郡主突然在此現身,牛有道心裡暗暗嘀咕,看來那位寧王和東郭浩然交情不菲啊!難道東郭浩然做過寧王身邊的法師?

  唐儀又指向牛有道介紹:「郡主,這位就是牛有道,師叔遇難後,座下弟子僅剩他一人!」

  商淑清再次欠身行禮:「見過法師!」

  牛有道拱手還禮道:「郡主客氣了。」眼睛瞄了瞄唐儀,不知這女人帶這郡主來是什麼意思。

  「師弟,你不會想讓客人一直站在門口說話吧?」唐儀給了一句。

  師弟?牛有道眉頭微動,暗罵一聲賤人,以前來見還喊聲夫君,當著外人的面喊師弟是幾個意思?老子英俊瀟灑讓你老牛吃嫩草你還覺得虧了不成?

  這話只敢心裡說,嘴上是不敢說出的,趕緊伸手相請:「是我怠慢了,請!」

  幾人入內後,唐儀環顧四周介紹道:「郡主,這裡便是師叔生前的清修場所,如今師叔一脈只剩師弟一人,唉!」

  「清淨雅緻,好地方!」商淑清讚了聲。

  相繼在院子裡的涼亭落座,商淑清將身後背負的一個長匣子取下放在了一旁。

  唐儀給了圖漢一個眼色,後者斟好茶水後離開了。

  兩個女人用茶閒聊,牛有道在邊上基本不吭聲,也是因為不清楚上清宗的情況,不想說多了惹什麼麻煩。

  誰想唐儀放下茶盞後,說道:「師弟,郡主此來是找你的。」

  「我?」牛有道指了指自己鼻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滿腦門霧水。

  商淑清將一旁的木匣子端在了桌上打開,亮出了裡面的東西給牛有道看,裡面靜靜躺著一支長劍。

  牛有道還是不懂什麼意思,目露狐疑之色看向唐儀,貌似在問,送給我的?

  唐儀波瀾不驚地解釋道:「這是當年上清宗受寧王恩惠時,師叔送給寧王的一把佩劍,曾對寧王有言,但有所求,力所能及之內,當報此恩!如今郡主持劍而來,師叔不在了,這份恩情當由師弟去還!」

  「……」牛有道啞了,有沒有搞錯,這樣也行?可也知道這裡沒自己講道理的份,試著問道:「不知如何報恩?」

  唐儀平靜道:「郡主這次和小王爺一起出行,身邊缺個法師隨扈。」

  這報恩聽著簡單,可牛有道又不是傻子,又冒出個小王爺,人家什麼身份出行,按這個世界的情況,如此高貴的身份,身邊能沒有法師隨扈?堂堂郡主親自跑來請這裡還人情,就只為個普通法師隨扈?怎麼聽都覺得有問題。

  他看向商淑清,對方戴著紗笠,看不清反應。

  「這個…」牛有道不情願道:「我去怕是不合適吧?」

  唐儀起身道:「師弟,你來一下。」

  牛有道只好滿肚子狐疑跟了去。

  進了正堂,入了裏屋,唐儀霍然轉身盯著他,「我上清宗乃名門正派,一諾千金,絶沒有反悔的道理,師叔當年許諾於人,若是言而無信,我上清宗豈不遭人恥笑?如今師叔不在了,師叔留下的人情,你不還誰還?」

  牛有道嘆道:「人家要的是法師隨扈,我跑去算什麼,你覺得我能算個法師嗎?」

  唐儀道:「人家是什麼身份?你以為缺你一個隨扈嗎?門中不知多少人想去人家身邊當法師,可人家就是衝師叔來的,你說怎麼辦?」

  牛有道盯著她雙眼,平靜道:「我非去不可嗎?」

  此話之下的眼神,讓唐儀偏頭迴避了他的目光,「你不去就是敗壞上清宗清譽,按門規當嚴懲!」

  牛有道嘴角略露一絲自嘲意味,微笑道:「看來我沒得選擇,好吧,既然是師傅欠下的人情,我去還便是!」

  見他答應了,唐儀沒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兩人回到庭院中,牛有道收下了那支劍,等於答應了下來,當著二女的面拿了劍在手,鏘一聲拔出一截劍身,寒光凌冽,劍身帶有紋路,隱有逼人殺機透著寒意,不禁讚了聲:「好劍!」

  靠近劍柄部位刻有『碧血丹心』四字,是不是東郭浩然的劍他不知道,但這刻字倒是有幾分悲壯意味。

  唐儀說道幾句後,商淑清對牛有道拱手相謝:「謝法師!」

  牛有道手中劍鏘一聲歸鞘,看著她,「郡主從頭到尾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話說一半,唐儀忽然喝聲打斷,「師弟不得無禮!」

  「無妨!」商淑清倒是坦蕩大方,說著伸手挽起了面紗,露出一張臉來。

  牛有道本有些期待,誰知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嘴角一抽,差點嚇一跳。

  聽聲音看身段,聲音那麼好聽,身段如此優美,舉止那般優雅,還以為哪怕不是個美女也該還過的去吧,誰知對方那臉簡直是張陰陽臉,大半面容長著青黑胎記,實在醜陋,大白天都能唬人一跳,終於明白了對方為什麼一直戴著紗笠。

  唐儀不以為怪,顯然是見過了的,冷冷瞪了牛有道一眼,貌似在說,你現在滿意了?

  「小女面容醜陋,讓法師受驚了。」商淑清露著淺淺貝齒抱歉一聲,又將面紗放下了。

  牛有道一臉尷尬,拱手道:「是牛某唐突了,郡主勿怪。」

  「好了!」唐儀打住了兩人客氣來客氣去,「現在天色已晚,出行不便,你趁今晚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陪郡主下山。」

  「知道了。」牛有道點頭。

  唐儀伸手請了商淑清一起離去。

  牛有道送到門口,和守在外面的圖漢相視一眼,後者也尾隨走了,短暫的人氣就此散去,又恢復了平常的冷清。

  桃花依舊笑春風,牛有道又走到桃樹下坐下了,抽出手中寶劍,劍鋒在地面上不費力地一劃便是一道深痕,非常鋒利,心中嘖嘖,前有暗藏玄機的銅鏡,如今再看這寶劍,看來這世上的鑄造工藝的確超乎自己的想像。

  把玩著寶劍欣賞,心思卻不在劍上,想著終於可以脫困離開這裡正式看看外面的世界了,可是高興不起來,他明顯察覺到了這次的出行似乎有什麼貓膩,是好是壞,他卻一無所知。

  他真沒想到居然是以這種方式脫離上清宗的軟禁。

  日頭漸漸西下,躺在燦爛如霞的桃樹下,沐浴著夕陽餘暉,美雖美,卻一動不動,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冷清殿宇內,唐素素盤膝靜坐在蒲團上,唐儀款款入內,來到唐素素身旁行禮道:「長老!」

  唐素素問道:「掌門,事情都辦好了?」

  唐儀「嗯」了聲,沒多說什麼。

  唐素素:「掌門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做有點過了?」

  唐儀:「我只是覺得既然是上清宗當年受了寧王的恩惠,就應該是上清宗去還,何必將責任全部推倒東郭師叔身上去。」

  唐素素:「他難道不是上清宗弟子嗎?何況當年贈劍許諾的也的確是他東郭浩然,現在寧王的兒女遇到了麻煩,師傅許的諾,弟子去還也算是天經地義,並無不妥。」

  唐儀低頭看著地面,輕嘆道:「他們兄妹又不是傻子,牛有道有沒有能耐,相隨他們身邊遲早要讓看出端倪,到時候自然會明白上清宗在糊弄他們。」

  唐素素:「那又如何?若真是聰明人,就該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找上清宗,不該讓上清宗難做。他們找上門了,我上清宗名門正派也不好言而無信,自然是要兌現承諾的,人給了他們,他們還想怎樣?」

  唐儀:「可咱們這樣做,無異於讓牛有道去送命。」

  唐素素慢慢站了起來,盯著她的雙眼,「掌門,你不會是對他動了真情吧?掌門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你肩負的是上清宗的復興大任,我們幾個老傢伙力頂你上位,對你抱著希望,你不可因兒女私情而忘卻大義!」

  唐儀搖頭:「長老想多了,我和他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哪來的什麼兒女私情。我只是覺得我們這樣做又豈是名門正派所為?」

  唐素素宛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那都是他東郭浩然自找的,明知道寧王的所作所為已經引起了天下修士的公憤,遲早要不得好死,他還敢和寧王眉來眼去,當年師兄想讓他接掌掌門的位置,被幾位師長壓下了,事實證明沒錯,如今寧王的下場如何?真要捲進去了的話,你以為那些人會放過上清宗?都這個時候了,他們還來找上清宗,不是給上清宗找麻煩是什麼?以上清宗如今的底子是真的經不起折騰了,搞不好會帶來滅門之禍,你是掌門,該知道輕重!」

  唐儀平靜道:「長老似乎忘了一點,他是我名分上的夫君,讓他出面,消息一旦傳出,和上清宗捲入其中有什麼區別嗎?」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唐素素情緒很快穩定了下來,淡淡道:「丫頭啊,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已經安排好了,以後不會有什麼牽連的機會,如今你地位已穩,不需要再留下什麼後患!」

  唐儀悚然一驚,意識到了她話中的深意,驟縮瞳孔死死盯著她……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47 AM

第二十一章 下山

  唐儀走後沒多久,一個名叫田香的女弟子快步而來,走到唐素素跟前低聲耳語了幾句,唐素素眉頭挑了挑,發出一陣冷笑,復又低聲交代了幾句。

  稍候門外又來一人拜見,不是別人,正是宋衍青。

  得了允許進入的宋衍青見唐素素遞了一封書信給身旁的田香,並交代道:「讓牛有道下山後交給廣義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順道的事,讓他務必送到!」

  「是!」田香雙手接了書信應下,轉身離去時悄悄瞥了眼宋衍青。

  宋衍青則盯著她手上書信頗為留意,回頭又對唐素素恭敬行禮道:「弟子拜見長老!」

  唐素素樂呵呵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多禮。

  然宋衍青面無表情,平靜道:「長老,聽說牛有道要下山給商朝宗做法師隨扈?」

  唐素素稍頷首,「是有這麼回事。」

  宋衍青臉皮略繃緊了幾分,沉聲道:「長老,您之前剛剛保證過上清宗不會給商朝宗派隨扈法師的。」他是先商淑清先回到上清宗的,事先已經跟上清宗打過了招呼,現在上清宗又要派人給商朝宗,回頭這事他沒辦法跟家裡那邊交差。

  唐素素嘆道:「實在是事出意外,商郡主拿出了上清宗當年給予寧王的報恩信物,親自上山找上了門,讓上清宗如何推脫?上清宗乃是名門正派,欠了人家的恩情,人家現在要你還,若是不還的話,以後上清宗上下還有何面目在修行界見人?會被人戳脊樑骨笑話的,衍青,這可不是可有可無的小事,實屬無奈。」

  宋衍青道:「報不報恩的,弟子對那往事並不清楚,不便妄做評斷,弟子只知京城那邊的話已經帶到了上清宗,現在上清宗的舉動出乎京城那邊的預料,弟子想請問長老,弟子該怎麼對京城那邊交代?」語氣略顯深沉還有幾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唐素素呵呵道:「多慮了,牛有道什麼情況有幾斤幾兩你還不知道嗎?就憑他能給人當隨扈法師嗎?純粹是敷衍商朝宗罷了。」其實這邊一開始的確沒想過要派人給商朝宗,但人家找上了門拿出了信物,事關一個門派的信譽,不好直接拒絶,不得不與之周旋。讓商淑清去見牛有道,也是想讓商淑清知難而退,畢竟牛有道的年紀擺在那裡,誰知商淑清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同意了,倒是搞得上清宗有些騎虎難下。

  宋衍青淡然道:「弟子這些年沒在上清宗,牛有道什麼情況弟子不知道,弟子只知京城那邊的意思是,不能派人給商朝宗,一個都不許!」

  「你呀!」唐素素指了指他,微微搖頭道:「我是在為你著想,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

  「呃…」宋衍青愣了一下,「為弟子著想?弟子看不出哪裡是在為弟子著想!」

  唐素素漫不經心地點了一句,「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掌門唐儀壓根就看不上牛有道,這麼多年連面都沒見過幾次,至今沒和牛有道圓房,掌門至今還是清白處子之身。如同我早年跟你說的那般,掌門只是為了擔負重任,並非是真想許身給牛有道,掌門怎麼可能看上一個山野村夫,你和牛有道比起來,掌門難道還分不清哪個好嗎?可掌門是上任掌門的女兒,有些責任她必須承擔,你身為男人要理解她一個女人的苦衷。」

  「……」宋衍青徹底怔住,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兩眼漸漸放光,一顆心又活絡了起來,什麼意思唐素素已經暗示的很明白了。

  唐素素留心了一下他的反應,又繼續說道:「商朝宗什麼情況大家心知肚明,注定危機重重不得善終,何況牛有道壓根沒有自保能力,跟著商朝宗和找死有什麼區別?有些事情上清宗是不好明著做的,道理你應該懂,人在上清宗出事不太合適,若是被商朝宗給連累了,那則是另外一回事。寧王和東郭浩然的關係你也知道,商朝宗指定找東郭浩然的弟子出山,上清宗其他弟子也能理解,不會有疑。」

  宋衍青目光忽閃,不知在琢磨什麼東西,總之繃著的臉色緩了下來。

  殿內靜默了一陣,察言觀色的唐素素忽又笑道:「當然了,凡事都有意外,也許商朝宗能渡過重重危機,順帶保了牛有道平安,那只能說是他的造化,那掌門和他的夫妻關係也就還得繼續維持著。衍青吶,上清宗有上清宗的苦衷,牛有道算不上什麼法師隨扈,情況你要幫宗門跟京城那邊解釋清楚啊!」

  宋衍青臉上擠出一絲笑意,連連點頭道:「弟子也是上清宗弟子,自然是幫著師門說話的,長老放心,弟子知道該怎麼跟京城那邊解釋。」

  唐素素頷首:「那就好,那就好,我果然沒看錯人。」

  「長老若沒其他吩咐,弟子先行告退!」宋衍青拱手告辭道。

  唐素素樂呵呵揮袖道:「去吧去吧。」

  宋衍青恭恭敬敬後退幾步,旋即轉身快步離去。

  一離開這邊,他立刻回去找到了許以天和陳歸碩這兩個跟班,一個讓準備馬匹,一個讓去跟宗門告假,理由是要回趟京城。

  一切準備好了,三人快馬加鞭離開了上清宗。

  這一路上,宋衍青心中是頗為興奮的,因唐素素的話而興奮,唐儀和牛有道竟然是有名無實的關係,實在是讓人意外,看來這朵鮮花還是要等他來採的,他下定決心這次勢必要將唐儀給弄到手,唐素素應該清楚再三糊弄他的後果,敢不配合試試看!

  「師兄,走反了方向,那邊不是去京城!」

  三騎跑出上清宗範圍,剛涉淺水灘跨河跑到對岸,領騎在前的宋衍青縱馬跑了個相反的方向,追上來的陳歸碩趕緊喊了聲提醒。

  「廢話!我又不是瞎子,跟我走就是!」宋衍青回頭罵了聲。

  許以天和陳歸碩面面相覷,不知道他要幹什麼,只好加速跟上……

  盤膝閉目在蒲團上的唐素素靜默無聲,殿內燈火併未挑的太明,光線半沉浸在昏暗中。

  田香快步從殿外闖入,跪坐在了唐素素跟前低聲道:「長老,人沒有往京城方向去!」

  「蠢貨倒是想得美!」唐素素睜眼冷笑一聲……

  次日,天剛濛濛亮,一名上清宗弟子來到『桃花源』,請牛有道下山,問有沒有什麼要幫忙收拾的。

  看得出來,這名弟子的眼神明顯對這位掌門夫君帶有好奇意味,然牛有道問他什麼時,他又小心著什麼都不肯說。

  牛有道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帶了兩套換洗衣服之類的打了個包裹,連同商淑清送來的那把寶劍一起背在了身上,就這樣下了山。

  沿著山崖中間劈空陡峭之地的『之』字型台階一路到了山下,過了一道石橋,只見商淑清正在那等著。

  商淑清身後還跟了四名彪形大漢,兩人一身青色勁裝,另兩人一身土灰色勁裝,手腕上戴著皮革護腕,腰上也綁著護腰皮具,皆流露出一股肅殺凶悍氣息,身旁的馬匹上掛著弓弩刀劍之類的武器。

  「法師!」商淑清拱手見禮。

  牛有道點頭笑了笑,田香牽了匹毛色神駿的棗紅馬過來,見禮後指著馬身上掛的包裹道:「師叔,這裡有宗門給你預備的金銀細軟,還有一些路上用的乾糧。」隨後又從袖裡掏出一封封好的書信遞來,「這是掌門讓您途中順帶給廣義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的一封信,您途中會路過那個地方,詳細地點問問便知,掌門讓您切記送到。」

  牛有道接到手翻看了下,沒見信封上有署名,順手塞進了馬匹上掛著的包裹裡,抬頭看了看上清宮方向,問道:「我不需要去辭行嗎?」

  田香笑道:「掌門說不用了,說郡主他們還要趕路。」

  「哦!那就走吧。」牛有道嘴角略帶自嘲地笑一聲。

  這麼多年了,他在這裡一向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這次也一樣,說多了都是廢話,接了繮繩,俐落地翻身上馬。

  郡主一行亦迅速上馬,率先調頭馳騁而去,牛有道尾隨在後追去。

  一行縱馬狂奔,踏踏疾馳而去。

  上清宮山崖邊的一棵蒼松下,衣袂飄飄若仙的唐儀居高臨下,蹙眉看著騎行的一幕,對牛有道的來歷越發狐疑,看牛有道俐落馳騁的樣子,難道牛有道早年經受過騎乘訓練?一個山窩裡的窮小子有這條件?

  馬蹄急驟脆響聲中,牛有道回頭看了眼『桃花源』,只見桃花依舊燦爛,不知自己此去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上清宗的地域範圍不小,快馬在山林道路間馳騁了片刻,快要出地界時,前方數騎突然在林蔭道路上緊急立馬而停,逼得後面的牛有道也趕緊停下了,探首一看,只見獨眼瘸腿的圖漢攔在了前面的路上。

  「郡主,我有話和他單獨談談。」圖漢指了指後面的牛有道,聲音粗獷。

  商淑清回頭看了眼,見牛有道沒什麼意見,遂揮手帶著四名隨從先走了。

  牛有道跳下馬來,笑道:「什麼事需要在這劫道來說?」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49 AM

第二十二章 法師請來了

  圖漢一瘸一拐地走近了,伸手摸了摸馬背的包裹,低聲道:「宗門給你的乾糧不要吃,可能不乾淨!另外記得,出了這裡後,找到機會立刻離開郡主一行,自己另謀地方去,不要再回來了,走得越遠越好,在沒有自保能力之前,最好讓上清宗的人永遠找不到你。千萬記住,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你和掌門的夫妻關係,否則會惹來殺身之禍,明白嗎?你是聰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說。」

  牛有道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笑道:「我手無縛雞之力,你讓我一個人走,我能走哪去?」

  圖漢勃然大怒,一把扯了他衣襟,那張本就猙獰的臉變得更加猙獰,連那絡腮鬍子似乎都在根根抖動,「我呸,你少來這套,藉著我酒醉從我嘴裡套了不少話去,其中就有修行上的疑惑請教,手無縛雞之力?你當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偷修煉?我不管你究竟是什麼來歷,既然東郭師叔能收你為徒,其他的我也不想知道的太多。」

  「原來你一直在裝醉!」牛有道笑了。

  「不想死就照我的話去做。」圖漢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牛有道喊道:「若是上清宗的人盯著我不放的話,我該如何自保?」

  圖漢腳步一頓,又轉身回頭,看了看四周,低聲道:「若真出現這種情況,你想辦法去妖魔嶺找一個叫趙雄歌的人,他是你師傅的師弟,被上清宗視為恥辱,早年被逐出了上清宗,但實力非凡,你找到他後憑你身上的護身符自然能證明你的身份,他會庇護你,在他身邊,上清宗不敢動你。」

  「妖魔嶺…趙雄歌…」牛有道默念幾聲記下了,旋即又奇怪道:「上清宗要對我不利,我一點都不意外,你讓我離開郡主一行是什麼意思,難道郡主請我出山就是為了害我嗎?」

  圖漢冷笑一聲,「你真以為那郡主身份地位崇高,去了就能跟著享受榮華富貴?」

  牛有道對此早有疑惑,表面卻兩手一攤道:「難道不是嗎?寧王商建伯貴為當朝大司馬,位列三公,乃是燕國一等一的權貴,跟著他們還能少得了榮華富貴?」

  圖漢哼哼道:「做你的美夢去吧!寧王五年前就死了,和東郭師叔還有上任掌門出事的時間應該差不離,宗門內部懷疑三人之間的死是不是有什麼關聯,但又不敢宣之於眾。寧王除了這個女兒外,還有個兒子,名叫商朝宗,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你不知道的是,商建伯在世時的主張比較極端,侵犯了天下修士的利益,據說也惹得皇帝對他不滿,商朝宗雖然繼承了王爵,卻聽說犯了點事,被皇帝藉機剝奪了官職,趕出了京城,此去蒼廬縣就是被趕回了封地。這麼跟你說吧,因為商建伯的原因,其子商朝宗也受到了影響,怕是有人不想給他活路。」

  「哦!」牛有道明白了,「我跟著他會被連累,是這個意思吧?」

  「知道就好。」

  「上清宗想讓我送死是不是?」

  「你覺得我會說自己宗門壞話嗎?」圖漢鄙視一聲,扭頭就走。

  「這就完了?別走啊,我對好多事情都不清楚,咱們再聊聊。」

  「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牛有道嘆了聲,笑道:「我知道你是看我師傅的面子,總之不管怎麼說,老圖,謝謝你這麼多年對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關照。」

  圖漢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獨眼,偏頭一口唾沫,「我呸,走了!」

  閃身往林中一躥,腳在樹幹上一蹬,幾個起落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回味了下剛才的話,牛有道回頭看看來路,翻身上馬,一溜煙馳騁而去。

  出了山林,與外面等候的商淑清等人碰了頭,一起縱馬奔向遠方……

  瀑布飛流,橫掛前川,激流成河,湍急處改道往深山,平緩處慢慢流淌向平原。

  遠處官道上,數百騎蹄聲隆隆,一路飛馳而來,抵達淺水河灘時,紛紛停下,等候在了路邊。

  為首翹首以盼者正是商朝宗和藍若亭。

  經過途中的治療和調養,雖一路奔波辛苦,但商朝宗的氣色卻是好了不少,至少穿戴有模有樣不再破破爛爛,此時看來面容堅毅俊朗,精神抖擻,頗有男兒氣概。

  兩人身後是近五百名勁裝騎士,各攜刀劍弓弩之類的武器,中間還夾雜著上百匹良駒,有的空著留待換乘,有的駝負著消耗物資。

  一行停下後,綻露肅殺氣勢的五百騎迅速散開警戒四周,數騎馳騁到地勢較高處瞭望,配合嫻熟默契。

  靜候了快半個時辰,還不見人,商朝宗不無擔憂道:「說好了天亮碰頭的,清兒不會出事吧?」

  藍若亭道:「那倒不至於,上清宗再怎麼樣,好歹頂著個名門正派的牌子,不至於公然對郡主不利。」

  商朝宗眺望上清宗方向,喟嘆一聲,「東郭先生仙逝,這上清宗怕是要和我皇室漸行漸遠。」

  藍若亭捋鬚緘默一陣,他不好說是皇室先有負上清宗,當然,也不能全怪皇室,皇室也是迫於修行界勢力的壓迫不得已而為之,沉吟道:「某種程度上來說,上清宗的確是受了先王的連累,才遭至修行界各派的打壓,以至於加劇了衰敗,才落魄到這般地步。先王在世掌握兵馬大權的時候尚難以對抗修行界的勢力護他們周全,如今先王已故,上清宗連最後的有力屏障都沒了,處境已是相當艱難,不肯派人協助王爺也能理解,倒也不能怨他們。」

  商朝宗頷首:「我還不致於心胸如此狹隘因人家不肯幫自己而怨恨,若真如此,豈非成了小人!」似乎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看向他,「先生,我有一事不明,你明知上清宗不會派法師給我做隨扈,為何還答應讓清兒跑這一趟?」

  藍若亭微笑道:「王爺難道真的認為小郡主是為了去求隨扈?」

  商朝宗詫異,「難道不是嗎?」

  藍若亭輕嘆一聲,捻著下巴上的鬍鬚搖頭,「有件事情王爺不知,早年的時候,郡主剛出生,臉上並無那胎記,但是長哭不止,良醫無策,恰好東郭先生來訪,於是先王請東郭先生為郡主一看是否有什麼隱疾。東郭先生為郡主檢查後,說並無隱疾,只是生來命苦,因此而哭。」

  商朝宗滿臉不解,「出生王府,金枝玉葉,錦衣玉食,父母通情達理,何來命苦一說?」

  藍若亭搖頭:「當時我也不懂,但東郭先生對氣數命理之玄學頗有涉獵,說從郡主的根骨來看,乃是天生的紅顏禍水,長大後必然芳華絶代,在這亂世以色娛人豈能不苦?先王當即懇請破解。東郭先生說郡主出生王府,就算苦,也必然是先甜後苦,欲破之則必須改命。先王問如何改之?東郭先生說,先甜後苦可改成先苦後甜。先王請他施為,於是東郭先生施法,在郡主臉上種下了醜陋胎記。奇怪的是,胎記種下後,郡主啼哭立止,竟咯咯笑了出來,先王大喜,自然也對東郭先生的話深信不疑,只是苦了郡主這些年。當時東郭先生曾有言在先,待機緣合適的時候,可讓郡主來上清宗找他,他會還郡主真容。然而只怕連東郭先生自己也沒算到他會等不到那個時候便已仙逝。」

  聽到這裡,商朝宗恍然大悟,笑道:「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清兒是想持劍找上清宗的人還她真面目。」

  藍若亭頷首:「法出一門,既然東郭先生會的本事,想必上清宗也差不離吧。上清宗若不願派修士協助,祛除郡主臉上的惡斑應該不會拒絶,人家正好可收了那劍以還人情,郡主也能得償所願。」

  「噓…」前方高坡上傳來警衛的哨聲,眾人看去,那警衛朝上清宗方向打了個手勢。

  很快,有隱隱馬蹄聲傳來,商朝宗放眼看去,暗暗鬆了口氣,回來了。

  只見六騎馳騁而來,一馬當先者是那熟悉的紗笠裝束,然多出一騎來不免讓商朝宗和藍若亭面面相覷,難道猜測有誤,上清宗竟敢派人隨扈?

  六騎濺起陣陣水花,衝過淺水河灘上了坡,與這邊會面而停。

  商淑清勒住駿馬,聲音清脆道:「哥,藍先生,幸不辱命,法師請來了。」

  商朝宗面帶狐疑之色,藍若亭略蹙眉,都在審視牛有道,覺得這人未免太年輕了一點,能有什麼法力修為?讓這小年輕當法師隨扈,簡直是在開玩笑,還不知道誰保護誰。

  兩人第一直覺都認為這是上清宗在敷衍了事,隨便派了個人來湊數打發。

  牛有道也在默默觀察他們,臉上始終掛著無害微笑。

  「這是我三哥商朝宗,這是我家先生藍若亭。」商淑清先為牛有道介紹了兩人身份。

  牛有道拱手笑道:「見過王爺,見過藍先生。」

  商淑清反過來又為兩人介紹牛有道:「這位是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牛有道!」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50 AM

第二十三章 此人不簡單

  東郭浩然的關門弟子?商、藍二人愕然,又忍不住相視一眼。

  儘管心存疑慮,在不明真相前,兩人還是保持著涵養和禮儀拱手道:「有勞法師。」

  客套過了,放下手後,藍若亭直言不諱道:「恕藍某無禮,藍某和東郭先生也算是舊友,彼此間多少算是瞭解一點,東郭先生的親傳弟子藍某都認識,從未聽說東郭先生有一個叫牛有道的關門弟子。」

  對此,牛有道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從唐儀當外人面喊他師弟就能理解,壓根不想讓外面人知道他這號人的存在,遂笑道:「有些事情不便解釋,總之不會有假,其中內因有合適的機會自當告知。」

  藍若亭飽含深意地瞥了眼商淑清,他很清楚商淑清是個什麼樣的女人,絶非一般沒頭腦的愚婦,不知商淑清請這麼個人來有何用意。

  多話沒說,一行隨後繼續趕路,不過牛有道感受到了對方對自己似乎並不太熱情,被騎兵夾在中間,似乎在防範他。

  其實商、藍二人已經將上清宗的心思猜準了,估計是隨便派了個人來應付了事,同時還有點擔心牛有道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因此而防範。

  途中拉開了與牛有道的距離後,找了機會,商朝宗趁機問了商淑清一聲,「清兒,可曾請上清宗幫忙祛除臉上胎記?」

  商淑清略默一陣後,回道:「王兄,真沒那必要。東郭先生有句話說的沒錯,這亂世之中以色娛人未必是好事,更何況我們如今的情況,女兒身太體面了反而可能會給咱們惹麻煩,醜一點又有何妨!」

  這話說的藍若亭直搖頭,哪有女人不愛美的道理。

  商朝宗沉聲道:「你遲早是要嫁人的,總不能一輩子蒙著臉吧!」

  商淑清:「哥,我非草木,也嚮往兒女之情,奈何生不逢時,這亂世之中你我出身注定拔劍四顧,兒女之情太奢侈。哥,真不用在乎我臉上的胎記,一般人我還看不上。我自詡明珠蒙塵,若真能遇上不嫌棄的,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有情人,我必掃塵以明珠之身待之!緣來自來,無緣則靜候,不必勉強!」迎風馳騁垂紗飄飄。

  話雖有理,商朝宗也不吭聲了,然面頰緊繃,心中悲憤,一般女子十六七八就要嫁人生兒育女,只恨自己無能連累了妹妹,牢中一待數年,將妹妹拖成了年近二十的老姑娘,如今商家的情況,就算妹妹臉上沒那惡斑般的胎記,又有誰敢娶自己妹妹?堂堂郡主之身,隨便找個?他又不願虧待委屈了自己妹妹,父親在世時再三交代過要照顧好妹妹……

  一行途中或快或慢行進,輪流換乘馬匹,給馬匹恢復體力的空檔。

  行至傍晚,在一河畔安營歇息,有人紮營,有人取水燒火,有人警戒,有人專門打理坐騎。

  河畔一座座帳篷,一堆堆篝火,煮食的香味漸漸飄起。

  搬了塊石頭坐的牛有道取了包裹,掏出裡面的乾糧後,想起了圖漢的話,琢磨了一下,隨手將乾糧全部拋進了一旁的河裡。

  坐不遠處的商朝宗一直在悄悄觀察牛有道,見狀,忍不住冷哼一句,「如此精細的乾糧扔掉豈不可惜?這兵荒馬亂的世道,不知多少人食不果腹。當然,這些修士從不缺吃喝的東西,怕是吃慣了好的…」

  一旁拿了根樹枝撥弄火堆的藍若亭卻用樹枝碰了下海朝宗的腳,笑著搖了搖頭,還喊了人去請牛有道去另一邊的熱鍋旁去吃熱的。牛有道隱約聽到了人家的不滿,但是不當回事,有人來邀,欣然前往,有什麼事能比填飽肚子重要?

  回頭,商朝宗問道:「先生覺得我說過了?」

  藍若亭笑道:「之前我還擔心此人有什麼問題,現在看來,這人怕是不受上清宗待見,才被攆來了敷衍我們,我現在倒是有點相信他的確是東郭先生的弟子。」

  商朝宗哦了聲,「何以見得?」

  藍若亭:「王爺沒發現嗎?白日裡,他也是向我們討吃的,連那粗糙乾糧都能吃下,如此精細的乾糧反而不願享受給扔了,這不是犯賤嗎?加上能被上清宗派來跟我們,估計他對那乾糧有什麼疑慮,明日裡不用再把他看那麼緊了,不妨放鬆看管給彼此一個機會瞭解一下。」

  商朝宗看向和士兵坐一起吃喝的牛有道,露出若有所思神色。

  商淑清從河邊洗漱回來,夜間紗笠也摘下了,一頭秀髮放開了,在夜風中絲絲飄逸,透著柔情似水般的風華,到了這邊後,藍若亭問道:「郡主聰慧,不是魯莽之人,難道看不出此人年紀太輕沒什麼法力修為,何以會答應讓此人隨行?」

  商淑清坐在了一旁的馬紮上,捋了捋兩肩秀髮,沉吟道:「哥和先生的心思清兒都懂,怎麼說呢?首先是覺得有總比沒有好;其次,我覺得此人不簡單,哥正是缺人的時候,哪怕是能多半個能人相助也好過沒有。」

  聞聽此言,藍若亭頓時饒有興趣道:「郡主何以覺得此人不簡單?」

  商淑清坐姿側顏優美,但那張臉在篝火火光恍惚下,真宛若鬼臉一般,略作沉思,理了理思路道:「唐儀是現今上清宗的掌門,門中弟子哪怕是高一輩的弟子見了她都恭恭敬敬,然這牛有道見了唐儀雖然也算恭敬,可其中卻給人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只感覺是表面上的恭敬,骨子裡似乎把唐儀視若平等。最奇怪的是,我隱隱發現唐儀面對他時有點色厲內荏,看似強硬且高高在上,實則似乎有些心虛,總會有意或無意避免與牛有道的目光對視。」

  「心虛?」商朝宗奇怪一聲。

  商淑清:「哥,別忘了我也是女人,對女人細微反應上的一些內心表現能有所理解。」

  藍若亭好奇道:「唐儀是上清宗掌門,此人看著年紀輕輕,唐儀面對他怎會心虛?」

  商淑清搖頭道:「先生,這一點我也很奇怪,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幸好我戴著紗笠可認真細細觀察,反覆留心注意後,覺得不會有錯,唐儀面對他應該就是心虛。」

  商朝宗和藍若亭相視一眼,不禁齊齊回頭看向不遠處篝火旁盤坐地上一手熱湯一手乾糧又喝又啃與人笑談的牛有道,倒似頗為灑脫的一個人。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清婉吟詩的聲音又將二人拉回了頭看向商淑清,二人皆有些愕然。

  商淑清略蹙眉,帶著思索神色將記憶中的詩篇完整唸出:「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勢,酒盞花枝隱士緣。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閒。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她天資聰慧,有過目不忘之能,記憶力自然也是超群的,牛有道唸了一遍的詩,她也只聽了一遍,居然就被她給背了下來。

  唸完後,抬目看著二人的反應。

  商朝宗呵呵道:「這是清兒你新作的詩嗎?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呵呵,好詩,聽著都逍遙,只是未免有些懶散消極,這是清兒你所期盼的生活嗎?」

  商淑清搖了搖頭,又看向藍若亭的反應。

  藍若亭稍作沉思後,徐徐說道:「東郭先生的清修之地我曾拜訪過,門前有一株千年桃樹,無論春夏秋冬,桃花燦爛如霞永不凋零,很是神奇,也的確是讓人印象深刻。郡主突然唸作此詩,莫非是見到牛有道時的第一印象?」

  商淑清繼續搖頭:「不是我作的,此詩是牛有道作的。當時我隨唐儀登門桃花源,牛有道就懶散在桃樹下的一張躺椅上睡夢正香,獲悉這就是要指給我們的法師隨扈後,我心中其實也不快,從牛有道的年紀上就能看出是在敷衍我們,既然如此無心,強求也沒用。正準備還劍告辭,誰想牛有道卻伸著懶腰如夢囈般隨口吟出此詩,當場給我一種才華橫溢的驚艷感,而對方詩中更是把自己自詡為隱士高人,頗有懷才不遇的味道,我這才有了耐心繼續看看再說,之後察覺到了唐儀的異常,最後才下了有不如無的決心,候了此人下山同來。對了,此人一開始明顯是不想下山跟我來的,後不知唐儀跟他說了些什麼,他才同意了。他離別時,上清宗連點正當的辭別都沒給他,就隨便派了個小弟子把他給打發了,能感覺到他的無奈。」

  「哦!」藍若亭捋鬚,目光瞟向牛有道那邊,「聽郡主這麼一說,這詩中的確有一股將自己自詡為隱士高人的味道。現在想想,這人氣質倒也不凡,是有幾分灑脫從容,還能有如此詩詞才華,不像以前見過的上清宗弟子,的確是有點意思,待我找個機會試試他,看看究竟有多高……」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51 AM

第二十四章 道爺、猴子

  是夜,該休息的基本上都休息了,牛有道觀察了一下一行人馬的防禦戒備布置。五百人馬雖然是輪值休息和戒備,但看樣子,估計方圓幾里之內有什麼異常難逃這邊的察覺,他也就放心了一些。

  一座帳篷內,垂簾撥開一道縫隙,藍若亭盯著牛有道的舉動細細觀察後,微微一笑,嘀咕自語:「有點意思…」

  稍作溜躂的牛有道回了自己帳篷內,摸出了那封信,藉著外面的篝火火光,拔出寶劍以劍鋒小心剔開了密封,抽出了裡面紙張翻來覆去看了看,竟然是張白紙,連一個墨點都看不到。

  對著外面的篝火火光反覆看過後,又將紙張放在鼻子前反覆嗅了嗅,最後還伸出舌尖在紙張上亂舔了一通,砸吧著品嚐了一下滋味。他還擔心用了什麼隱藏字跡的藥物,這一舔,什麼都明白了,敢情是封假信。

  「廣義郡小南山南山寺主持…看來老圖的提醒並非無的放矢,還真想害老子,真當老子是泥捏的……」牛有道自言自語地皺起了眉頭,琢磨著真要是被上清宗盯上了鬧個陰魂不散的話,怕是麻煩,畢竟許多事情他還搞不清深淺。

  反覆思索後,心中有了謀劃,又將白紙折好,重新裝回了信封……

  次日大早,天剛濛濛亮,眾人吃過東西準備出發。

  帳篷有人搭有人收,馬匹有人喂好了送過來,什麼都不用牛有道管,一切都有人打理的好好的,明顯是一群訓練有素的傢伙。

  一行再次出發,隆隆疾馳,牛有道察覺到了與昨日的不同,已經沒人再把他夾在隊伍中間看著他。

  跑了些路後,牛有道突然快馬加鞭跑到了前面,與商朝宗三人成排在前。

  三人看著他,牛有道隨口找了個話題,「王爺,以您的身份,身邊就五百人馬嗎?」

  商朝宗道:「本王的品級,沒有官職的情況下,按祖制,只允許有五百親衛。」

  「哦!原來如此。」牛有道點了點頭,其實就是找個話茬,說完了就賴在前排不退了,跟在後面吃灰多難受。

  藍若亭忽笑問道:「恕藍某見識淺薄,敢問法師,不知五陵豪傑墓在何地?」

  「呃…」牛有道立馬意識到了和自己的桃花詩有關,不禁看向商淑清,奈何人家遮著臉,看不清反應,看也是白看,遂呵呵一聲道:「瞎謅的。」

  這解釋還真讓藍若亭無語,隨後又向牛有道打聽上清宗的情況,牛有道雖在上清宗待了幾年,可壓根就不知道什麼,皆以『一言難盡』帶過。

  其實他說的都是實話,可在藍若亭等人看來,這傢伙沒一句實話!

  半上午過去,穿過山,越過荒原,道路又順到了河道旁,看著沿途的風景,牛有道神情中漸漸流露出思索回憶神色。

  直到河道對岸的山腳下出現了三棵併排的蒼勁老樹,牛有道才確認了過來,離五年前離開的那個山村應該不遠了。

  河流走向開始向山中迂進,快到前方通往山中的一條小路時,牛有道突然回頭道:「王爺,前面路口能不能停一下?」

  說話間已經到了,商朝宗抬手,人馬陸續勒住繮繩停下。

  商朝宗問道:「法師有事?」

  牛有道揚鞭指向一旁小路,「不瞞王爺,這裡面有個山村,正是我出身的地方,我少小離開,還不曾回去過,想回去看看怎麼樣了,不會耽誤太久時間,能不能請王爺稍候。」

  商朝宗看向藍若亭,有徵求意見的意思。

  藍若亭四周看了看,笑道:「既如此,王爺,不妨一起去看看能出法師的地方是何鍾靈毓秀之地。」

  商朝宗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想趁機探探牛有道的底細,點頭道:「也好!」

  牛有道心知肚明,也懶得解釋什麼,笑回一句,「窮山窩子罷了,就怕王爺嫌棄。」

  「走!」商朝宗揚鞭一指,立刻有幾名前哨縱馬跑去探路,其他人不疾不徐地隨後。

  途徑山中林密之地,不用吩咐,左右人馬有人開始弓弩上弦,或抓住了武器,高度戒備著四周。牛有道回頭看了看這些人,能感覺到這些人都不是一般的軍士,極具實戰經驗。

  「噓…噓…噓噓。」

  山中突然傳來鳥鳴聲,牛有道似乎被電觸了一下般,猛然看向鳥鳴方向,瞪大了眼睛。

  「王爺,這鳥叫的不地道。」

  護衛軍士中突然有人出聲提醒,商朝宗等人立刻勒住了馬,高度戒備四周。

  有人馬護住了商朝宗等人,也有人開始將牛有道夾在了中間,弓弩已經隱隱對向了他,虎視眈眈,貌似把牛有道當做了故意誘他們進陷阱的人還是怎的,一旦不對隨時要發難。

  「噓噓…噓噓」

  遠處又隱隱傳來鳥鳴聲。

  牛有道立刻神色激動了起來,目光探尋著四周,也撮唇「噓…噓…噓」學了三聲鳥叫。

  四周陷入了安靜,等了一會兒後,才又傳來「噓…噓」兩聲鳥叫。

  牛有道頓時兩眼放光,無視身邊隨時帶來的威脅,怒喝道:「讓開!」

  藍若亭略默,擺了擺手,示意人馬讓開了。

  牛有道直接縱馬衝了出去,跑出不遠,又停下了,「噓……」再次撮唇發出一聲悠長鳥鳴聲。

  接著原地勒馬轉圈,不斷觀察著四周。

  沒多久,山林中嘩啦閃現一個人影,一個魁梧青年衝到半山腰,停在一棵大樹下,瞪大著眼睛盯著牛有道打量,絲毫不顧瞄準他的弓弩。

  牛有道亦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對方,兩人就這樣彼此互相打量個沒完沒了,後面的商朝宗等人看著奇怪。

  魁梧青年明顯很激動,嘴唇嚅囁哆嗦了許久,最終顫音道:「道…道爺,是你嗎?」

  這一聲久違的『道爺』二字,真正是讓牛有道熱血沸騰!

  牛有道用力握拳收了下肘,猛然指著他,興奮異常地斷然道:「猴子!」

  『猴子』二字也讓那魁梧青年情緒徹底失控了,不顧荊棘衝了下來,跳落在了山道上。

  牛有道翻身跳下馬,兩人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在了一起,互相用力拍打著對方的後背,那簡直比一對熱戀中的戀人還深情。

  藍若亭等人看的差點起一身雞皮疙瘩,不過算是看明白了,這個牛有道從見面就能看出是個從容淡定的人,頗為灑脫,如今居然如此失態,可見是遇上了交情非同一般的故人。

  但幾人身邊的護衛人馬卻沒敢放鬆警惕,高度戒備著周圍,到現在若還不明白那所謂的鳥叫是有人在發信號才怪了。而且有一點非常能肯定,牛有道對這種鳥叫信號也非常熟悉。

  外人是難以理解相擁二人在這個世界的寂寞的,那是一種心靈深處的寂寞,外人也無法理解二人的交情。

  待到雙雙情緒穩定下來後,兩人推開彼此打量對方,眼神中飽含太多太多的感情。

  看到猴子雄壯的塊頭,還有那個頭居然比自己還高半個腦袋,想想猴子以前那因瘦小身板才得來的『猴子』外號,牛有道突然笑得前俯後仰。

  猴子剛才的失控情形已經不見蹤影,似乎又恢復了從前那面無表情的冷漠樣子,很酷!

  有些骨子裡的來自靈魂的東西是改變不了的。

  「道爺,你笑什麼?」猴子問了聲。

  牛有道搖頭呵呵道:「你不覺得你現在的身材有問題嗎?」

  猴子愣了一下,意會到了什麼,嘴角略微翹了一下,代表自己也覺得好笑。

  摁奈下笑意,牛有道奇怪道:「你怎麼來了?我好像見你逃進了甬道。」

  猴子淡定道:「不進甬道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牛有道愕然:「這話怎麼說?」

  猴子:「整個甬道整體坍塌,我躲都沒地方躲。」

  「……」牛有道無語,還以為對方跑的快,沒想到下場更慘,嘆了聲,朝山路盡頭方向努了努嘴,問:「你也是從那小廟村冒出來的?」

  猴子點了點頭,問:「你是牛有道?」

  牛有道樂了,「你怎麼知道?」

  猴子:「醒來後,發現自己中了箭,才知村子不久前遭受過匪兵的洗劫。養傷的時候,聽說村裡有個叫牛有道的變得有點奇奇怪怪,跟傻子一樣找村裡人問東問西,說跟我一樣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什麼時候離開了村子村裡人都不知道。我當時就反應了過來,應該是道爺你,奈何我當時的身體傷得很重,不宜去找你,也不知道該去哪找你。」

  商朝宗等人看著這邊,距離稍遠,聽不到二人在說什麼。

  牛有道沉默著點了點頭,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我一直以為你當時脫身了,沒想到你也來了,否則我不會一個人離開小廟村。」

  猴子就一個字,「懂!」

  有這一個字就夠了,牛有道也不多解釋了,負手眺望四周山林,頗為感慨地嘆了口氣,又有點慶幸道:「幸好我這次順道經過這裡,想著過來看看那些村民,還點人情,否則怕是不知什麼時候才能與你再見。對了,憑你的本事,這山村怎麼能留得住你,你就沒想過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把誰家姑娘肚子禍害大了?」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53 AM

第二十五章 這人有點不地道

  猴子自動過濾了姑娘大肚子的事:「想過。但當時的確傷得重,養了小半年才把傷養好,多虧村裡人照顧吧。後來地裡糧食熟的時候,又親眼目睹了匪兵搶掠,的確有點不像話,這裡的兵跟匪沒什麼區別,每次糧食熟的時候基本上都會來搶上一次。」

  牛有道能理解他的心情,知道猴子以前是特殊兵種出身,有某種情結在身。而自己若非無意中幫了猴子那孤寡老娘養老看病送終,憑猴子的本事怕是也不會投奔自己這種人,畢竟自己是另一條道上的人,猴子跟自己純粹是為了還不孝兒欠老娘的東西,之後漸漸結下了手足之情。

  「後來我想,去外面也不見得能找到你,估摸著你遲早要回這村裡看看,就像你說的要回來還人情,決定在這裡等你。而我也要還村裡的人情,為了避免他們屢次被搶,留下將村裡人組織訓練了一下。還有就是這身體底子不太好,我也趁這些年把這身體鍛鍊了一下,不然這世道這麼亂,跑出去沒點自保能力遇事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牛有道點頭,兩人都懂對方,看來兩人再見也是必然的事情。

  「你呢?」猴子朝商朝宗等人送了送下巴,「什麼情況?明明跟你一起來的,看起來對你似乎不太友善。」

  「呵!」牛有道回頭一看,才想到把那些人給晾下了,拍了猴子後背,「來,給你介紹一下。」

  帶了猴子過去,牛有道把商朝宗等人給介紹了一下,又介紹猴子,「這是我好兄弟,叫…」撓了下腦袋,回頭問猴子:「你叫什麼來著?」剛才忘了問他現在叫什麼。

  藍若亭等人的下巴差點掉下來,你好兄弟你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你們交情明顯非同一般,有這樣睜眼說瞎話的嗎?上清宗派來的這人有點不地道啊!

  猴子目光淡定掃視諸人,「袁罡!」

  「哦!對,袁罡,離開村裡太久了,你名字都忘了。」牛有道回頭朝眾人尷尬笑道:「我這人記性不太好。」

  這話大家信不信另說,不過都在仔細打量袁罡,目光下意識都注意到了袁罡綁在小臂和大腿上的匕首上,穿著看起來像山窩裡的村民,但那氣質明顯不像,目光中不把他們當回事的味道很明顯。

  一般的山野村民看到他們這陣容不嚇得戰戰兢兢才怪了,哪能這樣淡定?王爺!難道不知道王爺是什麼嗎?商朝宗等人相視一眼,不由心中狐疑,難道這村裡出來的人都這德性?

  念及此,他們有些好奇起來,還真想看看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村子。

  「讓你們的人別亂動,否則別怪我不客氣!」袁罡盯著商朝宗冷冷警告一聲。

  商朝宗身邊的護衛頓時臉有怒意要發作,商朝宗卻伸手攔了一下。

  袁罡給了那護衛一個蔑視的眼神,轉過身,兩指摳進嘴裡,「噓」吹了個嘹喨的口哨。

  邊上山林裡立刻有動靜,陸續跑出了五六個小夥子,面帶警惕神色靠近了這裡,明顯有些畏懼官兵。

  藍若亭等人又相視一眼,覺得這反應才像村民的樣子嘛。

  「罡子哥,這是?」為首一個小夥子試著問了聲。

  袁罡一指牛有道:「大棒,回去跟村裡說一聲,就說牛有道回來了,我不回去了,要跟他走了,你們以後照我說的看家,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沒徵求牛有道的意見,他就直接幫牛有道做了主,不回村!

  牛有道微微點頭對幾人露出笑意,他明白袁罡的意思,不想外人跑進村裡探村裡的底,至於跟自己走,那是應該的。

  「牛有道?」大棒愣了一下,盯著牛有道上下打量,突面露驚喜道:「呀!道哥兒,真的是你啊!你變富貴了,罡子哥不提,我都認不出你了。道哥兒,我是大棒啊,以前常跟你屁股後面玩的大棒啊!」

  「還有我,我猛子啊!」

  「道哥,我小狗子…」

  「我大碗吶,道哥,你這些年跑哪去了?當時你不見了,村裡到處找你呢!後來還有人來村裡打聽你,還有人在城裡見過你……」

  幾個小夥子圍了過來,爭先恐後嚷嚷,高興的不行的樣子。

  有人來村裡打聽?村裡還有人在城裡見過我?牛有道愣了一下,隨後大概猜到了點什麼,哈哈大笑一聲,伸手將湊來的小年輕都指了遍,「大棒、猛子、小狗子……」反正把他們自我介紹的名都點了遍,「都記得,大碗當初跟我去河裡摸魚差點被淹死…」反正他一個都不認識,就照山村小子估摸著可能都會幹的事亂說了遍。

  袁罡嘴角抽了一下,發現道爺還是那個道爺!

  大碗樂呵呵點頭道:「是啊是啊!」心裡卻在納悶想,魚好像摸過,有差點被淹死嗎?

  「道哥兒,回來了不去村裡看看嗎?剛子哥說你們要走,要去哪啊?」大棒好奇問道,絲毫沒意識到袁罡所謂的要走是什麼意思,在他們的印象裡,這村裡人也走不了多遠。

  袁罡:「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別問那麼多。」

  看的出來袁罡在一群小年輕裡還是挺有威信的,他這麼一說,大家也就不問了。

  大棒撓頭道:「罡子哥,帶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唄。」

  「外面亂著,待村裡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其他的以後看情況再說。」袁罡扔了句話,回頭問牛有道:「有錢嗎?」

  牛有道朝自己馬匹抬了抬下巴,「包裡,正要給村裡送去。」

  袁罡走去伸手到包裹裡一攪,扯了只錢袋子出來,手裡抖摟了一下,嘩啦作響。走回打開錢袋子一看,金錢、銀錢、銅錢一堆,金銀都是鑄造好的銅錢模樣,金錢居多,金燦燦晃眼。

  「哇!」幾個小子從未見過這麼多錢,一起圍了過來,都想伸手摸一下,頗有見錢眼開的味道。

  袁罡錢袋口繩子一拉,紮緊了,扔給了大棒,提醒道:「這錢交給村裡幾個老人集體保管,跟他們說,錢雖然多,但不要拿出去亂買東西,外面兵荒馬亂的,露財容易給村裡招禍,實在急用或必須要買的東西才能拿出來用,記住沒有?」

  聞言,藍若亭三人又相視一眼,看向袁罡的眼神越發感興趣了。

  牛有道也點頭道:「嗯,亂花的話,回頭別怪我讓村裡還錢,我的錢也是辛苦掙來的,是解難的,不是給人亂花的。」

  幾個小夥子連連點頭,大棒拍著胸脯道:「道哥兒放心,我們知道掙錢不易,你肯拿出這麼多錢給村裡那是好心,哪能亂花,回去定會說清楚的。」

  牛有道呵呵道:「那就好。」

  袁罡揮手道:「好了,都回去吧。」

  他的話還是挺管用的,幾個小夥子依言而去,一步三回頭地擺手,「剛子哥、道哥兒,我們先回去了,你們早去早回啊!」

  牛有道微笑擺手,袁罡筆直站那不動目送。

  等到人不見了,袁罡轉身對牛有道說:「走吧!」

  坐在馬背的藍若亭笑道:「袁兄弟,會騎馬嗎?」

  牛有道扭頭樂呵道:「別說騎馬,他飛機、坦克都能開。」

  「飛機?坦克?」

  藍若亭、商朝宗、商淑清異口同聲,一起傻眼,超級茫然的樣子,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其他人也懵的樣子才知沒聽錯。

  「飛機、坦克是何物?」商淑清問了聲。

  袁罡神情冷酷,沒任何反應。

  牛有道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呵呵笑道:「鄉下東西,你們也看不上,不說也罷。」

  「倒是我們孤陋寡聞了。」商淑清可惜一聲,見人家不願多提,也就沒再多問。

  藍若亭倒是朝山路盡頭送了送下巴,「法師既然回到了家鄉,不回去看看?」

  不願跟他們搭話的袁罡冷冰冰一句:「每次官兵來,都要進村洗劫一次,鄉下人見不得這大場面。」

  幾人都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藍若亭和商朝宗面色有些凝重,倒不是因為這話生氣,而是因為能充分理解這句話,不說以前,僅這次一路走來,就見過不少袁罡說的這種慘況。

  但商朝宗身邊的護衛卻怒了,揚鞭指著袁罡喝斥道:「大膽!王爺豈是…」

  袁罡冷眼一斜,商朝宗嗯了聲,示意那人閉嘴。

  見鬧得有些尷尬,牛有道忙樂呵呵圓場道:「主要是不願因為一點私事耽誤王爺的行程,不去也罷,不去也罷。」

  商朝宗回頭道:「給袁兄弟一匹馬!」看得出來,第一印象上,他對袁罡比對牛有道更有好感。原因很簡單,他只一眼就從袁罡身上看到了屬於英揚衛、武烈衛的氣質,看著都親近,而這個牛有道嘴裡沒一句實話,不像什麼好人。

  後面很快有人解來一匹坐騎,袁罡接了繮繩翻身上馬,動作乾淨俐落。

  藍若亭等人明顯留意了一下,看出了袁罡不像一般山野村民,對駕馭馬匹是有相當經驗的。

  商朝宗打了個手勢,一群人中止了繼續向前,後隊改前隊返回。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55 AM

第二十六章 你好

  牛有道和袁罡剛見面,有許多話說,溜躂在了隊伍的最後面。

  前面,商朝宗無意中聽到商淑清還在嘀咕「飛機坦克」的字眼,回頭看了眼遠遠跟在後面的二人,不由笑道:「人家不願說,清兒還在惦記?那之前為何不打破砂鍋問到底?」

  看不清商淑清紗笠下的神情反應,「人家是不願說,可我感覺那牛有道也不是隨口胡言亂語之人,這隨便溜出的話,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無心之言似乎並非是失言,更像是有些東西不屑瞞我們,而那袁罡看我們的眼神亦有不屑。」

  商朝宗狐疑道:「清兒,你這話自相矛盾,我怎麼聽的有些糊塗?」

  商淑清:「我也說不清楚,感覺好像是心態上對我們的不屑,隨口說就說了反正你們也不懂的感覺,在某種程度上,面對我們似乎有種高高在上的心理優勢。」

  商朝宗呵了聲:「可能覺得自己是法師,我們在他們眼裡只是凡夫俗子吧。」

  「也許吧!」商淑清沉吟了一聲,回頭又問:「藍先生,你覺得他之前答應我們一起去村裡,忽又拒絶是什麼意思?」

  藍若亭:「可能是對村民的一種保護吧,這個袁罡也許真的不想讓我們和村民接觸。」

  商朝宗:「地方都知道了,回頭若想接觸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藍若亭:「王爺剛才難道沒看到嗎?若山裡真存在什麼村子,這村子明顯不簡單,從那口哨上就能聽出,這個村裡有嚴密的自我保護措施,只怕外人一靠近,村裡人就有所防備,也許真如他們說的,被官兵給洗劫怕了吧。」

  一行出了小道,繼續在官道上馳騁。

  牛有道則和袁罡併騎在後,說著這些年的各自情況。再見高興,跟在隊伍後面吃灰也無所謂了。

  對於袁罡,牛有道沒什麼好隱瞞的,從破廟中醒來遇見東郭浩然一直到這次出山的經過原本告知,連從銅鏡中發現『乾坤訣』的事都沒有隱瞞。

  袁罡沒想到牛有道竟然被軟禁了五年,「道爺,照你這樣說,那上清宗想害你?」

  牛有道嘆了聲,「十有八九吧,從種種跡象還有那圖漢的提醒來看,應該是想讓我早點歸西,也不知哪招惹了他們,我對他們也無害,幹嘛跟我過不去?這事我至今摸不清頭緒。」

  袁罡:「在上清宗的時候,他們很好下手,為何要拖到現在?」

  牛有道:「這事我也費解。」

  袁罡:「道爺準備怎麼解決這事?」

  牛有道:「貌似跟著前面那幫人也不安全,等過了南山寺吧,等到上清宗以為我死了,斷了被糾纏的隱患後,咱們立刻甩開他們走人,此後天大地大,憑你我兄弟的本事,到處去走走看看。」

  兩人把這事給商量了一下後,為了讓袁罡的思維範疇超脫那個山村,對這世界有更多瞭解以便更能自保,開始把自己掌握的有關修行界的事情講訴給袁罡聽,可惜上清宗著述的有關修行界事蹟的書不讓帶出來,不然倒是可以省去這番口舌,袁罡跟著在『考古界』廝混了那麼多年,閲讀小篆也不是問題。

  一路聽,一路思考的袁罡突然冒出一句話來:「修行界的人介入俗世甚至摻和進了各國的爭霸中,我實在難以理解。」

  牛有道呵呵道:「有什麼不好理解的,無知才會覺得難以理解,無知的事物並不代表不存在,《封神演義》看過吧?裡面的商周之戰,多少修士介入其中,什麼姜子牙、哪吒、楊戩之類的,就跟咱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情況差不多,你就當咱們進入了《封神演義》書裡面的世界,腦筋自然能轉過彎來。」

  袁罡有些無語,皺眉道:「道爺,照你說的,難不成這世上真有飛來飛去的神仙?」

  捉著繮繩馳騁的牛有道又是一笑,「所謂的神仙要看你怎麼去理解,若僅僅是指飛來飛去的能力,應該是有的,只是目前這世上修為到了那個地步的人似乎不多。真要有那修為,已經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下面應該有一堆人輸送利益,一般的事情估計已經不太容易讓他們露面。」

  「真能飛來飛去?」袁罡搖頭,儘管是他信任的人說的,但仍有些不相通道:「這不科學!」

  牛有道攤手:「很科學呀!只是你沒接觸到其中的核心要義理解不了而已。」

  袁罡詫異,「科學?科學在哪?」

  牛有道略微思索了一下,想了想該怎麼對他解釋,理順思路後,說道:「咱們來到這邊之前,我也如同你一樣,也不信什麼神仙,然而在上清宗修煉了五年後,兩相對比,我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奧義在哪。你看!」

  他示意袁罡看來,手掌一翻,運功推出,立見前面馬匹馳騁而來的灰塵有一團在他掌心如氣旋般旋轉著不散,信手揮散後,又問道:「你覺得我剛才在做什麼?」

  袁罡:「這是道爺你修煉的氣功所產生的內力作用。」類似這種狀況他以前在牛有道身上見識過。

  牛有道頷首:「是氣功沒錯,但是運功後,這力從何來,你能解釋嗎?」

  袁罡沉默,這個他還真沒深刻去想過,只知道是氣功,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牛有道:「早年練氣,當身心感官打開的時候,能感覺到身體從冥冥中吸收了一種什麼東西到體內,按道家的說法,稱之為天地靈氣,我也一直是這樣玄而又玄迷迷糊糊理解的。到了這邊有過對比之後,我想我大概明白了這所謂的天地靈氣究竟是什麼東西。」

  任袁罡淡定,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是什麼?」

  牛有道:「用科學一點的詞來解釋,你應該就知道了,暗物質,聽說過暗物質沒有?」

  袁罡眼中閃過吃驚,「你是說那種比電子和光子還小,無法直接觀測到、科學家想盡辦法捕捉的物質?」

  牛有道點頭:「沒錯,我對比後仔細琢磨了一下,所謂的靈氣應該就是暗物質。以前所謂的迷信中有一個東西,鬼魂你應該不陌生,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但是在上清宗我從一些典籍中確認了這邊真的有鬼魂的存在。我想所謂的鬼魂其實就是由肉眼看不到的暗物質所形成,人死後,思想和思維得以保留藉由暗物質為媒介而存在,便形成了所謂的鬼魂。這道理其實和你我如今佔有的肉身是一樣的,我們和鬼魂的差別應該就在於運作思想的媒介有所不同而已。宇宙浩瀚,多樣性共存,人類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並不代表不存在,都有個接觸瞭解的過程。」

  「……」袁罡有些無語地看著他。

  「不用這樣看著我,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所謂的內力和法力高低其實就是駕馭暗物質釋放暗能量威力大小的一個結果而已。」牛有道微微一笑,揮袖擋了一下飄來的大團煙塵,繼續道:「我在這邊修煉後才發現,這個世界的靈氣,也就是你能理解的暗物質遠比我們以前所在的地方充沛,我反覆測試過,在這邊修煉的速度遠超那邊。從一些典籍上看,以前這邊也沒這麼多靈氣,自然也就沒這麼多修士,後來武國的開國帝王商頌,據說把天給捅了窟窿,於是不斷有靈氣漏入這個世界,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對了,你的硬氣功還在練吧?」

  袁罡頷首,「傷好後就一直在練,防身的本事總要有點。」

  牛有道一臉玩味道:「真正的硬氣功煉體其實也配合了一種吐納之術,同樣要吸收靈氣,也就是你能理解的暗物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如今修煉硬氣功的進度肯定也遠超以前。」

  袁罡沉默不語了,沒錯,的確被道爺給猜準了,他之前一直想不通怎麼回事,現在被道爺深入淺出的這麼一講,似乎有點能理解了。

  牛有道樂呵呵:「我修煉的乾坤訣還不錯,回頭我幫你檢查一下身體,看看你如今的體質適不適合修煉,若適合的話你也練上。」

  袁罡搖頭:「我對那打坐靜耗的事情沒興趣,有那時間寧願幹點有意義的事情。」

  牛有道:「你別傻了,這世道和以前的地方不一樣,自保的實力強一點不好嗎?延年益壽延緩衰老活久點也好。」

  袁罡還是搖頭:「將大量時間耗在打坐中,活得再久又有什麼意義?生命在於運動!」

  「猴子,我說你…」

  「道爺,別勸了,我不像你一貫痴迷這個,我對那玄而又玄的東西真沒興趣,我對生活的態度你應該懂的。」

  「得,我懶得說了。」牛有德嘆了聲,復又指著他提點道:「不過你那硬氣功不要放下,我估計你練的硬氣功不一般。以前那地方從一些道教傳說中可以窺見一些端倪,曾經的靈氣量應該也還行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靈氣極為稀薄。歲月悠悠,但凡感受和吸收能力差點的功法練不出效果肯定都被淘汰了,到了你我時期還有修煉效果的功法應該都不簡單,在這裡說不定能練出截然不同的效果,這點我不說你也應該感受到了。」

  袁罡嗯了聲,靜默一陣後問道:「道爺,你對以後有什麼打算?」

  牛有道環顧四周天地間,爽朗笑道:「既來之則安之,送這世界兩個字!」

  「兩個字?」袁罡不理解,困惑道:「哪兩個字?」

  「你好!」

  牛有道挑眉扔下話,揚鞭一抽,快馬而去。

  「你好?」袁罡愣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隨後也快馬加鞭追去,一前一後追逐。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55 AM

第二十七章 圓方主持

  廣義郡,小南山。

  山青青,林木幽深,傍晚時分,三騎衝入打破山中寧靜,不時驚起山道旁的飛禽走獸。

  路旁林蔭間,一座小亭,為亭內一座立碑遮風擋雨,碑上刻有歲月侵蝕過的『南山寺』字樣。

  宋衍青、許以天、陳歸碩勒馬而停,瞅了瞅碑文確認沒來錯地方,抬頭看向眼前迤邐而繞上山的石階,隱見山上林密中有一角飛檐,應該就是寺廟所在。

  宋衍青偏頭示意了一下,許以天腳跟一敲馬腹,縱馬衝上了石階,宋衍青隨後,陳歸碩最後跟上。

  山頂古色古香寺院一座,環境清幽,門前掃地小僧看著跳下馬的三人,上前給禮道:「三位施主,天色已晚,不知…」

  宋衍青冷眼一睨,目中無人,一把撥開他,大步闖入院門,許以天、陳歸碩也直接牽了馬從正門進入寺院。僧人趕緊扔了掃把往回跑,通報。

  很快,十幾名青壯僧人衝了出來,提著棍子成一排,在大院內攔住三人,僧袍一個個洗得發白,有點寒酸。

  宋衍青從腰間錢袋抓了把錢,扔了出去,稀哩嘩啦的錢幣落在僧人們的腳下。

  黃燦燦,全部是金幣,這可不是一點點小錢,一群僧人面面相覷。

  「香火錢!廂房給我們準備好,馬要餵上等的草料。」宋衍青淡淡一聲。

  「幾位施主原來是香客!」正殿屋簷下的管事僧人哎呀一聲,快步走了過來,揮手招呼一群棍僧放下了武器,親自招呼宋衍青,「這年頭兵荒馬亂,山中土匪不少,見幾位施主牽馬硬闖,還以為是歹人,誤會,誤會,裡面請,裡面請。」伸手相邀去客廳。

  三匹馬自有人牽去照料,那些棍僧開始撿地上的金幣。

  「你是本院主持?」負手行走在屋簷迴廊下的宋衍青問了聲。

  「不是不是,貧僧如晦,是東院首座。」如晦客客氣氣地自報身份,看那樣子似乎把宋衍青當做了金主來巴結。

  宋衍青斜他一眼,「讓你們主持來見我。」

  如晦搖頭道:「不巧的很,主持外出訪友,明天才會回來!」

  是夜,宋衍青三人就在客房住下了。

  寺廟伙房那邊炊煙熄滅不久,有兩名小僧送來齋飯。

  齋飯擺放好,兩名小僧退下,許以天走到桌前看了看,就一鍋青菜泡飯,有夠簡單。

  許以天摸出一隻小瓷瓶,抖了點白色粉末進泡飯裡,拿著湯勺攪了攪,臉色很快一變,只見泡飯顏色有點發黑,回頭輕輕喚了聲:「師兄!」

  宋衍青和陳歸碩走近一看,臉色也跟著變了,這齋飯有毒,幸好檢查了一下,否則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誰能想到這看起來挺正規的寺院居然能幹出這種事來。

  「一群賊禿!」陳歸碩咬牙切齒一聲,扭身就要找一群和尚算賬。

  宋衍青卻出手拉住了他的胳膊,招了兩人近前,碰頭一陣嘀咕。

  回頭,許以天端了那鍋齋飯找了個角落處理了,將桌上東西稍作修飾後,三人互相點頭示意一番,陸續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半個時辰不過,角落的一扇窗扒拉開了一道縫隙,一隻眼睛朝屋裡瞄了下又消失了。

  不一會兒,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推門進來兩個棍僧,後面跟入一個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個頭不高,清瘦,略顯佝僂,膚色黝黑,一掛白鬚,兩眼炯炯有神,正是南山寺主持圓方。

  外面跟著湧入數名棍僧,之前那個東院首座如晦跟在老和尚左邊,右邊則是西院首座如明。

  有弟子端著空鍋朝這邊亮了下,道:「都吃光了。」

  看看腳下躺著的人,西院首座如明合什嘆了聲,「罪過罪過,主持,我們又造了殺孽!」

  主持方圓嘆了聲,「世道這麼亂,民不聊生,百姓自己都顧不上,誰還來捐香油錢?南山寺又遠離城郭處在深山之中,不想點辦法哪來的香油錢,大家若是連肚子都吃不飽,若是人走沒了都散夥了,還談什麼振興南山寺?再給我幾年時間,攢夠了錢我一定在城裡修一座大寺廟完成主持的遺願,到時候天天有香火錢進賬,咱們也不用再幹這事了。」

  「唉!」幾聲嘆息在僧眾中響起。

  如晦揮手示意了一下,幾名棍僧上前搜地上三人的身。

  誰知異變突生,一名棍僧「啊」一聲慘叫,被許以天一腳踹飛了出去,一連撞翻數人。

  宋衍青亦霍然起身,一把掐住了一名棍僧的脖子,冷笑道:「好一群謀財害命的賊和尚!」話落,手一擰,落入手中的棍僧咽喉哢嚓一聲,被他直接擰斷了,回手虛空一抓,放在後面的寶劍出鞘,吸了過來,攝入手中。

  三道劍光驟起,一群棍僧揮舞木棍抵擋,哪擋的住,頃刻間被殺了個血肉橫飛,慘叫聲連連,餘者嚇得倉皇退出,只剩主持圓方揮舞禪杖叮叮噹噹抵擋,掩護僧眾撤離,身上隱隱有妖氣浮現。

  「原來是個妖精!」宋衍青一聲冷笑,一劍狠劈下去,圓方禪杖一擋,震得宋衍青胳膊發麻。

  圓方明顯不是宋衍青等人的對手,隨便哪一個幾乎都能打得他沒有還手之力,除了蠻力驚人外,修為的確不怎麼樣。

  可令三人稀奇的是,圓方已經連挨數劍,身上衣服已被劃得破爛,卻是劍鋒難傷其身,似乎穿了什麼護身寶甲,不然早就要了圓方的小命,從衣服破縫來看有毛茸茸的東西綻露,劍鋒劃過居然能發出金屬摩擦聲。

  不過三人很快發現了圓方的破綻,劍鋒砍劈沒用,只有用刺的才能刺穿圓方皮肉。饒是圓方皮糙肉厚屢屢避開要害,連挨幾劍之下也有些吃不消了,躲閃中鮮血一路滴答。

  幾人殺到院子裡,宋衍青略抬手示意了一下,許以天和陳歸碩罷手,停止了攻擊,三人成犄角將狼狽不堪一臉驚恐的圓方圍在了中間。

  寺院的僧侶似乎全部現身了,除了剛剛死在宋衍青三人手上的十餘人外,現場還有二十來名僧侶,手上拿著傢伙皆面有驚恐之色,見識了宋衍青等人的厲害不敢靠近,又不願扔下圓方逃跑的樣子。

  鮮血滴答的圓方喘著粗氣,橫了禪杖在手慢慢轉圈警惕三人。

  「想死還是想活?」宋衍青淡淡問了聲。

  圓方咬牙道:「我說想活你就能放過我?」

  宋衍青道:「當然沒那好事,想活就為我效命,只要乖乖聽話,你進城修建寺廟的願望我幫你實現,還能讓朝廷給你個正式身份,不然你這妖精跑到哪都有性命之憂,那些斬妖除魔的修士可不會輕易放過你!」翻手亮出了一塊令牌。

  令牌上的『刑』字讓圓方瞳孔一縮……

  片刻之後,兔死狐悲的僧侶們開始清理自己人的屍體,宋衍青等人去了另一套乾淨的客房。

  客房內,當著宋衍青等人的面,包紮好了傷口的圓方讓弟子退下,只是那一身的金毛讓宋衍青等人看了個明白,感情是個不成氣候的妖精,還不能完全化人。

  看著圓方重新套上衣服,宋衍青奇怪道:「據我所知,這南山寺好像有些年頭,一群僧侶怎會讓你一個妖精當主持?」其他僧侶他一交手就確認了,那都是真正的人,主持卻是個妖精,怎能不奇怪。

  避免拉開傷口慢慢穿衣的圓方苦笑道:「其實我不是圓方主持……」

  待他把真相娓娓道來後,宋衍青等人才明白,原來真正的圓方主持在兩年前就已經圓寂,而他則是兩百年前南山寺僧侶們從山中撿來收養的一頭熊,也許是常聞佛法的緣故,漸漸通了靈性,自己悟出了一套吸收天地靈氣的法門,慢慢有了修為,此後便在山中修煉。等他有了一定的修為開始化形時,化形的參照對象便是圓方主持,於是變成了圓方的模樣,只是修為不夠,化形還不完全,還有待進步。

  也如同他說的那般,世道太亂,南山寺維持起來很艱難,圓方主持還在世的時候便是他不斷從外面弄來財物供給,才讓南山寺勉強支撐著沒倒。圓方主持圓寂時也不希望南山寺垮掉,將南山寺託付給了他,只是這傢伙為了完成圓方主持的遺願,開始帶領一群僧侶幹起了見不得人的勾當,不但是在寺廟裡謀財害命,還帶著南山寺僧眾去路邊打埋伏劫道。然而,有些僧侶以前默默受他弄來的財物養活還行,真要親自幹這勾當有點受不了,佛門弟子打劫算怎麼回事?走了,上百號人只剩下了一半不到,結果這次謀財害命落在了宋衍青的手中。

  「我其實也幹了不少好事,這附近山林落草為寇的幾群土匪,都是我悄悄帶著南山寺弟子給肅清的,來一批我們就掃一批。那群土匪太可惡了,見到人就搶,見到女人就劫回山寨,我們不一樣,我們只劫有錢人,對窮人絶對秋毫無犯,碰上收穫頗豐的時候,我們偶爾還去附近的村莊佈施一些糧食。不信你們可以去打聽一下,自從我當上主持以後,附近的村莊再也不用擔心土匪了,夜不閉戶都行,儘管他們不知是南山寺幫他們解決了麻煩,但只會說南山寺好,不會說一個壞字,南山寺的口碑在附近一帶絶對沒問題!」圓方分外強調這點,意圖證明自己其實是個好人。

  宋衍青三人聽完後目瞪口呆,對這位主持驚為天人,這哪是寺廟主持?這分明是帶頭大哥啊!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56 AM

第二十八章 有夜宵吃嗎?

  一番交流後,圓方告退,宋衍青派了許以天去陪著,實際上就是看管著,別讓圓方跑了。對宋衍青來說,圓方接不接受招安的事情另說,起碼不能讓圓方壞了自己的好事,暫時要將這南山寺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圓方走後,宋衍青有些忍俊不禁地笑罵一聲:「這熊妖有點意思。」

  陳歸碩湊到他跟前,眨了眨眼,道:「熊,金毛,毛髮刀槍不入!師兄,你有沒有點印象?」

  宋衍青目光微凝,略頷首道:「他一脫衣服露出那一身金毛,我就看出來了,異獸錄上的金王熊,以其毛髮編織的衣甲具有很強的防禦力,很罕見的東西,居然被我們在這裡遇見了。看他那樣子,估計和修行界的人沒什麼接觸,否則如此低弱的修為焉敢輕易暴露自己?不急,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就看他識不識相,先把眼前要做的事辦好。」

  陳歸碩「嗯」了聲,發現這熊妖也算是命大,若非還未徹底化形成功有一身的金毛抵擋,怕是動手之初就被他們給宰了。

  隨後,陳歸碩又陪了宋衍青在南山寺到處走動查看,觀察環境以備。

  他們三個離開上清宗後,幾乎是一路馬不停蹄的趕路,就是為了早來布置,這一路得益於宋衍青的背景,沿途能找驛站換乘馬匹,不然三人的坐騎經不住這樣趕路……

  明月照大江,江畔一座座帳篷,江波滾滾映月。

  江畔岸岩上一座涼亭,顯得有些破敗,商朝宗負手憑欄眺望江上月色。

  藍若亭從不遠處走來,慢步走入亭內,問道:「王爺對江愁眠,有心事?」

  商朝宗輕嘆一聲,「我雖自信滿滿鼓舞士氣,但我們的情況自己清楚,身邊沒有法力高強的法師保護,也不知能不能平安抵達封地。過了廣義郡,離蒼梧縣就不遠了,越到最後我越是擔心。」

  藍若亭安慰道:「王爺放心,在沒得到那十萬鴉將之前,我們這一路不會有什麼太大風險,應該會平安抵達,我倒是擔心封地那邊,朝廷怕是事前已經做了準備。」

  商朝宗回頭道:「我在考慮,如今的情況之下,我們還有沒有必要去蒼梧縣。」

  藍若亭神情一肅,連連擺手道:「王爺,萬萬不可,這一路上朝廷肯定布置有眼線,我們若老老實實前去還能保平安,若是失控偏離方向,怕立馬要惹來人追殺。另外,屬下在京城費盡心思打點醞釀,推動他們把王爺的放逐之地定在蒼梧縣封地也不是沒原因的,先王在世時,蒼梧縣略準備有家底,這是王爺最後的希望,我們手上已經沒什麼可用的資源,不可輕言放棄!」

  商朝宗默默頷首,道:「希望能給這些誓死跟隨的弟兄們一個交代吧!」

  就在這時,五名百夫長之一的關鐵大步而來,後面還跟著一個腿有點瘸的白髮蒼蒼老翁。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亭內,關鐵抱拳稟報一聲:「王爺,方叔來了。」

  那白髮老翁單膝跪地行禮,語帶顫音道:「小人方平參見小王爺…不,參見王爺!」

  「方叔,快快請起!」商朝宗搶步上前,親自雙手將老翁給扶起。

  這老翁原是寧王商建伯麾下的一員親兵,後因在戰場上受了傷,腿腳不便而退役,歸了家鄉,家就住在這一帶。

  等他站起,藍若亭問道:「方平,我事先差人讓你準備的渡江工具可準備好了?」

  方平一臉羞愧搖頭道:「小人無能,至今只准備了幾隻木排而已。」

  藍若亭皺眉,「幾十個人,這些天只准備了幾隻木排,怎麼回事?」當年商建伯放了一些兵卒退役,特意安置在這一帶不是沒原因的,就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

  方平嘆道:「藍先生有所不知,廣義郡太守鳳凌波擁兵自重後,與朝廷大軍發生幾次衝突,免不了波及附近的村子,加上強徵青壯為兵,我們這幾十人死了一半,還有一半被鳳凌波的人給抓走了,死活不知,也只有小人年紀太大,加上腿腳不便,人家看不上,因此躲過一劫。」

  藍若亭陷入了沉默。

  「原來如此!方叔,不用多慮,這怪不得你。」商朝宗聞言安慰一聲,回頭沿著大江上游指去,「我若沒記錯的話,上游江面狹窄處有橋,實在不行的話,咱們就繞點遠路。」

  藍若亭苦笑道:「王爺有所不知,鳳凌波與朝廷大軍的幾次衝突屬下皆有關注,為了防備朝廷大軍偷襲,這沿江船隻全部被鳳凌波控制了不說,江上但凡能來往的橋樑也全部被鳳凌波給毀了。真要繞遠道的話,起碼要繞道八百里外,咱們這些人沒個幾天時間怕是繞不過去,繞過江後又要繞遠路,得不償失,還不如紮木排渡江!」

  商朝宗略沉思,隨後斷然道:「既如此,天亮後伐木!」

  事情就這麼定了,關鐵剛將方平送走休息,戴著紗笠的商淑清抱了具古琴走來,身後跟著幾人提了食盒過來。

  商朝宗瞅她這情況,不禁樂道:「清兒,看來是有了雅興。」

  商淑清搖頭道:「哥,那兩位怕是不願跟咱們交心,如此良辰美景,不妨請來小酌幾杯,清兒願為諸位撫琴助興,來了興緻說不定能解開心結。」

  商朝宗猶豫道:「要你撫琴助興?堂堂郡主如此屈尊,清兒,你是不是太過看重他們了?」

  商淑清道:「哥,禮賢下士並不丟人。就算對方不是賢士,我們落得如此地步,哪還有什麼資格談什麼屈尊不屈尊,就當做是客人熱情招待一番也是應該的,並不虧什麼。萬一對方真是賢士,能得其助一臂之力則更好。哥,咱們的情況不怕多交朋友,就怕沒朋友,退一萬步說,好聚好散少一個仇人也是好的,你說呢?」

  藍若亭心中暗暗感慨,這位郡主聰慧無比,更有男兒難及的心胸,可惜是個女兒身,不然大有作為!

  「倒是我眼皮子淺,受教了!」商朝宗誠意拱了拱手,一副受教的樣子,惹得商淑清咯咯一笑。

  商朝宗亦莞爾,回頭朝藍若亭頷首,示意他去請來。

  誰知商淑清道:「還是咱們一起去請吧,也顯得有誠意一點。」

  商朝宗點頭,「也好!」

  於是商淑清擺放好了古琴,又吩咐了一聲,讓兵卒擺好酒菜,這才與商朝宗和藍若亭一起前往。

  三人找到牛有道暫歇的帳篷,剛靠近,走在前面的商朝宗腳步一頓,感覺腳上絆到了什麼東西。

  這邊還沒反應過來這麼回事,一道人影已從帳簾下翻了出來,袁剛那健壯體軀突然現身,攔在了外面,一支匕首倒握在腕後,虎視眈眈地盯著三人。

  商淑清和藍若亭皆注意到了商朝宗的異常,順著他腳看去,才發現商朝宗腳下絆到了一根絲線。

  三人不禁面面相覷,敢情有人悄無聲息地在這淺草叢中布下了預警裝置,一旦有人接近這帳篷周圍立刻會被帳篷內的人發現。之前的牛有道不會在帳篷周圍搞這東西,他們早先這般接觸過並沒有發現,這裝置是誰布置的已不用多說,三人一起看向了袁罡。

  商朝宗看向袁罡的眼神中越發流露出興趣,手下這麼多人盯著,居然沒人發現這個袁罡悄悄做了手腳!

  見是他們,袁罡的聲音和他的臉一樣冷酷:「什麼事?」

  商朝宗道:「這一路奔波,招待不周,難遇今日這般良辰美景,江邊略備酒菜,請法師和袁兄弟一起小酌幾杯!」

  袁罡冷冷道:「不用了,法師已經睡了!」

  三人一愣,正以為碰了一鼻子灰,誰知帳篷內突然冒出牛有道的聲音:「有夜宵吃嗎?」

  帳簾一掀,牛有道鑽了出來,順手一撣歪在肩頭的馬尾,瞅著三人,目光忽閃,又樂呵呵補了一句:「有夜宵啊?」

  「夜…宵?哦,是有夜宵,就在江邊亭中,請法師賞光!」商朝宗伸手相邀。

  牛有道夠著腦袋朝江邊的亭子方向瞅了瞅,又回頭問袁罡:「你餓不餓?不餓就去睡你的。」說罷又對商朝宗回禮道:「有勞有勞,請!」

  幾人轉身而去,袁罡閃身回了帳篷內。

  商朝宗三人以為袁罡真的回去睡了,誰知袁罡很快又閃身而出,手上多了一把寶劍,正是牛有道的隨身佩劍。他也沒說肚子餓不餓,默不吭聲地跟在了牛有道的後面,目光若有若無地警戒著四周。

  到了江邊亭子裡,牛有道來回晃悠了一頓,最後停步憑欄,瞅著明月江波感慨一聲:「的確是良辰美景!」

  「法師,請坐!」商朝宗站入座位熱情邀請。

  牛有道面帶微笑入座,藍若亭也做陪襯入座,反倒是袁罡沒那個意思,提把劍守在牛有道身後。

  「袁兄弟,請!」商朝宗伸手示意。

  袁罡冷冷道:「不餓!」一點面子都不給,鬧得商朝宗有些尷尬。

  倒是牛有道幫著解圍道:「他就這樣的人,一根筋,不通人情世故,我不知說過他多少回了,照樣沒用,王爺不必管他。」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58 AM

第二十九章 作首詞又死不了

  「無妨,無妨!」商朝宗尷尬一笑。

  見商淑清沒有入席的意思,牛有道也忙邀請,「郡主請坐!」

  商淑清輕笑婉拒,「小女面容醜陋,怕影響法師食慾,我在旁為法師撫琴助興。」說罷走向了琴台旁坐下,調整人和琴的姿勢。

  牛有道也承認這女人的容貌的確長得有些嚇人,說不好看都是客套,實際上真的能影響食慾,人家真要坐下食用東西的話肯定要摘紗笠,可不是影響別人食慾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能這般笑著坦然自認自己長得醜的女人,這內心有夠強大的,兩世為人都難得碰上這種女人,商淑清越發引起了他的注意。

  然聽到這話的商朝宗多少有些神色黯然,若妹妹上回去上清宗真的錯過了祛除惡斑的機會,只怕要耽擱一輩子。

  見商朝宗走神,「咳咳!」藍若亭乾咳一聲提醒。

  商朝宗回過神來,舉杯相邀道:「法師,一路奔波未曾好好款待,今日賠罪,請滿飲此杯!」

  「王爺此話讓牛某汗顏,牛某敬王爺!」牛有道舉杯就要先乾為敬。

  誰想袁罡突然一手摁在了他的肩頭,提醒了一聲:「道爺!」

  多話就不用說了,別說牛有道,就連商朝宗和藍若亭都聽出來了,這是在提醒牛有道小心這酒有問題,惹得兩人不禁看牛有道如何回。

  牛有道什麼也沒說,繼續昂頭一杯飲盡,亮了杯底給對面二人看,以示磊落。

  見他不聽,袁罡手掌從他肩頭挪開了,也沒再說什麼,他只需提醒到位,盡到自己的職責,其他的不需要他多囉嗦什麼,相信道爺自有決斷。

  對於袁罡的行為,不相信他們,這邊也能理解,畢竟算不上熟悉,突然冒昧請酒,有所懷疑並不為過。不過令商朝宗這邊奇怪的是,這袁罡怎麼看都像是牛有道的手下,或隨行護衛,不像是同村兄弟,而從樣貌上看,這袁罡似乎還要比牛有道年長一些。

  更令幾人奇怪的是,這一路上,袁罡對牛有道口口聲聲的稱呼都是『道爺』,同村一起長大的兄弟有必要帶『爺』字來稱呼嗎?牛有道這般年輕,用『道爺』二字來稱呼實在是有點過了。

  叮叮咚咚舒緩的琴音響起,商淑清撫動琴絃,儘量調出柔和輕緩的調子,將現場的不融洽適時地掩飾了過去。

  亭外斜照進來的月光如水銀傾瀉在端坐撫琴的商淑清身上,令其周身隱隱籠罩朦朧月光,那優雅柔美的撫琴側坐身姿令牛有道為之側目之餘亦暗暗唏噓,這女人實在是被那張臉給毀了,不求臉蛋多美,但求正常一點不嚇人,憑這份內在只怕也能吸引不少男人,實在是可惜了,這老天爺有時候未免太不公平!

  有了優美琴聲助興,氣氛的確活絡了不少。

  趁著氣氛好,藍若亭有心用話試探虛實,依然是上清宗的情況,或和東郭浩然是怎麼回事,又或修為如何,皆被牛有道搪塞了過去。有些事不是牛有道不地道,還是那句話,上清宗的情況他的確不清楚;和東郭浩然的事情牽涉到那面銅鏡,對外人他也不想多提;至於自身修為,短短五年的進度太快,要說的話他只能講假話,不願講假話只能是敷衍。

  見這傢伙依然是口中沒一句靠譜的話,商朝宗心中再次給牛有道一記差評!

  藍若亭畢竟老成持重,對牛有道的胡言亂語不以為意,見對方有意迴避這些,也不好冷場,遂又換了輕快話題:「聽郡主說,法師才華橫溢,出口成詩,不知法師可願讓我等一睹高雅?」

  牛有道依然擺手含糊道:「郡主謬讚,隨口胡謅的罷了。」

  藍若亭哈哈笑道:「法師就再隨口胡謅一回又如何?」

  牛有道仍推辭:「詩詞乃是小道,上不了檯面,比不得王爺鐵騎縱橫,不提也罷!」

  藍若亭:「此言差矣,詩詞怎會是小道,所謂武能平天下,文能安邦定國…這也許說的大了點,往實在點說,一首好詩興許就能鼓舞將士士氣。再說的俗氣點,在京城一首好詩值千金,足夠普通人一輩子衣食無憂,大俗大雅共通,怎會上不了檯面?」

  牛有道眼睛一亮,試著問了聲:「可值千金?這麼值錢?」他心中已經在嘀咕,若真如此的話,回頭和猴子的經濟問題有辦法解決了,幹『考古』出身的,別的東西也許沒有,一肚子古代的東西倒是裝了不少,從宋衍青那邊試過貨色,應該還行。

  「當然!」藍若亭笑眯眯再請:「郡主親自為法師撫琴助興,又值如此良辰美景,想必法師不會掃興!」

  「詩詞我真不會。」牛有道仍有心掩飾,但見人家搬出了理來,遂決定勉強應付一下,免得沒完沒了,畢竟吃了人家的,後面有些事還要借用一下,於是手往後一指袁罡,「不過我這兄弟倒是略會一點,讓他代勞好了!」

  一直暗暗觀察四周耳聽八方保持警戒的袁罡聞言一愣,愣愣看著牛有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讓老子作詩?道爺,你腦子沒病吧?

  商朝宗一聽卻來了興趣,他對袁罡的興趣顯然是高於牛有道的,眼睛發亮,難道是文武雙全不成?當即舉杯相邀,「願洗耳恭聽!」

  袁罡一句話就堵了回去:「不會!」

  「……」商朝宗又尷尬了,手中酒杯放不是,不放也不是。

  氣氛又弄尷尬了,牛有道立馬回頭喝斥道:「我說猴子,你有勁沒勁,你隨便作一首不就完了!」

  袁罡瞪著他,想問候他祖宗十八代,我作鬼的詩啊!我就沒這套路,你讓我到哪作去,這是能逼出來的嗎?

  「趕緊的!隨便來一首,快點!」扭著頭的牛有道催促一聲,同時使了個眼色。

  兩人配合還算默契的,往往一個眼色就能明白對方的想法,袁罡一瞅他那意味深長的眼色,頓時明白了,道爺豈能不知自己不會作詩,如此強迫,敢情不是讓自己作詩,而是讓自己剽竊一首!

  袁罡心裡暗罵一聲算你狠,左右回頭看了看,目光在外面的江面頓了頓,再扭回頭,面無表情,挑眉瞅了瞅牛有道,眼神飽含深意。

  牛有道被他這眼神瞅的有些心驚肉跳,因為實在太瞭解他了,猴子也不是什麼善茬,絶對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貨色,感覺猴子憋了什麼壞,有點後悔這般相逼,有點心虛地回了頭默默品酒。

  袁罡忽硬邦邦脫口而出:「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只這一句,「嗯…」牛有道忍不住悶咳一聲,差點沒被嗆住,沒想到猴子倒騰出了這首詞。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硬邦邦唸完的袁罡閉嘴了,一首好詞從他嘴中念出完全沒有任何韻律和美感可言。

  儘管如此,依然把商朝宗和藍若亭給驚呆了,這詞實在是太應景太應景了,稍作品味便讓二人心頭百感交集!

  琴聲也已經停下了,詞唸到一半,撫琴中的商淑清便下意識停下了細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此時偏頭看向面無表情的袁罡,垂紗下的明眸愣愣走神,盯向袁罡的目光旋即又綻放驚艷神采上下打量,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好詞!當浮一大白!」商朝宗高聲叫好,興奮異常地站了起來舉杯。

  藍若亭跟著舉杯站起,搖頭驚嘆道:「沒想到袁兄弟滿腹才華深藏不露!」

  「嘿嘿!好詞,好詞!」牛有道也端著酒杯帶著幾分賤笑跟著站起。

  袁罡又淡淡來了句:「我哪會作什麼詩詞,這詞是道爺以前作的,我只不過拿來一唸罷了。」

  商朝宗、藍若亭、商淑清一齊愣愣看著牛有道。

  「別鬧了,是你作的就是你作的,作首詞又死不了。」牛有道回頭朝袁罡打了下手,還瞪了他一眼,敢情這傢伙在這裡打著埋伏,回頭又對三人笑道:「的確是好詞,當浮一大白,喝酒喝酒!」埋頭悶酒。

  誰知袁罡又冷冷道:「這首詞不但是道爺作的,而且道爺還給譜了曲,彈唱起來還很好聽!我這人一根筋,不通人情世故,從不說假話!」

  「噗…」牛有道一口酒硬生生沒憋住,噗了出來,在那連連撫胸咳嗽,差點沒被嗆死,還當猴子的壞使完了,沒想到更狠的招在後面憋著,悔不當初!

  對面三人愣愣看著他噗出的酒水噴灑一桌,都有些傻眼,全是這廝的口水,這酒菜估計是沒辦法再吃下去了。

  相對來說,三人還是比較相信袁罡的話,對於牛有道的話都覺得不太可靠的。

  藍若亭抹了一把臉上濺的酒水,試著問了聲:「彈唱?法師還會樂器?」

  袁罡繼續冷冰冰補刀:「豈止是會,古典樂器就沒他不會的,他最擅長的是拉二胡!」

  「咳咳…」咳嗽不止的牛有道一時沒緩過來,連連朝他打手勢,示意他閉嘴。

  「拉二胡是何物?」商淑清好奇一聲,這邊沒『二胡』這東西,誤以為『拉二胡』是一件樂器,不知『拉』是個動詞。

  這簡直是又補一刀,牛有道「咳咳」不止,差點沒斷氣,趕緊穩住情緒運氣壓制。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58 AM

第三十章 他說咱們是廢物

  嗆岔了氣雖迅速運功壓制了下來,可他卻似乎咳嗽得更厲害了,給人連肺都要咳出來的感覺。

  牛有道咳嗽著指了指自己,對幾人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不行了,沒辦法奉陪了,直接離席,咳嗽著離開了。

  就這樣跑了?幾人相視無語。

  商淑清靜默,聽袁罡那麼一說,她本還想請牛有道將那詞彈唱一曲的,結果人家壓根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目送牛有道離去的背影,袁罡嘴角抽搐了一下,別人不清楚,他還能不清楚道爺是什麼樣的人麼?這是借咳嗽為由頭遁了,他還想反坑道爺一把,結果道爺就是道爺,連個解釋都不需要,就這樣順坡下驢,滾了!

  沒能坑上,枉做小人,袁罡也很無語,什麼都沒說,也沒跟幾位告辭,像個陌生人似的,提著劍轉身大步離去。

  商朝宗三人隨後也反應了過來,牛有道這是藉機遁了!

  看看桌上的酒菜,被牛有道噴了一遍,沒辦法再吃下去,藍若亭搖頭道:「詞的確是好詞,不知誰說的才是真!」

  商朝宗冷哼一聲,「你覺得誰的話更可信,還用說嗎?」

  商淑清蓮步輕挪,轉身走到了憑欄處,眺望月色下的滾滾大江,徐徐吟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好一個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一個豪邁滄桑,一個詩酒田園,但兩者都透著淡薄世間名利之意,出自同一人是有可能的!只是依舊不肯交心,有意和我等保持距離,哥,此人我們怕是留不住了,恐遲早要和我們分道揚鑣!」

  商朝宗臉上有不快神色,「跟著我們危險,為求自保,情理之中的事情!」

  藍若亭嘆道:「不管怎麼說,至少對方的去意證明了一點,不是外部派來圖謀不軌的!」

  帳篷內,牛有道盤腿坐在一張氈子上打坐。

  帳簾掀開,袁罡進入,淡淡問了句:「夜宵好吃嗎?」

  「能有什麼好吃的,除了蒸、煮、烤,還是蒸、煮、烤,這邊的烹飪花樣太少,等安定下來了,這事要解決!」說到這,牛有道睜開了雙眼斜睨,沒好氣道:「猴子,你可以啊,胳膊肘往外拐!」

  你還有臉說?袁罡給了他一道鄙視的眼神,懶得跟他扯那不靠譜的事情,寶劍連同劍鞘插在了他的跟前,轉身在對麵舖地的氈子上坐下了,「道爺,離南山寺可是不遠了,你確認有人會在南山寺對你動手?」

  牛有道也立馬將剛才的事扔在了腦後,他們兩個之間,剛才的那點事對他們來說壓根就不算事,略琢磨後道:「圖漢不提醒,我只怕想不到,圖漢既然提醒了,有那封假信,事情怕是十有八九。要在南山寺對我動手,無非兩個可能,要麼是上清宗的人躲在南山寺對我下手,要麼另有人要在南山寺對我下手。」

  袁罡直問:「你想怎麼做?」

  牛有道:「首先,我還沒有活得不耐煩,我還不想死。理想中的解決辦法,最好是讓上清宗誤以為解決了我,那麼就斷絶了上清宗再盯著我不放的可能,可供我們從容離去,為我們提升自己的實力爭取時間,這樣就算以後上清宗發現了我還活著,我們自己有了實力,也不需要怕他,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否則被上清宗的高手糾纏上了,怕是會很危險,我們人生地不熟相當吃虧,這也是我遲遲不敢離開這支隊伍的原因。商朝宗再不濟也是個王爺,沒大人物開口,公然襲擊商朝宗人馬的事上清宗還不敢做!」

  兩人多年的配合很默契,說到這,袁罡大概明白了牛有道想幹什麼,問:「李代桃僵?」

  牛有道頷首道:「如此一來,在南山寺的兩個可能意味著兩種結果,若是上清宗的人對我動手,對方十有八九認識我,李代桃僵也沒用,之後還是會追著我來。若不是上清宗的人,則可順利瞞天過海!」

  袁罡:「具體計劃?」

  牛有道:「人一定要從這五百人裡找,找個大致上和我輪廓差不多的,你想辦法把他修飾一下,送到南山寺去。若不是上清宗的人,見到假冒我的持信人必定下毒手,人一死,殺手以為得手了,商朝宗的人馬也必定會去找自己人,我們可趁機迅速脫離。若是上清宗的人,就不會下手打草驚蛇,你若見人安然出來,立刻發出求救信號,引商朝宗人馬去馳援,一是爭取讓商朝宗的人馬纏住兇手,二是為了吸引兇手的注意,至少不能讓兇手第一時間知道我們的去向,我們可趁機遁離!總之不管是哪種結果,咱們沒必要陪這兄妹倆冒險,點火後立刻走人!」

  袁罡點頭:「明白了,這事我去處理,你穩住商朝宗他們!」

  牛有道唉聲嘆氣道:「我剛不是想穩住他們麼,你搗什麼亂吶?」

  袁罡頭一扭,躺在氈子上閉眼睡覺,當什麼都沒聽到……

  次日天明,袁罡打了水來,幫牛有道把晨起需要的用水都準備好了。

  帳篷外洗漱之餘,東張西望的牛有道見人馬奔走,回頭問了聲:「什麼情況?」

  袁罡:「聽了一兩句,進山伐木,紮木排渡江。」

  「噢!」牛有道看向四周。

  洗漱完後,牛有道四處溜躂,見到江畔坡上指著江面指指點點的商朝宗等人,牛有道主動湊了過去,「王爺,這麼大動靜,是要紮木排渡江嗎?」

  幾人回頭一看,亦紛紛打招呼,藍若亭笑道:「是啊!若僅僅是人過江還好辦,這麼多馬匹,不紮個上百隻木排怕是不方便。」

  牛有道順上下游瞅了瞅,好奇道:「上下游沒橋嗎?」

  藍若亭:「法師有所不知,廣義郡太守鳳凌波擁兵自重,為防朝廷大軍,嚴控江上來往船隻,至於江上橋樑亦是燒的燒、毀的毀,繞道又太遠,咱們只能是紮木排渡江。」

  「擁兵自重?」牛有道走入幾人中間,眺望對岸影影綽綽的景物,「區區一地郡守就敢對抗朝廷大軍,這個鳳凌波很厲害嗎?」

  商朝宗兄妹互相看了眼,連這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牛有道是不是明知故問。

  藍若亭微笑,捋鬚道:「一郡實力對抗整個朝廷自然是不行,不過如今的朝廷正面臨敵國大軍壓境,不宜造成內亂。而鳳凌波也的確是有幾分實力,有修行門派撐腰不說,麾下更有十萬精銳大軍,長子鳳若義、次子鳳若節皆是能征善戰之虎將,就連女兒鳳若男亦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將。鳳凌波有兩兒一女為將,連敗朝廷征討大軍數次,逼得朝廷暫時只能安撫,不敢將其徹底逼反。加之廣義郡地處魚米之鄉,氣候溫潤,糧食充足,人口自然也不少,可謂給了鳳凌波充足的先天自立條件,因此敢趁著朝廷內憂外患而對抗!」

  下面一個郡守都敢擁兵自重,看來這大燕國的麻煩不小!牛有道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嘴裡嘀咕了一聲:「鳳若男…」

  他想起了一件事,當年剛出小廟村順河漂流時,曾遇上一個女將,喊話時就曾讓他來廣義郡投奔,記得射給他的銘牌上就刻著一隻鳳凰,還有一個『男』字。

  聽見唸叨的藍若亭試著問了聲:「法師認識鳳凌波的女兒鳳若男?」

  「呵呵!」牛有道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後方的臨時駐紮地突然出現一陣騷亂動靜,商朝宗霍然回頭,喝道:「怎麼回事?」

  回頭看了眼的牛有道見袁罡被一群人圍著,眉頭略動了一下。

  幾人隨後快步走去,百夫長關鐵上前開路,圍著的人群讓開。見袁罡明顯和自己親衛對上了的樣子,商朝宗再次喝道:「怎麼回事?」

  袁罡屹立原地一動不動,面無表情。他對面的另一名百夫長陳樹林指著袁罡,面有怒色道:「王爺,他說咱們英揚、武烈兩衛的人是廢物!」

  幾人迅速盯向袁罡,商淑清暗暗覺得奇怪,這袁罡絶對不是個多事的人,怎會說出這種話來?

  商朝宗:「袁兄弟,可有此事?」

  袁罡無動於衷道:「是我說的。」

  一句話越發激起眾怒,周邊人一個個面有怒色,連商朝宗亦臉色沉下,藍若亭和商淑清互相看了眼。

  手上拿著劍走哪都當枴杖用的牛有道單手杵劍,漫不經心地嚷嚷了一句:「猴子,胡說八道什麼?」

  袁罡淡然道:「沒胡說八道,說的是實話而已,誰若不服氣,可以比比看!」

  兩衛親兵立刻一個個摩拳擦掌,明顯準備狠揍袁罡一頓的樣子。

  商朝宗則是精神一振,他第一眼見到袁罡就對了眼,袁罡身上的那股氣質他相信自己不會看走眼,早就想探探袁罡的本事如何,此時機會送到眼前,不禁喝道:「好!哪位弟兄出來陪袁兄弟玩玩!」

  「我!」

  「我來!」

  「王爺,讓我來!」

  一群人爭先恐後,最後還是百夫長陳樹林一聲喝,壓下了其他人的意見,親自上場。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1:59 AM

第三十一章 真乃虎將

  袁罡還是站那不動,明顯一副你們換誰上都行的樣子。

  牛有道也喝了聲:「猴子,別亂來,回來,這不是你瞎玩的地方!」

  「我沒瞎玩,我若輸了任由王爺處置。」袁罡給了個承諾。

  商朝宗聞言暗喜,正想將袁罡收入麾下,從小廟村那邊的山林見聞來看,能帶領村民抵禦匪兵的搶掠,就足以證明此人具備一定程度上的作戰指揮素養。

  而袁罡又朝對面的陳樹林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輸了又如何?」

  陳樹林也道:「我輸了也任由你處置!」

  袁罡淡然道:「你是王爺的兵,你的話能算數嗎?」

  「……」陳樹林被堵的啞口無言,不禁看向商朝宗求助。

  商朝宗哈哈大笑道:「准了!」

  袁罡偏頭看向他,「我不想處置誰,只是這一路奔波,想找個跑腿打雜的,我若贏了,王爺准我隨便挑人跑腿便可,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商朝宗大手一揮,「准了!」

  牛有道又喊了聲:「猴子,別鬧了!」

  不過他的話似乎沒什麼用,親衛們哪會聽他的,連袁罡都無動於衷,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比拚的賭注一擬好,眾人都來了精神,長途奔波的確枯燥無味,如今起碼有熱鬧可看,紛紛左右退開,讓出了開闊場地,兩匹馬牽到了二人跟前,另有親衛標配的斬馬刀奉上。

  陳樹林翻身上馬,接了拋來的斬馬刀,捉著繮繩縱馬跑遠了方停下轉身看著這邊。

  牛有道卻沒有退下,待到送馬送刀的人退下後,反而上前斥責袁罡:「你瞎鬧什麼!」後面又低聲輕輕補了一句:「你行不行?別逞強!」

  袁罡亦低聲回了句:「我在小廟村和匪兵打了幾年,你猜的沒錯,硬氣功在這邊的修煉速度遠超想像!」

  聽他這麼一說,牛有道放心了,有把握就行,遂又指著袁罡一頓罵,罵也沒用,最終甩袖轉身而去,陪在了商朝宗等人身邊觀望。

  遠處,陳樹林耀武揚威,揮舞手中斬馬刀對這邊擺出各種挑釁動作。

  袁罡看了眼,手中繮繩扔回了馬鞍上,手中斬馬刀拍在戰馬屁股上,戰馬吃疼,奮蹄跑開到一旁,被附近親衛給扯住。

  兩邊觀戰的人愕然,另一頭耀武揚威的陳樹林亦愣怔,不知道袁罡是什麼意思。

  然袁罡接下來的動作更讓人吃驚,只見袁罡隨手翻動斬馬刀,信手向身側一拋。

  嗖!斬馬刀飛來,應聲插在了商朝宗跟前的地上。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什麼情況?難不成還想赤手空拳對戰縱馬馳騁的陳樹林不成?若真如此的話,在對決的力量對比上絶對是吃大虧的,戰馬的衝擊力量可是很驚人的,被戰馬撞上不死也得殘,人在戰馬上借勢一刀的威力更是可怕!

  商朝宗兩眼炯炯有神地盯著袁罡的一舉一動,從袁罡身上看到了臨陣從容不迫的氣度,頗有大將之風,心中越發欣賞不已。

  牛有道拄劍當拐,神態平靜,眼神中也略露饒有興趣的意味,也想見識一下袁罡如今的實力如何。

  眾目睽睽之下,忽見袁罡抬起了一隻胳膊,握拳對陳樹林豎起了一根大拇指,接著拳頭翻轉,大拇指朝下!

  儘管現場知道這動作是什麼意思的只有牛有道一人,但大家都不傻,都能猜出這是一種看不懂的挑釁手勢。

  對面的陳樹林面露冷笑,心中冒火,竟敢赤手空拳挑釁,未免太不把咱放在眼裡!

  「駕!」陳樹林揮刀後拍在馬屁股上,兩腳跟一敲馬肚子,座下戰馬立刻撒開四蹄狂奔而來,四蹄下的泥土和青草飛濺,人馬如一團疾風般衝來。

  放下胳膊的袁罡不動如山,兩腿岔立,自然垂放的雙臂漸漸繃緊握拳,身體骨骼隱隱發出哢哢悶響,雙眼緊盯衝來的戰馬,突然人如獵豹般驟然躥出,直線迎著戰馬當頭衝去!

  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皆暗道這廝瘋了嗎?

  眼看人和戰馬要撞上,單臂拖刀,疾馳而來的陳樹林手中刀身一翻,刀刃換成了刀背,掄刀朝衝來的袁罡劈去。此舉也算是高抬貴手,身在王爺身邊多少看出了王爺對此人的欣賞,如此比試又不是殺人,遂臨時藏了刀鋒,改用刀背敲打教訓便可!

  一個假動作誘敵,引了陳樹林刀勢右劈,藉著衝勢的袁罡突然鏟足貼地左閃,避開了陳樹林的刀勢攻擊,人幾乎是貼著奮飛馬蹄邊上擦地而過,只見他順勢一手掄出,手掌在馬的左前蹄上撈了一把。

  「唏律律!」戰馬嘶鳴,猶如遭遇絆馬索,瞬間傾翻,倒地翻滾而出。

  馬背上的陳樹林被活生生拋空扔了出去,「啊!」兩旁觀戰親衛人員紛紛發出驚呼。

  陳樹林砸落在地翻滾還沒停下,疾衝的袁罡已經藉著馬蹄的絆勢力道停下,並帶起了整個人,順勢又倒衝了回來,直追翻滾的陳樹林而去。

  長期在馬背馳騁作戰的陳樹林也算是臨陣經驗豐富,摔馬後知道該如何自保,藉著力道在地面翻滾卸力,人剛借勢站起,還沒站穩,就聽到袍澤們一陣驚呼聲傳來:「小心!」

  他剛回頭一看,還來不及反應,衝來的袁罡已經是飛身一記側踹,正中陳樹林後背。

  砰一聲響,陳樹林又飛了出去,飛出兩丈遠,砸落在地,手中斬馬刀也砸飛了出去。

  袁罡急衝而來,腳尖在地面一撩,勾起陳樹林落地的斬馬刀,順勢抓刀在手,繼續朝翻滾的陳樹林衝去。

  商朝宗見狀急聲吶喊:「手下留情!」

  接連兩摔,又挨一記重踹,陳樹林人都摔懵了,口鼻沁出血絲,等他搖了搖腦袋,掙扎著欲站起,發現脖子上一涼,只見兩個人影在眼前晃著,實際上是摔花了眼,只有袁罡一人,單手持刀抵著他,刀鋒抵在了他脖子上!

  「呵…」陳樹林喘出一口悶氣,徹底攤開了四肢,躺在地上苦笑。

  袁罡挪開刀鋒,信手唰一聲將斬馬刀倒插在了地上,面無表情地默默轉身而去,身形高大,步履沉穩,波瀾不驚的樣子,周邊驚嘆的眼光對他沒任何影響。

  拄『拐』而立的牛有道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發現猴子如今的硬氣功確實不得了,居然敢用手去撈疾馳的馬蹄。

  「真乃虎將!」商朝宗喃喃自語一聲,看向袁罡的眼神別提有多欣賞,就像看到了絶世美人一般,憑他的眼光能看出什麼樣的人在戰場上能發揮什麼樣的威力,並不僅僅是武力,戰場上處變不驚、臨機應變的能力非常重要。

  一旁的關鐵偏頭看了王爺一眼,看出了王爺對袁罡不是一般的心動,不禁暗暗苦笑。

  商淑清和藍若亭亦忍不住再次相視一眼,二人自然也明白能得一員良將意味著什麼,在戰場上兩軍廝殺時,能得一員良將可比得一個法師隨扈有用多了,法師有了條件自然能吸引來,良將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別人手上的可不會給你!

  左右親衛看著走來的袁罡則是暗暗咋舌,赤手空拳去碰疾馳中的馬蹄,一般人只怕早就被馬蹄給踢得血肉模糊掌骨粉碎了,這人居然還能將馬給絆倒,這力氣簡直大得嚇人!

  之前不少人還對袁罡的話感到憤怒,現在氣順了不少,不為別的,只為人家的確有那說大話的資格,也許人家不瞭解英揚、武烈衛的戰績!

  一隊人跑了過去,有人將摔翻爬起的馬匹牽走檢查是否有傷,要及時醫治,需知這個戰亂時代馬匹是很重要的資源。也有人將倒地的陳樹林攙扶起來,左右架了胳膊扶走。

  袁罡走到,和商朝宗正面對視了一眼,無視商朝宗那熾熱的眼神,又靜靜走向了牛有道的身後默立。

  倒是牛有道對商朝宗呵呵笑道:「比試而已,王爺不要往心裡去,賭注不算數也罷。」

  商朝宗倒是被提醒了,盯著袁罡道:「本王說話算話,五百親衛中,袁兄弟想要誰跑腿打雜儘管說!」

  袁罡淡然道:「到時候再說!」

  「瞎胡鬧!」牛有道回頭喝斥了一句,又對商朝宗笑道:「王爺,你們忙,我們就不打擾了!」拱了拱手,帶了袁罡揚長而去,引來眾人注目。

  目送的商朝宗忽忍不住扼腕嘆息一聲,「如此虎將,不去沙場名揚天下,居然跟在他身邊跑腿跟班,實在是浪費了,可惜了!」他真想拿一堆人跟牛有道去換一個袁罡,奈何他手上現在也沒什麼本錢跟牛有道去談,人家本就嫌棄他。

  商淑清和藍若亭皆輕嘆一聲,能理解商朝宗的心情,商朝宗如今正是缺人馬、缺戰將的時候,當然,法師也缺,也不僅僅是法師,什麼都缺。奈何這邊都看出來了,牛有道怕是去意已決,只是不知什麼時候辭行罷了!

  兩天後,大量木排紮好,這邊先派人乘了小筏去對岸,向廣義郡的人馬通氣,免得那邊誤會。

  得了對岸駐守人馬的允許後,這邊才將戰馬全部蒙了眼睛,牽上木排,成群結隊划向對岸。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0 PM

第三十二章 陷入危機

  抵達對岸,在駐守人馬的監視下,一行再次上岸。

  對方將領攜部將前來拜見商朝宗,這邊還沒有徹底造反,名義上還是朝廷的屬員,而商朝宗也還是朝廷的王爺,於情於理都要過來拜見。總的來說,這邊對商朝宗還算客氣有禮,也都知道商朝宗算不上朝廷的人,談不上是敵人。

  這邊將領本要設宴款待,商朝宗婉拒了,只要了些補給,對於這些擁兵自重的叛軍,他談不上什麼好感,他好歹也是皇族。

  然這邊依然客氣,特意派了一支十人小隊的人馬護送商朝宗一行,說是要護送商朝宗出了廣義郡為止。

  商朝宗沒有拒絶,也拒絶不了,知道名為護送,實際上是監視,畢竟他手上捏著的可是五百精銳騎兵,擺出陣勢來完全可以衝鋒陷陣,幾千步兵結陣怕是都擋不住,完全可以配合朝廷的行動,廣義郡和朝廷的關係擺在這,人家不得不防。

  一行再次上路,後面跟了支小尾巴,領隊的小將名叫屈五,一路不遠不近地跟隨監視,途經驛站會將沿途狀況傳遞上報。

  進了廣義郡境內,其實離小南山就已經不遠了,次日終於抵達了小南山腳下,官道旁的一片丘林地帶就是所謂的小南山。

  商淑清偏頭喊了聲:「哥!」

  商朝宗面色凝重地抬了一下手,之所以面色凝重,是因為這邊幾人已有判斷,牛有道遲早要和他們分道揚鑣,留不住了,之所以遲遲未離開怕是和送信的事有關,到了小南山怕就是牛有道辭行的時候。

  一行人馬見手勢令行禁止,皆勒住繮繩,人馬停在了路上。

  端坐在馬背,戴著紗笠的商淑清身子微微前傾,偏頭看向另一頭的牛有道:「法師,你不是要送信嗎?小南山到了。」

  「哦!到了嗎?」牛有道一副才知道的樣子。

  楚澤是負責前哨探路的百夫長,指著不遠處進山的路道:「南山寺由此道而入!」

  牛有道回頭指了指袁罡馬背上掛的包裹,道:「猴子,信在包裡,你幫我跑一趟吧!」

  袁罡默默點了下頭,一撇手上繮繩,坐騎出了隊伍,原地轉了半圈,揚鞭指向了隊伍中的一名親衛,一點都不客氣道:「你,陪我走一趟!」

  那親衛名叫蘇傑仁,見指了自己,不禁愕然,看向自己頭領。商朝宗回頭頷首示意了一下,他方縱馬而出。袁罡一甩繮繩,縱馬跑向山路,蘇傑仁追隨其後而去。

  「戒備!」藍若亭喊了聲,同時對一旁的關鐵使了個眼色。

  關鐵會意,微微點頭,領了一支人馬去了一個方向警戒,五百騎兵大部分奉命散開警戒。

  負責監視的廣義郡小將屈五領著人跑了過來,問道:「王爺,怎麼了?」

  藍若亭笑著代為回道:「沒什麼,派了人去南山寺送信,等人回來,要不了多少時間。」

  屈五「哦」了聲,領人退開,一直東張西望打量……

  「跟我來!」

  山路上馳騁的袁罡突然回頭喊了一聲,坐騎撥轉方向,拐下了山道,衝入一片地勢平緩的密林中。

  蘇傑仁跟著拐彎衝入。進了密林不遠,前面的袁罡忽又勒停了坐騎,默默觀察著四周。

  蘇傑仁近前跟停,狐疑道:「袁兄弟,不是要去南山寺送信嗎?」

  「下馬!」袁罡給了一句,掀腿跳下了馬,摘下馬背包裹,從裡面取了套衣裳出來,正是牛有道的衣裳。

  蘇傑仁剛下馬,措手不及地接了袁罡扔來的衣服,滿頭霧水地抱著。

  袁罡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換衣服!」

  「為什麼?」蘇傑仁不解。

  袁罡:「讓你換就換,哪來那麼多廢話!」

  蘇傑仁有些無奈,只好照做,動作稍慢,袁罡又喝了聲,「快點!」

  三下兩下換了外套,袁罡又上前扯他頭髮,要給他變變髮型。

  這次蘇傑仁不幹了,摀住髮髻後退,警惕道:「你究竟要幹什麼?」

  袁罡也不勉強,「你不願意就回去,回去告訴王爺你不願為我跑腿打雜,讓王爺換個願意的人過來。」

  「……」蘇傑仁無語,也無奈,最終從了。

  不一會兒,袁罡便將他髮型換成了牛有道那款很隨意往腦袋後面一綁的馬尾,一封信拍在蘇傑仁胸口,「要做的很簡單,假冒法師去南山寺送信,你就說你是上清宗弟子牛有道,奉掌門之命送信,求見主持!送信都是其次,最主要的任務是觀察寺廟內的情況,記住了嗎?」最後一句純粹是為了穩住蘇傑仁,模糊存在的危險。

  一番叮囑後,兩人再次上馬出了密林,回到山路繼續前行。跑到隱見山頂南山寺的位置,袁罡再次單騎躲進了山林,蘇傑仁獨自縱馬衝向了山頂。

  躲入林中偏僻處,袁罡將馬匹安置好了,迅速徒步向山頂潛伏而去,最後躲在了一棵大樹的樹冠中觀察著,親眼目睹蘇傑仁進了寺廟大門內。

  「主持,外面來了一人,自稱是上清宗弟子牛有道,說是奉掌門之命來給主持送信的。」

  後院正廳內,主持圓方正在與宋衍青等人喝茶談話,一弟子來到稟報了一聲。

  圓方還沒回話,宋衍青已霍然站起,兩眼冒光,嘿嘿一聲,「果然來了!」回頭又對圓方道:「讓人進來!」又朝許以天和陳歸碩招了下手,領著二人去了偏房小間內暫時迴避,隔間的窗戶紙被送宋衍青連戳了幾個窟窿眼。

  圓方挺無奈的,他不願介入修行門派之間的是非,那不是他一個小妖能惹得起的,可是沒辦法,只能對通報的弟子揮了揮手,「請進來吧!」

  很快,一路左右觀察著四周的蘇傑仁來到,面見圓方後見禮,從懷裡摸出了書信雙手奉上。

  偏房小間內的宋衍青眉頭皺起,他豈能不認識牛有道,來者只是作了個牛有道的扮像,壓根不是牛有道,回頭對許以天和陳歸碩道:「你們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兩人領命直接從偏間裡走了出來,壓根不迴避這個假牛有道,快步離去了。

  圓方拆開了書信,抖出裡面的信紙,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翻來覆去的看,愣是沒看懂什麼意思,硬是沒找到任何字跡,分明就是一張白紙嘛!

  走出的宋衍青伸手一把將書信奪了過來,上下瞥了眼蘇傑仁,再回頭看手中書信內容,目光一愣,什麼情況?旋即也在那翻來覆去查看……

  南山寺大門口,許以天快速衝出,順著台階向山下跑去,目光一路兩邊查看。

  躲在樹冠中的袁罡悄悄注意著,目光忽又一閃,只見寺院圍牆內又閃出一道人影,頓足在牆頭一點,翻空而來,落在了寺院外的樹梢上,樹梢借力又再次輕身彈起,輕若飛燕般,一路踏著樹梢飄來,目光也是在左右搜尋的模樣。

  來者正是陳歸碩,與許以天一上一下聯手配合著查看。

  袁罡卻是暗暗叫苦,實在是巧的不能再巧,陳歸碩一路飄來的方向正是他所躲藏的位置,現在他想變動換位躲藏都不敢了,一動就很有可能被發現,遂一動不動,只能寄希望陳歸碩沒注意到。

  然而沒那麼幸運,從前面樹冠彈身飄來的陳歸碩還沒落到這邊樹冠上,目光一閃,就已經鎖定了他,瞳孔驟然一縮,鏘一聲,信手拔劍,甩劍抖出劍花,直接朝躲藏的袁罡凌空撲了過來。

  袁罡身形一矮下滑,踩中樹幹分叉,借力一個衝刺起跳,亦飛撲了出去,從這邊樹上飛撲向了另一邊的樹上。

  唰唰幾聲,枝葉粉碎飛舞,劍光閃爍中,遮擋礙事的樹冠枝葉被陳歸碩手中劍影絞了個粉碎,腳在樹上一蹬,不見停歇,人如穿雨飛燕直接洞穿樹冠,一人一劍繼續向袁罡追殺而去。

  飛撲到另一棵樹上的袁罡扯了一根樹枝墜彎落地,在樹林間閃身狂奔快跑,他一看對方身輕如燕能踩著樹梢飛行,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危機,那根本不是一般的武士。

  後面追來的陳歸碩足不落地,飛足在林中樹幹上左蹬右踩,速度不是袁罡的逃跑速度能比的,轉瞬攆上,凌空揮掌拍出,一記『玄清掌』迸發出呼嘯聲,隔空掌力轟向袁罡。

  察覺到危險的袁罡來不及躲避,後背硬邦邦繃緊了一拱,咣一聲震響,硬生生挨了一掌,人震得加速飛躥了出去,猛然拉開了和追殺者之間的距離,繼續狂奔。

  陳歸碩驚「咦」一聲,沒想到對方挨了自己一掌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躥身追向在林中借助樹木亂繞躲避的袁罡,再次追近,吸取了教訓,凌空一劍刺出。

  袁罡一個側閃避開,胳膊帶了下眼前的樹幹,身形順勢繞到了樹後,可謂繞樹轉了一圈,一拳呼嘯而出,狂轟向樹後陳歸碩。

  一劍貼著樹幹追去的陳歸碩不妨袁罡從另一邊殺出,更沒想到袁罡居然還敢反攻,聽拳風,力道似乎還挺剛猛,倉促之下一掌拍出,硬接一拳。

  咣!一聲震響,袁罡震的身形失去了控制,向後翻滾下山。

  陳歸碩亦震的落地連退幾步,後腿一撐斜坡才穩住,有些心驚,這廝好大的蠻力!

  袁罡這一拳也徹底激起了陳歸碩的殺心,再次飛身而起,很快再次追上,劍光騰空而下,罩向下面的袁罡,這次沒了留活口盤問的意思,而是要痛下殺手!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1 PM

第三十三章 計劃出漏

  可就在這時,急驟嗖嗖聲起,騰空的陳歸碩劍勢一改,側甩挑出劍花。

  叮零噹啷聲中,五六支射來的箭矢被陳歸碩亂劍挑飛,只見下方埋伏的上百號人在關鐵的帶領下突然衝出,端著弓弩徒步往上衝來。

  關鐵之前受了藍若亭的示意,帶著自己麾下人馬悄悄前來查看,誰知剛好遇上了袁罡遇險,知道王爺極為欣賞這位,他焉能不救。

  藉著一波箭矢攻擊,袁罡迅速脫險下衝。

  陳歸碩倉促落地,來不及躲藏,又是一波箭矢射來,而且數量頗多,有幾十支密集射來,揮劍也難以全部封擋住,迅速振臂施法,法力外放結成護體法罡。

  幾十支箭一射到陳歸碩跟前,迅速凝滯,憑空停止,硬生生被他的法力給陷住,箭鋒離陳歸碩近的近、遠的遠,近的離陳歸碩的眼球只有一指的距離,差點將陳歸碩驚出一身冷汗。

  陷住的箭矢鋒芒之所以遠近不一,是因為箭矢連續攻擊下差點破了陳歸碩的法力防禦。道理很簡單,箭矢接連射到,先到的面對的防禦力較強,同時也消耗了部分防禦力道,後到的箭矢遇到的阻力自然小了,攻擊距離自然更靠前。

  這還沒完,關鐵一揮手,又是一波箭雨射來。

  陳歸碩哪還敢硬抗,煉氣境界的修為根本無法擋住太多箭矢的連綿攻擊,揮手一甩,將陷在身前懸空的箭矢給掃飛了,側身一撲,閃身藏到了一棵大樹後。哚哚聲急驟響起,有箭矢釘在了樹幹上箭羽顫動,也有箭矢從大樹旁擦過。

  陳歸碩被壓制住了,袁罡也衝入了一群人之中,在眾人的保護下,暫時脫險。

  一手提刀的關鐵上下打量袁罡一眼,見應該沒事,問:「怎麼回事?」

  袁罡漠然道:「不清楚。」

  見只有他一人,關鐵似乎想起了什麼,急問:「蘇傑仁在哪?」

  袁罡看向山頂,「還在寺廟裡!」

  關鐵二話不說,立刻對手下弟兄揮手道:「上!」就要去南山寺內去救人。

  袁罡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警告道:「應該不止一個修士,危險!」

  關鐵沉聲道:「英揚、武烈衛沒有扔下弟兄不管的事!」

  袁罡神情一頓,怔怔看著他,眼神複雜。

  關鐵沒做多想,再次朝手下人員甩頭,「走!」

  一群人開始向山上衝去,逼向陳歸碩的藏身之地。

  欲按計劃趁勢脫身的袁罡,回頭看了眼下山方向,又再次回頭看向衝上山的一群人,臉頰緊繃了一下,最終沒有按擬定的脫身計劃走,而是跟著人群衝了上去,從一端弩箭的親衛身後借了柄背著的斬馬刀一用,加快了速度前衝,衝到了最前面壓陣。

  就在眾人接近陳歸碩藏身之地的當口,上空樹冠上突然一人倒飛而下,正是許以天,一入人群,劍光四閃,頃刻間間撩出朵朵血花,轉瞬被他連放倒五六人,令結陣人群一陣混亂。

  許以天直接衝進了人群中,周邊人不敢放箭,怕傷到自己人,紛紛拔刀衝上來硬拚,然而哪是許以天的對手。

  眼見弟兄一個個倒下,關鐵雙目欲裂,怒吼:「響箭!」

  袁罡剛回頭看究竟,樹後的陳歸碩驟然閃身而出,一劍刺來,有所察覺的袁罡回刀橫斬。

  噹!一聲脆響,刀劍相碰,陳歸碩再次領教了袁罡的蠻力,震得劍身發出陣陣顫鳴,手掌亦震得發麻。

  反倒是袁罡似乎沒什麼事,掄刀照著陳歸碩一頓狂砍亂劈,一力降十會,反而逼得陳歸碩連連後退躲藏。陳歸碩反手一記『玄清掌』拍出,隔空掌力轟在袁罡身上,打得袁罡踉蹌後退,然袁罡一蹬腿穩住身形,又立刻揮刀衝了上來狂砍。

  幾支響箭陸續被拉響,幾道流光咻咻衝天而起,在空中砰砰接連炸開。

  一聲驚響,官道上等候的人群霍然回頭看向南山寺方向,只見一道紅光在上空炸開,緊接著又是數聲炸響,數道紅光在空中閃現,緊急求援信號!

  無論是商朝宗還是商淑清,所有人第一時間衝上了馬背,遠遠近近分散的戒備人馬火速衝來,蹄聲隆隆,數百人馬弓弩、戰刀在手,緊急拍馬而去,火速集群趕去馳援。

  牛有道眉頭深深皺起,什麼情況?怎麼冒出了好幾道求援信號?

  事情有點出乎計劃外,擔心猴子出事,牛有道亦縱馬追了去。

  廣義郡這邊的屈五等人愕然,見商朝宗等人火急火燎地跑了,屈五亦跳上馬揮手道:「走,去看看怎麼回事!」

  十人上馬疾馳,也追了去。

  南山寺客廳內,聞聽求援信號,正在答話周旋的蘇傑仁亦猛然回頭。

  宋衍青和圓方亦愕然,幾人第一時間跑了出來,見到了在空中綻放的信號。

  蘇傑仁臉色劇變,鏘一聲拔劍在手,就要衝出去。

  宋衍青目光一閃,翻手一記『玄清掌』轟出,正中蘇傑仁後背,將蘇傑仁打得噗血撲飛了出去砸落在地。

  「看管起來!」宋衍青回頭對圓方喝了聲,一個閃身而出,縱身跳上了前殿的屋頂,飛速跑去看動靜。

  林中激戰處,見到對方發出了求援信號,知道不宜糾纏下去,又見陳歸碩被逼得手忙腳亂,許以天亦反手一記『玄清掌』轟出,一掌轟翻數人,身形一閃,挑劍殺出重圍,飛劍直挑背對廝殺的袁罡。

  「小心!」關鐵一聲提醒,人也橫衝了出來阻攔,一刀狂劈向許以天。

  噹!許以天一劍就將劈來的斬馬刀挑開了,順勢一劍濺起一朵血花,劍鋒直接沒入了關鐵的胸口。

  得了提醒的袁罡回刀怒斬向許以天,然許以天已經縱身翻空而過,飛腳一蹬樹幹,喝了聲:「走!」

  陳歸碩立馬調頭急閃脫身。

  嗖嗖箭矢急射而出,衝上來的一群親衛弓弩急射,在密林中終究是難以發揮最大的效果,許以天和陳歸碩藉著樹幹遮擋,幾個縱身上了樹冠,飛身而逝,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一群人衝到前面端著弓弩戒備,另有人扶著倒地的關鐵,悲聲道:「大人!大人…」

  眾人簇擁下的關鐵伸出了一隻血手,伸向一旁靜默站立不語的袁罡,滿臉期待地看著袁罡。

  眾人也都看向了袁罡,有兩名簇擁的人給他讓了路。

  袁罡上前,抓了關鐵那隻血手,慢慢蹲下了。

  關鐵用力抓著他的手掌,鼓著力氣對他說:「袁兄,留下,留…下……」

  袁罡沒有吭聲,只是靜靜看著他,直到關鐵沒了聲響腦袋一歪,倒在了旁人的懷裡,袁罡也沒有給他想要的答覆。

  無視周邊悲憤看來的目光,袁罡神情漠然,單刀拄地,慢慢站了起來,放眼看去,只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關鐵帶來的上百名親衛就倒下了三十多個!

  南山寺外,飛掠而回的許以天和陳歸碩在寺廟門口和宋衍青碰了頭。

  見許以天身上染了不少的鮮血,宋衍青立問:「得手了?」

  許以天搖頭:「沒看到牛有道,倒是撞上了一群精銳軍卒,打了起來,應該都是商朝宗的親衛人馬!」

  「小賊倒是狡猾得很,難不成以為商朝宗能護住他?」宋衍青冷笑一聲。

  也就在這時,山下隆隆蹄聲傳來,儼然是在向山上衝來。

  陳歸碩有點擔心道:「師兄,應該是商朝宗的其他人馬來了,我們要不要避一避?」

  宋衍青回頭喝道:「怕什麼,就憑商朝宗的人還能留住我們不成?」

  陳歸碩憂慮道:「商朝宗畢竟還是堂堂郡王,咱們對郡王動手是不是不太合適,傳出去的話,怕是麻煩不小,哪邊都吃罪不起。」

  「誰說要對商朝宗動手了?我不想惹他,可他也不要惹我,一個過氣的郡王能怎樣?」宋衍青不屑一聲,冷笑道:「我既然來了,商朝宗就要給我一個交代,必須交出牛有道!」

  許以天和陳歸碩相視一眼,想想也是,憑商朝宗目前的實力想留下他們幾個基本沒有可能。

  「把寺裡的人都集中過來,免得那熊妖跑了!」宋衍青又回頭吩咐了一聲,隨後踱步到下山的台階上,負手冷冷看著下面上山的路,一副恭候大駕的樣子。

  陳歸碩則迅速去了寺廟內集合人。

  數百人馬衝到了半山腰,與關鐵所部人馬會合了,跳下馬的商朝宗緊急步入上山道路一側的林中,站在了關鐵的屍體前,目光在幾十具屍體上來回掃視。

  四周人馬保持高度戒備。

  隨後而來的牛有道亦快步趕到,見到靜靜默立安然無恙的袁罡,終於重重鬆了口氣,只是有點不明白袁罡為何不遵計劃離開。

  喉結上下聳動了一下,商朝宗滿臉陰霾地問了聲:「怎麼回事?」

  「王爺,我們來此查看,撞見袁兄弟遇襲,遂出手解救……」一名親衛將事發經過詳細講了遍。

  聽完事發經過,牛有道深深皺眉,盯著靜默不語的袁罡。

  獲悉蘇傑仁可能還在寺廟裡,商朝宗目光落在袁罡臉上又轉到牛有道臉上,最終揮手一喝:「上山!」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2 PM

第三十四章 沒見過這麼裝的

  事實上關鐵帶來的人已經有一部分先摸上了山頂四周監視。

  隨著商朝宗一聲令下,數百人馬結陣推向山頂,商朝宗本人提了斬馬刀在手,商淑清亦利劍出鞘跟隨在哥哥的身邊。

  屈五等人見這狀況,也只好跟著上了山。

  經過袁罡身邊的牛有道,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什麼話都沒說,也跟著上了山。

  南山寺外,下山的台階上,宋衍青負手而立,居高臨下瞅著一群推上山的人,許以天和陳歸碩護衛左右。幾人身後是以主持圓方為首的二十來名僧眾,一個個手提長棍,口角掛血的蘇傑仁押在他們手上。

  見到商朝宗等人身後的牛有道,宋衍青嘴角泛起笑意,還擔心牛有道跑了找起來麻煩,人還在就好。

  一想到能把和唐儀拜過堂的男人給宰了,心中就有抑制不住的興奮,雄性驅逐競爭對手霸佔雌性的快感。

  跟在眾人身後上山的牛有道見到山上扼守路口的宋衍青三人多少一愣,剛才聽商朝宗親衛講交手經過時,就斷定襲擊者的實力不會太高,沒想到竟是這三個傢伙,和唐儀成親後,與這三人有個幾年沒見過面了,上清宗就派這三個傢伙來殺他?

  轉念一想,上清宗應該也沒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自己在上清宗刻意保持著低調,能一下派出三個這樣的傢伙來對付自己已經算是很看得起自己了。

  他之前還擔心有什麼高手,現在看來,這人吶,平常低調點沒什麼壞處。

  路口被扼守住了,商朝宗也沒有見宋衍青繞道的打算,只能止步在台階下,抬頭看著上面,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動本王人馬!」

  宋衍青是認識商朝宗的,以前偶爾回京城時見過商朝宗,只是那時寧王還在,那時的宋衍青還沒什麼資格往商朝宗身邊靠。而他早年長期待在上清宗,回京城這幾年商朝宗又在坐牢,倒是商朝宗不認識他。

  手裡提了支劍的藍若亭立刻在旁低聲提醒,「此人名叫宋衍青,是宋九明的孫子,宋舒的兒子,父子二人皆是上清宗弟子。」他是認識的。

  上清宗弟子?商朝宗霍然回頭看向後面的牛有道,很想問問牛有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商淑清見到了被押的蘇傑仁,一看蘇傑仁類似牛有道的打扮,瞬間明白了什麼,暗暗心驚,亦猛然回頭看向後面的牛有道,心想,此人看似從容懶散,沒想到竟是個城府極深、心狠手辣之輩!

  宋衍青面對商朝宗也沒有曲意降格的意思,依然居高臨下在上,拱了拱手道:「早年在京城見過小王爺,今日再見,分外感慨,宋衍青有禮了!至於我是什麼人,想必你身邊的藍先生是清楚的,呵呵!」明知商朝宗已經是正式的郡王,依然稱呼為小王爺,什麼意思都能理解。

  後面的圓方心驚肉跳,上清宗他惹不起,京城宋家他更惹不起,如今又冒出個什麼小王爺來,自己究竟捲進了什麼事裡?

  商朝宗:「原來是宋廷尉的孫子,本王問你,你憑什麼對本王的人下毒手?」

  宋衍青搖頭:「小王爺,你要搞清楚一件事,不是我們對你的人下毒手,而是你的人先對我們放箭下殺手,我們只是在自衛,這個道理去哪都講得通,就算去京城打官司,我也理直氣壯!」他心裡清楚,就算他沒理,商朝宗如今在京城的影響力也比不過宋家,更何況宋家手上執掌著司法大權。「不過看在小王爺的面子上,只要你交出此人,這事我就不追究了!」手指向了牛有道。

  眾人皆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沒什麼反應,提在手上的劍又落地了,饒有興趣地看著宋衍青,沒吭聲,也在等著看商朝宗怎麼回覆。

  商淑清等人已經習慣了牛有道持劍的風格,別人劍如君子,這位卻是劍如枴杖。

  商朝宗目光從牛有道身上挪開,盯向了宋衍青,沉聲道:「殺了我的人,還要我的人,姓宋的,你好大的威風!」

  宋衍青:「牛有道明明是上清宗弟子,什麼時候成了小王爺的人?」

  商朝宗:「至少他現在還是本王的隨扈法師!」

  「隨扈法師?」宋衍青忍不住呵呵一樂,至於牛有道夠不夠資格成為隨扈法師,他就不在這當眾鬥嘴了,「我勸小王爺還是把他交出來的好。」

  商朝宗冷然道:「本王不交又如何?」

  宋衍青:「我也是為小王爺好,這一路上山高路險,帶著他是個累贅,小王爺怕是不能平安抵達目的地。」

  「你在威脅本王?」商朝宗驟然瞇眼,冷冷道:「宋家果真是好大的威風,看來連大燕皇室也不放在眼裡!」

  「……」這帽子有點扣大了,堵的宋衍青臉色一僵,他膽子再大也不敢當眾說出褻瀆大燕皇室的話來,一旦傳到京城去,別說皇宮那位,怕是連大司空童陌都要讓宋家好看,得做出個樣子給所有商姓皇族一個交代。當即辯解道:「小王爺,話不能亂說,他牛有道還沒資格代表大燕皇室!」

  商朝宗突然暴怒一喝:「本王不給又如何?你有本事動本王一根手指頭試試看!」

  宋衍青臉一沉,眼中同樣有怒火,可的確如商朝宗所說,他不敢亂動,已經挑明了身份,再公然動一國之郡王,那是給宋家找麻煩,要動也是是暗中下手,不能留下話柄,出身於宋家那樣的家庭不會連這種道理也不懂。

  商朝宗大手一揮,「反抗者格殺勿論,全部給我拿下!」不知宋衍青身份還罷了,知道了宋衍青的身份,他倒要看看宋衍青敢不敢造次!

  數百親衛立刻一擁而上,聚向山頂。

  商朝宗以勢壓人,宋衍青等人為之色變,沒想到商朝宗竟如此強硬,不敢輕舉妄動,被擁來人群逼得後退。

  「師兄,令牌!」許以天小聲提醒了一句。

  宋衍青醒悟過來,翻手亮出了一面令牌,當眾推向商朝宗,「奉令辦差,商朝宗,你想造反嗎?」

  令牌上一個『刑』字顯眼,乃是廷尉左右監的令牌,專司緝拿事宜。

  圍來的親衛見令牌皆腳步一頓,就連商朝宗自己也面露猶豫忌憚之色。他以勢壓人,宋衍青卻是以權制人,所謂權勢,權在勢的前面,有權才能有勢,宋衍青手上的令牌代表的就是當權者!

  「王爺,讓你的人退下吧!」人群後面傳出牛有道的聲音。

  眾人看去,只見牛有道分開人群慢慢走上前來,走到了商朝宗邊上。商朝宗盯著他,對他並無好感,商朝宗也看出來了,今天這事怕就是這位搞出來的,折損了他幾十名弟兄!

  牛有道對他略欠身道:「王爺,讓人退下吧,既然是衝我來的,這事我自己解決。」

  商朝宗:「他殺了本王的人,抓了本王的人,已經不單單是你的事!」

  「這事我儘量給王爺一個交代!」牛有道也不囉嗦,話點到為止,又看向了宋衍青,「宋師兄,咱們的事自己解決,犯不著牽連其他人,把王爺的人放了吧!」他朝蘇仁傑那邊抬了抬下巴。

  宋衍青要的就是他,沒打算跟商朝宗死槓到底,哼哼冷笑一聲,抬手撣了下,一旁的陳歸碩立刻揮手示意圓方放人。

  圓方那邊立馬將蘇仁傑這個燙手山芋給推了出去,親衛這邊有人迅速上前扶了蘇仁傑退下。

  藍若亭碰了一下商朝宗的胳膊,示意先看看再說,商朝宗這才抬了抬手,圍著的人慢慢後撤開了距離。

  劍鞘杵地,牛有道一手撐在了劍柄上,淡淡問道:「宋師兄,這事我有點看不懂了,你們追到這來找我是什麼意思?」

  宋衍青反問:「重要嗎?」

  牛有道看了看四周,問:「就你們三個?」這事還是想確認一下的,別藏了什麼高手才好。

  宋衍青:「你以為你是誰?」言下之意有我們三個還不夠嗎?

  牛有道笑了,問:「你想怎樣?」

  宋衍青:「你觸犯門規,我們是來清理門戶的!」

  「觸犯門規?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看來宋師兄是不準備跟我講理了。」牛有道很是無奈地嘆了聲,旋即又溫言細語道:「其實我這個人,最討厭打打殺殺,實在是生生死死的事情見的太多了,所以希望宋師兄能高抬貴手放我一馬!」

  宋衍青歪嘴一樂,見過裝的,沒見過這麼裝的,就你這麼個一直被軟禁的傢伙,也敢說出生生死死見的太多了的話?待會兒看你怎麼哭!他偏頭示意了一聲:「抓活的!」

  敢搶我的女人?一想到牛有道和唐儀拜堂成親的一幕,他心中就憋屈得難受,準備抓了牛有道好好虐待一番,狠狠出口惡氣,不會讓牛有道死的太舒服。

  一旁的許以天驟然閃身而出,一手提劍,一手抓向牛有道,連劍都懶得出鞘,可見是何等的輕視。

  在眾人看來,許以天的速度已經夠快,轉瞬就到了牛有道的跟前,一爪抓向了牛有道的肩膀,而無動於衷的牛有道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然變化就在剎那,就在許以天五爪即將碰到牛有道肩膀的當口,一手扶劍的牛有道動了,另一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印在了許以天的胸口,發出砰一聲悶響!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2 PM

第三十五章 你以為我怕你宋家?

  果斷而鏗鏘有力的一掌,正中許以天前胸!

  悶響中帶著一聲骨骼咯嘣脆斷的聲音,便見許以天倒飛了出去,「噗!」當空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令觀者觸目驚心。

  落地的許以天踉蹌中蹬蹬後退不止,口鼻一個勁的湧血,同時瞪大著眼睛看著牛有道,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神色,他太大意了,大意到了意識到不對時已經來不及抵擋,同時未將防禦提升到最高。

  對旁觀者來說,這一幕看得有點眼花錯亂,包括商朝宗等人都有些心驚,一招就將對手給傷成這樣,難道雙方的實力差距竟如此之大?若如此之大,這人為何看起來有些輕敵?

  牛有道印出去的一掌還定著,一掌擊退對手後,方緩緩放下了,本人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神色依舊平靜,心裡卻在琢磨,這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在人身上試驗自己的『乾坤掌』,不知對方滋味如何。

  蹬蹬後退不止的許以天被陳歸碩出手扶住了才停下,宋衍青和陳歸碩一看許以天口鼻鮮血仍然抑制不住的往外冒,便知被牛有道一掌給打成了重傷!

  兩人不禁暗罵許以天輕敵,竟被一掌給打傷成這樣,也都認為許以天是太過輕敵了,輕敵到了有點沒譜,你起碼得忌憚一點對方身上的傳法護身符吧?

  殊不知許以天是有苦難言,他此時的體內竟有一陽剛霸烈勁道和一陰柔勁道相互作用,一冷一熱糾纏不休,攪得他體內的法力一片紊亂,根本無法施法壓制調和氣息,內息紊亂的一塌糊塗,硬是被搞得張不了嘴,無法開口說話。

  他心中對牛有道的震驚之情無法形容,他可以肯定牛有道修煉的肯定不是上清宗的《上清心經》,上清宗的功法沒這麼霸道!

  奈何他心中的震驚無法傳遞給身邊二人。

  宋衍青心中也有幾分懊惱,當初悔不該說服上清宗給牛有道修煉功法,看來那廝這些年多少修煉出了點成果,否則也不可能將許以天給打傷。

  不用他招呼,陳歸碩放開了許以天,健步而出,騰空而起,當空拔劍,一道劍光直指牛有道,凌空撲來。

  牛有道一如之前,依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眼看陳歸碩要當空撲到,持劍的胳膊一撐,整個人以劍為中心支點撐地,整個人旋身倒翻而起,兩腿當空連踢。

  一腳踢中劈來的劍身側面,將劈來一劍盪開,一腳踢開陳歸碩另一手劈來的一掌,旋迴的另一腳正中陳歸碩的胸口。砰一聲震響!眾人眼花繚亂之際,只見剛撲來還沒落地的陳歸碩已被牛有道一腳給踹飛了回去。

  那邊見勢不對的宋衍青已經衝出,騰空而起,凌空在倒飛而來的陳歸碩身上踩了一腳,避開的同時,亦再次升空拔高,嗆一聲劍鳴,凌空出劍,劍光凌厲閃爍,從天倒蓋而來,罩向下面的牛有道。

  支撐在劍身上翻飛的牛有道同樣還沒落地,整個人在凌空旋轉時,身形陡然一弓如蝦米,又猛然施展開來,倒著旋轉的姿勢已經翻了過來,嗆一聲寒光出鞘,腳在支地的劍鞘上一點,整個人悍然升空而起,揮劍迎向上空,抖出凌厲光影,此劍招名為:太乙分光劍!

  這一劍憑牛有道前世的修為根本施展不出來!

  一片劍光如幕揮灑,陽光折射下劍光刺眼。

  凌空倒翻而下的宋衍青嚇得魂飛魄散,那凌厲衝天而起的劍影從上往下看去,如同綻放的蓮花,他已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不知該如何抵擋,此時此刻他方知牛有道壓根不是他想像中的牛有道。

  噹啷一聲亂響,宋衍青一隻胳膊飛了出去,連同握著的劍一起飛走。

  當空與宋衍青錯身而過的牛有道旋身斬出一片血光,騰空一記側踹,砰一聲,正中宋衍青胸口,一腳將宋衍青當空踹飛,當空留下兩條翻飛濺血的大腿。

  立在地上的劍鞘要倒,騰空的牛有道凌空擲劍,嗆一聲劍鳴,一道寒光當空射下,正入劍鞘,將要倒的劍鞘定住。

  陳歸碩咣噹砸落在地。

  緊接著,宋衍青又咣噹砸落在地。

  稍候才見一道人影衣袂翻飛,輕飄飄從天而降,落地的牛有道輕輕探手,順手扶在了劍柄上。

  無人見到劍鋒上染的血,這殺傷利器依然如一根枴杖一般扶在牛有道手中,劍名:碧血丹心!

  兩條被整齊切斷在空中翻飛的大腿砸落在左右。

  周圍眾人靜默無聲,剛才一幕真正是看得他們眼花繚亂,掌敗許以天,腳敗陳歸碩,劍敗宋衍青,前者還罷,大家看了個清楚明白,後兩者的交手過程那真是兔起鶻落、亂花迷人眼。

  等到兩條斷腿落地,眾人再看倒在地上苟延殘喘蠕動的宋衍青,才知道宋衍青的一條胳膊和兩條腿已被牛有道給斬了,一個個暗暗心驚,修士果然是修士,非一般武夫能比!

  之前不知多少人因牛有道的年紀而看輕他,包括商朝宗、商淑清和藍若亭,此時方知自己看走了眼,頃刻間連敗上清宗三位修士,就算上清宗派三個這樣的修士給自己也抵不過這位看似年輕的牛有道啊!

  以貌取人愧對先父的說教!商朝宗不禁暗暗羞愧,是自己無識人之明,途中言語中頗有怠慢。

  他想起了見牛有道扔掉乾糧時,自己忍不住冒出的冷嘲熱諷,真正是人家大度不跟自己計較。

  站在人群中的袁罡默默看著牛有道,心中一聲輕嘆,道爺的實力遠勝當初!

  一群棍僧,尤其是其中的圓方主持,面有驚慌忐忑之色,心中發出哀鳴,自己本就不想捲入這種大人物之間的是非,現在好了…他現在想跑又不敢跑!

  支撐著爬起的陳歸碩摀住胸口,看向倒在地上悽慘無比的宋衍青,臉色越發慘白,有些驚恐地看著牛有道,往事歷歷在目。

  他站起來了,又有人倒下了,勉強支撐站立的許以天又「噗」出一口血來,站不住了,體內翻江倒海一般,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不過一口血吐出,氣息終於順暢了些,勉強能提氣調息壓制體內的紊亂。

  他的跌倒讓眾人漸漸回過了神來,藍若亭暗暗輕嘆一聲,不知牛有道為何寧願對那兩位手下留情也要對宋衍青下如此狠手,難道不知宋衍青的背景嗎?你把人家弄成這樣,宋家豈會放過你?宋家能驅使動的修真門派怕不是一個上清宗能比的。

  殊不知對牛有道來說,從看到宋衍青在這裡,獲悉是宋衍青來殺自己後,就知道跟宋衍青和平不了,不說什麼因當年軟禁羞辱之恨,自己橫刀奪愛娶了唐儀就是原罪。他兩世為人,對宋衍青這種人太清楚了,你這次放過了宋衍青,宋衍青也不會放過你,照樣會驅使更厲害的人來找你麻煩,既然放不放過的最後結果都一樣,那只能是先撈夠本再說!

  他道爺前世在江湖上能容事,也能嚥得下氣,卻也不是什麼沒見過血的善茬!

  冷眼盯著倒地的宋衍青,牛有道拄劍慢慢走過去,居高臨下站在了宋衍青跟前,劍鞘輕輕拍了拍宋衍青的臉,「喂,我說了,我不喜歡打打殺殺,咱們和氣收場多好,大家都不吃虧,你非要逼我出手,這又是何苦?你以為我怕你宋家?你宋家在老子眼裡就是個土包子,算個屁!」

  商朝宗等人聞言很是無語,宋家這樣的豪門在你眼裡是個土包子?

  宋衍青費力抬頭,一張臉痛的變了形,卻強擠出笑臉,「師弟,師弟,是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了我,放了我好嗎?你想要什麼都可以提,只要你肯放過我!」

  牛有道懶得理,回頭看向商朝宗,「王爺,讓你下面人迴避一下,我有點事要問問這王八蛋!」

  商朝宗當即揮手示意左右退下。

  圓方主持腦袋一縮,調頭就想跑,誰知牛有道淡淡一聲:「我讓你們走了嗎?王爺,把這些人控制起來審一下,回頭若是跟這王八蛋說的對不上,再算賬也不遲!」連同許以天和陳歸碩也指了指。

  不消說,一群親衛衝來,直接將這二十來名和尚給綁了,一群和尚沒一個敢反抗的,連圓方都乖乖束手就擒,南山寺僧眾就這樣被帶走了。許以天和陳歸碩自然也是同樣下場,見識了牛有道的厲害,加之有傷在身,知道跑不了。

  四周清淨了,牛有道手中劍鞘輕輕拍打著宋衍青的臉,「說吧,為何要殺我?」

  宋衍青哀鳴道:「師弟,不是我要殺你,是唐長老授意的,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啊!」

  他壓根就不是什麼有骨氣的人,只知活著比什麼都強,哪會講是因為橫刀奪愛,自然是能推脫掉責任就推。

  「唐長老要殺我?」牛有道愣了一下,倒是記得那老太婆似乎對自己一直沒什麼好感,第一次見面就差點殺了自己。「我從入上清宗開始,便一直被軟禁在桃花源,自認沒幹過任何對不起上清宗的事,她為何要殺我?」

  商淑清等人聞之詫異,一直被軟禁?

  「原因很簡單,想也能想到,唐長老是想讓唐儀坐穩掌門的位置,只要你在一天,唐儀那個掌門就名不正言不順,就隨時可能有人會為你翻案……」宋衍青哀鳴著講出了一個外界不知道的驚天大秘密。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3 PM

第三十六章 恩斷義絶

  這個秘密一爆出,真正是把牛有道給驚呆了!

  掌門?牛有道做夢也沒想到,就因為在破廟中被東郭浩然收為弟子,自己居然就成了上清宗的掌門?

  這個秘密令牛有道好一陣才慢慢消化了下來,依舊是難以置信。

  此時此刻,許多的不解終於解開了,許多的疑惑如撥雲見日終於明朗。

  終於明白了為何唐素素一見自己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痛下殺手。

  終於明白了為何要把自己給軟禁在桃花源不讓和外面任何人接觸,因為不想讓他知道上清宗的狀況,不想讓他知道上清宗的門規,否則他一旦跳出來,上清宗門規在上,不好壓制他。

  終於明白了為何突然有一天要把自己給叫到上清宮當眾詢問自己願不願做掌門,這是故意設了個套,逼他不接掌門的位置。

  終於明白了為何突然逼自己和唐儀拜堂成親,說白了就是給上清宗上下一個交代,表示沒有虧待他牛有道,也是為了讓唐儀接掌掌門之位更名正言順,掌門都變成了他老婆,多好的說頭?

  終於明白了為何不給自己這個上清宗弟子分毫的修煉資源,怕他崛起後有些事情紙包不住火。

  終於明白了為何要在上清宗之外殺自己,上清宗上下那麼多人看著,在他牛有道沒有犯任何錯誤的情況下,誰敢在上清宗殺他這個原本應該是掌門的人?把他推給了商朝宗這邊,商朝宗的處境出點意外太正常了。

  牛有道也理解了唐素素為何非要殺自己,誠如宋衍青說的那般,上清宗很多人都清楚,唐儀那個掌門的位置來得不光明,誰敢保證以後會不會出什麼情況讓一些人跳出來拿這個說事?於是唐儀坐穩掌門的位置後,他就成了隱患,哪怕是為了維護上清宗內部的團結,也是要除掉他的。

  「呵呵!可悲呀,可笑……」牛有道搖頭輕嘆著發笑,笑容有幾分苦澀,爾虞我詐竟弄出這麼個結果來。

  敢情鬧了半天,他才應該是上清宗的掌門,東郭浩然給他的那面銅鏡用不著交給唐牧,也用不著交給上清宗,他拿著也是一樣的。若是上清宗堂堂正正,讓他做掌門,全力以修煉資源支持他,他覺得自己肯定會安心修煉,也會將上清宗視為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家,自己也當全力以報,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又何必搞成這個樣子?

  袁罡沉默不語,之前聽道爺說過一些情況,也沒想到這背後居然還藏了這麼個隱情。

  商淑清垂紗下看向牛有道的明眸中滿是同情意味,桃花源初見這位,還以為這位過的悠然自在,沒想到竟然是被長期軟禁在那,連山都不讓下一步。

  商朝宗也沒想到眼前這位竟本該是上清宗的掌門,竟是被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強行剝奪了掌門的身份,還要在半途中害這位的性命,其間的爾虞我詐果然是凶險!

  藍若亭輕嘆了聲,道:「上清宗的門規我大概是知道一些的,是有這麼個規定,為了防止過分的內亂爭奪,歷代掌門都是由上任掌門指定的,為了防止其他老資格的人奪權,譬如長老之類的也都有門規來制衡,一旦晉陞為長老就失去了再染指掌門權位的機會,奈何世間無絶對安全法,終究是還是被人鑽了空子!」

  總之不管怎麼說,三人算是確認了,這個牛有道還真是東郭先生親自收下的貨真價實的弟子。

  「師弟,不關我的事,真不關我的事,我也是奉命行事,師弟救我…」

  使勁往外推了責任的宋衍青躺在地上苟延殘喘,不但是外傷嚴重,內傷也同樣嚴重,失血過多,臉色蒼白沒任何血色,哀鳴求救。

  幾人看向牛有道,看他怎麼處理,總之今天這仇算是和宋家結下了,兩條大腿、一條胳膊,等於把宋衍青給廢了,宋家豈能善罷甘休?想必你牛有道也沒條件拿出讓宋家罷手的理由!

  牛有道沒有理會宋衍青的哀求,拄劍慢慢轉過了身去,背對。

  袁罡緩步上前,蹲下去扶宋衍青。宋衍青如蒙大赦,以為是要救自己,奈何感激的話還沒說出口,袁罡突然從大腿上拔了匕首,一道寒光在宋衍青脖子上抹出一道血花,又順勢雙手用力,咯嘣一聲,直接將宋衍青的脖子給擰斷了,腦袋轉了個圈,正面朝向了背面,瞪大著眼睛,有點死不瞑目的味道。

  商朝宗等人無語,還真敢將宋家子弟直接給宰了,難道真的不知這後果有多嚴重?哪怕捏在手裡當人質也好啊!

  幾人算是看出來了,這牛有道和袁罡應該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配合太默契了,牛有道甚至不需要吭聲和任何表示,袁罡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手法乾淨俐落的袁罡在宋衍青衣服上擦乾淨了匕首上的血跡,匕首收回了大腿刀鞘裡。

  背對的牛有道又輕輕交代一聲:「另兩個傢伙審一下。」

  袁罡默默點頭一下,轉身大步進了寺院內,招呼許以天和陳歸碩去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牛有道略顯惆悵一聲,拄劍走到了山緣邊,眺望起伏山巒,眼神凝重。

  後面三人相視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總感覺牛有道身上老成的一面實在是和年紀不符,灑脫之下兼具陰狠的一面,利用親衛之事就不用說了。三人都不是愚蠢之人,剛才發生的事情很顯然,怕是上清宗都不知道這位的真正實力,否則不會派宋衍青幾個來送死,上清宗將其軟禁了幾年都不知道這位的底,可見一斑。

  商朝宗和藍若亭隨後也進了寺院之內,死了幾十個弟兄,有些事情要處理,不能放任不管。

  至於害死幾十名弟兄的罪魁禍首牛有道,從確認了對方的確是東郭先生的弟子後,不管是不是憋火,衝著東郭先生的面子已經是不好再追究下去,也見識了對方的本事,就算追究,怕也很難奈何對方,此事只能暫時放在一邊再說。

  夕陽晚照,暮風徐徐吹動垂紗,商淑清款款走到了山緣邊,與牛有道並肩站在了一起,試著問了聲:「法師想回上清宗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牛有道知道她指什麼,無非是上清宗掌門的位置,雙掌搭在了,杵劍身前,淡淡笑道:「沒那個必要,都過去了,也沒打算再回上清宗。」

  商淑清訝異道:「不再回去?掌門之位就這樣放棄?是因為唐儀嗎?」

  牛有道聳聳肩,「和唐儀無關,本就是機緣巧合,牛某何德何能去坐那掌門的位置?更何況事情明擺著的,有些事情並非唐素素一人之力能做到,門規在上,唐素素豈能一手遮天?顯然也得到了其他人的默許!既然整個上清宗都不希望我當掌門,既然都不歡迎我,我又何必跑回去看人臉色,又何必跑回去為難別人也為難自己?」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商淑清感覺從這番灑脫的話中聽出了酸澀,「法師大度,可唐儀怎麼辦?她畢竟是你拜過堂的妻子!」

  「重要嗎?大家都不願再見面,已經過去了!」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意味。

  商淑清欲言又止,還想問問他是不是準備離開了,然話到嘴邊終究是沒說出來,沒捅破那層窗戶紙。

  沒多久,袁罡回來了,看了眼商淑清,站在了牛有道身邊不吭聲。

  商淑清很識趣,看出了兩人有私話說,遂主動找了個藉口迴避。

  待商淑清離開了,袁罡方對牛有道低聲道:「道爺,那兩人比宋衍青有骨氣,嘴比較硬,其他亂七八糟的倒是招了出來,有關上清宗的事卻是一句都不肯提,要撬開他們的嘴巴可能要點時間。」

  牛有道隨意揮了下手,「算了,放了吧,放他們回去。」

  袁罡提醒道:「宋衍青背景不小,這兩人不如滅口。」剛才當著商淑清面不願說的就是這個。

  牛有道知他意思,放那兩人回去,肯定會說宋衍青是栽在了他牛有道的手裡,會惹來宋家的報復,微微搖頭道:「這麼多人看到,要滅口除非將這裡所有人殺光,何況三人是幹什麼來了上清宗心知肚明。先解決上清宗那邊的麻煩,希望宋家對這事不知情、唐素素能把宋家給糊弄過去,把他們兩個帶過來吧,我有話讓他們帶回去。」

  見他有了決斷,袁罡也就沒再說什麼,回了寺院,將五花大綁的許以天和陳歸碩推了出來。

  見到外面宋衍青的屍體,二人心中發寒,皆有惶恐不安神色。

  牛有道轉過身來,直言不諱道:「麻煩兩位幫我帶話回上清宗,上清宗把事情做得這麼絶,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念及師傅恩情,我也不怨,不過從此以後,我與上清宗恩斷義絶,再無任何瓜葛!讓他們放心,我對那掌門之位沒興趣,不會再回上清宗,希望上清宗也不要找我麻煩,不要再逼我,否則我就把上清宗那點破事全部抖出來,讓天下人來評評理!」說罷手一揮,「放他們走!」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4 PM

第三十七章 有眼不識金鑲玉

   完了!許以天和陳歸碩心中一聲嘆息,本來獲知要放他們離開是可以鬆口氣的,卻因牛有道的話而心情猛沉,不用多猜,肯定是宋衍青沒骨頭,把什麼都招了出來,否則牛有道焉能知情說出這樣的話來?

  宋衍青把這種隱秘說了出來,等於讓牛有道抓住了上清宗的把柄,回頭二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向唐素素交差,怕是要令唐素素惱羞成怒啊!

  袁罡手起刀落,匕首劃斷了陳歸碩身上的繩索,一腳踹在了陳歸碩的後背,將陳歸碩踹的翻滾下了台階。

  待陳歸碩爬起回頭一看,瞳孔驟然一縮,滿臉驚恐,只見一道寒光在許以天的脖子上劃過,熱血噴灑而出。

  一刀劃斷了許以天的脖子,袁罡又是一腳將瞪大了眼、嘴裡咕咕冒血泡的許以天踹翻了下去。

  看到滾到自己腳下抽搐的許以天,陳歸碩喉結聳動,不敢輕舉妄動,牛有道的實力擺在那,自己又有傷在身,這種情況下想跑是跑不掉的。

  雙手杵劍身前的牛有道面無表情,也沒問袁罡為何要殺許以天,對袁罡的動靜看都沒看一眼。

  倒是袁罡給了他一個交代:「回去帶話,一個人就夠了!」

  牛有道依舊沒吭聲,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從之前在半山腰聽到親衛講廝殺過程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有了猜測,因為他太瞭解猴子了,眼前許以天的死無非是印證了他心中的某個判斷,許以天殺了那麼多親衛,猴子不會讓其活著離去!

  「滾!」袁罡又對下面的陳歸碩喝了聲。

  陳歸碩不敢停留,得了允許,立刻扭頭,迅速下山離去。

  牛有道神色平靜,提了手中劍,轉身進了寺廟參觀……

  條件有限,不方便一路將三十多具親衛的屍體帶走,如今的情況也不便逐一送還家鄉。所謂青山處處埋忠骨,一群人就在附近山林選了個藏風聚水之地,就地掘墓,將戰死的親衛逐一安葬。

  多人一起動手速度也快,有人劈了木頭做墓碑,刻上碑文後,一個個打樁在了一座座墓碑前。

  這邊眾人忙活之際,商淑清卻找到了事發時的當事人,再次詳細詢問具體事發經過,獲悉關鐵臨死前曾經挽留過袁罡,她又細問了一下有關袁罡當時的前後詳細舉動。

  將情況略有掌握後,商淑清陷入了沉思中。

  所有戰死親衛全部安置好了,商朝宗招呼上了商淑清過來,一起敬酒、上香、送別,焚香是從寺廟裡拿來的。

  一應儀式走完,天已暮色,眾人陸續散去,該戒備的戒備,該回寺廟休息的休息,總之心情都很沉重,還沒到封地,就損失了三十多名精鋭。

  商朝宗、藍若亭、商淑清剛回到寺廟門口,忽有一親衛跑來對商朝宗稟報一聲,「王爺,袁罡去了弟兄們的墓地。」

  商朝宗點了點頭,也沒多想,正要進寺門,商淑清卻道:「哥,我回趟墓地。」

  商朝宗偏頭嘆道:「死了這麼多弟兄,大家心情都不好過,有些事情心裡記住便好,想想怎麼安置他們的家人才是上策,不用太過刻意注意表面形式,都是老兄弟,心裡都有數,不興那套。何況這邊情況我們不熟悉,你一個女人勢單力薄在外不合適,不要想多了,回去歇著,養足精神,明天一大早還要趕路。」

  商淑清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為自己要去守墓,「哥,我去見下袁罡,說不定能幫哥說服他留下!」

  「嗯?」商朝宗慢慢轉身,藍若亭也轉身看著她,皆一臉疑惑。

  商淑清朝兩人頷首示意了一下,旋即轉身快步而去,優美身姿飄然下山。

  「清兒什麼意思?真能說服袁罡留下?」商朝宗回頭問藍若亭。

  藍若亭搖頭,「估計夠嗆,袁罡明顯以牛有道馬首是瞻,牛有道雖是東郭先生的弟子,卻沒受過東郭先生的教誨,心態和其他修士無異,怕是不願招惹這麻煩。不過郡主天資聰慧,不會無的放矢,既然能這樣說,想必有什麼原因,王爺不妨拭目以待!」

  天色半暗,青山中,新墳座座。

  袁罡在附近徘徊了一陣,採了一堆野花,紮成了一束漂亮鮮艷的花束,拿著花束到了新墳塚前。關鐵的墓碑就在正中最前,很好找。袁罡走到跟前,彎腰低身,花束端正擺在墓碑前,起身後站那筆直,靜靜看著墓碑上的名字,眼神似乎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陣蹚過雜草的輕微動靜傳來,袁罡霍然回頭,手已經下意識摸到了匕首把柄上,結果見到是頭戴紗笠的商淑清,驟然緊繃如獵豹的狀態才緩緩鬆懈了下來,手指也從匕首上挪開了。

  商淑清停步在他身邊,盯著墓碑前的花束,道:「墓碑前獻花的儀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袁罡漠然道:「沒什麼儀式。」

  看看天色,商淑清也沒準備跟他繞圈子,「關鐵臨終前希望袁兄留下,袁兄一直沒給答覆,如今能不能給他一個答覆?」

  袁罡波瀾不驚道:「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我不可能留下。」

  商淑清:「為什麼不能留下?」

  袁罡:「因為道爺不會留下。」

  這話令商淑清有些無奈,道:「他是修士,我兄妹二人的處境,沒修士敢苟同,否則必然會遭到其他修士的聯手打壓,何況他又招惹上了宋家,目標固定的話容易遭到宋家的狠手,他不願留下我們也能理解,但你和法師不一樣,你留下沒人會故意針對你,宋家不會注意到你的。袁兄,我哥很欣賞你,他看你這種人是不會有錯的,我相信他這方面的眼光,我們兄妹如今也拿不出什麼東西來,也僅有一片赤誠之心,我們兄妹真心實意邀請您留下,我想這也是關鐵希望看到的。」

  袁罡:「我知道你們兄妹怎麼想的,你們覺得道爺的修為不高,那是你們有眼不識金鑲玉,對你們的處境來說,道爺那個人比他的修為重要,你們挽留錯了對象!」

  商淑清饒有興趣道:「願聞其詳!」

  誰知袁罡面無表情,「道爺留,我留,道爺走,我走!」

  敢情白說了一通,商淑清苦笑道:「那怎樣才能讓法師留下?」她對留下牛有道真的不抱任何信心。

  袁罡淡然道:「道爺以前常說一句話…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

  商淑清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這話的意思,能讓牛有道在乎的事情不多,不過卻從對方話中聽出了一絲希望,否則對方沒必要提及牛有道的曾經,看來自己的判斷沒錯,遂有些興奮道:「不知什麼才能讓道爺江湖勒馬?」

  袁罡靜默了好一陣,最終盯著關鐵的墓碑給了句:「道爺對修行中的事情比較感興趣!」說罷立馬大步回頭而去,一句話都不願多說了,實在是他今天已經做了不該做的事,也說了不該說的話,已經讓道爺陷入了麻煩之中。

  商淑清轉身目送,紗笠下明眸閃爍,露出振奮神色,之前接觸牛有道發現其人沒句靠譜的話,油鹽不進,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方向,袁罡的話無異於指點了那個方向……

  南山寺內,到了飯點,還不見商淑清人影,案上已擺上飯菜,盤坐的商朝宗問對坐的藍若亭:「清兒怎麼還沒回來?」

  藍若亭微微搖頭,伸手道:「王爺先用吧,飯菜會給郡主熱著,郡主那邊不用擔心,有人盯著,有事會及時通報。」

  這裡話才剛落,門外有一親衛進來,拱手稟報導:「王爺,郡主傳話,讓王爺和藍先生先用膳,不用等她。」

  商朝宗皺眉:「郡主有什麼事嗎?」

  親衛回:「不知,只知她去了法師那邊。」

  商朝宗和藍若亭面面相覷……

  屋內一盞油燈昏暗,牛有道盤坐在一塊蒲團上,跟前一張小几,上面放了一隻盤子,盤子裡裝著一大塊肉,冒著騰騰熱氣的很大一塊瘦肉,據說是不久前獵殺的一頭野豬。

  「唉!」牛有道拿著筷子撥了幾下,忍不住唉聲嘆氣,又是白水煮肉,還這麼一大坨,讓人怎麼下嘴啊!

  當然,他也必須承認,商朝宗一行在伙食上是沒有虐待他的,每次都是把最好的讓給他。一開始,路上遇上有吃肉條件的時候,下面親衛首先就把最大的一塊肥肉端給他,白花花一團肥肉看得人眼花,看得人想吐。可他也能理解,對那些人來說,對一些食不果腹的亂世百姓來說,對一幫體力消耗巨大的武夫來說,這絶對是好東西,最大的肥肉都給了你,對你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

  可他無福消受,之後叮囑,說自己不吃肥肉,只吃瘦肉,眼前這一大塊就是結果之一。

  瘦肉是瘦肉,你們起碼切小塊弄精細一點吧,這麼大一坨,隨便白水一煮撒點鹽巴就端上來了?這時代的烹飪花樣,他實在是不敢恭維,對他來說,哪怕來點小蔥拌豆腐也比這個強。

  這已經是他心裡不知道第幾次告訴自己,等穩定下來了,飲食問題一定要好好改善一下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4 PM

第三十八章 你有事,我扛!

  暫時就這條件,你也不能逼人家弄那沒有的東西出來,暫時將就著過吧。

  剛抓了切肉的小刀在手,正準備切肉,門口出現了一個窈窕身影,除了郡主商淑清還能是誰。

  不見猴子人影,這女人卻來了,有點意思!牛有道微微眯眼微笑,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也放下了手上小刀。

  商淑清走到小幾旁,跪坐在了牛有道對面,「打擾了道爺用膳,罪過!」

  道爺?牛有道露出似笑非笑意味,對方居然改口成了『道爺』,這稱呼在這世上可是猴子的獨家,笑道:「無妨無妨,也沒什麼胃口。」

  商淑清:「可是下面人的手藝不合道爺的胃口?」

  那也配稱手藝?牛有道腹誹不已,懶得打擊對方,搖了搖頭,「是今天的事影響了胃口,怕王爺和郡主責怪啊!」

  商淑清默了默,徐徐道:「逝者已逝,但求活著的人能活得更好,能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比什麼都強,所有人都應該向前看,沉湎於過去而無法自拔沒必要。」

  兩人都在含糊其辭,都沒把事給捅破。

  牛有道笑道:「郡主怎有雅興跑來找牛某聊天?」

  商淑清直奔主題道:「道爺是不是要準備離開?」

  牛有道莞爾,「有這想法。」

  商淑清挺直了胸脯,堂堂正正道:「清兒此來是希望道爺能留下助我兄妹一臂之力!」

  牛有道笑眯眯,「我不過一煉氣境界的小修士,怕是沒能力助你們一臂之力,還是另尋高人吧。」

  商淑清:「不瞞道爺,也不是對道爺無禮,我兄妹落魄到如此地步,前途叵測,危機重重,已經沒人願意跟我們沾邊,人人避之如蛇蠍,我們兄妹也沒了挑三揀四的資格,但凡是有本事的人,我們兄妹都要儘力爭取,積少成多,聚沙成塔,相信終有浩瀚澎湃的那一天,更何況道爺是東郭先生的弟子!」

  牛有道呵呵道:「我並不清楚我師傅跟你們的關係,那層關係綁不住我,拿我師傅說事沒任何意義,還是就事論事的好,我憑什麼留下為你們賣命?」

  商淑清:「道爺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們盡全力為道爺提供修煉資源!」

  牛有道挑了挑眉,慢吞吞道:「你們自身難保,有修煉資源可提供給我嗎?」

  商淑清:「所以願同道爺攜手共同努力,而不是讓道爺為我們效命!不說道爺得罪了宋家,就憑道爺是上清宗弟子,這天下修士怕就很難容下道爺,道爺想獲得修行資源很難。雖然我們兄妹現在沒什麼修行資源可提供給道爺,可只要有寸許所得,都是道爺的,道爺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們全力為道爺掙取修行資源!」

  牛有道拿著桌上小刀把玩,聽完後,貌似有些不耐煩道:「行啦,囉里囉嗦沒什麼意義,就這麼定了吧!」

  「嗯?」商淑清有些不解,疑惑道:「道爺的意思是?」

  牛有道漫不經心道:「我答應留下!」

  「呃…」商淑清愣住,滿是難以置信,這麼容易就說服了?她做了攻堅的準備,醞釀好了一大套說辭,結果還沒用上,這就成了?驚疑不定道:「此話當真?」

  牛有道抬眼看向對方,反問:「莫非牛某在郡主眼裡是個出爾反爾之人?」

  商淑清聞言大喜,趕緊站了起來,整了整衣裳,長鞠一躬,旋即又直起身興奮道:「道爺稍候,我這就請我哥過來答謝!」

  「謝就免了,你們也拿不出什麼東西來謝,虛頭虛腦的東西沒那必要,還是先聽我把話說完吧。」拇指撥弄著手上刀鋒,牛有道目光沉冷盯著對方,道:「留下可以,但我有條件,不許讓猴子衝鋒陷陣,不許把猴子當槍使,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手中小刀一抖脫手,插進了盤中肉裡。

  商淑清一怔,陷入了兩難之中,自己哥哥要留袁罡不就是覺得袁罡有那方面的能力嗎?若是不讓袁罡去衝鋒陷陣,那要來幹什麼?若只為個人武力的話,那牛有道的確比袁罡更合適。

  猶豫再三,這件事不難做出抉擇,不答應的話,對方就走了,什麼都得不到,答應的話至少還留下了兩個人手。本著已經到了這般地步,有比沒有強,商淑清最終還是點頭道:「好,我答應道爺,我哥那邊我可以代為保證!」

  牛有道頷首,「那就一言為定!」

  兩人客套一番後,商淑清告辭,來時抖擻了精神來的,去時卻有些意興闌珊,人留下了,卻沒有達到預想中的效果。

  商淑清走後不久,門外又出現了一人,袁罡默默走了進來。

  牛有道盤膝打坐,瞅著眼前盤子裡食物一動不動,袁罡盤腿坐在了他對面道:「剛看到郡主從這出去,什麼事?」

  牛有道平平靜靜道:「還能有什麼事?就她那醜八怪樣,看了都倒胃口,我還能跟她談情說愛不成?她希望我們能留下助他們兄妹一臂之力…我答應了!」

  袁罡微微垂首,道:「這事怪我…」

  話還沒說完,牛有道一口打斷道:「和你無關,她提出的條件我難以拒絶,她答應了以後若能成事兄妹兩個全力提供我修煉資源。」

  袁罡垂首默然道:「道爺,今天的事我做錯了,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對不起!」他心裡清楚,有些事情是瞞不過道爺的,彼此都太瞭解對方了,道爺是因為他的原因才留下的。

  牛有道在那漫不經心慢吞吞道:「說什麼對不起有點過了,兩世為人,一世兄弟,你有事,我扛!」

  袁罡靜默無語,臉頰緊繃了一下。

  牛有道伸手敲了敲桌子,沒好氣道:「你看看,你看看,又是這麼一大坨,大家都是斯文人,還能不能讓人有點吃相?天天這種飯桶吃法,看了都上火,回頭安定下來了,你想想辦法。」

  袁罡沒說什麼,伸手拔了那一大坨肉上的小刀,開始將肉一塊塊切片,刀法嫻熟,肉片薄厚均勻。

  牛有道這才拿了自備的筷子,夾起肉片納入嘴中慢慢咀嚼。

  將一坨肉全部切完了,袁罡直接用手抓,一片片塞入嘴裡細嚼慢嚥。

  兩人就這樣不說話,對坐著慢慢將一盤肉給吃完了。

  待到袁罡將現場收拾乾淨了,牛有道伸了個懶腰,抓了擺一旁的劍當手杖,杵著站了起來,「走,吃飽了溜溜!」

  來到屋外,庭院幽暗,屋簷下燈籠搖影,有的亮著,有的不亮。

  東逛西逛,逛到了商朝宗落腳的院落,有人進去通報了一聲,商朝宗、藍若亭和商淑清都出來了。

  「道爺!」見面打招呼,居然都換了稱呼,只是這稱呼從年紀比較大的藍若亭嘴裡出來感覺有些怪怪的。

  牛有道稍怔,看了眼商淑清,很顯然這女人的保證有效,這邊都答應了。

  既如此,他也就不繞彎子了,「一直在上清宗軟禁著,對外面的情況不瞭解,諸位的出身,想必地圖是常備的,我要地圖,還有掌握周邊的態勢和情況,尤其是蒼梧縣封地一帶的!」放在之前,他壓根就沒想去商朝宗的封地蒼梧縣,所以就沒放心上,但是這次不一樣了,開始關注。

  隨從在旁的袁罡精神一振,牛有道這話一開口,這作派,讓他又看到了那個曾經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道爺的影子,意識到道爺這回要動真格的了,真的要正式介入這群人的事情當中。

  幾人面面相覷,在他們的印象中,隨扈修士通常就是保護目標的安全,或者幹些平常武夫不能做到的事情,聽這要地圖的口氣似乎有點不對。

  不過商朝宗還是頷首道:「有,道爺裡面稍候!」伸手邀請入內。

  一群人進入,很快有人取了幾份地圖過來,小到蒼梧縣的詳細地圖,大到大燕國的略圖都有。

  這邊正要幫他攤開地圖,牛有道抬了抬手,「不急,先問些情況,希望王爺能如實告知。」

  幾人相視一眼,商朝宗點頭,「道爺但說無妨!」

  牛有道皺眉道:「非去蒼梧縣不可嗎?」

  幾人大概知他意思,藍若亭接話道:「道爺有所不知,若敢偏離路線,怕是立馬會惹來朝廷的追殺,憑我們的實力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這個風險我們承擔不起!」

  牛有道哦了聲,「朝廷既然這般對待,又何必放你們出京,難道這蒼梧縣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能似囚籠般困住王爺、讓王爺脫不了身嗎?」

  其中的真正原因讓商朝宗幾人有些難以啟齒。

  牛有道一瞅這幾人反應,淡然道:「跟在你們身邊就是玩命,我兄弟倆就一條命,不想死得糊里糊塗,我要聽真話!願說則說,不願說,我們兩個立刻走人!」

  「哥,藍先生!」商淑清忽然出聲,對二人點了點頭。

  於是商朝宗也慢慢點了點頭,藍若亭嘆息一聲,苦笑道:「當初朝廷尋藉口抓了王爺,分明是想將王爺置於死地,我見狀不對,於是放了個風聲放出去……」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5 PM

第三十九章 賭還是不賭?

  所言之事,無非是那十萬鴉將。

  聽了真相後,牛有道明白了,朝廷本要將寧王的勢力斬草除根,商朝宗本來是必死無疑的,這位藍先生為了保住商朝宗而故意造謡,眼瞅大燕國內憂外患、風雨飄搖,知道可趁之機到了,又加了把火,將那十萬鴉將的所藏之地暗指向了蒼梧縣,這才讓商朝宗重見天日出了天牢。

  他也明白了幾人為何不願告知真相,萬一他是朝廷派來的探子,一旦從他們口中套出了真相,讓朝廷知道了十萬鴉將乃是謡言的話,後果可想而知,事關這麼多人的生死,可以理解。

  他不由再次多瞟了眼商淑清,剛才明顯是在這女人的示意下對方才鬆了口,發現這女人的確有點意思。念頭一轉,牛有道又問:「藍先生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將十萬鴉將所藏之地指向蒼梧縣吧?」

  藍若亭給了個解釋:「蒼梧縣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王爺去後便於立足。」

  牛有道冷眼一睨,「五百騎兵在平地作戰尚可,地勢險要反而成了騎兵軟肋,根本施展不開。就算蒼梧縣地勢險要又如何?區區五百人馬守在蒼梧縣能擋住朝廷大軍?藍先生莫非欺我年輕好糊弄?」

  此話弄的藍若亭有些尷尬,商淑清忙出聲圓場道:「父王在世時多少還有些舊部潛隱,正是安置在了蒼梧縣。」

  牛有道問:「有多少人?」

  商淑清輕嘆了聲:「父王生前雖執掌大燕兵馬,但所謂樹倒猢猻散,加上當今的強力清洗,忠心可靠者不多,僅有千餘人在蒼梧縣等著哥哥,一般人也不敢輕易招往。」

  說到這事,牛有道倒是有幾分奇怪,「寧王威名我也曾聽說過,沙場名將豈是無腦之輩,就算要恢復武朝盛況壓制天下修士,也犯不著明著說出來,何苦將天下修士得罪個遍?」有句話沒說出來,若非如此,堂堂兵馬大元帥身邊有一群修士高手保護的話,豈能那麼容易遇刺?

  提起這個,又是件讓幾人尷尬的事情,寧王的主張侵犯了天下修士的利益,這位道爺畢竟也是修士。

  一直在默默觀察牛有道的商朝宗徐徐道:「這事怕是和當今聖上脫不了干係。」

  牛有道哦了聲,「此話怎講?」

  藍若亭嘆道:「天下修士、各門各派,需要扶持世俗代言人為己輸送利益,也就是所謂的修煉資源。而那些代言人也不甘心作為傀儡一直被人控制,遂居中拉攏各門各派互相牽制打壓,不讓一家坐大,不然隨時會有性命之憂,於是形成了如今的天下格局。其實各國朝廷沒誰願意被修行中人挾持,心裡想的估計和寧王都差不多,只是沒人敢表現出來罷了,寧王又不傻,怎會公然引起眾怒,這事說到底還是有人在背後作祟。當年,先皇其實有意傳位於寧王,卻突然爆出寧王的極端主張,在各方修行勢力的壓迫下,先皇壓力之大是外人所無法想像的。最終,先皇突然駕崩,死得不明不白,接著又是遺詔傳位於當今,其中透著太多太多的蹊蹺!」

  這麼一說,牛有道懂了,這背後說白了就是皇權之爭。

  他對這事沒興趣,只是瞭解下情況,知曉後也就不多說了,找到大燕國地圖在桌上攤開。

  商朝宗有幾分冷眼旁觀的味道,倒要看看這位道爺要幹什麼。

  商淑清紗巾下的目光不時瞟向牛有道,略有期待。她記得袁罡之前說過,對你們的處境來說,道爺那個人比他的修為重要。對此她雖懷疑,卻也並非一點都不信,早先就因人家年輕而小看了人家的修為,結果一出手驚人,頗有深藏不露的味道,因此頗為期待。

  地圖上,大燕國的國土面積不如其他國家,東有宋國、北有韓國、西有趙國,南臨茫茫大海。蒼梧縣隷屬於燕國南州青山郡,正好處在青山郡臨海的位置,東邊靠近廣義郡,西面隔了一個縣,快接近趙國。

  南州下轄十一郡,青山郡和廣義郡都隷屬於南州,州牧周守賢乃是燕國當今聖上的心腹大臣,為當今鎮守一方,頗有幾分能力,一直壓制著廣義郡太守鳳凌波……

  絮絮叨叨一大堆,聽藍若亭介紹完蒼梧縣周邊態勢後,牛有道指著地圖上的廣義郡,問道:「鳳凌波區區一郡之地敢擁兵自重,其背後的修行門派實力怕是不弱吧?」

  藍若亭撚鬚頷首:「的確如此,背後支持鳳凌波的是天玉門,是燕國數得上的修行大派,鳳凌波的妻子彭玉蘭乃是天玉門現任掌門彭又在的女兒。鳳凌波能在廣義郡成氣候,可謂成也彭玉蘭,敗也彭玉蘭。」

  「哦!此話怎講?」牛有道討教。

  藍若亭解釋道:「正因為娶了彭玉蘭,得了天玉門的大力支持,鳳凌波才敢、也才有了今天的氣象。卻也因為娶了彭玉蘭,其他修行門派不敢讓鳳凌波坐大,怕鳳凌波得勢後令天玉門獨佔大頭利益,因此而壓制。」

  「原來如此…」牛有道摸著下巴思索著,盯著地圖沉吟了好一陣,徐徐道:「不知王爺去了蒼梧縣後有何打算?」

  商朝宗一字一句道:「道爺,這不是信任或不信任的問題,你問的都是要命的問題,一旦走漏風聲,不知道多少人要人頭落地。」言下之意是有些事情不便告訴你。

  牛有道微微一笑,對方不說,他還在懷疑,這麼一說,他反而有了幾分把握,手指點在了地圖蒼梧縣位置,「彈丸之地,就算還有一千後備人馬又怎樣,十萬鴉將的事能糊弄朝廷一時,糊弄不了長久,一旦朝廷要動手,王爺手頭上的那點實力根本擋不住。更何況朝廷敢放王爺來,在蒼梧縣必然就有所準備。想必王爺這邊已經謀劃好了後路,出路無非就那麼幾條,東邊的宋國相隔遙遠,王爺沒機會去投奔,西邊的趙國倒是有些機會,不過觀王爺途中能對牛某扔掉乾糧而不忿,估計王爺投敵的可能性不大,何況趙國也未必會給王爺再起的機會,那麼想來想去…」

  他手指向下一滑,指向了蒼梧縣南邊的海域,「也只有出海這條路了!王爺這邊在蒼梧縣經營多年,想必有辦法避人耳目脫身,到了蒼梧縣可視情況而定,一旦情況不妙,立刻收攏人馬,經秘密渠道南下出海!先自保,而後圖東山再起,不知牛某猜得對不對?」

  此話一出,商朝宗、藍若亭和商淑清皆面露駭然。商朝宗之前在天牢還不知情,藍若亭和商淑清在牢外為了準備後路卻是密謀了多時,商朝宗也是後來才知曉,僅有三人知道的秘密,卻不妨被牛有道一語道破,這真要洩露出去的話,那可真是斷了他們最後的退路。

  袁罡觀察了一下三人的反應,估摸著被道爺給猜準了。

  牛有道的手指又點在了廣義郡,「王爺,依我看,蒼梧縣暫不急著去,不妨在廣義郡內多拖延上一陣。」

  商朝宗的態度已是瞬間改變,拱手請教道:「願聞其詳!」

  「現在去了蒼梧縣的結果基本上沒了其他路可走,寧王的兒子,哪個國家都不敢輕易收容,王爺只有南下出海避禍,這一走,等於放棄了在燕國的最後立足之地。王爺這一逃,搞不好就要扣上個叛國的帽子,不利今後收攏燕國百姓人心,只要燕國不垮,只怕王爺此後很難再有機會回來,又焉知當今不會派人海上尋找繼續追殺?」牛有道指著廣義郡道:「鳳凌波擁兵自重就是王爺的機會,可聯合鳳凌波以抗朝廷!」

  商朝宗苦笑:「我手上這點實力,鳳凌波怕是連正眼都不會瞅上一瞅,怎麼可能和我聯合?再說了,天玉門怕是也不樂意看鳳凌波與我攪和在一起。」

  「王爺此言差矣,王爺的硬實力是差了點,不過軟實力還是有一點的,就憑王爺是寧王兒子這塊招牌,就大有可為。」牛有道安慰一句,又露詭笑道:「不如牛某和王爺打個賭如何?」

  此話一出,商淑清和藍若亭面面相覷,商朝宗哦了聲,饒有興趣道:「不知作何賭?」

  牛有道笑言:「我願為王爺走一趟廣義郡,向鳳凌波借一支人馬,可保王爺在蒼梧縣安穩立足,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商朝宗三人全部愣住,那樣子似乎在說,你說夢話呢?別說跟人家聯合,鳳凌波不趕咱們走都是好的,還指望人家借人馬給你,這豈不是在開天大的玩笑,鳳凌波傻子還差不多。

  在場諸人,唯有袁罡波瀾不驚。

  商淑清出聲道:「道爺,此事可開不得玩笑!」

  牛有道擺手,「只問王爺賭還是不賭?」

  商朝宗斷然道:「好!本王賭了!不知賭注為何物?」

  牛有道指向袁罡:「我若不能借來人馬,讓猴子在王爺帳前聽令,我若能借來人馬,怕是要讓王爺受點小小委屈。」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6 PM

第四十章 並非誇誇其談

  感覺這話裡有話,商淑清似乎有點擔心哥哥吃虧,怕哥哥匆忙答應下來,忙問:「小小委屈?不知道爺能否明示?」

  藍若亭聞言點頭,他也擔心這個。

  牛有道淡然道:「也算不上什麼委屈,實在是王爺手上能動用的資源有限,我此去也許會為達目的幹出些不擇手段的事來,屆時還望王爺能配合,不要責怪。」

  商淑清:「所謂兵不厭詐,道爺此去施展一些手段自然是能理解,可若是太過傷天害理,容易陷我哥於…」

  牛有道抬手打斷:「郡主放心,王爺也大可放心,牛某在此保證,絶不會讓王爺背負傷天害理的名聲,也不會做出讓王爺難以承受的後果,總之此去不會幹出任何對王爺有害之事,若違此諾,王爺大可不承認和我有任何關係。」

  這麼一說,幾人倒是稍微放心了些,可依舊難以置信,鳳凌波怎麼可能借兵?

  沉默思索中的藍若亭出聲道:「道爺,在廣義郡盤桓太久怕是不合適,朝廷那邊不知會有什麼反應。還有宋家那邊,道爺殺了宋衍青,卻逗留在廣義郡,目標太過明顯,宋家怕是會做出對道爺不利之事。」

  「朝廷那邊好辦,那幾十名親衛的犧牲,王爺大可感傷一些,悲悲慼慼祭拜,遲遲不願離去,多逗留個幾日也算說得過去。」牛有道絲毫不為那些親衛的死而內疚,「至於宋家,此去正要解決此事,我自有辦法應對!」

  商朝宗頷首,「就依道爺所言,不知道爺何時出發,此去要做何準備?」

  牛有道:「事不宜遲,連夜出發趕往郡城。另外,請王爺撥二十名機靈點的親衛隨我同行,再就是需要一些財物,一萬金幣!」

  「一萬金幣…」商朝宗和商淑清面露為難之色,這可真不是小數目,這筆錢現在的數百人馬花幾年都夠用。

  兄妹兩個想不通了,要這麼多錢幹嘛?難不成拿這錢去換人馬?一萬金幣雖然不少,可若說拿出去換一支足夠在蒼梧縣立足的人馬顯然是不夠的,鳳凌波也不會答應,人家還不至於窮到為個一萬金幣給你人馬。

  藍若亭苦笑道:「不瞞道爺,若是到了蒼梧縣,一萬金幣湊一湊應該沒問題,目前手頭上加起來還不到一千金幣,一萬金幣實在是拿不出來。」

  牛有道大手一揮,「沒有就算了,錢是小事,到了郡城我再另想辦法,先拿個一百金幣給我當盤纏應急便可。」

  幾人相視一眼,哪怕對他們這種出身來說,一萬金幣也不是個小數目,不知這位去了廣義郡郡城如何弄來一萬金幣,這是準備仗著身手去打劫還是準備去搶?可別在廣義郡鬧出事來惹惱鳳凌波,能拿出這麼一筆數目的人在廣義郡絶非平民百姓,肯定不會簡單。

  拿不出來一萬金幣是真,剛剛藍若亭多少也有些懷疑牛有道是不是想捲了財物潛逃,一聽一百金幣,瞬間貶了一百倍,立馬又意識到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的身手不至於為了一百金幣費這麼大勁。

  看了看商朝宗的意思,藍若亭頷首道:「道爺稍等,我這就去取,順便安排隨行人手。」

  牛有道立馬交代道:「切記,迴避屈五一行,不要讓他們發現,給我留點周旋的時間。」

  「明白!」藍若亭拱了拱手快步離去安排此事。

  而商氏兄妹也實在是好奇牛有道怎樣借人馬,商淑清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道:「道爺,不能透露嗎?」

  牛有道呵呵道:「現在還說不清楚,具體情況臨機應變,到時候再看。」

  又是這沒句實話不靠譜的樣子,商朝宗有點擔心吶,不過之前見識了對方一語道破自己的後路,看出了牛有道見識非同一般,已是高看一眼。

  一旁不吭聲的袁罡突然出聲道:「道爺,上清宗那兩位招供說,主持圓方是個熊妖。」

  「呃…」牛有道愕然回頭,「妖?妖精?」

  商朝宗接話道:「沒錯,下面人審了一下,真正的主持圓方已經過世,現在的主持圓方是南山寺僧人兩百年前從山中撿來收養的一隻小熊,如今得了些道行,變化成了圓方。這南山寺和上清宗也沒什麼關係,是之前宋衍青來到與之交手,逼得這熊妖屈服了而已。」

  牛有道目光連閃,妖精?還是熊妖?他正兒八經來了興趣,儘管知道這世上有妖的存在,但還是第一次撞見,沒見識過,自然是想見識一下,袁罡剛才的提醒顯然也有同樣的興趣,也想見識一下。奈何他現在另有要事去辦,不是慢慢研究妖怪的時候,只好叮囑道:「王爺,這妖精別放了,等我回頭好好跟他聊一聊。」

  商朝宗笑道:「好,幫道爺留著!」

  稍候,藍若亭來到,一隻錢袋子奉上,二十名人馬也安排好了。

  雙方再次密謀一番後,商朝宗等人出了南山寺故意弄出了點動靜吸引人注意,不但是要吸引屈五一行,同樣也是為了遵牛有道的意思吸引可能在暗中監視的朝廷眼線,所做一切就是為了掩護牛有道離去。

  而牛有道領了袁罡以及二十人馬趁著夜色悄悄下了山。

  南山寺外,火盆幾隻,火光熊熊,商朝宗等人貌似為了祭奠犧牲的親衛,正在燒紙。

  半途中一名親衛來到,在商朝宗身邊低聲稟報道:「王爺,人已經順利離去。」

  「嗯!」商朝宗微微點頭,手中紙錢陸續拋入火盆,同時看向一旁的藍若亭道:「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更不知能不能成,問也問不明白,總之沒句實在話,讓人聽了心裡沒底。」

  藍若亭遲疑道:「此人辦事,看著手法老道,城府真不像這個年紀的人,好像什麼事都不想讓人摸清自己的底,為人感覺有點不像是正道上的人,真不知道憑東郭先生的眼光為何會收這樣的弟子。倒是郡主,似乎頗為相信他。」

  商淑清:「綜合各方面的情況看,他若有問題,就不會殺宋衍青。哥,先生,事到如今我們已無太多選擇,讓他試試損失也不大。」

  商朝宗一疊紙錢拋入火盆,看著冉冉升起的飛灰,輕嘆道:「拭目以待吧!」

  城郭內,燈火闌珊,一條人影從街頭走來,走到一間酒樓外,抬頭看了看招牌,正是陳歸碩。

  夥計熱情上前招呼:「客官,幾位?」

  陳歸碩沒理會他,一把將他撥開到一旁,直接闖到了櫃檯前,盯著櫃檯後面的老掌櫃。

  老掌櫃抬頭一看,愣了一下,旋即對上來糾纏的夥計偏頭示意了一下,夥計只好退下。

  時間較晚,已經快打烊了,也就樓上還有一桌客人,老掌櫃四周看了看,對陳歸碩做了個請的手勢,將陳歸碩領到了後堂的一間偏僻靜室內。

  門一關,老掌櫃上下看了看陳歸碩,「有什麼事嗎?」

  其實陳歸碩也不知道這老掌櫃是什麼人,甚至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但之前跟隨宋衍青途徑此地時來這裡接觸補給過,他大概猜到了這間酒樓可能是宋家安排在這邊的一個點或者眼線之類的,宋家那般權貴有此安排並不奇怪。

  而實際上他和許以天雖是上清宗弟子,可後來也逐漸被宋家吸收成了眼線,宋家許了前程,就算上清宗垮了,他們也不怕。宋衍青遇害這麼大的事,他不可能不向宋家稟報。

  「出事了。」陳歸碩癱坐在椅子上嘆了聲。

  老掌櫃眉頭一皺,「出什麼事了?」

  陳歸碩沉重搖頭道:「我師兄宋衍青死了。」

  「啊!」老掌櫃大吃一驚,急問:「怎麼回事?」

  「我們去了南山寺……」陳歸碩把事發經過詳細講了一下,又接受了老掌櫃一番詢問後,道:「消息你想辦法傳回京城,我還要趕回上清宗報信,幫我安排一匹馬,最好是幫我弄個身份,讓我能在沿途驛站換乘!」

  這一連串的事情老掌櫃迅速安排好了,操辦起來極為迅速。

  讓人送走陳歸碩後,老掌櫃又到了酒樓的密室,迅速寫了個密報,隨後從一旁的籠子裡抓出了一隻身體黝黑兩隻翅膀金亮的猛禽,將密信塞入了猛禽腳上的小空筒裡。

  此鳥名為『金翅』,無論是飛行速度還是持久力都非同一般。最神奇的是,此鳥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能找到自己下的蛋,不管相隔多遠,都能辨別準確方向去尋找,也因此『金翅』雌鳥被馴養後用來送信,價格昂貴。至於公鳥卻沒這能力,只能是用來交配,也不值錢。

  裝好信,一塊蒙布蓋了抓在手中的『金翅』,老掌櫃匆匆出了密室,來到一間不見燈光的屋內,推開了窗戶,扯掉蒙布,順手將『金翅』揮向窗外,鳥兒迅速振翅而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次日天明,商朝宗等人出了南山寺,再次來到了戰死親衛的墓前祭拜,神態悲慼。

  這邊正是要配合牛有道所言,要在這裡拖幾天。

  旭日金光衝破山林之際,一親衛來到稟報,告知,牛有道正在將隨行親衛一路間隔布置,欲架構起一道廣義郡郡城與商朝宗這邊的臨時聯繫渠道,保持和這裡的消息暢通。

  道理很簡單,一匹馬長途疾馳是吃不消的,需換騎才能保持消息的高效傳送節奏,牛有道顯然已把此事先籌劃在了前面。

  藍若亭聞訊略頷首,「並非誇誇其談,此人果然不簡單!」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8 PM

第四十一章 娘家有人

  官道旁,驛站,一圈柵欄包圍,裡面有堆積如山的草料。

  遠處一騎火速衝來,臨近驛站減速,陳歸碩直接縱馬拐進了驛站內。

  入內勒停,跳下馬來,一塊令牌對著迎來的小吏亮出。

  很快,小吏重新牽了一匹養精蓄銳的駿馬給他,陳歸碩翻身上馬,又直接衝出驛站,一路快馬加鞭,馬歇人不歇……

  廣義郡境內的某官道,牛有道率領著一行十騎,奔馳速度倒是不快,這一路來不疾不徐,畢竟他們沒有驛站可用,需考慮馬匹的體力消耗。

  商朝宗的親衛已經全部換了普通的人便裝,一部分被牛有道布置在了沿途,一部分隨行。

  前方,郡城高大的城牆已經出現在視線中,袁罡打了個手勢,尾部兩騎留下,拐入了一旁的山林中藏身,負責接應傳遞消息。剩下一行不停,到了城門口下馬接受守衛盤查,自有商朝宗的親衛上前打點應付過關。商朝宗雖然落魄,可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非戰時嚴密戒備的情況下,準備個什麼商行的身份掩護進城還是沒問題的。

  進了廣義郡城就能發現,魚米之鄉富庶之地就是不一般,街頭相當繁華,行人如織,商舖林立,穿著體面的人不少,不是外界的破敗蕭條能比的。牛有道騎在高頭大馬上蹚開人群,一路東張西望,打量著這世間繁華。

  找了間不錯的客棧,馬匹自有客棧夥計牽去照顧,親衛把入住的客房準備好了。

  一行找到客房認了下自己的房間,又聚集在了一起,袁罡吩咐了三人去城內打探所需的消息,繼而又對另三人道:「一路奔波辛苦,抓緊時間輪流休息。」

  「是!」三人拱手領命,旋即轉身回了自己客房。

  而袁罡自己隨後又跟牛有道出了客棧,溜躂在了郡城街頭。

  兩人正兒八經是閒逛的感覺,遇上綢緞莊,牛有道跑進去抱著好的綾羅綢緞撫摸,不時回頭對袁罡嘖嘖一聲,「你看看這織造工藝、這做工,精美,不錯不錯!」

  這話誇得店裡的掌櫃高興,然而牛有道問了問價錢,卻又不買,扭頭又走了,害掌櫃的白高興一場。

  什麼首飾店、禽畜販賣點,到處留下了牛有道問價錢的身影。

  總之二人一點都不像是來辦事的樣子,倒像是來買東西的……

  京城,宋府,一身便裝的宋九明站在了客廳外的台階上迎客,能讓堂堂廷尉大人親自等候迎接的客人自然不會簡單。

  宋九明看似閒散站那,兩邊的角落裡,護衛高手卻是若隱若現。

  稍後,假山影壁那邊轉出了一行人,一名絡腮鬍鬚的壯漢龍行虎步而來,繃著一張臉很不高興的樣子。

  此人正是京畿四大衛戍之一的大統領,名叫王橫,官職級別雖不如宋九明,但手上掌握著數萬大軍,在這京城誰都不敢小覷。王橫也正是宋衍青的岳父,亦步亦趨低頭跟在其身後的胖乎乎女子正是宋衍青的夫人王留芳。

  宋舒夫婦在旁一臉陪笑,那是一路從大門外親自將親家給領進來的,奈何親家這回似乎不太給面子,臉色不好看。

  王橫左右跟了四名修士護衛,此四人一路上警惕著四周。

  走到客廳台階下,王橫朝上抱拳拱手,冷冰冰道:「下官見過廷尉大人!」

  向來面無表情的宋九明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快步下了台階,抓了王橫的手腕,「親家多禮啦,這裡沒什麼下官和上官,都是一家人。大統領,裡面請!」親自抓了王橫的手,熱情拽進廳內。

  兩人分賓主落座,宋舒等人也只有站著的份,王留芳低個腦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站在父親王橫的身後。

  下人上了茶,賓主端茶意思了一下,宋九明問到了正題上:「什麼風把大統領吹來了?」

  咣!王橫手上茶盞幾乎是砸在了茶几上,很不客氣道:「我再不來,小女怕活不下去了。我王橫小門小戶,高攀不上廷尉大人,今天來,是為小女向宋家求一份休書的!」

  宋九明驚訝道:「大統領何出此言?芳兒乖巧賢慧,我們一家喜歡都來不及,怎會活不下去?他們小兩口夫妻恩愛,又何來休書一說?大統領莫非想棒打鴛鴦不成?」

  王橫吹鬍子瞪眼道:「廷尉大人,明人眼前不說暗話,當年要娶的人是你們宋家,把人娶進來冷落的也是你們宋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小倆口怎麼過日子,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我也管不了那麼寬,但沒宋衍青那王八蛋那樣欺負人的!」咣!又是一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盞亂跳。

  一聲『王八蛋』罵得宋舒嘴角直抽搐,宋衍青是王八蛋,那他不就成了王八。宋家人都有些尷尬,都成了王八。

  「大統領言重了!」宋九明淡淡一聲。

  王橫:「一點都不言重,宋衍青那混帳東西在外面花天酒地、流連風月場所,我不是不知道,大家都是男人,一些交際應酬我能理解,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有些事情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看見。他在外面玩,我可以不管,我也不可能用繩子把他綁起來,但凡事都得有個度,他是有家的人,不能玩到連家都不顧了,小女連他人都經常見不到,這算怎麼回事?這次更過分,整個月過去了,小女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天天獨守空房以淚洗面,有這樣欺負人的嗎?既然過不下去了,那就別勉強,休書拿來,一拍兩散!」

  他那嗓門差點把屋頂都給掀掉了,身後的女兒王留芳紅著眼眶淚灑,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樣子。

  宋家人尷尬得很,難得碰上這樣跑上門又吼又拍桌子甩臉色的人,換了一般普通人自然是沒這樣的資格,誰敢這樣試試看?可王留芳的家世背景畢竟不一樣,還是那句古話,娘家有人!王留芳平常就算過的再不順心,宋家上下對她都還是客客氣氣的,生活待遇上那絶對是從優的,哪怕心裡對她有意見的,就算是公公婆婆也得跟她溫言和藹著說話。

  宋九明顏面掃地,憋了一肚子火,冷眼瞅向了宋舒,忽然指去怒斥道:「養不教,父之過!我今天當著親家的面把話撂這,今後若再有親家說的這回事,我打斷那混帳的腿……」

  王橫抬頭看著屋頂,不吭聲,聽著宋九明訓斥宋舒不管,說什麼休書那是說說的,今天來給女兒出頭倒是真的。

  好一陣臭罵,將宋舒罵的唯唯諾諾的宋九明站了起來,走到王橫身邊,和顏悅色道:「大統領,都是我疏忽,你放心,今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另外,這事,大統領可能有點誤會了那混帳。」

  「誤會?」王橫眉頭一挑,慢慢站了起來,他還以為宋九明要賠禮道歉,然後雙方和和氣氣幾句好話就過去了,沒想又鬧出個誤會來,他頓時不高興了,這還真是欺負他王家啊,連他都這般不給面子,以後女兒在宋家還有好日子過嗎?

  宋九明略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貼近他低聲耳語道:「一個月前,天牢那位出獄前,上面給了話,衍青星夜趕回了上清宗,有要事辦,並非是在外面流連不歸,他也算是身不由己,還望大統領理解啊!」

  「哦!」王橫眼睛眨了眨,大概明白了什麼意思,臉上的怒色漸漸降下,露出幾分思索神色。

  而就在這時,宋府管家出現在了門外,朝裡面的宋全喊了聲:「大爺!」

  宋全快步走了出來,見他神色不對,知道可能出了事,與之一起到了一旁屋簷下,「什麼事?」

  管家低聲道:「三爺家的少爺出事了。」手上一封密信遞上。

  宋全接到手中一看,臉色漸顯凝重,迅速返身回了屋內,將與王橫低聲談話的宋九明請到了一邊,嘀咕幾聲後,那封密信轉上。

  宋九明看過密信後緩緩閉上了眼,屋內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對,都在盯著他。

  再次睜開眼後,宋九明看向了宋舒的夫人胡貴芝,道:「老三家的,帶芳兒出去轉轉!」

  胡貴芝應下,到了王橫身邊請王留芳。王留芳卻看向了父親,王橫意識到宋九明應該有什麼事,遂抬了下手,讓女兒跟其婆婆離開了。

  沒了影響事的人,宋九明手上的密報轉到了王橫手上。

  王橫閲後,臉色大變,霍然看向宋九明,「明公,此報當真?」

  「作假也犯不著拿這事作假。」宋九明淡淡一聲。

  王橫默默坐下了,癱軟在了椅子上的感覺,神情有幾分茫然,他身後的護衛面面相覷,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老三,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宋九明偏頭看向兒子,「衍青出事了,已經遇難!」

  「……」宋舒愣住,難以置信,旋即搶步到王橫跟前,奪了他手上的密報查看,看明情況後,向後踉蹌幾步,搖搖欲墜般,宋全趕緊上前扶了他。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09 PM

第四十二章 鳳若男

  扶著一臉悲憤的三弟,宋全能理解三弟心中的悲傷,三弟就宋衍青這麼一個獨子。

  「大統領,我宋家對不住你啊!」宋九明一聲長嘆,朝王橫拱手鞠躬。

  王橫可謂心亂如麻,但他也知道,這事怪不了宋家,上命難違,死的是宋家子孫,宋家比他更難過。按理說宋衍青那混帳東西死了最好,他心裡不止一次咒罵過,可真遇上這事了,他不知道回頭該怎麼對女兒交代。

  而此時隨他而來的護衛大概也知道出了什麼事,一名護衛冷然道:「誰幹的?」語氣裡明顯有殺機浮現。

  聞聽此言,王橫略回過神來,問道:「這牛有道什麼來歷,竟敢殺宋家子弟,活得不耐煩了嗎?」

  扶著三弟的宋全解釋道:「東郭浩然的弟子。」

  「東郭浩然?」王橫知道此人,寧王在世時,修士當中此人和寧王走的最近,在京城中曾經也是號人物,他不止一次見過,寧王在世時手握兵權,他也不敢輕易招惹東郭浩然。此時不禁咬牙切齒道:「原來是這老賊的弟子,我必將這老賊師徒戳骨揚灰!」

  宋全道:「東郭浩然已經過世了。」

  「死了?」王橫愕然,在上清宗有意保密的情況下,東郭浩然過世的消息其實並未擴散開。他回過神來,又面露獰色,「寧王死了,上清宗還敢囂張,我必踏平上清宗!」

  宋九明抬手道:「上清宗不能亂動,上面有事盯著,大統領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是自找麻煩。」

  王橫怒道:「能有什麼事?出了事我自去陛下跟前請罪!」

  宋九明搖頭,一副示意他不要多問的樣子,道:「大統領最好還是聽我的,什麼事我不便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敢妄動的話,不是一句請罪就能解決的,陛下定饒不了你!」

  有些事他也不好明著告訴王橫,十萬鴉將的事非同小可,上面一直懷疑跟上清宗有什麼牽連,正在觀察中,王橫敢壞這事的話,必然惹得上面震怒,王橫就算有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難不成就這樣算了?」王橫怒眼叱問。

  宋九明平靜道:「殺人者償命!先這樣吧,其他的以後再說。」

  王橫懂了,那個牛有道可以殺,其他的現在還不是妄動的時候,寒著臉道:「這事我來解決。」

  宋九明立刻嚴厲警告道:「他人在商朝宗身邊,商朝宗現在不能動,你別亂來。」

  王橫:「明公放心,我立刻傳訊給鳳凌波,讓他幫我把人給截下來,商朝宗我不動,只讓鳳凌波把那個牛有道押來京城,我要親自將他千刀萬剮!」

  對此,宋九明倒是沒吭聲了,算是默許了。

  因為他心裡清楚,鳳凌波雖擁兵自重對抗朝廷,可畢竟還沒有造反,王橫這種地位的人開了口,抓一個小修士費不了什麼事,這點面子鳳凌波不至於不給王橫。需知在沒徹底和朝廷翻臉前鳳凌波在京城多少還有些人和產業在,並未和京城絶緣,為個小修士得罪了王橫不值得,若不給這面子,王橫回頭肯定要找鳳凌波在京城事物的麻煩。

  得了他的默許,王橫這個粗漢子流露黯然神色道:「明公,芳兒我想把她帶回家住上一段時間。」

  宋九明頷首,嘆道:「也好!衍青雖然不在了,這裡還是她的家,王家有什麼事儘管開口,力所能及的,宋家在所不辭!」算是給了保證,希望對方不要因為宋衍青的死而放棄兩家的關係。

  王橫點了點頭,連禮數都沒周全,扭頭走了,心中一片紛亂,這事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女兒開口……

  宋全親自去送,返回後,看了眼呆坐在椅子上的三弟,輕嘆一聲,回頭老三家的那口子知道情況後還不知道要哭鬧成什麼樣。

  負手面對門外的宋九明忽然一聲冷哼,「唐素素膽子不小,不許上清宗派人給商朝宗,她居然敢陽奉陰違!」

  宋全道:「父親,根據上報的消息來看,唐素素怕是有私心,衍青怕是被唐素素給利用了,否則牛有道跟隨商朝宗離開這麼久衍青為何沒有上報?衍青怕也是藏了私心有意隱瞞吶!」

  宋九明略點了下頭,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王橫對上清宗的情況不清楚,宋家卻是掌握捯一清二楚的,宋衍青喜歡唐儀不是什麼秘密,能讓宋衍青那個紈褲子弟在山野空守那麼多年,宋衍青對唐儀有多喜歡可想而知,若不是宋家施壓,宋衍青怕是不肯放棄,這邊一看到消息密報的大概就心裡有數了。

  看了眼六神無主的宋舒,宋九明淡淡交代道:「上清宗暫時不便動,不過那自以為是的老太婆也是該給她幾分顏色看看了,通知上清宗那邊,把這事抖出來!」

  「是!」宋全應下。

  廣義郡城內,轉了一趟的牛有道和袁罡回到了客棧,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三名親衛已經回來了,正等著他們。

  在一個房間裡碰了頭,門一關,一名親衛展開了一張廣義郡城的概圖,指著街道縱橫的城中央道:「道爺,這裡便是郡城太守府,也是鳳凌波常駐的官邸,外圍有重兵把守,閒人難以靠近。長子鳳若義長期率軍駐紮廣義郡東邊要地,次子鳳若節長期率軍駐紮廣義郡西邊要地,和一貫掌握的情況相符。女兒鳳若男率軍駐守郡城,根據打探來的消息,一般不在太守府住,大多時候在東邊主城門一帶的軍營內。」手指點了點地圖東城門附近的一處標示地。

  牛有道觀察著沉默了一陣,問:「鳳凌波在太守府內嗎?鳳若男在不在軍營內?」

  那親衛道:「打聽了,太守府附近的商家說今天上午才見到鳳凌波從外面巡視回來,東城軍營附近也有人看到鳳若男跑馬吆喝一群軍士訓練,應該都在。」

  「事不宜遲,那就別再耽誤了,把弟兄們喊起來。」牛有道對袁罡招呼了一聲。

  很快,一行出了客棧,騎馬直奔東城門一帶而去,途中還租了一輛馬車。

  東城門邊上一角,無平民用的房屋,全部清空成了軍營用地,外面一塊空地圍著柵欄,有軍士把守,閒人免近。

  牛有道一行來到,理所當然地被守衛喝停攔下了。

  「勞煩通報鳳將軍一聲,就說故人牛有道來訪。」跳下馬的牛有道對守衛笑眯眯告知了一聲,他就不信屈五那邊一路盯著沒向這邊通報過,想必鳳若男應該是聽說過他牛有道的。

  看人給態度是眾生常態,守衛倒也沒有當做平民百姓給直接轟開,畢竟一行都騎著馬呢,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當即有人通報去了。

  沒等多久,這邊放行,不過馬匹不讓入內,要搜身暫扣武器才許進。

  牛有道把劍扔給了親衛,讓其他人在外面等著,只帶了袁罡入內。

  一名守衛領路,將兩人領到了演練場內,只見一群士兵正在揮舞刀槍操練,呼喝聲陣陣。

  點將台上,一身穿盔甲的將領身材高大,持槍拄地而立,審視著操練的士兵。

  邊上副將對其嘀咕了一聲,那將領才回過頭來,看向了站在點將台下一側的牛有道和袁罡。

  她回頭這麼一看,與之對視的牛有道愣住,暗暗小汗一把,若不是從某些特徵上看出是個女人的話,他非得以為是個男人不可。

  這位女將的塊頭比一般的男人還高大,那叫一個虎背熊腰的健壯,平常應該不施胭脂水粉打扮的,那叫一個濃眉大眼,兩眼炯炯有神,看人的眼神亦是咄咄逼人,氣質上略有和男人不同的秀氣。

  牛有道相當懷疑這女人是不是自己當年竹排漂流時見過的那個女人,當年那位風塵僕僕,又是坐在馬背,看不清是不是女人,只聽出聲音是女人的聲音。

  女將台上一揮手,操練動靜立停,操練人員收攏,跑著步子集結成隊,然後由領隊帶走了。

  四周恢復了清淨,目送隊伍離去後,女將才緩緩轉身,手中槍突然一個翻轉,大胳膊一揮,嗖一聲將手中長槍投擲而出,呼嘯著射向牛有道。

  牛有道面帶微笑,站在那一動不動,長槍近前時,邊上殺出一隻大手,一把抓住了槍桿,將射來的長槍給定死了。

  袁罡抓了長槍在手,轉手一揮,長槍呼嘯向二十米外。

  啪一聲,長槍直接貫穿了二十米外的旗桿,卡在了旗桿十米左右的高度,估計要取下來有點難度,也算是袁罡表達不爽的方式。

  這臂力,這精準度,讓女將兩眼一亮,看向袁罡的目光中綻放異彩。她不是沒經驗的人,看出了袁罡不是修士,因為袁罡發力時不見外放的氣勁,譬如衣衫吹飄之類的,她不信袁罡這麼年輕修為就能達到那種氣息徹底內斂而紋風不動的境界,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真正的力氣!

  袁罡這一出手,點將台後的簾子一動,剎那閃出四個人,晃身落在了女將的左右,一色的黑衣,揹著劍,全部是女人,冷冷盯著這邊。牛有道只瞅了眼,便看出這四人都是修士,觀速度,其中兩人的修為怕不是自己能比的。

  能有修士做護衛,不用多想了,這雄壯的女人怕就是鳳若男。

  女將向這側走來,站在了點將台邊緣,居高臨下看著二人,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轉,問:「哪個是牛有道?」眼神重點還是盯在了牛有道的臉上,明顯猜出來了誰是正主。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18 PM

第四十三章 錢我要,人我也要!

  牛有道拱手道:「不才正是牛有道,見過鳳將軍!」

  沒錯,這位女將正是鳳凌波三個兒女中最小的女兒鳳若男,聞言眉頭略挑,「故人?我和你算哪門子故人?」

  牛有道笑答:「將軍還記得當年紫雲郡河邊的竹排上嗎?牛某對將軍可是印象深刻,躲過將軍的箭射卻差點凍死在了河水裡。」

  鳳若男翹了翹嘴角,這事她是有印象的,就算沒有得到商朝宗一行的通報,她對牛有道這個名字也有印象,當年射出銘牌離去後她才想起,那小子不會凍死在河裡吧?事後想折返去看看,但考慮到河流走向,估計也找不到了,遂作罷。而後來讓她加深印象的是,上清宗的人持她銘牌找到了她,向她核實是否和牛有道真有一段交集的事情,她才知道那竹排上的機靈小子名叫牛有道,已經入了上清宗,只是這事牛有道至今都不知道罷了。

  然後就是最近,一聽說商朝宗的隨扈法師是上清宗的弟子,名叫牛有道,她立馬想起了是誰。而據她今早才看到的消息,牛有道連敗宋衍青師兄弟三人,更是讓她很驚訝,這牛有道才入上清宗幾年,居然有這實力?剛才投擲出的那一槍就有試探意味,不想讓袁罡給截了。

  「原來是你呀!」鳳若男略有不屑,面帶譏諷道:「怎麼?今天跑來是要找本將軍報仇嗎?」

  牛有道:「不敢,今天是奉王爺之命來郡城採購的,想起有故人在此,特來探望。」

  鳳若男:「就為這個?」

  牛有道乾笑一聲:「當然,還有點小事想求將軍幫幫忙。」

  鳳若男不禁冷笑,那樣子明顯在說,我憑什麼幫你?不過嘴上還是爽快道:「先說來聽聽。」

  牛有道兩手搓了搓,有點不好意思道:「想找將軍借點錢,不知將軍手頭上方不方便?」

  借錢?鳳若男明顯愣了一下,狐疑道:「借多少?」

  牛有道樂呵呵地伸出一根手指,「也不多,就一萬金幣!」

  鳳若男臉色微變,開什麼玩笑,一開口就要一萬金幣,這數目對她來說,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只是她和牛有道的關係還沒有到能借這麼多錢的地步,更何況對方跟商朝宗一夥卷捲在一起,當即毫不客氣地揮手道:「手頭上緊張得很,一點都不方便,法師還是另找他人吧。來人,送客!」

  當即有一黑衣女子閃到台下,伸手道:「請!」

  牛有道抬手示意稍等,覥著臉道:「將軍不妨開個條件,怎樣才肯借?」見對方不耐煩,壓根不願談下去的樣子,心念急轉,覺得必須引起對方的好奇心才行,立馬又改口道:「一個時辰,就借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立馬還給將軍!」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萬金幣借一個時辰?鳳若男還真有點好奇這傢伙究竟想幹什麼,冷冷道:「我憑什麼相信你?你若捲錢跑了,我找誰收賬去?」她這是說說,在她的地盤上,還真不怕牛有道一個時辰能跑哪去。

  牛有道拍著胸脯道:「不跑,我在這裡做人質如何?一個時辰後,若是不能將錢歸還,任由處置,認殺認剮!」

  鳳若男不屑道:「要你命有何用?你這小命,宋家怕是遲早要取走吧?」顯然已經知道了牛有道殺宋衍青的事。

  牛有道哈哈大笑道:「我這條小命,宋家可沒那麼容易取走。不過將軍既然如此認為,我願跟將軍打個賭,我若賭輸了,一個時辰後,一萬金幣願連本帶利成十萬金幣歸還奉上,決不食言!」

  十萬金幣?那可真不是小數目,幾名黑衣女子互相看了眼。

  鳳若男有點心動,十萬金幣足夠給廣義郡的所有人馬發上幾波餉,不過嘴上不饒,譏諷道:「你連一萬金幣尚要來借,哪來的十萬金幣給我?」

  牛有道:「就算拿不出十萬金幣,也定當拿出價值十萬金幣的東西來抵債,我家王爺雖沒現錢,但一點值錢的家當還是有的。將軍若是不信,我願以此物為信物。」他從懷裡摸出了一面令牌,扔了過去,這是他臨出發前找商朝宗借用的,說是來見鳳凌波總得有信物確認身份,也是為了便於號令隨行親衛。

  對面的黑衣女子接到手檢查過後,轉交給了鳳若男。後者拿到手一看,發現是商朝宗的郡王令牌,反覆查看後,確認應該不會有假,上面有巧奪天工的皇室印記,很難假冒。這令牌說值錢也值錢,說不值錢也不值錢,關鍵是看令牌主人的權勢如何,對如今的商朝宗來說,其令牌顯然是不值什麼錢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對商朝宗本人卻是信譽和重大顏面問題,也就是說,對別人不值錢,對商朝宗卻是值錢的。

  有了這令牌在手,鳳若男安心了,不怕商朝宗賴賬,令牌撥弄在手中,淡然道:「你想打什麼賭?」

  牛有道:「還是那句話,找將軍借一萬金幣,我一個時辰內歸還,此令牌為質押信物。」

  鳳若男晃了晃手中令牌,「我問你怎麼打賭?」

  牛有道暗罵,這女人胃口還真大,看來還真想賺那十萬金幣。所謂的打賭,他只是想引起對方的興趣好談下去,別一兩句話對不上就給轟走了,乾笑道:「打賭就沒必要了吧?」

  鳳若男眉頭一挑,臉色一寒,「你敢耍我?」

  「不敢不敢,好好好,我們打這個賭!」牛有道兩手一抬,舉手做認輸投降狀,擬出賭法:「一萬金幣,借一個時辰,我賭到時候將軍不讓我還錢,還放我安然離開軍營。若我賭贏了,這一萬金幣自然是不用還,若我賭輸了,連本帶利十萬金幣奉上,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鳳若男琢磨了一下,感覺這賭有問題,明眸閃了閃,冷笑道:「我意不妥,還是換個賭法的好,我借你一萬金幣,限你一個時辰內歸還,若能順利歸還,我放你安然離去,若逾期,連本帶利十萬金幣還我,你本人任由我處置,還有他…」朝袁罡抬了抬下巴,「不能按期還錢,他得到我帳下來效命,怎麼樣?」

  牛有道有些忍俊不禁,發現這女人還真是個不吃虧的主,這般賭法,人家左右都不吃虧。他故意擺出一些為難意味道:「將軍,你這賭法,我似乎一點好處都沒有啊!」

  鳳若男瞪眼道:「我願意借錢給你難道不是好處嗎?你當誰都能從我這借到錢嗎?怎麼,你沒把握一個時辰之內還錢?如此說來,你是有意跑來騙錢的?」

  牛有道苦笑:「我願在此為人質,怎會是騙錢?」

  鳳若男喝了聲,「若有把握限期還錢,你怕什麼?賭還是不賭?」手扶上了腰間劍柄,一副欲要憤怒拔劍的意味。

  牛有道只能哭笑不得道:「好好好,聽將軍的,我賭!」

  鳳若男盯向袁罡,「喂,大個子,你同意嗎?」

  袁罡點了點頭,鳳若男果斷揮手道:「取一萬金幣來!」

  很快,有數人抬了一隻沉甸甸的箱子過來,箱蓋打開,裡面露出一堆金燦燦的金幣,一隻空箱子擺在邊上,當著牛有道和袁罡的面倒騰換箱,實際上就是清點清楚。

  確認錢數無誤,鳳若男又揮手道「筆墨紙硯,擬賭狀!」

  立刻有人捧了筆墨紙硯來,寫好了賭狀,端來讓雙方畫押,鳳若男、牛有道和袁罡都在上面簽了押,雙方各持一份。

  借錢的過程算是完成了,只見袁罡蹲下「嗨」了聲,吐氣開聲,竟將幾人才能抬動的箱子獨自端了起來,抬臂半扛在了肩頭。此舉再次讓鳳若男目閃異彩,暗讚一聲,好漢子!好大的力氣,可為猛將!

  「將軍,我送他到門口,順便交代幾句話就回。」牛有道回頭對鳳若男請示了一句,畢竟已經答應了為人質。

  鳳若男很大方地揮了揮手,也不怕牛有道在自己的地盤上能跑了。

  兄弟兩個走遠了點後,牛有道回頭看了眼,對邊上扛個箱子的袁罡嘀嘀咕咕道:「這女人不懷好心,胃口大得很,十有八九想坑我,回頭我看她怎麼哭!」

  袁罡道:「道爺,你這樣坑她,小心她恨你一輩子。」

  牛有道呵呵一樂,「我明明是在幫她好不好?猴子,話說回來,這女人的塊頭看起來倒是和你很配啊!」

  「你眼神有問題!」袁罡鄙視一眼,又改口道:「你若是能讓她答應,我不介意!」

  「呃…」牛有道乾笑道:「還是算了吧,這匹烈馬不是誰都能有資格去騎的,你我兄弟無福消受,還是留給那有福氣的人去享受吧!」

  點將台上,目送二人走遠,鳳若男對左右道:「去盯著,看看他們究竟要搞什麼鬼,不要讓他們跑了,必要的時候直接傳我令封閉四城門!還有,做好準備,若是他們真能按時還錢,途中設置上障礙,不許他們在規定時間內回來,這賭注我贏定了,錢我要,人我也要!」

  身旁四名女護衛名為梅、蘭、竹、菊,四人聞言輕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竹、菊二人點頭應下,離去準備。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19 PM

第四十四章 雞飛狗跳

  軍營門口,等候在柵欄外的六名親衛見到牛有道和袁罡出來,想靠近門口迎接,卻又被守衛給攔下了。

  二人出來,牛有道招了下手,「馬車!」

  這邊立刻牽了馬車過來,袁罡將沉甸甸的箱子放上了馬車,回頭問牛有道:「你留在這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牛有道:「只要你那邊乾淨俐落點,我不會有事。」

  一名親衛好奇道:「道爺,你不走嗎?」

  袁罡回頭喝道:「別廢話,走!」自己也翻身上了馬。

  牛有道在旁叮囑道:「動靜鬧大點!」

  袁罡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回頭招呼上幾人迅速離去。

  來到了柵欄前的菊,盯著眼前一幕看了看,發現這邊連馬車都準備好了,這是篤定了能從將軍這邊借到錢吶!

  牛有道回頭轉身,見到她,微微點頭笑了笑,與之擦肩而過,回了軍營內。

  菊扭頭看了看他,旋即快步離開了軍營,追著袁罡的去向去了。

  而袁罡也並未走遠,一到街頭拐角,立刻招了六名親衛上前,有的鑽進馬車,有的堵在馬車外圍觀。

  馬車內的袁罡打開了箱子,一箱的金幣耀眼,眾人不禁輕嘩一聲,皆面面相覷,居然一轉眼弄來這麼多錢,明顯是從軍營內弄來的,那位道爺可真有能耐啊!

  袁罡則開始分錢,給其中四人一人裝了一袋,命他們兩人一組去採購東西,採購東西的地點和價格都早已擬好了清單給他們,讓他們直接去指定地點買就行,買好東西再帶著東西到指定的地點碰頭。要求只有一個,事情不但要辦好,還要快速。

  兩組人帶著錢散去,也不知道袁罡這樣吩咐是什麼意思,反正照做就是。

  袁罡則帶了剩下的兩人和多半的錢走人。

  跟在後面的菊見一群人分了三個去向,不知跟哪個好,最終還是跟了袁罡,畢竟袁罡一看就是一群人的頭。不過她也沒放過另外兩批人,就近從一家商舖內拉了幾個夥計出來。她一亮明身份,幾個夥計自然是不敢不從,遵她的意思跑去了盯另外兩批人的動靜。

  袁罡第一個停腳點是一家綢緞莊,進去後採購了一批最好的綾羅綢緞,支付了定金,要求店家按要求在指定時間內送到指定的地點。店家高興得不行,碰上了出手豪放的大主顧,再三保證不會有誤,讓袁罡絶對放心。

  出了綢緞莊,第二個停腳點是城內最好的一家首飾鋪子,如同之前一般,又是一大筆定金,要了一堆上好的首飾。

  這一路真正是花錢如流水般。

  菊在後面一路跟著,有點搞不懂袁罡究竟要幹什麼,最後見袁罡去了一家戲班子,從裡面帶了一群吹拉彈唱的人出來,不知要去哪?

  來到城中心地帶後,菊發現此地熱鬧得不行,車拉馬拽的一車車東西,後面還有成群的牛羊,成挑的雞鴨鵝雁,分三批的人已經和袁罡在此碰了頭。首飾店的人護著一屜屜首飾到了,綢緞莊的掌櫃帶著夥計們送的東西也到了,並按照事先提好的要求,服務周到,幫忙裝車,並在成挑、成車的其他物品上幫忙紮上了喜慶的紅綢。

  袁罡指揮其他人一律披紅掛綵,一群人忙碌得不行。

  街道兩旁不斷聚集的人群在看熱鬧,不少人看得羨慕得不行,紛紛在議論:「這是誰家娶親吶,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人群中旁觀的菊也在奇怪,這看起來的確是嫁娶的樣子,這是送親吶,還是迎娶?

  同來配合的親衛們也有點懵,袁爺這是在搞什麼名堂啊?!

  見所有人披紅掛綵準好了,袁罡示意六人前後左右壓陣護衛,旋即領騎在前,對後面列隊的戲班子喝道:「熱鬧起來跟我走!」

  叮叮咚咚敲鑼打鼓吹拉的聲音瞬間喧囂熱鬧了起來,引得兩邊人群不少人叫好。

  袁罡手一揮,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領著浩浩蕩蕩的隊伍一路開拔,一路不少人跟著前進,想看看究竟是哪家辦喜事,菊也在其中納悶著。

  浩浩蕩蕩的隊伍最終抵達的目的地令菊有些傻眼,郡城太守府!

  太守府周圍重兵把守,正前一塊空地,外圍擺著拒馬,一隊士兵守著,見到一群人簇擁而來,引起了防守人馬高度警惕,瞬間刀槍林立。不過守衛人馬見到這喜慶熱鬧的迎娶隊伍也愕然,不知什麼情況。

  有一隊軍士從拒馬後面走了出來,攔下了接近的迎娶隊伍,為首一將喝道:「什麼人?」

  端坐馬背的袁罡朗聲喝道:「庸平郡王商朝宗前來迎娶廣義郡太守之女鳳若男!」

  『庸平』是商朝宗的封號,商朝宗自從在京城出事入獄後,世襲親王『寧』字封號已被剝奪,親王降為郡王,給予的『庸平』封號就可想而知朝廷對商朝宗的態度。

  此話一出,旁觀的菊有點懵,迎娶將軍?鬧了半天是來迎娶將軍?

  六名親衛也傻眼了,王爺娶親?

  周邊百姓有人愕然,有人歡呼叫好,對有些人來說庸平郡王商朝宗很出名,但對這遠離京城的地方百姓來說,許多人壓根不知道商朝宗是誰,只聽到『郡王』二字便知是極有身份的人,這是哪個王爺要娶鳳將軍吶!

  前來阻攔的人馬也懵了,拒馬後面的人馬面面相覷,有這事?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聽說?如此大事,太守府為何一點動靜都沒有?

  問話小將目瞪口呆,商朝宗跳下了馬,雙手奉上一份大紅禮單,「這是迎娶禮單,請將軍呈交太守!」

  「……」那小將欲言又止,這麼大事他實在做不了主,只好請袁罡稍等,一路小跑著進太守府稟報去了。

  袁罡則不慌不忙地朝周圍叫好的人群拱手,答謝諸位觀禮的樣子。

  這邊搞這突襲也是沒辦法,商朝宗受寧王影響名聲太差,直接來拜訪的話,只怕連鳳凌波的人都見不到,鳳凌波十有八九不願惹這麻煩。

  這邊動靜一傳到太守府,立刻將太守府內鬧了個雞飛狗跳,有人跑到門口朝外看動靜,還有人爬上了牆頭朝外面張望,那果真是長長一大串迎娶禮物,數不清裝了多少車。

  不一會兒,那小將跑回,把袁罡請去了太守府,至於其他人,一律不讓入內。

  菊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別人進不去,她進太守府自然是沒問題的,她現在還有點懵,得進去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也好向鳳若男稟報。

  太守府正廳外聚了不少人竊竊私語,男男女女都有。

  正廳內,只有數人,一短鬚錦袍的瘦高漢子負手在廳內來回踱步,氣度不凡,頗有威儀,只是臉色有點不好看,正是廣義郡太守鳳凌波。還有一名身材高大的華衣婦人端坐在上,手裡捧著禮單查看,乃是鳳凌波正妻彭玉蘭。

  「這禮單上的東西怕是不下萬金,不愧是郡王,一出手就是萬金拿來玩樂!」彭玉蘭發出一聲冷笑

  而袁罡一進太守府,立刻被兩邊一擁而上的刀斧手給綁了,還挨了幾記拳腳,不過袁罡並未反抗,任由擒拿捆綁。

  五花大綁的袁罡被推進了正廳,硬邦邦站那,不憂不懼,寵辱不驚的樣子。

  一看就知並非做作出來的,鳳凌波目光閃了下,暗讚一聲,好一條漢子!不過嘴上卻是一聲冷哼,「你是何人,竟敢假冒庸平郡王來迎親?」

  袁罡淡定道:「王爺麾下小卒袁罡,的確是奉王爺之命來迎親,不曾假冒!」

  袁罡?鳳凌波上下打量他一眼,根據傳來的消息,商朝宗下面的確是有個叫袁罡的人,「就算你是商朝宗的人,鳳某什麼時候答應過要把女兒嫁給他?堂堂皇族,難道連點禮數也不懂嗎?」

  袁罡道:「倉促之下有所欠缺難免,不過王爺奉上的迎娶禮物卻是誠意十足!」

  「笑話!」彭玉蘭拍案而起,信手將禮單砸在了袁罡的臉上,怒道:「這點東西就想娶我女兒?」

  袁罡道:「夫人剛看的禮單只是為禮數周全拿來妝點門面給別人看的,真正的重禮不曾擺出來,另一份禮單在我懷裡,絶對的重禮,保證太守和夫人看了喜歡!」

  夫婦二人相視一眼,鳳凌波頷首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人上前,伸手到袁罡懷裡一陣摸,最後果真硬抽出了另一份禮單,轉交到了鳳凌波的手上。

  鳳凌波打開禮單,只瞅了那麼一眼,便立刻眼皮子直跳,啪一聲,迅速將禮單給合上了,看向袁罡的眼神滿是驚疑不定。

  彭玉蘭詫異,什麼禮物能讓自己丈夫如此失態?遂伸手從鳳凌波手中抽了禮單過來,帶著幾分好奇打開一看,誰知亦是只看了一眼便驟然瞳孔一縮,亦啪一聲迅速合上了禮單,似乎怕被別人看到似的。

  按下心中驚疑,鳳凌波指著門外探頭探腦的人喝了聲,「看什麼熱鬧,滾!」

  門外的男男女女立刻一哄而散,趕緊跑了,還了庭院清淨。

  鳳凌波審視著袁罡,沉聲道:「禮單上的東西當真?」

  袁罡道:「我不是迎親的正使,也沒有看過禮單,不知其中的名堂,只是奉命行事。迎親正使另有其人,他應該清楚。」

  鳳凌波眯眼道:「既是來迎親,為何不見正使,豈不失禮,有這樣迎親的嗎?」

  袁罡道:「非正使不願來,而是想來也來不了,正使此時正被令千金鳳若男給扣押在軍營內,只怕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19 PM

第四十五章 卑鄙無恥

  夫妻二人面面相覷,難道女兒已經知道了這事所以將迎親正使給扣押了?

  彭玉蘭忍不住問了聲:「正使是何人?莫非是藍若亭?」

  袁罡道:「是王爺的隨扈法師牛有道!」

  牛有道?夫婦二人凝噎,稍後鳳凌波皺眉一聲:「瞎胡鬧!」也不知是在說鳳若男還是在說牛有道。

  彭玉蘭卻是立刻後看,招呼道:「白遙,你帶上兩個人立刻去看看,把人帶過來,別讓那丫頭胡鬧。」

  後面有一中年漢子,雙臂抱胸倚靠著一根頂樑柱,一把劍抱在懷裡,看著年紀不老,一頭白髮卻宛若銀霜,白得徹底,神態平靜地點了點頭,快步出了正廳,外面招呼上了兩個人,直接騰空而起落在了屋頂上。

  三人走高處出了太守府,一路在郡城街頭巷尾的屋頂上足點飛掠,身輕如燕一般,街頭來往路人竟少有能注意到的。沒多久,三人便從一處屋頂飛落而下,落在了軍營外的空地上,大步朝軍營內闖去。

  儘管軍營守衛沒人阻攔,白遙還是亮了一下通行令牌,方領了人闖入。

  一行直奔中軍帳,不經守衛通報硬闖了進去,怕鳳若男幹出什麼糊塗事來真把正使給殺了,入內見到了帳內身穿盔甲正背個手看帳牆上地圖的鳳若男。

  「將軍…」跟著跑入的守衛有些尷尬,因為未及時通報。

  鳳若男轉身,見狀愣了一下,揮手讓守衛退下了,奇怪道:「白叔,你怎麼來了?」

  白遙問道:「你扣押了牛有道?」

  鳳若男又是一怔,頷首道:「是啊!怎麼了?」

  白遙左右看了看:「人在哪?」

  鳳若男:「隔壁的帳篷裡看管著…」

  不等她話說完,白遙扭頭便走,出了帳篷左右一看,見左邊有一帳篷,門口有人守著,立刻大步走去,守衛不敢攔他,任由他揭開帳簾闖入。白遙入內,見到了坐那悠哉喝茶的牛有道,一身黑衣背劍的蘭,靜靜杵在裡面看守著。

  「師叔!」梅迅速拱手見禮。

  白遙不管她,盯著牛有道上下打量一番後問道:「你是牛有道?」

  牛有道慢慢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此時,鳳若男也掀開帳簾進來了,正奇怪,卻見白遙對牛有道伸手示意道:「跟我走一趟。」

  牛有道也不管來人是誰,很好說話,笑著點頭道:「好!」

  「慢著!」鳳若男當即兩眼一瞪喝止,道:「白叔,他不能走,我留他有事。」

  白遙平靜道:「你娘要見他,有什麼事等他見過你娘之後再說。」

  牛有道聞言笑容可掬,可以確認袁罡那邊已經順利見到了目標,對於袁罡辦事,他還是放心的。

  鳳若男神情抽搐,嘴硬了一句:「不行,他還欠我錢,不能走。」

  錢的事能跟你娘的事來比嗎?白遙皺眉盯著她,一副你好不懂事的樣子,沉聲道:「錢的事回頭再說。」

  鳳若男:「白叔,我們在打賭,現在不能放他走。」

  牛有道忽嘆了聲道:「將軍,我又不賴賬,跑不掉的。」

  有他這句話,白遙也就不廢話了,朝牛有道偏頭道:「跟我走吧!」

  牛有道朝他拱了拱手,跟在了他身後,經過鳳若男身邊時,嘴角勾起一抹詭笑。

  鳳若男看了火大,卻也阻攔不了白遙帶人走,跟出了帳篷,喊了聲:「牛有道,你要是敢少我一分,我要你好看!」

  牛有道回頭朝她拱了拱手告別,可謂哈哈大笑而去,笑得肆意張揚,好不暢快的樣子。

  「我讓你笑,回頭看你怎麼哭!」鳳若男咬牙一聲,這裡正準備吩咐人去太守府打聽究竟怎麼回事,菊在這個時候匆匆回來了。

  鳳若男暫時按捺下打聽的事,對走來的菊問道:「弄清了怎麼回事嗎?」

  菊的神情有些古怪,帶著幾分哭笑不得的意味道:「那個袁罡帶著人去太守府提親去了。」

  「提親?」鳳若男愕然,「提什麼親?」

  菊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怪自己不會說話的樣子,解釋道:「也不是提親,而是直接上門幫商朝宗迎親。」

  「迎親?」鳳若男好奇道:「商朝宗要娶家裡哪個妹子嗎?娶誰?這麼大的事我怎會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菊有些無語,發現這位怎麼還沒反應過來,苦著臉道:「將軍,是娶你!袁罡買了一堆迎親禮物,上門為商朝宗求娶將軍你啊!」

  「……」鳳若男傻眼,腦子半晌轉不過彎來,愣愣看著她,「你沒糊塗吧?商朝宗娶我?這怎麼可能?」

  她身後的梅和蘭也茫然,明顯也覺得不可能。

  菊跺腳道:「將軍,是真的,袁罡眾目睽睽之下當著城中百姓面大聲宣告的,這事估計很快就要傳遍全城了,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絶不會有錯。」

  鳳若男忽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有些侷促不安地自我安慰道:「就算是真的,父親、母親也不會答應,不可能把我嫁給商朝宗那將死之人,不會的!」

  菊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袁罡具體跟太守和夫人談了什麼我不清楚,不過看樣子,這事似乎有得商量。」

  「不可能!」鳳若男斷然否決,她現在忽然明白了點什麼,明白了牛有道之前為何會跟她提那個賭注,賭什麼一個時辰之內她會放他離開,這是知道她家裡會派人把他帶走,知道她攔不住,這是弄了套子讓她往裡鑽,擺明了想要賴賬啊!

  想到那一萬金幣,她忙問:「借給他的錢在哪?你帶人去想辦法偷偷劫回來!」

  菊愣怔,被提親的事搞懵了,經提醒,念頭才回到錢上頭來,幾乎跳腳道:「怕是劫不回來了,袁罡把借來的錢買了大量的迎娶彩禮,已經送到了太守府那!」

  鳳若男頓時失聲驚呼,「什麼?借我的錢買彩禮…」娶我的話愣是沒能說出口,兩眼瞪得大大的。

  菊苦著臉點頭。

  梅亦驚呼:「卑鄙無恥!」

  蘭咬牙恨聲道:「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幾個女人對這種行為顯然是深惡痛絶。

  「啊!」回過神的鳳若男怪叫一聲,雙手捂臉,懊惱到臉都快沒地方放了,自己還想坑人家,自己還想錢也要、人也要,人家才真是錢也要、人也要,這臉實在是丟大了,這輩子不是沒丟過人,但沒這般丟人過,簡直就是一個白痴,虧自己還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中!

  她快被氣暈了,連連跺腳發洩了一下無盡懊惱,猛然抬頭,頭盔都快氣炸了,厲聲喝道:「集合人馬,隨我去殺賊!」

  這邊很快集結了百餘鐵騎,隆隆馳騁而去,鳳若男這回真的是火大了,簡直是在城裡橫衝直撞,所到之處一片混亂。

  路邊等候的竹,親眼目睹了鳳若男一夥人火急火燎離去,詫異,有點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她還帶著人在這等著,準備設置障礙讓牛有道無法準時回來還錢呢……

  牛有道隨著白遙到了太守府,有白遙帶路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直接來到正廳。

  鳳凌波等人的目光瞬間全部集中在了進來的牛有道身上,就一個感覺,年輕!

  南山寺那邊的消息也傳來了,那個輕易擊敗宋衍青三人的形象很難和眼前這人吻合到一塊。

  白遙又走回了彭玉蘭的身後,抱劍倚靠在了那根頂樑柱旁。

  牛有道目光在幾人身上掃了一下,在彭玉蘭身上稍微多停留了一下,心裡嘀咕,怪不得那個鳳若男那般高大,原來是有遺傳吶。目光最後落在了五花大綁的袁罡身上,略皺了下眉,不理他人,只問袁罡:「沒事吧?」

  袁罡微微搖頭,見他來了,也就放心了。

  牛有道伸手扯了繩結,解開了繩子,眾目睽睽之下若無旁人地先給袁罡鬆了綁,之後才對站在主位的鳳凌波和彭玉蘭拱手給禮道:「牛有道拜見太守,見過夫人!」

  鳳凌波冷冷問道:「你就是商朝宗派來提親的正使?」

  「正是!」牛有道應下,又糾正道:「不是提親,而是迎娶,這事不宜拖著,我家王爺等不及,還是儘快娶過門的好。」

  我有答應把女兒嫁給商朝宗嗎?鳳凌波想噴他一臉唾沫,不過正事要緊,否則也不會這樣急著把人給招來,手上揚起那份禮單,沉聲道:「這禮單上所謂的重禮你知情嗎?」

  牛有道左右看了看,發現除了夫妻倆,還有幾個人,似乎都是修士,不禁遲疑道:「這裡談這事合適嗎?」

  彭玉蘭出聲道:「你放心,這裡都是可靠的人,但說無妨。」這幾位修士都是她同門,要談的事非同小可,有些事情需爭取天玉門的支持,否則他們夫妻也做不了主。

  牛有道這才點頭道:「王爺事先和我商量過,我自然是知情。」

  鳳凌波又晃了晃禮單,「我怎知這禮單上的東西是真還是假?」

  牛有道笑道:「是不是真的,想必太守大人心中已有判斷,何故明知故問?」

  鳳凌波沒好氣道:「廢話!我拿什麼判斷去?」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20 PM

第四十六章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牛有道詫異道:「事實俱在,難道太守大人看不到?」

  鳳凌波冷然道:「少跟我故弄玄虛,禮單上的東西在哪?只要肯交出來,我可以考慮把女兒嫁給他。」

  這種漂亮話牛有道哪會當真,真要先把東西交出來了,你能嫁女兒才怪了!當即毫不示弱,硬邦邦頂了回去,「不是考慮嫁,而是一定要嫁,令嬡…我們王爺娶定了!」

  鳳凌波冷笑連連,「好大的口氣!人到了本座的地盤上,還由得你們想交就交、想不交就不交嗎?」

  牛有道霍然轉身,揮手指向門外,擲地有聲道:「只要太守大人敢到外面大聲說上一句庸平郡王手上有十萬鴉將,這十萬鴉將我們王爺立刻奉上,分文不取,用不著你來威脅!」

  廳內諸人一怔,十萬鴉將?商朝宗手上有十萬鴉將?有人暗暗心驚,難道這就是禮單上所謂的重禮?

  鳳凌波目光詭譎,不知牛有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怎敢跑到外面公然暴露此事。

  牛有道回頭,咄咄逼人發問:「太守大人敢嗎?敢問一聲,太守敢還是不敢?」

  鳳凌波還有些沒轉過彎來,「不交出東西,休想離開廣義郡!」

  牛有道輕掃衣袖,滿臉不屑道:「王爺既然敢讓我來,豈能沒點準備?離不開廣義郡又如何,只要太守敢亂來,自有人將十萬鴉將的事捅出去!屆時這彈丸之地會是什麼後果恐怕不用我多說吧?別說大燕國,只怕西邊的趙國要第一個攻破青山郡,殺入廣義郡,太守擋得住嗎?試問諸國群雄有哪個能坐視太守得逞?」

  鳳凌波臉色晦明晦暗,明白了對方之前的敢不敢提問,這是篤定了他不敢對外聲張。他直接撇過了要不要扣留商朝宗的問題,沉聲道:「東西既然附上了禮單,難道不是送給本座的嗎?不見禮單上的東西,本座如何把女兒嫁給他?」

  牛有道神情放緩道:「東西嘛,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沒必要欺騙太守,也騙不了,王爺手上暫時還沒那十萬鴉將。」

  「什麼?」彭玉蘭怒目圓睜,這不是拿自己女兒開涮嗎?頓時憋不住了火,「沒有的東西你們也敢加在禮單上,戲耍我們不成?」

  牛有道摁了摁雙手,示意對方息怒,「暫時!說了是暫時,遲早還是會有的。」

  鳳凌波皮笑肉不笑道:「紅口白牙,滿嘴狂言!拿個還不知道有沒有的東西就敢跑來揚言娶我女兒,當我們傻子不成,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已經是目露凶光。

  「紅口白牙?」牛有道詫異一聲,斷然反問:「太守覺得當今是傻子嗎?寧王一死,當今為何突然對王爺發難?憑太守的耳目想必不難知道真相,分明是當今忌憚掌握兵馬大權的寧王已久,分明是當今想將寧王一脈給斬草除根!可是為何將王爺囚禁了這麼多年不殺?難道是當今心慈手軟?為何突然又將王爺給釋放了?難道是當今念及皇族血脈親情?此為何來?此中一二,難道不值得太守深思嗎?」

  此話一出,廳內眾人大多露出若有所思神色,彭玉蘭默然,鳳凌波有細細思量神色。

  袁罡平靜無波地站在那,平心靜氣地看道爺在那激口奪人、揮斥方遒,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牛有道又快步上前兩步到了彭玉蘭面前,手指外界,貌似激憤道:「不是當今不想殺王爺,也不是當今心慈手軟,當今更不是念及皇族血脈親情,而是知道寧王遺留有十萬鴉將給王爺,想將那十萬鴉將掌控在手!」

  又快步到鳳凌波跟前,慷慨激昂,「王爺豈能輕易交出,自然是知道一旦交出必死無疑!於是數年來,困在天牢內的王爺儘管被日日刑訊逼問,卻寧死不招!幸好蒼天有眼,當今自作自受,清洗寧王舊部,造成大燕局勢動盪,內有譬如太守者擁兵自重,外有邊將邵登雲引宿敵韓國大軍攻入,周圍敵國虎視眈眈欲瓜分大燕,當今連嫁幾個公主出去和親也難平亂象!內憂外患之下,當今放王爺出獄又是為何?絶非悔過,只因知道無法讓王爺鬆口,遂欲擒故縱!

  王爺自知憑自己目前的實力若冒然取出那十萬鴉將,必然是為當今做嫁衣裳,當今這般對待寧王一脈,王爺豈能讓他如願?窮途末路之下,王爺為爭一線生機,才寧將那十萬鴉將獻於太守,也不願便宜當今吶!王爺為何要娶令嬡?只因令嬡乃是太守掌上明珠,又為固守廣義郡征戰有功,王爺娶了令嬡,太守得到那十萬鴉將後,必不會過河拆橋,起碼不會殺害我們王爺,起碼王爺能保得一條性命!前因後果無非如此,不知太守何故疑慮?難道認為王爺活得不耐煩了故意戲耍不成?若真如此,豈非可笑!王爺欲娶令嬡之心赤誠可見、天日可表,太守還需懷疑嗎?」

  劈哩啪啦一通陳詞,急驟而言辭不亂,壓得聽者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可細想想又有令人釋然感覺的確如此的恍然。

  廳內陷入安靜,眾人正思索回味剛才這番話之際,外面傳來鳳若男的嬌喝聲:「狗賊,受死!」

  廳內眾人齊齊看向外面,只見身穿盔甲的鳳若男提了桿長槍疾奔而來,那叫一個殺氣騰騰。也只有她敢在太守府這般橫衝直撞,麾下帶來的鐵騎已經在府外被攔截了下來,下面人哪敢拿著武器在太守府硬闖亂來,想造反還差不多。

  鳳若男可不是嘴上說說,而是真的動了殺心,對她來說,借她的錢買彩禮來娶她,無異於在羞辱她的長相嫌她嫁不出去,更何況還是騙她的錢,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羞憤難耐,不殺牛有道難消她心頭之恨!

  火急火燎地衝入廳內,二話不說,嗖一聲抖槍,帶著一遒勁風直刺牛有道的胸口,可見這女人出手的力道不小,是個長期練武之人。

  鳳凌波和彭玉蘭有幾分冷眼旁觀的意味,似乎想看看牛有道實力如何。

  然袁罡沒讓他們的意圖得逞,橫殺了出來,腳步一挪,身形一閃,攔在了牛有道的前面,身形突兀一側,胸口避開槍鋒,一把抓住了槍頭下面,將刺來的一槍定在了身前,無法再後刺。

  「呀!」鳳若男吐氣發聲,雙手持槍,身體前綳,拼著力氣和袁罡較上了勁,銀牙狠咬,漲紅了臉。

  袁罡抓槍在身前不動不搖,冷眼斜睨,任由對方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廳內眾人看向袁罡的眼神頗顯訝異,這邊都知道鳳若男從小習武,加之天生力大,大多男人的力氣都遠不如鳳若男,而這邊又都看出了袁罡不是修士,皆驚訝於袁罡如此年輕竟有如此強悍的橫練功夫,相當罕見!

  牛有道是心裡有底的,試問能以蠻氣力和陳歸碩等人硬碰硬不落下風的人,鳳若男豈能輕易佔便宜,他自己早前也沒想到袁罡的硬氣功到了這邊竟能強悍如斯。

  鳳凌波盯向袁罡的目光閃爍,心中給了判斷,此子上了戰場可為萬軍叢中廝殺之猛將,由此一斑可窺全貌,寧王當年能威震敵膽,英揚武烈衛果然名不虛傳!

  下面人通報的消息並未提袁罡的來歷,他誤以為袁罡是英揚武烈衛出身。

  見女兒根本碰不到牛有道,也占不了便宜,彭玉蘭偏頭示意了一下。

  廳內一旁站了名略顯富態的老頭,下人打扮,花白頭髮,閃身而出,一掌拍在了槍桿上,槍桿撞在了把持的袁罡胸口,震的袁罡踉蹌蹬蹬,急退!

  而老頭又順勢奪了鳳若男手中長槍,一隻手輕飄飄摁在近乎發狂的鳳若男肩頭,硬生生將鳳若男給定在了原地無法掙脫,實力可想而知。

  牛有道閃身而出,揮掌摁在了袁罡後背,結果發現暗勁湧來,竟帶著他一起後退,迅速後撤一條腿蹬地,快速施法卸力,連退兩步,兩人才穩住了身形停下。

  牛有道霍然回頭盯向那老頭,對方明顯護短要給袁罡教訓,出手不輕,看似漫不經心一掌,實則內藏的力道足以傷人。牛有道剎那目露凶光,冷冷道:「老傢伙,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突然冒出如此狠話,惹得所有人側目相看。

  那老頭看向袁罡的眼神多了幾分訝異,這一掌他雖沒有盡太大的力,卻自認能將袁罡給震吐血,誰想不在意料之中,一般人的橫練功夫練的都是筋骨皮,難道這人的橫練功夫還能鍛鍊五臟六腑不成?

  袁罡稍微端了一下雙臂散發體內力道,翻湧的五臟六腑終於平歇了下來,「呼」徐徐吐出一口氣來,偏頭對牛有道低聲說:「道爺,沒事!」

  牛有道立刻換了笑臉,對那老頭笑眯眯道:「老人家,這一掌我記下了,以後若有機會,定讓老人家也吃我一掌試試!」

  那老頭神態和藹,欠了欠身,「老奴候著。」

  「好!」牛有道笑容可掬,微微點著頭,目光很深刻,似乎一時半會兒不願從對方臉上挪開。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21 PM

第四十七章 你還我錢

  他總體上來說,是個很大度的人,唾面自乾的事情不是沒經歷過,可針對某些事情他又挺小心眼的,譬如眼前這事。鳳若男要殺他,袁罡出手阻撓於情於理都是正常的事情,袁罡出手也很客氣,只是擋住,並未如何,這老頭出來調停也沒什麼,可沒必要暗中下這毒手。

  聽對方自稱『老奴』,明顯是下人護短,為小主人出頭,這份心情他能理解,不過他牛有道也不是吃素的。

  剛才問對方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並非虛言,他完全可以藉由十萬鴉將的事逼迫懲罰這老頭,至少也要逼這老頭賠禮道歉,鬧他一個下不來台。然而考慮到眼前的事,為避免節外生枝,他決定退讓一步,至於什麼賠禮道歉他也不要了,這事留著!

  一段小插曲似乎過去了,憋著勁掙扎的鳳若男卻不幹了,喊道:「娘,我不嫁!我要嫁也要嫁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絶不嫁商朝宗那苟且偷生的鼠輩!」

  她這樣說,牛有道不幹了,哪能讓這女人壞事,由得你想不嫁就不嫁嗎?反正對方被制住了動彈不了,也咬不了人,他走到鳳若男跟前,詫異道:「將軍何出此言?這世上還能找出比我家王爺更頂天立地的男人嗎?」

  一句話把天下其他男人都給啪下去了,令在場一幫男人很無語,不過也都知道這話當不得真。

  鳳凌波嘴角動了一下,心裡嘀咕,你要誇商朝宗也沒什麼,犯得著這樣貶其他人嗎?

  這種話連自己都鄙視了,牛有道哪還會在乎其他男人的想法。

  「放屁!」鳳若男極其粗魯地對其噴了句,令彭玉蘭有些尷尬,雖是個女將軍,可畢竟是女兒家的,這可是她女兒。

  牛有道無視其粗魯,反正又不是他娶回去,反而大聲質問:「將軍可曾見過我家王爺,又瞭解我家王爺多少?若不曾,憑何斷定我家王爺是苟且偷生的鼠輩?」

  鳳若男:「呸!我要見他作甚,讓他有多遠滾多遠,最好別讓我看見,否則定一槍刺死!還有你這狗賊,喪盡天良的狗賊……」劈哩啪啦一通臭罵。

  罵兩句也不會少塊肉!牛有道理解她垂死掙扎的心情,不跟她一般計較,陡然大聲一喝,將鳳若男叫囂的聲音壓制了下去:「將軍對王爺太過武斷了!將軍可知在天牢中關上幾年是何滋味?尤其是每日面臨刑訊逼供,面對那般酷刑,幾年下來能做到寧死不屈、絶不鬆口的漢子世上能有幾人?我所知者也唯獨我家王爺!」

  他環顧眾人豎了豎大拇指,「歷經磨難而不屈,鐵骨錚錚,這才是真漢子,這才是真英雄!事實說明一切,時間就是真理,而非那些所謂的英雄好漢能比!」

  回頭又問鳳若男:「將軍可知京城大門外,守城將故意羞辱,王爺拖著剛出牢籠的枯槁病軀眾目睽睽之下揮刀怒斬之?試問天子腳下,天下有幾人敢不畏生死殺守城將?將軍你敢嗎?」這一嗓門朝鳳若男吼的特別大。

  復又回頭問眾人:「在場諸位當中,有誰敢這樣做?敢的站出來看看!」目光盯向鳳凌波,「太守大人敢嗎?」

  這話問得鳳凌波有翻白眼的衝動,他想說商朝宗怕是篤定了當今目前不會殺他才敢那樣做吧?然而牛有道又回頭朝鳳若男豎起了大拇指誇讚,「這才是熱血男兒,這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真漢子,而非將軍臆想的所謂漢子,臆想是沒用的,事實擺在眼前,將軍何故視而不見?為何非要捨近求遠、捨真在而求幻想?」

  鳳若男被他唬得一時間沒拐過彎來。

  牛有道扭頭又走到了彭玉蘭面前,「我家王爺乃世襲貴冑,其父寧王之名威震天下,當今尚且畏懼三分,如今雖被剝奪親王封號,卻也是堂堂正正的郡王,令嬡嫁給王爺就是堂堂正正的正室王妃,天下有幾個女人能享如此顯耀尊榮?僅憑『寧王之子』四個字,難道會辱沒令嬡嗎?此乃肺腑之言,望夫人明鑒!」

  王妃?彭玉蘭腦海裡閃了下這個字眼,斜目看了眼鳳凌波的臉色,隨後朝那老頭揮了揮手,「先帶下去看管!」

  那老頭立刻推了鳳若男的肩膀往外走,鳳若男回過神來,卻身不由己,扭頭大聲道:「娘,我不嫁,我不嫁,這惡賊是騙子,是個騙子,騙子的話豈可輕信!娘…牛有道,你還我錢,你還我錢……」

  人不見了蹤影,還錢的聲音還在迴蕩,面無表情的袁罡眉頭動了兩下。

  彭玉蘭也略有奇怪,問牛有道:「還錢是怎麼回事?」

  問這個就讓人尷尬了,牛有道樂呵呵道:「說來我和令嬡也是舊識,早年尚年少,還未入門上清宗,求尋的途中順江漂流,曾遇見過令嬡,差點被令嬡一箭射殺,後又蒙令嬡賜予銘牌等物,讓我日後來找她投奔,那個…總之說來慚愧,囊中羞澀,囊中羞澀,向令嬡借了點錢,回頭一定還,一定還!」他有意含糊其辭。

  彭玉蘭恍然大悟,順江偶遇的事情她好像也聽提及過,還借過錢嗎?倒是沒聽說起過,估計一個落魄小子也借不了幾個錢。

  鳳凌波出聲道:「好啦,別說那些沒用的,說正事,拿不出禮單上的東西,我憑什麼把女兒嫁給商朝宗?」

  能說出這話,說明他相信了那十萬鴉將的存在。

  牛有道遙指外界,「東西就在王爺封地青山郡內的蒼梧縣,這就是當今逼王爺回蒼梧縣的內因所在!」

  鳳凌波眯眼道:「當今既然知道下落,還能等到我去取?」

  牛有道:「若能如此輕易找到,王爺只怕早就死在了天牢內,哪還能等到如今?此事非同小可,寧王煉製此物時為求隱秘可想而知,就算是王爺去了蒼梧縣也得慢慢尋找才成。」

  鳳凌波:「連他都要慢慢尋找,那我還要他作甚,我自去尋找便是…」話未完,見牛有道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中無語,人家之前說了,早有布置,敢甩開商朝宗去尋找試試,人家立馬能把這事捅得人盡皆知,屆時他鳳凌波也吃不消。

  轉念略想,改了口:「我若真答應與他聯姻,人馬一去蒼梧縣,只怕當今立馬就會反應過來,懷疑我已知曉此秘密!」

  牛有道兩手一攤:「那又如何?如今大燕內憂外患是他一手所造成,此時他敢公開和太守翻臉嗎?若敢的話,當今只怕早就將太守給剷除,不就是怕讓外敵趁亂而入嗎?此事他也不敢公開,諸國若知大燕國內有這東西,後果必然是諸國群起而攻,大燕立亡!而當今一旦知曉了太守已掌握此秘密,反而投鼠忌器,不敢將太守逼之過甚,太守若握有此把柄,廣義郡反而固若金湯,至少朝廷是不敢輕易再犯!此乃一舉兩得之事,太守不必遲疑,當早作決斷!」

  鳳凌波摸著下顎短鬚沉吟。

  彭玉蘭在旁潑出冷水,「寧王之子說著好聽,你千萬別告訴我說不知道寧王生前的極端主張,天下修士皆對寧王不滿,接納了他兒子,置我天玉門於何地?」

  牛有道立馬打了雞血般轉身,針鋒相對辯解:「夫人乃女中巾幗,何出此尋常婦人之見?寧王傻嗎?一位久經沙場之名將,豈會輕易置自己於敗局之中?哪怕就算他有那般極端的想法,正常情況下,夫人覺得寧王會宣揚出來嗎?別人不清楚,我家王爺身在局中卻是最清楚其中內因,夫人不妨細想當時的狀況,正值先帝對寧王青眼有加,對許多人來說,寧王繼承皇位已十拿九穩,卻偏偏在這時冒出寧王要與天下修士作對的事來,不覺得蹊蹺嗎?事發後,先是先帝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只怕天玉門也在其中一同施壓,之後先帝毫無徵兆突然駕崩,死得蹊蹺,忽又冒出個遺詔傳位於當今,局面徹底翻轉,最終誰得利?儘管無確切證據,誰幹的好事只要不蠢的人都能猜到。」

  轉身又環顧廳內幾名修士,牛有道估計都是天玉門的人,對眾人解釋道:「其父的主張,不代表其子一定會繼承,就算人心叵測,這個暫且拋開一旁不說。只要天玉門願意接納庸平郡王,對外揚言庸平郡王已放棄其父主張,不管大家信不信,天玉門的實力擺在這,沒人會因為個過氣的郡王跟天玉門鬧個玉石俱焚死磕到底,得不償失嘛!所慮者無非是當今會發動燕國境內的修行門派聯手對天玉門施壓,可天玉門手上有了『十萬鴉將』的把柄在,抖出去的後果當今承擔不起,試問當今敢這樣逼迫天玉門嗎?所以夫人的憂慮其實不足為慮!」衣袖一甩,的確是不足為慮的樣子。

  轉身又面對鳳凌波繼續勸說:「如此一來還有個好處,太守可藉此試探『十萬鴉將』之事是否屬實,若當今敢發動大軍進攻廣義郡、發動各派逼迫天玉門,那『十萬鴉將』之事定然是子虛烏有,太守可隨時放棄郡王,哪怕殺之,我等也無怨言!若不敢,當今的顧慮想必已不用我多說。」說罷朝夫婦二人拱手,「我家王爺娶令嬡之心的確赤誠,還望太守和夫人成全!」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21 PM

第四十八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鳳凌波夫婦皆陷入沉默,商朝宗欲娶的『赤誠』是什麼樣的對方已說的很清楚,並非是有多喜愛,而是能倚仗這邊的勢力換取一線生機。只是女兒是這邊倚仗的重將之一,輕易嫁出去似乎有些不妥,不過話又說回來,若真如對方說的那般,『十萬鴉將』能捏在手中當把柄的話,朝廷對這邊的壓力必然減輕,女兒出嫁了似乎也尚可。

  「你是上清宗的弟子,名聲較之寧王,似乎也好不到哪去,接不接受商朝宗另說,似乎沒必要給你提供庇護吧?」

  倚靠在後面頂樑柱旁的白遙突然漫不經心冒出一句話來將軍。

  牛有道偏頭一看,隨口擋消:「我已被上清宗逐出師門,和上清宗已無任何關係!」

  在場諸人皆一愣,別的話能亂說,修行界這般脫離師門的話有欺師滅祖的嫌疑,可沒人敢亂說,難道宋衍青截殺與此有關?

  白遙慢吞吞再次強調了一次:「你和宋家的事,我天玉門不想捲入。」還是上句話的意思,天玉門沒必要庇護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牛有道不以為然,開什麼玩笑,他在南山寺與商朝宗等人辭行時就說到過宋家報復的事,他說過自己會解決此事,如今跑到這裡來了豈能白跑一趟?面對鳳凌波微笑道:「忘了告知太守,我師傅名叫東郭浩然,恩師座下弟子僅剩我一人,寧王煉製十萬鴉將之事正是恩師一手包辦,尋找那十萬鴉將之事,也許我能幫上忙!如若不需要在下幫忙,我自會離去,絶不打擾!」言下之意是你們看著辦。

  這廝居然是東郭浩然的弟子?眾人無語,若真是的話,還真有這可能,寧王和東郭浩然的關係不是什麼秘密。

  白遙緩緩閉上了眼睛,被堵得沒話再說。

  鳳凌波倒有幾分奇怪道:「先不說商朝宗為人,商朝宗目前的處境並非明主,你為何這般賣力追隨?」

  牛有道面不改色道:「識英雄、重好漢!」似乎回應了之前勸說鳳若男的話。

  鳳凌波哼哼冷笑一聲,斜睨道:「商朝宗我多少瞭解點,雖不是窩囊之輩,卻不如其父,謀不至此,否則當初也不會中計鋃鐺入獄。這般設計,讓你來做說客的可是洛少夫的弟子藍若亭?」

  洛少夫便是藍若亭的授業恩師,乃寧王心腹,也是寧王麾下第一謀士,寧王在那般逆境下能支撐多年不倒,洛少夫居功至偉,其名號天下皆知。

  牛有道本就是個不喜歡出風頭的人,太平盛世都不願招搖的人,又何苦是這亂世之中,當即點頭道:「不敢有瞞,正是藍先生的建議!」

  「藍若亭…名師出高徒啊!」鳳凌波頗為感慨地嘆了聲,又瞅著牛有道問道:「你可願來我麾下效命?」有點看上了,他又不瞎,對方在這廳內誇誇其談的三寸不爛之舌也算是本事,也算是個人才。

  眼神又瞟了下袁罡,他發現商朝宗手下能人還是挺多的,有眼前嘴皮子耍的溜的牛有道,還有善於謀略的藍若亭,那個袁罡也不錯,不知還有沒有其他人,他倒是頗為期待,若真能將商朝宗一夥打包囊括進來也許並非壞事。

  牛有道笑言:「太守今後和郡王都是一家人,為郡王效力自然就是為太守效力,沒什麼區別,今後旦有所命,焉敢不從?」搞得商朝宗已經娶了鳳若男一般。

  彭玉蘭忍不住罵了聲,「好一個伶牙俐齒!」

  牛有道笑臉以對,再次拱手道:「夫人過獎了,不過誠心盼夫人早日成為王妃之母倒是真的!」目光又看向了鳳凌波,等他確切的回覆。

  『王妃』字眼再次讓彭玉蘭心動了一下,轉而心情又異常複雜,這般嫁女似乎…

  「此事容我再斟酌!」鳳凌波徐徐沉吟。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鳳凌波的態度又如此緩和,牛有道知道事情已經十拿九穩了,只是這種事干係重大,鳳凌波還不能做主,怕是要請示背後的天玉門。

  牛有道也不掃他面子,提醒道:「有一事需提醒太守,郡王還在南山寺等消息,這邊迎娶的動靜這麼大,朝廷那邊的人怕是已經得知了消息而上報。郡王這一路上難說沒有朝廷的修士高手在盯梢,拖久了郡王怕是會有危險,不管太守答應還是不答應,都希望太守能派人去接應,免得郡王遭人毒手!」

  這話倒是讓鳳凌波和彭玉蘭的臉色一肅。

  彭玉蘭:「活該!誰讓你搞出這麼大的動靜?」

  牛有道心想,不搞的人盡皆知,讓人知道商朝宗娶了鳳若男借廣義郡的勢,何以讓朝廷那邊忌憚,萬一你這邊悄悄控制住我們這邊,豈不是要節外生枝,自然是要先切斷你這邊可能產生的非分之想。

  他也只能是一笑了之,繼續催促,「郡王那邊不宜拖延,遲則生變!」

  鳳凌波立刻看向之前剛回來的那個老頭,沉聲道:「壽年,你親自帶幾個高手去南山寺那邊接應,其餘接應人馬隨後就到!」

  牛有道瞅向那個剛對袁罡動手的老頭,心裡記下了對方的名字!

  「是!」老頭應下,轉身大步而出,走到門口一張手,不知從哪扔出一支寶劍,啪一聲抓入手,整個人背影氣勢都變了,哪還像個畢恭畢敬的老奴。

  牛有道略眯眼,看來這個太守府內的高手不少,隨便一個看似老奴僕的人都不簡單。

  不過也能理解,若非如此,鳳凌波只怕早就被朝廷的人給做掉了。

  從側門而出時,壽年身後已經跟了四個黑衣人,五人一起縱馬離去。

  城門而出,五人立刻縱馬加速馳騁,放開了狂奔,壽年在前,大袖兜風,衣衫獵獵飛揚。

  就在五人出城後不久,五百鐵騎隆隆馳騁而出,奔往了同一個方向。

  前面五人先行是一路的驛站有坐騎換乘,後面五百騎驛站肯定沒那麼多馬匹換乘,速度趕不上可想而知。

  沒多久,又有一騎出城,是牛有道安排先行去報信的親衛,商朝宗那邊一點都不知情,怕會出現什麼誤會。

  此時天色漸漸暗下……

  廣義郡城內議論紛紛,城中百姓皆在議論鳳若男嫁給商朝宗之事。

  太守府,傳給天玉門的消息已經發出,靜候天玉門的回覆。

  書房內,燭光搖影,鳳凌波踱步來回,思索中問了句:「夫人,你覺得天玉門那邊會答應嗎?」

  坐在一旁的彭玉蘭放下手中茶盞,「牛有道所言完全在理,天玉門沒理由錯過壯大自己的機會,此事完全值得天玉門暗中施展拳腳,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

  「我也如此認為,只是若男那邊…」鳳凌波話未說完,外面有下人來到,奉上了一份密信。

  鳳凌波接了密信看過後,冷笑一聲,回頭對下人吩咐道:「傳消息給京城那邊的人,暫時避避風頭。」

  「是!」下人應聲離開。

  彭玉蘭起身走來,「京城那邊怎麼了?」

  「王橫!牛有道殺了他女婿,你說還能怎樣?」鳳凌波順手把密信給了她。

  彭玉蘭接手查看,內容是王橫希望鳳凌波這邊幫忙扣下牛有道押往京城,說什麼這事算是他王橫欠鳳凌波一個人情。

  王橫的人情和那十萬鴉將比起來,有點微不足道,鳳凌波讓京城的人避避風頭,彭玉蘭便知丈夫是什麼態度,問道:「如何回王橫?」

  「迎娶的動靜鬧這麼大,王橫很快就會知道消息,還用回嗎?」鳳凌波擺了擺手,不提這事,反而嘆了聲,「若男年紀也不小了,早該嫁人了,這事成了我的心病,可她東看不上,西看不上,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說到底還是有點自慚形穢,表面上硬逞強故作掩飾罷了。若男那邊還是要你這個做娘的去勸勸,你們女人間好說話,耐心點,道理跟她好好講明白…唉,說實話,這樣把若男給嫁了的確是有些不妥,不過話又說回來,商朝宗依附咱們這邊後,就要看咱們的臉色,總比嫁一個不受咱們控制的好,女兒嫁給他,咱們也放心,至少不會吃虧,你好好跟她說說。」

  「唉!」彭玉蘭一聲嘆,點了點頭,她心裡清楚,這事真要是天玉門做了決斷,由不得女兒不答應。

  話又說回來,她女兒太強悍,加上外形上的確不太嬌媚,正常點的男人都不敢娶,這一年年拖下去早就過了適婚的年紀,她心裡也著急。儘管知道那個牛有道是個伶牙俐齒的說客,可細想想人家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嫁給商朝宗也沒什麼不好的。女兒不嫁則已,一嫁就變成了王妃,如此結果其實再好不過了,她還真沒什麼不滿意的,商朝宗那邊的利益訴求她也完全能理解。有些事情她也心知肚明,就自己女兒那外貌條件,還有那性格和脾氣,真正願娶的男人估計都是衝鳳家背景來的,放在商朝宗頭上也一樣。

  「我去看看那丫頭。」彭玉蘭唉聲嘆氣地走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26 PM

第四十九章 我娶鳳若男?

  她走後,屋內一陣徘徊思索的鳳凌波回頭招呼一聲:「來人!」

  一名下人進來,他指了指擺在書案上的密信,道:「給牛有道送過去!」

  「是!」下人取了密信離去。

  牛有道暫時落腳在太守府的客院內,有人監守著。

  燈下,牛有道拿著那封密信反覆看了幾遍,王橫?王橫是誰他不知道,不認識也沒聽說過,不過從內容上押往京城去判斷,京城那邊自己除了得罪過宋家也沒別人,是誰要害自己不難猜出。

  這都不算什麼,宋家要報復他早有心理預期,並不奇怪,讓他感到有意思的是鳳凌波把這密信給自己看,其中的意味就很多了,自然不乏嚇唬自己的意思。

  「估計宋家已經知道了,看來唐素素那邊沒有把宋家糊弄過去,唐老太婆怕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牛有道順手將密信遞給了一旁的袁罡。

  袁罡反覆看過後,問:「王橫是誰?」

  牛有道微微搖頭:「不知道,肯定和宋家有關,能和鳳凌波這種口氣傳話的人,地位怕是也不低,隨便問問應該就能打聽到是什麼人。」

  袁罡默了一陣,忽試著問了句:「宋家若是報復上清宗,會不會連累那個唐儀?」

  牛有道眼瞼微垂,「這個重要嗎?」

  袁罡沉默了,不說話了,將手中紙遞到燭火上燒了……

  山中夜色分外淒涼,竹竿上的白幡輕輕隨風飄蕩,座座新墳旁一堆篝火,商淑清席地撫琴,琴聲幽咽,令人感傷。

  斯人已逝,以琴聲祭奠緬懷。

  商朝宗在旁負手而立,眺望那月色下的影影綽綽,心中思緒萬千,遙想當年,家門風光無限,一轉眼落魄如斯,如喪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終日,幽暗天牢內的那幾年刻骨銘心,有時甚至猶如噩夢。

  一切的突變和不幸都已迎面走過,他並不怨恨誰,要怨也只怨自己無能,更多的是茫然,對前途飄忽不定的茫然。

  眼前撫琴的妹妹,聰慧無比,溫婉賢淑,知書達禮,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卻硬生生被生活逼迫得堅強勇敢。本是名門大家閨秀,手中常捧書香墨寶,如今卻腰懸寶劍,與一群男子在馬背上顛沛流離,不畏艱辛,不曾有半句怨言,反而時常安慰鼓勵他這個哥哥。排除臉上的惡斑不論,無論從哪點來說,妹妹都本該是世間男子難尋的好女人,卻因自己這個做哥哥的無能,挑不起重擔而誤了此生,愧對父母在天之靈。

  再看看四周樹林中明裡暗裡現身為他警戒著四周的親衛,都是沙場上的老兵,哪怕看不見前途和光明,依然拋家棄口追隨著他,追隨他追尋那未知的未來。他深知這受益於父親的遺澤,可這越發令他心中不安,怕辜負這些人,不知自己能帶他們走向何方,他只能不斷告訴自己,向前,向前!

  可是前途渺茫,在這裡遵牛有道的意思裝模作樣,並不能讓他心安,實在是牛有道那似是而非的行為讓他心裡沒底。

  黑夜漫長,眺望夜空,每個夜晚,心中都無比期待天明的到來……

  一夜過去,晨曦綻放,墳堆旁的簡易茅棚內,商朝宗和衣斜靠打盹,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令他霍然驚醒,下意識伸手捉了身旁的刀,抬眼一看,是自己人。

  一名親衛拱手稟報導:「王爺,寺廟外來了幾個人,說是廣義郡太守府的人,說是法師通融來的。」

  牛有道請來的?商朝宗精神一振,之前牛有道還讓這邊儘量拖幾天,沒想到才一天過去就有了消息。

  霍然站起,奈何一條腿卻因盤的太久而麻痹,竟有些站不穩,連連用力跺了幾下腳,疏通了一下經絡,方大步而出。

  不一會兒,商朝宗、藍若亭、商淑清領著一群人快步來到了山上。

  之所以全部宿在山下墳堆旁,也是因為遵牛有道的話佯裝哀祭亡靈,而遵牛有道的話也純屬是死馬當作活馬醫。

  壽年領著四個人等候在南山寺的寺門外,見到商朝宗等人上山,心裡還正納悶,有房屋不住,住山林中是什麼意思?

  商淑清因女子身份,早年常守閨房,不認識壽年。商朝宗和藍若亭相視一眼,兩人卻是認識壽年的,寧王尚在時統攬燕國兵馬,每逢年節時廣義郡也會差人來送禮,代表鳳凌波來的次數最多的便是鳳家的管家壽年,也就是眼前這位。

  兩人有點意外,竟然是鳳凌波的管家親自來了。

  見到人來,壽年面露微笑,抱劍拱手道:「老奴見過王爺,見過藍先生,這位想必是郡主,老奴有禮了。」

  商淑清搭手回了一禮,商朝宗和藍若亭則抱拳意思了一下,放下手的藍若亭笑道:「壽兄,多年不見,風采依舊。」

  壽年欠首,溫和露笑:「藍先生過獎了。」

  藍若亭:「壽兄是牛有道請來的?」

  壽年頷首:「奉命前來保護王爺…」說到這略有疑惑,「難道牛有道不是王爺派去見太守的?」

  「呃…正是正是,不知牛有道現在人在何處?」藍若亭呵呵笑著點頭,有點含糊其辭,實在是牛有道的行事風格讓人很無奈,啥都不交代清楚,這邊也不知道牛有道究竟跟鳳凌波談了點什麼,究竟是怎麼談的,談的結果又如何,怕說錯了話壞事。

  這邊實在難以相信鳳凌波能借兵給商朝宗,可看壽年這架勢,似乎真的成了,可能嗎?鳳凌波真的敢介入此事?見鬼的是,牛有道居然沒回來,連個知情回話的人也沒派來,搞得他們想問都不好問。

  「牛有道暫歇在太守府內恭候王爺。王爺,這荒山野嶺之地,恐有凶險,不宜久留,還請隨老奴先回郡城,太守派來的接應人馬已在途中,路上必能遇見。」壽年做了個伸手相請的手勢。

  這邊很為難吶,不知走還是不走的好,藍若亭稍作思量,正準備探探話,山下忽有人跑來,正是牛有道派回來傳話的親衛,藍若亭等人見之精神一振。

  這邊請了壽年稍等,拉了那風塵僕僕而歸的親衛到一旁,藍若亭迫不及待問道:「法師可有消息回來?」

  親衛連連點頭道:「法師說大事可期,十拿九穩,讓王爺等隨廣義郡的人一起回去,他自己暫時不便過來,在郡城恭候王爺大駕!」

  十拿九穩?三人聞言為之振奮,真的借到兵了?委實難以置信,天吶,真不知道牛有道是怎麼做到的!

  商淑清面紗下的明眸異彩連連,商朝宗興奮地以拳擊掌,猶如迷暗中看見一道光明。

  藍若亭振奮不已地關心道:「法師可好,沒出什麼意外吧?」

  親兵道:「法師安好,求親的事很順利!」

  「呃…」藍若亭愣住,眨了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求親?」商朝宗狐疑,「求什麼親?」

  商淑清面紗下的神色亦錯愕中,是說求親嗎?

  「王爺不是要娶廣義郡太守的女兒嗎?」親衛懵懵地問了聲,他以為牛有道的所作所為是王爺這邊安排的,現在看王爺等人的反應怎麼感覺不像?

  商朝宗指著自己,不可思議的樣子問道:「本王娶鳳凌波的女兒?」

  親衛有些傻眼地點頭,那眼中神色彷彿在問,難道不是嗎?

  商朝宗又問:「法師這樣說的?」

  親衛:「法師已經這樣做了,彩禮已經送給了鳳家,並當眾宣布了是王爺要娶鳳凌波的女兒。」

  商淑清和藍若亭面面相覷,怎麼感覺這事有點亂?

  商朝宗難以置信地再次確認:「我娶鳳凌波的女兒?娶鳳凌波哪個女兒?」

  親衛意識到這問題大了去了,驚疑不定道:「王爺,鳳凌波難道還有幾個女兒不成?當然…當然是…」他想起了幾人在太守府外護著彩禮時的情形,鳳若男怒沖沖而來,幾人親眼見到了鳳若男的樣貌後,貌似還提王爺唏噓了一把。

  「鳳若男?我娶鳳若男?」商朝宗瞪大了眼睛,借兵怎麼變成了娶鳳若男?愣愣道:「這怎麼可能?你說的大事可期、十拿九穩是指這事?」

  「……」親衛無言以對,慢慢點了點頭,表示是的。

  商淑清和藍若亭也有點懵,娶鳳若男?這事怎麼感覺比向鳳凌波借兵還更不靠譜,鳳凌波怎麼可能把自己的女兒、廣義郡的主將之一嫁給商朝宗?

  藍若亭指著那親衛道:「具體怎麼回事?你速把詳細經過原原本本說一遍。」

  「我們到了廣義郡後,在一家客棧落腳,法師立刻吩咐我們去打探鳳凌波和鳳若男在哪……」親衛把到廣義郡的情況詳細道來,怎麼打探消息的,牛有道怎麼去了軍營,又從軍營弄了箱金幣出來,又是怎麼大肆採購彩禮、怎麼送到太守府的,袁罡又是怎麼當眾宣佈喜訊的,袁罡和牛有道進了太守府又是怎麼朝外遞消息的等等。

  三人聽完後徹底無語了,這哪是去借兵的,從抵達郡城的行事節奏來看,這擺明了就是直接衝著提親去的。

  「瞎胡鬧!」商朝宗怒了,一張臉忽紅忽白。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27 PM

第五十章 藍若亭害我

  就差沒失態發飆,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氣得發狂的徵兆。

  正常來說,隨扈法師也算是手下,雖然這個隨扈法師的情況不太一樣,因個人實力有限沒辦法對其有什麼牽制,壓根約束不了人家,但表面上的名分擺在這。見過這樣的手下嗎?竟敢擅自幫主公去娶親,這麼大的事連聲招呼都不打,和把主公給賣了有什麼區別?

  那親衛算是看明白了,敢情這事王爺真不知情啊!

  藍若亭撚鬚略默,揮了揮手,示意那位親衛先退下了,方徐徐道:「王爺息怒,這事怕還是衝借兵去的!」

  商淑清亦微微點頭,「哥,先生說的有理,娶親和借兵之間並不相悖,反而可能有助益,還記得他走之前說過可能要讓哥受點委屈嗎?也許正是此事!」

  商朝宗努力平復下心情,臉上怒色慢慢壓下,稍微理智了一點後,沉聲道:「鳳若男乃是鳳凌波麾下主將之一,哪能輕易外嫁?更不用說是嫁給我,娶人家的女兒還要借人家的兵,你們覺得可能嗎?」

  這事是讓二人覺得有點奇怪,為了借兵而娶人家女兒,鳳凌波又不是傻子,何況商朝宗如今的狀況,鳳凌波怎麼可能把女兒嫁給商朝宗?不可能加上另一個不可能那就是絶對的不可能,這事讓人滿頭霧水想不通。

  商淑清沉吟道:「按理說,鳳凌波是絶不可能將女兒嫁給哥的,可看這兩頭來人的情況,連鳳府的管家都親自來了,似乎真有可能。」

  若不可能倒還罷了,商朝宗怕的就是這個有可能,這不是開玩笑麼,咬牙道:「你們誰見過鳳若男?聽說此女之雄壯更勝男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藍若亭嘴角牽強了一下,商淑清聲音輕輕柔柔地問了聲,「哥,樣貌真的很重要嗎?」

  「……」商朝宗一愣,趕緊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鳳凌波不可能答應。」心中滿是自責,怪自己說那樣的話忘了妹妹的感受,畢竟妹妹的樣貌…

  猜來猜去也猜不出個真相,幾人當即還是決定去郡城當面弄個明白。

  人馬集結,一起在新墳前祭拜告別後,連同壽年等人,一行出了山,上了官道,隆隆疾馳而去。

  一路上,商朝宗那叫一個惆悵啊,其實鳳若男的樣貌他真不在意。當然,若真娶的話,誰不希望娶個嬌俏娘子。關鍵他有自知之明,到了他這個地步,已經沒了挑肥揀瘦的資格,只要能帶著大家走下去,能讓大家有條活路,能給大家爭取到前途,他個人的得失已經不重要,兒女之情早已不做那奢望。

  怒氣過了,冷靜下來想想,他現在反倒期望牛有道能不負他所望,只要事情能成,就算娶個母夜叉,他也認了!

  隆隆蹄聲中,身形在馬背起伏的商淑清不時偏頭看看神色惆悵的哥哥。

  她也明白,若鳳若男真如傳言中的那般,對哥哥的出身來說,的確是委屈了他。然而她沒有勸,也沒有安慰,更沒有表示同情,是因為她很清楚,兄妹兩個走到今天這步都沒了多餘的選擇,走到今天這步已經不僅僅是兄妹兩人的事,身邊追隨的這些人已經將身家性命託付給了他們兄妹,不是尋常百姓家,個人榮辱已經不重要,別說哥哥娶鳳若男,就算是鳳凌波要娶她為妾,她也會咬著牙認了,奈何她這張鬼臉能闢邪,掀開紗巾就能把人嚇一跳,估計也沒哪個男人能看上自己!

  護送的壽年偶爾會回頭看上一眼,一行後面跟了二十來名和尚,全部換上了便裝帶著氈帽掩飾光頭的和尚,每人都背著大包小包的經書,他就納悶了,商朝宗帶著這群和尚幹什麼?

  長途跋涉,半途中,與廣義郡派來接應的五百鐵騎會面在了一起,雙方匯合成了規模更大的騎兵陣容。

  壽年也注意到了,途中偶爾有商朝宗的零星手下從兩邊山林跑出加入。

  這一行的進度明顯比不得壽年來時一路驛站換馬疾馳不停。

  天色已晚,太守府華燈初上,接到快報,獲知商朝宗一行大概還要兩個時辰後才會抵達郡城,牛有道決定提前去城門迎候,有些事情還是在太守府外面和商朝宗等人說清楚的好,如果商朝宗犯倔勁不從,他得想辦法脫身,關在高手眾多的太守府可不好脫身。

  這邊讓人向鳳凌波請示了一下,隨扈法師迎候自己主公是正當的,鳳凌波倒也沒有阻攔。

  得了允許,牛有道和袁罡剛走出客院,只見一行數人堵了去路,正眼一看,不是別人,彭玉蘭帶著幾個人攔住。

  「見過夫人!」牛有道樂呵呵見禮。

  「眼不花的話,就自己看看。」彭玉蘭隨手抖出一張紙來,讓身邊人轉遞給了牛有道。

  牛有道接到手中藉著燈光那麼一看,頓時小汗一把,這不是他和鳳若男的賭狀麼?上面還有他、鳳若男和袁罡的籤押,這賭約他也有一份。不用多想,肯定是鳳若男把什麼都告訴了自己娘,他還期望鳳若男能顧忌顏面,羞於告訴別人,沒想到那大塊頭女人還真是不怕丟人啊!

  袁罡斜了眼上面的字跡,也認出來了。

  牛有道嘴上樂呵呵道:「令嬡真調皮!」

  順手就想將這賭狀給收起來,結果彭玉蘭伸手勾了勾,牛有道只好老老實實還了回去,當人家面敢來硬的估計不夠人家揍的,好漢不吃眼前虧!

  彭玉蘭揮著賭狀,冷冰冰問:「見過無恥的,沒見過你們這般無恥的,連這般不要臉的事情也做的出來!」

  從女兒那獲知真相後,她震驚了,居然借她女兒的錢…不,應該說是騙她女兒的錢來買彩禮來提親娶她女兒,這事說著都繞口,卻偏偏有人能幹出來,人怎麼可以這般無恥?鳳若男自己也是羞憤難耐,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奈何大仇未報,一頭撞死豈不便宜了狗賊!

  這事鳳凌波事後也知道了,讓彭玉蘭算了,對比起聯姻要做的事來,這點錢也不算什麼,男人心都比較大。但是彭玉蘭嚥不下這口氣,已經夠委屈女兒了,哪能再把女兒這樣嫁出去,她得幫女兒來討個公道。

  牛有道唉聲嘆氣道:「夫人,實在是沒辦法,郡王目前的處境想必夫人也有耳聞,實在是囊中羞澀,對,囊中羞澀,又不好空著手提親,藍先生只好出此下策!」之前鳳凌波不是問他是不是藍若亭的謀劃麼?這就是不出鋒頭、低調的好處,他現在可以一股腦地將責任全部推給藍若亭。

  彭玉蘭寒著臉道:「我不管他是藍先生還是紫先生,賭狀是誰簽的我找誰,這十萬金幣還有他…」朝袁罡抬了抬下巴,「你準備什麼時候給我?」

  若單單是要錢,牛有道還能往商朝宗那邊推,要袁罡他哪能答應,只好再不要臉一回,立馬臉一板,「夫人,您這樣說的話,那就有些不講道理了。」

  「哦?」彭玉蘭呵呵冷笑一聲,晃著手中賭約,「我不講道理?難道這白紙黑字有假不成?」

  牛有道擺了擺手,一臉肅然道:「假倒是不假,可問題是,若真要依賭約來說的話,我並沒有輸,誰敢說我一個時辰之內不能還錢?問題的關鍵是,一個時辰還沒到,我人就被抓到太守府來了,令嬡若是和太守府聯合起來這般作賭,的確是有贏無輸,只是這理放哪都講不過去吧?未免也太欺負人了!」

  這話本來是他用來防備和鳳若男講理的,沒想到用到了鳳若男的娘頭上。

  「……」彭玉蘭啞了啞,腦子裡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個理,可想想又不對,這擺明了是圈套,轉瞬怒極反笑道:「好,賭約不說了,那一萬金幣怎麼算?你是不是也準備不還了?」

  牛有道連連點頭道:「哪能不還,還,一定還!」

  彭玉蘭喝道:「什麼時候還?」

  牛有道果斷道:「王爺回來後立馬讓王爺歸還!」他才不會去背這個債。

  「好!我等著,敢食言不還試試看!」彭玉蘭砸下狠話扭頭就走,她篤定了對方目前還不起,若能拿出這筆錢來,也犯不著行此下作手段,回頭準備以此好好臊臊那個出餿主意的藍若亭,是立刻還錢,還是寬限一些時間遵賭約還錢,任選!有她盯著,她保證整個廣義郡無人敢借錢給商朝宗,打定了主意幫女兒出這個頭,不出這口氣憋得慌,太欺負人了!

  她走了,懷裡抱把劍的白遙卻留下了,淡淡偏頭示意了一下,「聽說你要去迎候郡王,太守讓我等陪你們去。」既是保護防備宋家那邊下毒手,也是盯梢,沒辦法,這廝是東郭浩然的弟子,也許對找到那十萬鴉將有幫助。

  牛有道看出了對方眼裡的鄙夷神色,乾笑道:「實在是人窮志短,讓前輩見笑了。」

  白遙淡然道:「也的確是無恥了點!」

  「唉!藍若亭害我!」牛有道搖頭苦笑,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一行離去。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28 PM

第五十一章 這樣也行?

  廣義郡郡城,城外有壕溝吊橋。城門天亮前打開,吊橋放下,供百姓通行,天一黑則收吊橋關閉城門,出行人員倘若沒趕上關閉城門的時間進出城,要麼在城裡過夜,要麼就宿在城外,普通百姓沒有可通融的說法。

  據聞當年武朝天下一統時,城門幾乎日夜不關,如今天下爭雄,尤其是廣義郡這種擁兵自重的地方,城門是再也看不到那種夜不閉門的狀況。

  城外倒也不是一片漆黑不見,有架著燃燒的油鍋,間隔擺放,火光熊熊,防備有人靠近而城上的人看不見,城外有一小班人駐守,負責添油加火,而夜間城外兵卒上下皆以吊籃的方式起落。

  牛有道要來迎候商朝宗,白遙將牛有道帶到了城牆上等候。

  見牛有道東張西望,似乎對城外的防守布置很感興趣,若不是知道不應該,白遙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哪裡派來打探軍情的探子。殊不知,牛有道這個『考古』出身的只是對類似古代這種夜間防禦模式感興趣,因為有些隨時光而逝的東西是再怎麼考古也看不到的。

  別說牛有道,就連袁罡也很是注意了一下,跟了道爺多年,多少染上了些職業病。

  這一等,等到了後半夜,遠處官道上出現了成群的火把火光,引起了城頭守軍的注意,城頭的騷動也驚動了在城樓內休息的牛有道等人,都出了城樓張望。

  等了沒多久,近千騎兵隆隆而至,正是護送商朝宗一行的人馬到了。抬頭上看的商朝宗等人看到了站在城牆火把旁揮手致意的牛有道,還有如影隨形默不吭聲陪著的袁罡,後者永遠都是冷酷模樣。

  不管怎麼說,看到了牛有道在這裡,多少讓人安心了不少。

  城上城下核實驗證了是自己人,得了上面軍令,放下了吊橋,打開了城門,放了一行入城。

  一行進來,城門封閉,吊橋再次吊起。

  城內下了城牆的牛有道終於和商朝宗等人碰了面,互相拱手打招呼。

  「道爺!」聽到商朝宗等人這般稱呼牛有道,無論是白遙,還是壽年都有些詫異。

  牛有道呵呵道:「王爺,太守大人已經空出了一座莊園給王爺一行暫時入住,現在天色已晚,明日再去拜見太守也不遲。」眨了眨眼。

  商朝宗等人有很多疑問,但也看到了牛有道的眼色,知道眾目睽睽之下不是說話的地方。

  一行再次上馬,在壽年等人的引領下來到了城內的一座莊園,地方不小,足夠商朝宗隨行數百人進駐。

  壽年把人帶到就告辭了,他的任務完成了。

  商朝宗的親軍暫時接手了莊園,立刻展開了搜查,不是對鳳凌波不放心,而是例行的必要。

  確認沒什麼問題,該輪休的輪休,該值守的值守,該巡邏的巡邏。

  商朝宗幾個核心人物進了主院,儘管風塵僕僕,但壓根沒心情歇下,吩咐了人戒備四周不讓外人靠近。

  牛有道就知道幾位有話問自己,一進客廳,商朝宗立刻迫不及待問道:「道爺,聽說你在撮合我和鳳若男的親事,不知是真是假?」

  牛有道很坦誠地點了點頭,「不出意外的話,這門親事應該是板上釘釘,依我看,鳳凌波心切,也不會久拖,估計王爺正式迎娶鳳若男也就是這幾天的事。」說著樂呵呵拱手道:「先行恭喜王爺!」

  得到了確認,藍若亭和商淑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商朝宗的反應。

  商朝宗神情抽搐道:「道爺,這麼大的事為何不事先跟我商量商量?」

  牛有道嘆道:「唉,形勢所迫,那個鳳若男長得不算太漂亮,我不是怕你想不通嗎?王爺,將就一下吧!」

  袁罡默不吭聲,他瞭解道爺,知道道爺還不是很信任商朝宗一夥,辦什麼事不會輕易將自己的底牌和盤托出,萬一其中有什麼貓膩的話,一旦有人在計劃中作梗,搞不好會有危險,道爺這種老江湖不會輕易將自己逼入絶境。

  這哪是什麼將就不將就的問題,商朝宗哭笑不得,奈何他知道自己和牛有道之間的關係有點似是而非,有些事情他不好直接質問或表態,怕引起牛有道的不滿或什麼誤會,他也不傻,能看出牛有道對這邊的態度有所保留,並未歸心。就連妹妹商淑清也建議他在牛有道面前的言行暫時不要太滿,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有些話由她和藍若亭來說。

  藍若亭沉吟道:「道爺撮合這門親事,和借兵有關嗎?」

  牛有道樂了,揶揄道:「王爺成了鳳凌波的女婿,鳳凌波豈能不保護王爺,派點兵給王爺很正常嘛。」

  「道爺,王爺心急著呢,你就不要逗他了。」藍若亭苦笑著搖了搖頭,提出了幾個疑問:「鳳凌波怎會答應把鳳若男嫁給王爺?就算嫁,又怎會借兵給王爺,更不用說派兵隨王爺去蒼梧縣,總不至於讓王爺留在廣義郡吧?那就是公然抗旨,鳳凌波沒必要惹這麻煩!」

  看對方長途奔波風塵僕僕,還未洗漱,面有疲憊之色,牛有道不再逗了,正色道:「自然沒那麼容易答應,肯定有條件,條件就是把十萬鴉將給他!」

  「啊!」幾人大吃一驚,因為對他們來說,十萬鴉將壓根是不存在的事情,所以沒想到牛有道會拿一個虛無的東西來當條件和鳳凌波談判。

  藍若亭憂心道:「沒有的東西,連影都看不到,鳳凌波豈能答應?」

  牛有道反問道:「誰說是沒有的東西?有當今陛下幫忙證明還不夠嗎?」

  幾人一愣,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

  「很簡單,講事實、擺道理,讓鳳凌波相信十萬鴉將存在就行……」牛有道把大概的說服經過講了下,其實邏輯關係真的很簡單,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

  三人聽完後恍然大悟,也很無語,這樣也行?不過不得不承認,有理有據,鳳凌波很難不信,難怪能讓鳳凌波不惜將女兒嫁予。三人算是服了這傢伙,還真敢下手啊!

  商淑清頗為擔心道:「這樣只能騙一時,騙不了長久,回頭我們拿不出東西來豈不麻煩?」

  牛有道不以為然道:「郡主,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怎麼到你嘴裡就成了騙?你看我像騙子嗎?」

  商淑清心想這不是騙是什麼?不過表面上還是擺了擺手,「道爺誤會了,我不是這意思。」

  牛有道:「我知道你不是這意思,我理解,不用解釋!郡主,這不叫騙,這叫手段,你見過幾個做賊的會因為擔心被抓而不去偷的?江湖上混的,三教九流,一個個都想在江湖上立足,因此就得各顯神通,各憑本事,這第一腳都沒踏出去,你就擔心會踩翻船,那就別玩了!回頭鳳若男都成了王爺的妻子,咋的,鳳凌波還真想殺女婿讓女兒變成寡婦不成?

  再說了,只要人馬到手,有了安穩立足之地,有了施展的空間,咱們也不是死人,活人還能被尿給憋死不成?遲早把借來的人馬變成咱們自己的人馬。這邊,鳳凌波也是個傀儡,真正說話算的應該還是天玉門,總之一句話,最後還得看王爺對天玉門來說是不是有利用價值,只要有價值,就算明白告訴他們沒有十萬鴉將這回事又如何?照樣不會割捨王爺!說到底最後還是得看王爺自己能不能讓人家看上眼,否則就算找到了十萬鴉將給人家,沒了價值的王爺照樣如意不到哪去。

  郡主,十萬鴉將只是個變現的手段,你不要惦記十萬鴉將以後交不了差的事情,只管琢磨怎麼把這借到手的本錢如何能利用好了去賺錢,儘管向前看,其他的都是浮雲!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好怕的?」

  這番見解頗為另類,卻令三人有茅塞頓開的感覺,真是聞所未聞,但想想的確有道理,聽著很是醒腦,也令三人對將來忽然有了強烈的信心。

  「道爺高見,淑清受教了!」商淑清恭恭敬敬拱手行了一禮,紗巾後面的明眸又掃了眼袁罡,再次想起了袁罡當初的提醒…對你們的處境來說,道爺那個人比他的修為重要!

  商朝宗看向牛有道的眼神中多出一絲異樣,是肅然起敬!

  藍若亭卻是暗暗苦笑,難怪這廝能忽悠的鳳凌波嫁女兒,這張嘴簡直死的也能說成活的!

  「沒什麼高見,只是面對現實罷了,那啥,王爺,咱們還是談點現實的問題吧。」牛有道朝商淑清擺了擺手,握拳嘴邊乾咳一聲,伸手到袖子裡掏了掏,抖出一張紙來,遞給了商朝宗,「這是這回辦事的費用,王爺想辦法了結一下吧。」

  商朝宗接到手攤開了看,看過之後滿臉狐疑地抬頭看來,「你找鳳若男借了錢?」

  牛有道嗯了聲,「借了一萬金幣,本來對方逮住賠十萬金幣,我想盡辦法幫王爺省掉了利息,還本金一萬金幣就夠了。」

  什麼東西?藍若亭和商淑清都很好奇紙張上的內容,陸續拿到手中瀏覽了一下,這才發現是一張賭約。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35 PM

第五十二章 管殺不管埋

  賭約欠一萬金幣倒也罷了,關鍵三人陸續想起了點什麼,想起親衛回來稟報時說的,牛有道從鳳若男的軍營裡弄了一箱金幣出來…

  三人想想有點不敢繼續往下想,那買彩禮的錢難道是從鳳若男那借的?

  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盯著牛有道,牛有道被三人盯的怪不好意思的,牽強笑道:「你們幹嘛這樣看著我?我辛苦跑腿出力,好事也是王爺享,你們不會讓我還錢吧?」

  不是還不還錢的事,商朝宗有點忐忑道:「道爺,你借這錢幹嘛用了?」

  牛有道兩手一攤,「還能幹嘛用?當然是為王爺提親買彩禮啊!王爺放心,這錢我一文都沒多佔,買了什麼彩禮親衛們那邊都詳細記了賬,我不至於佔這點小便宜。」

  「……」三人目瞪口呆,真正啞口無言,這錢的用途果然是他們不想接受的,你居然借鳳若男的錢買彩禮去鳳若男家提親要娶鳳若男?這事說著怎麼有點繞啊!這事未免幹得也太那個了吧?咱再窮也丟不起那個人吶!

  三人的心情可以理解,堂堂寧王府出身,再落魄,骨子裡還是貴族,再窮也不會去幹這種不要臉的事。

  商朝宗有點眼花繚亂,有要暈倒的感覺,為了大局,鳳若男娶也就娶了,可真要這樣娶了鳳若男,讓他以後面對鳳若男情何以堪吶!

  商朝宗真的快哭了,苦著臉道:「道爺,你既然要讓我娶鳳若男,怎能去借鳳若男的錢買彩禮?」

  牛有道一驚一乍道:「找你要一萬金幣,你喊窮,你說拿不出來,我一剛下山的修士,身上哪來的一萬金幣給你墊付?」

  商朝宗近乎哀鳴道:「那也沒必要借她的錢啊!」

  牛有道瞪眼道:「王爺,你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人生地不熟的,這邊只能跟一個鳳若男扯上點關係,到了這廣義郡,我不找她借找誰借去?找其他人,誰知道我是誰啊!一萬金幣不是小數目,其他人,我說借人家就能借我嗎?當然,找其他人也不是沒辦法弄到這一萬金幣,打聽個把富戶,去偷去搶倒是來得快,可咱們來廣義郡是來辦事的,不是來廣義郡惹麻煩的,那些個富戶能在亂世立足鬼知道是什麼背景,鬼知道對方看家護院的是什麼來歷,魯莽下手合適嗎?等我把這些詳細打探清楚再下手,誰知道鳳凌波還在不在郡城?人家鳳凌波也是有一堆事要處理的大忙人,不會老老實實等在太守府等我去提親,人家有事來來去去很正常,咱們目前的條件很難掌握人家的動向,等我弄到錢,萬一人家離開了郡城不在了,事情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咱們目前的處境事情解決的越快越好,拖不起啊!」

  這理竟說的三人無言以對,聽著似乎是這麼回事,可怎麼都覺得彆扭,明天怎麼好意思去見鳳家人吶!

  商朝宗無力道:「既然決定以十萬鴉將做幌子,其實送不送彩禮關係不大,鳳凌波眼皮子不至於這麼淺能重視這點彩禮,事情能不能成和這點彩禮沒關係,真犯不著去借鳳若男的錢。」最不好意思和鳳家人見面的是他啊!

  牛有道驚訝道:「王爺,你當我願意去借這錢弄這麼大的動靜?王爺,鳳凌波大小也是一方諸侯,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嗎?王爺你自己什麼情況你自己清楚,鳳凌波願意跟你扯上關係嗎?你真當這親是這麼好提的,隨便動動嘴皮子人家就能把女兒嫁給你?不搞出動靜來,鳳凌波能見我嗎?我只要自報家門只怕人家將我趕出城去都有可能。難不成我隨便見個人就說十萬鴉將的事讓人去通報?這事不確認訴說對象能隨便說嗎?再說了,本就是要搞出動靜來,要讓鳳凌波知道這事沒辦法隱瞞,要徹底斬斷人家的非分之想,否則咱們可都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萬一被人家上手段給悄悄控制了,只怕連哭的地方都找不到。王爺,我一片好心為你著想,你不能沒良心吶!你不會真想讓我還這錢吧?」他擺明了還錢的事和我沒關係的樣子,管殺不管埋!

  「我…」商朝宗啞口無言,人家貌似句句在理,順人家的話想一想,還真是一切都在為他費心考慮,他還能說什麼?

  商淑清柔聲道:「哥,道爺已經盡力了,這錢咱們想辦法還吧!」

  藍若亭苦笑,商朝宗也只能是無奈地點了點頭,關鍵是這邊都知道牛有道是他派出去的,是為他提親,由不得他不還,你娶親讓別人出彩禮錢也說不過去啊!

  「還是郡主英明!」牛有道豎著大拇指對商淑清讚了一句。

  商淑清欠身給禮,「道爺嘔心瀝血多勞,辛苦了!」

  「不辛苦,應該的,應該的。」牛有道樂呵呵擺了擺手,話鋒一轉:「不過有句醜話我可是要說在前面。」

  三人立刻緊盯他,接連冒出讓他們有些吃不消的事,不知這傢伙又要冒出什麼事來。

  奈何也不能摀住人家的嘴不讓說,商淑清只好柔聲道:「但說無妨!」

  牛有道漫不經心道:「咱出力辦事沒問題,絶對任勞任怨…咱們也沒必要繞彎子,我直說了吧,我只辦事,不擔責任!」

  這口氣讓三人有些提心吊膽,一個個心裡暗問,又有什麼事啊!

  商淑清試探道:「不知…道爺指的是什麼責任?」

  牛有道朝藍若亭抬了抬下巴,「藍先生,你的老師是叫洛少夫嗎?」

  藍若亭愣了一下,點頭道:「洛少夫正是恩師名諱。」心中滿是狐疑,怎麼又扯到自己老師頭上了?你又想造什麼孽,難道連個死人也不想放過?

  「原來是真的!」牛有道唏噓一聲,「還是聽鳳凌波說起才知道,鳳凌波貌似很仰慕令師啊,把令師誇得天花亂墜,還問我,這提親的策略是不是藍先生你的主意…我這人年輕,肩膀骨還軟,擔不起什麼責任,所以我承認了是藍先生的策略,人家立馬誇名師出高徒,咱們也不好出爾反爾再改口引人家懷疑,回頭您怕是要多擔待著點。」

  「……」藍若亭有點茫然,想了想,保持狐疑問道:「這也不需要擔什麼責任,說不定還能得鳳凌波欣賞,我怎能攬道爺你的功勞?」

  「功勞不功勞的算了吧,我要這功勞作甚?我這人一貫低調,不喜歡出鋒頭,還望先生體諒!」牛有道下意識撓了一下鼻頭,漫不經心道:「對了,這借錢買彩禮的事自然也是先生的主意,望先生多擔待一二!」

  「啊!」藍若亭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盯著他,有點『受寵若驚』,心中悲憤,這不要臉的事情你這般厚臉皮的人都不好意思擔責任,居然說是我出的主意?

  商朝宗和商淑清兄妹倆徹底無語了,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這傢伙什麼事情都敢做,反正壞事他幹,責任都由別人來扛,能把自己給摘得乾乾淨淨的,他又有什麼是不敢做的?反正有人出來背黑鍋!

  經此事,三人算是認識了這位,藍若亭就想不通了,東郭浩然那般風範的人,臨終怎會收個這樣的弟子?

  袁罡對道爺知之甚深,站在一旁波瀾不驚,對此似乎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藍若亭那表情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硬著頭皮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關鍵你不好不答應,人家辛辛苦苦把這麼大的事情搞定了,幫人家承擔點責任都不肯也說不過去。

  然而,藍若亭有點擔心明天見到鳳家人,還不知道要被人家怎樣好好問候一頓。

  無債一身輕,牛有道明顯多了笑容,又和幾位商議了一下明天和鳳家正式見面該怎麼操作。

  和鳳家談嫁娶的具體事宜自然是交給了藍若亭,這種事商朝宗親自談不合適,讓未出嫁的妹妹去談也不合適,也只有藍若亭最合適。牛有道去談不是不行,關鍵這種繁文縟節的事牛有道懶得去操心,對他來說,橋幫你們搭好了,路也幫你們鋪好了,若還能走歪了,那也是沒得救了,跟一群豬在一起遲早要被連累死,那他還不如趁早走人算了。

  所以他扭頭去找地方休息,剩下的讓這幾位慢慢喬。

  「道爺,我送送你!」商淑清跟了出來,親自來送。

  牛有道享受的理所當然,也沒拒絶,不過話說回來,對這通情達理的醜八怪女人漸有好感,隨口開了個玩笑,「大晚上戴個紗笠走路,能看清嗎?別絆倒了。」

  商淑清溫婉道:「習慣了。」

  這話雖坦然,但深處似乎隱藏了那麼一絲酸澀,讓牛有道不好意思再拿她這事繼續開玩笑下去,順口換了話題,「之前看到,你們怎麼把南山寺那一群和尚全部帶來了?」

  商淑清款款隨行在旁,柔聲回道:「道爺離開南山寺之前曾有交代,要把那熊妖留著,離開時自然要帶上給道爺一個交代。然而那熊妖死活不肯獨自離去,說他一旦走了,憑南山寺僧眾的實力很難在這世道生存下去,南山寺最後這點凝聚力若是散了,他對不起老主持臨終前的託付。總之他就是不肯獨自離去,哪怕刀架在脖子上,寧求一死也不肯扔下那群僧眾,沒辦法,我們只好把他們都帶上了,看道爺你怎麼處置。」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43 PM

第五十三章 以後跟我混

  刀架在脖子上寧求一死也不肯走?牛有道多少有些訝異。

  他對這個世界瞭解不深刻,但多少有些瞭解,佛教在這邊信奉的佛祖並非釋迦牟尼,也無釋迦牟尼這號人物,另有其人,而佛教在目前這個時代也並不興盛,貌似曾經有過興盛的時期,大概在武朝的時候略興盛過,後來戰亂頻繁受了影響,頗有『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詩裡的味道。佛門逐漸凋敝,南山寺那種寺廟已經是零星偶見,沒想到如此沒落的佛門還能遇見個信仰堅定的熊妖。

  若說之前只是因為沒見過妖而對熊妖有點興趣,現在則是對熊妖那個人起了興趣,不禁哦了聲,樂道:「我倒要見見這寧死不屈的妖精…郡主請回,早點休息,不用送了!」

  商淑清倒也沒有矯情,從袖子裡掏出一份審訊口錄,「我曾拜讀過《異獸錄》,看過這份審訊口供後,發現這熊妖倒像是榜上有名之物,也不知對不對,還請道爺自己明察!」雙手奉上後,略欠身,轉身離開了。

  異獸錄上的妖精?牛有道愣了一下,越發來了興趣,走到屋簷下懸掛的一盞燈籠下,翻開了親衛在南山寺審訊僧眾時的口供查看,看完後順手遞給了袁罡讓他也看看,摸著下巴嘀咕:「金色毛髮的熊,還刀槍不入,難道是異獸錄上的金王熊?」異獸錄他也看過。

  袁罡沒看過什麼異獸錄,只是把口供大概瀏覽掌握了一下情況。

  瞅著袁罡收起的口供,牛有道略微一笑,「這女人倒是個有心且細心的人,走,咱們去見識見識那妖精。」

  兩人找了名親衛問了下南山寺僧眾落腳的地方,直接闖了過去。

  一個小院子,二十來名僧眾打著地鋪,分兩間房擠在一起,熊妖圓方也在其中,小院子裡還有親衛住宿。

  長途奔波辛勞,僧眾大多疲憊之極,全都打著呼嚕睡著了,而妖精就是妖精,牛有道闖進屋裡,僧眾們依舊在呼呼大睡,唯獨盤膝打坐的圓方霍然睜開雙眼。見到牛有道和袁罡,圓方立刻爬了起來在那點頭哈腰滿臉堆笑。

  牛有道上下打量圓方,個頭不高,老頭模樣,清瘦略顯佝僂,膚色較黑,但是精神頭不錯,一掛白鬚,兩眼有神,身上僧衣換成了便裝,一頂氈帽蓋了光頭,不過從氈帽下的周邊還是能判斷出是個禿子。

  看看睡了一地的和尚,牛有道也沒打擾,招了下手,將圓方招呼出了房間,來到了小院的客廳。

  一進客廳,牛有道轉身對跟進來的圓方笑道:「把衣服脫了我看看。」

  「啊!」圓方瞪著眼,很是猶豫。

  牛有道擺手道:「不用害怕,沒見過妖,想見識一下。」

  原來如此!圓方鬆了口氣,也嘆了口氣,無奈之情溢於言表,慢慢解開了上衣,露出了身上還未徹底化形完全的一身金毛,旋即低眉垂目站那縮著身子,任由身邊兩位一臉好奇地圍著自己轉圈欣賞,身上毛被牛有道拉扯了兩下有點疼也忍了。

  不忍也不行,他可以反抗,但反抗的後果會殃及南山寺僧眾。

  轉了幾圈,牛有道忽對袁罡給了眼色,但見袁罡順手拔了貼腿的匕首,揮手帶出一道寒光。

  鋒刃劃過圓方身上,唰!竟有金屬摩擦聲,事實證明圓方果然刀槍不入,毛髮未斷分毫,皮肉也絲毫無損。

  圓方卻吃了一驚,霍然轉身,連連後退閃開,臉上滿是驚疑不定神色,怎麼還動上了刀子?

  牛有道卻是興趣不減,樂呵呵道:「不用怕不用怕,那個,現出原形看看。」見對方猶豫,立刻眉頭一挑,「嗯」了聲。

  圓方見識過牛有道的手段,宋衍青三人都不夠人家一個照面打的,他哪是對手?威嚇之下屈服,又慢慢解開腰帶,將褲子給脫了,裡面倒是有件寬鬆短褲。

  脫衣服倒也沒有什麼,關鍵是被兩個大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已修煉成精仰慕人性,自然也有羞恥之心。

  蹬掉腳上鞋子,沒了束縛後,圓方突然深吸一口氣,那一口氣似乎將整個身軀給吹得膨脹了起來,四肢跟著變粗變大,臉盤也在變大,禿頭上開始鑽出金色毛髮,臉上皮肉扭曲變黑。

  這個過程看著有些噁心,容易嚇到人,然牛有道和袁罡也不是一般人,墳墓裡屍體之類的噁心東西見得多,連殭屍也見識過,這種情形嚇不到兩人,倒是這變化過程令兩人感到新奇。

  平常一貫面無表情的袁罡亦明顯一臉好奇。

  轉瞬,一隻毛色金光燦燦水亮的大熊以狗熊站姿的方式站在了兩人面前,體軀健壯程度比之前大了有三倍,高大雄壯,威武嚇人。那件寬鬆短褲已經漲裂了,如同草裙圍在腰上。熊掌和臉盤皮肉厚實黝黑,亮出的爪子尖銳。

  算是見識到新鮮玩意了,大開了眼界,兩人圍著這隻特大號金毛熊轉圈欣賞。

  金毛熊吐著舌頭,黑溜溜的眼珠跟著轉圈的兩人左右滴溜溜轉動,眼神中能看出無辜來,也不知道兩人要欣賞到什麼時候。

  不一會兒,牛有道又給了袁罡一個眼色,袁罡手中匕首連揮,幾道唰唰金屬摩擦聲,沒能劃破金毛防禦,突然手勢一變,匕首直接捅在了金毛熊的大腿上,這次一刀見血,插進去了小半。

  「噢…」金毛熊吃疼跳開,口吐人聲求饒:「二位高抬貴手放過貧僧好不好?」

  牛有道明白了,這金毛的確刀槍不入,但是密度有限,擋不住鋒利武器的直刺,他揮了揮手樂呵道:「失禮,失禮,變回來吧!」

  金毛熊立刻如洩氣中的皮球,身形快速縮小,很快又變回了那個圓方,扭身背對,扯了腰上的破布片,將大腿受傷的地方進行了簡單包紮,然後一瘸一拐地撿了衣服重新穿回。

  穿戴完畢,圓方老老實實站那,臉上略有哀怨神色。

  牛有道伸手相請,「你腿腳不便,坐下說,坐下說。」

  圓方後拐著腳後退兩步坐下了,開始接受牛有道的詳細問話,說到自己在南山寺的所作所為時,又如同當初向宋衍青招供的那般,再次強調自己做了多少多少好事,表明自己不是壞人。

  牛有道一聽樂了,不管是不是為了振興南山寺,為了一己之私,謀財就是謀財,哪來那麼多藉口?稍微救濟一下鄉民就叫劫富濟貧了?那是不是壞事做盡再做點好事就能免罪了?還美其名曰清剿土匪咧,分明就是一山不容二虎,一塊地盤上打劫得太多了,影響了你們南山寺的財路,於是把那些土匪給黑吃黑了。

  「這兩年謀財害命弄了多少錢?」坐椅子上的牛有道翹個二郎腿,手指在茶几上輕輕敲打著問了聲。

  圓方搖頭道:「沒錢了。」

  牛有道眉頭一挑,冷笑道:「怎麼,怕我搶你錢財?」

  圓方苦著臉搖頭道:「您誤會了,南山寺的位置太偏,也弄不到什麼錢,寺裡這麼多人的吃用養活,還有寺廟破敗後的整修,偶爾還賙濟一下鄉民,也就剩了個幾百金幣的樣子,之前全部被王爺他們給收繳了,說是我們這麼多人一路的吃喝費用!」

  牛有道呵呵一樂,敢情被正缺錢的商朝宗他們給洗劫了,笑道:「你這妖精,莫非還覺得委屈了不成?遇上我們算你運氣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幹黑活總有失手的時候,你躲在那打劫,遲早要碰上硬茬,遇上那些斬妖除魔的修士,就是你喪命的時候。不如這樣吧,以後跟我混怎麼樣?我給你弄個能光明正大行走的身份。」

  圓方哭喪臉道:「法師,您就放了我吧!我答應了老主持將南山寺維持下去的,並在佛前發下宏願,要以振興南山寺為此生己任,若違此誓要下地獄的!」

  牛有道笑道:「這個好辦,你跟我混,以後幫你蓋個天下最大的寺院。」

  圓方愕然抬頭,「真的?」

  牛有道:「起碼給足你能蓋天下最大寺院的錢。」

  圓方覺得不太靠譜,重點是不想捲入什麼是非,稍作斟酌後,弱弱道:「不用那麼麻煩了,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牛有道冷笑一聲,「不給我面子?再給你最後一次考慮的機會,別逼我翻臉!」

  圓方態度立變,果斷點頭道:「好!以後聽法師的吩咐。」

  牛有道偏頭對袁罡道:「這妖精以後若不老實,把南山寺那些和尚全部做掉!」

  袁罡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冷眼斜睨坐對面的圓方。

  圓方神情抽搐,慌忙擺手道:「不會不會,我們都是老實人!」

  一不小心收了隻妖精,以後可以慢慢研究!牛有道心滿意足地站了起來,「聊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圓方跟著站起,合什道:「貧僧圓方。」

  牛有道沒好氣道:「還真把自己當真了,圓方是你嗎?問你本名。」

  圓方反應了過來,「也沒有名字,以前寺裡的人都叫我小金。」

  「小金?」牛有道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那老頭模樣,指了指袁罡,「他是猴子,以後就叫你老熊吧!」

  圓方立馬看向袁罡,驚訝道:「你是猴子?」一副你隱藏得好深我沒看出來的樣子。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44 PM

第五十四章 定給你出那口惡氣

  牛有道有點忍俊不禁。

  袁罡居然從這熊妖的神情中看出了『歸屬感』,那種大家都是妖的歸屬感,他很想照對方臉上給一拳,淡淡問了句:「知不知道熊是怎麼死的?」

  「呃…」圓方心驚中帶著狐疑,小心問道:「怎麼死的?」

  袁罡朝牛有道努了努嘴,「他是牛!」

  「牛…」圓方愣了下,旋即瞪眼驚呼道:「牛?」

  牛有道嘿嘿一聲,轉身背個手離去了。

  袁罡也扔下了圓方沒管,跟了出去,幾步追上牛有道後,問道:「道爺,這妖精腦袋似乎有些不靈光,你真要收他?」

  前世的時候,道爺手下也有不少弟兄,看上了欣賞的人將之招收過來也是常有的事,袁罡也不是第一見。

  牛有道呵呵一聲,「你看走眼了,這是個能屈能伸、扮豬吃老虎的貨色。只是還沒什麼見識,缺了點江湖經驗,才失手栽在了宋衍青的手裡。宋衍青是個自大的人,你信不信宋衍青再在南山寺待久一點的話,一旦被麻痹得放鬆了警惕,十有八九不需要我們動手,就得被這妖精給做掉!」

  袁罡驚訝,「何以見得?」

  牛有道輕笑道:「你仔細想想,不說別的,那二十多名和尚本可以趁機安然脫身,然而在這般情況下還願冒險跟著他…之前好像還被宋衍青他們殺了十幾個,人心最是叵測,何況還是一群敢黑吃黑的和尚,能收攏幾十條人心看起來還這麼傻的人豈能簡單?僅憑這一點就可見一斑!他沒你想的那麼不堪,底子還是不錯的,頂多也就是人生觀、價值觀有點問題,是個可塑之才。想收這種人的心,僅僅對他好是沒用的,就一句話,讓他服!你抽空多調教一下。」

  袁罡聞言沉默,露出若有所思神色,旋即轉身扭頭就回,迎面撞上了剛走出屋的圓方,二話不說,一腳狠踹了出去。

  咣!胸口正中一腳的圓方倒飛了回去。

  袁罡衝了進去,一頓拳打腳踢,膝撞肘擊,狂揍!

  屋內,圓方慘叫連連,求饒不斷。

  好不容易慘叫聲停下,袁罡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無視附近訝異看來的親衛,拉了拉衣服,大步離去。

  稍候,一瘸一拐的圓方也走了出來,鼻青臉腫地抹著鼻血,疼得臉上直抽搐。他有點不知為何挨打,連個解釋都不給,被打得莫名其妙……

  太守府,花園中靜悄悄,鳳凌波負手仰望夜空皓月,神情中有悵然,想到要這樣將女兒給嫁出去,心緒複雜。

  彭玉蘭輕輕走來,一件披風輕輕披在了他的肩頭。

  春意雖濃,夜間寒露之氣依舊,她丈夫並非修士,不宜抵禦寒氣侵體。不僅僅是她丈夫,她三個兒女的體質竟然也沒一個適合修煉的,不然憑她的出身完全可以引薦進天玉門,這讓她心中多少有些無奈。然而沒辦法,人與人的經脈構造多少都有差異,適合修煉的人畢竟只是少數。

  鳳凌波回頭一看,微微一笑。

  彭玉蘭隨手遞出了一張薄紙給他,「我爹傳了消息來,天玉門內部商議後,贊成此事,擔心你這邊分人去蒼梧縣後人手不夠,已經緊急調了人趕來。」

  正常情況下,天玉門的人手不可能全部堆在廣義郡,天玉門還有其他的勢力範圍要顧及。天玉門安插在這裡的人手一部分除了擔當護衛外,還有一些是負責日常的靈草收集,廣義郡內百姓採集到的靈草都是上繳給這些人換取錢糧,而這邊收攏了靈草後又要集中送去天玉門,由天玉門煉製修煉用的丹藥或在修行界做交易。

  事實上各大修行門派劃分勢力範圍後都是這般去做的,天大地大,靈草這種東西又不是到處都有的,靠門派中的弟子踏遍山山水水到處去搜尋採集的話,效率未必能高到哪去,這玩意不是你跑得快就一定能找到的,畢竟門派中的人手有限,更何況修行中人若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尋找靈草上的話,會貽誤修煉。

  當然,所謂的修煉資源也不僅僅是指圈定勢力範圍後能搜刮到的靈草,還有錢糧。

  想有效修煉,財侶法地一樣都不能少,沒自己的勢力範圍,別人地盤上的東西豈能讓你輕易借用?

  鳳凌波接了紙張藉著月色看過後,默默將紙張揉捻在了掌心,結果不出意料。良久後,他嘆了口氣道:「若男那邊你再去勸勸吧!」

  「嗯!」彭玉蘭微微點頭。

  就在這時,管家壽年大步而來,對兩人行禮。

  鳳凌波問道:「怎麼樣?」

  壽年道:「已經安置好了,明天應該會過來拜見老爺。」

  鳳凌波頷首,表示知道了。彭玉蘭卻關切了一聲,「那個商朝宗長得怎樣?」

  壽年道:「相貌堂堂,頗有男兒氣概!」

  彭玉蘭哦了聲,多少放心了些,然而又另起了些擔心,長得相貌堂堂能看上自己女兒嗎?倒不是擔心商朝宗不娶自己女兒,諒商朝宗也不敢,怕就怕商朝宗以後冷待自己女兒,讓自己女兒受那說不出口的委屈,有時候冷暴力更傷人。

  不久後,彭玉蘭來到了女兒的院子裡,進了女兒的房間。

  屋內,梅、蘭、竹、菊四女奉命寸步不離地盯著鳳若男,防止出什麼意外,而鳳若男身上戰甲一直未卸下,躺在榻上發呆。

  彭玉蘭揮了揮手,示意四女退下了,坐在榻旁。

  還不待她開口,鳳若男已經先開了口:「娘,你不用再勸我,我說了不嫁就是不嫁,誰逼我都沒用!」

  彭玉蘭有些氣惱道:「我也不願看你這樣嫁人,可你好歹是個統兵將軍,難道在戰場上不知道什麼叫顧大局嗎?」

  鳳若男霍然坐起,沒好氣道:「這叫什麼顧大局?我看顧的是天玉門的大局吧!你讓外公來見我,我倒要問問他,拿自己外孫女來成全天玉門,是不是男人幹的事?」

  「放肆!」彭玉蘭啪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臉上,猛然站起,指著她喝斥道:「不顧天玉門的大局能有廣義郡的安穩嗎?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你爹的性命嗎?各大門派的競爭不進則退,你不壯大,別人壯大了有了實力就要吞併你,一旦天玉門垮了,廣義郡還保得住嗎?你爹、你娘還有你兄長將死無葬身之地,難道這就是你願意看到的?」

  此並非虛言,各門派與自己地盤上的俗世勢力本就是相互的關係,你想擁有更大的地盤攫取更多的修煉資源,就得有人幫你佔有地盤來打理俗事,門派中的弟子再多也不可能全部扔到俗世去打理軍政事物,偌大個地盤得扔多少弟子出去才看管的過來?這不現實。不說修行中人的主要精力是修煉,修行中人處理俗事的能力未必比得過俗世中人,因此就需要在俗世扶持代理人來打理,扶持俗世中的俊傑、傑出人物來幫忙打理,這是最節約門派弟子資源的辦法。

  想要更多修煉資源就需要更大的地盤,而需要更大的地盤就需要更多的弟子,不可能不對俗世代理人以及代理人的下線骨幹提供安全保障,否則代理人以及代理人的下線骨幹很容易被競爭對手給幹掉,這就是隨扈法師的由來。而隨著地盤的擴張,門派中派出的隨扈法師自然也要增加,就需要培養更多的弟子,反過來又需要更多的修煉資源來供養,這是因果關係。

  鳳若男捂著臉,咬著唇,眼噙淚光,她當然不希望家人不幸,可她也不想這般屈辱嫁人。

  「若男,就算娘求你了好不好?」彭玉蘭放緩了語氣,哀聲道:「娘給你跪下了行不行?」說著走到了女兒正面,雙膝一曲,就要跪下。

  鳳若男雙手迅速托住了她的胳膊,在那搖頭,哪受得起母親的跪拜,眼淚汪汪道:「娘,您別這樣,我嫁還不行嗎?」

  母女兩個立刻抱在一起痛哭。

  「娘,我憋屈,那個商朝宗太欺負人了…」鳳若男在母親懷裡哽咽。

  彭玉蘭拍著女兒後背,給出了保證,「你放心,娘已經盤算好了,定給你出那口惡氣,你爹也默認了的!」

  次日半上午的樣子,牛有道還在屋裡盤膝打坐,袁罡敲門而入,到旁提醒:「道爺,那三個在外面求見。」

  牛有道緩緩收功吐出一口氣來,睜開了雙眼,他當然知道那三個是指誰,除了商朝宗三個還能有誰?

  起身來到了外面,果然見到那三人在台階下,三人一起過來拱手見禮,「道爺!」語氣明顯恭敬了不少。

  牛有道不以為意,臉面這東西都是自己掙來的,不過一瞅商朝宗那兩個黑眼圈,不禁呵呵一樂,估計這位昨晚沒睡踏實。收了笑容,又一本正經地拱手道:「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商朝宗笑道:「正要去會見鳳凌波,邀請道爺同往。」

  「這個嘛,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就行。」牛有道在那樂呵呵擺手,沒幹好事自然有些心虛,這看人臉色的事還是讓眼前這位去受吧。他隨口問了句,「那一萬金幣湊得怎麼樣了?」

  商朝宗無奈搖頭,「這裡人生地不熟,一時間是真湊不出那麼多錢。」揮手示意了一下藍若亭,「只好讓先生難為情,待會兒找鳳凌波商議一下,暫欠上一欠,到了蒼梧縣再想辦法補上。」

  欠?牛有道看著三人,一臉無語,道:「你們三個折騰了一晚上就想出這麼個辦法?你們這樣空著手去,回頭鬧得灰頭土臉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45 PM

第五十五章 深藏功與名

  三人略有疑惑,按理說他們手頭上不寬裕的情況鳳凌波那邊應該知道才對,否則犯得著厚著臉皮從鳳若男手上去『借』嗎?暫緩一下還錢,到了蒼梧縣再湊上也沒什麼。

  藍若亭不解道:「鳳凌波不至於為了一萬金幣耽誤正事吧?」他所謂的正事幾人都知道,指的是十萬鴉將。

  三人都不認為鳳凌波能為了一萬金幣這點小事兒耽誤十萬鴉將的大事,都覺得藍若亭舍下臉來提一下,應該沒什麼問題。

  牛有道欲言又止,估計太守府那邊有人正等著找這邊出氣,彭玉蘭可是當眾撂出了狠話的,硬吞回去多沒面子,不知端了多大一盆的狗血當頭潑,奈何當時推責任的情況他不便告訴商朝宗,只能善意提醒道:「王爺,男人大度,女人可未必那麼好說話,彭玉蘭怕是想為女兒出口惡氣,有她在前面擋著,不吃點難堪估計難見到鳳凌波。」不過又攤了攤手,「當然了,這只是我的猜測,你們覺得沒事也行。昨晚沒休息好,我就不奉陪了,先回去睡會兒。」說罷拱手送行,打定了主意不去。

  他無所謂的,這種事情商朝宗吃點苦頭受點委屈也沒什麼,影響不了大局,最終該嫁的還是會嫁、該娶的還是會娶,反正又不是他丟臉。

  見他要轉身回屋內,商朝宗卻是搶步過來,一把抓了牛有道的胳膊,臉上擠笑道:「道爺,不妨把話說清楚。」

  這種事情,他其實是最忐忑的一個,上戰場打打殺殺掉腦袋他也許不怕,可婚姻大事還真是頭一回,第一次去見岳父和丈母娘的心情男人都能理解,關鍵娶人家女兒正是他底氣不足的時候,最最重要的是牛有道搞出的這破事要讓他去背黑鍋,想想都難堪,這種情況下還要硬著頭皮去登門,那真是一晚上輾轉反側愣是沒合上眼。

  現在牛有道又給他釋放出了一個不妙的信號,他越發不安了。

  牛有道回頭,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胳膊。袁罡亦斜眼瞅著商朝宗亂抓的手,他欲阻止,手略抬了下,又放下了。

  放在前世的話,袁罡根本不會讓人輕易對道爺做出這般無禮舉動,不過眼前的判斷是商朝宗並無惡意。

  商朝宗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趕緊鬆了手。

  牛有道微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也沒什麼大事,就那麼回事。不過,我還是建議王爺弄到了錢再去比較合適,有備無患,說話也有底氣點不是?」

  商朝宗無語,你這說和沒說有什麼區別?苦笑道:「目前是真拿不出來,能拿出的話,何至於如此為難。」

  牛有道詫異:「堂堂郡王,手下好歹也有著數百人馬,豈能被區區一萬金幣給難住?這些人馬難道不是錢嗎?」

  商朝宗哭笑不得:「我總不能把人馬拉出去賣掉吧?」

  牛有道嘆道:「人不能賣,馬可以賣啊!這些馬賣一賣,隨便湊一湊也不止一萬金幣吧?」這倒是實話,這個戰亂時代,馬匹絶對是寶貴資源,尤其是戰馬,價錢不低。

  「……」商朝宗啞口無言,很想問問他,你這是什麼餿主意?不說戰馬是騎兵的第二條性命,把馬給賣掉了,難道讓大家走去蒼梧縣不成?隨行輜重用人力來揹負?還是說回頭再找鳳凌波借馬?皺眉道:「賣戰馬不合適吧?」

  牛有道翻了個白眼,正兒八經道:「誰讓你真賣了?放點風聲出去,就說鳳凌波嫌彩禮少了,王爺要賣戰馬補彩禮,然後這邊再牽戰馬出去溜溜,事情不就解決了?」

  藍若亭和商淑清聞聽略怔,旋即眼睛一亮,明白了他的用意,這是要讓鳳凌波丟不起那個人,鳳凌波聞訊自然會派人來阻止賣馬,也自然不會再逼這邊還錢。

  「道爺高見!」藍若亭心悅誠服地拱了拱手。

  商淑清面紗下嫣然一笑,看向牛有道的目光中迸發神采,這次雖是小事,但親眼目睹了對方雲淡風輕化解的手段,窺一斑而見全貌,令她再次深刻認識到了袁罡當初的那句話,意識到他們兄妹的的確確遇見了高人!

  商朝宗轉瞬也明白了用意,鳳凌波必不會給自己郡城內的百姓留下一個貪得無厭的惡名,可他面對這種事情還是有些患得患失,「鳳凌波不傻,如此明顯的事情豈能看不出我們的用意,這樣做的話,咱們豈不讓人小看?」

  牛有道聽了直搖頭:「這樣做又沒坑誰害誰,這點面子算什麼?難道王爺連這點面子也丟不起嗎?還是說…王爺很在乎鳳若男,要娶她很緊張嗎?」最後話中明顯帶了調侃意味。

  商朝宗哪是什麼在乎鳳若男,的確有些緊張倒是真,被戳中心思有點尷尬。

  牛有道笑呵呵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做不做隨便人家,轉身而去,逛園子去了,昨晚還沒仔細看過這邊林園的構造。

  稍候,袁罡快步來到了他的身後,跟隨著步伐稟報導:「道爺,人已經走了,看動靜應該是照你的話去做了。」

  牛有道聞言駐足一方水塘邊,負手徐徐道:「親事一成,想必上清宗那個後患可除,就算不垮,想必也沒了閒心對付我,上清宗的事應該可以翻過去了!接下來就是宋家,咱們與之實力相差懸殊,有點棘手!」

  袁罡靜默,心中暗嘆,原來道爺早存了滅掉上清宗以除後患的心思,看來道爺真的和那個唐儀沒什麼感情,壓根就沒在乎過那個唐儀的死活……

  「不是吧?前天我親眼見了,長長一個車隊的彩禮啊,還嫌少?」

  「鳳若男將軍是什麼人,豈能輕易外嫁?不過將一個郡王逼到了賣戰馬的地步,太守大人這是開了多大的口啊?」

  郡城街頭,一群親衛牽著馬匹慢慢而行,兩旁觀望的路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太守府內,坐在亭子裡談話的鳳凌波和彭玉蘭正在等著商朝宗來拜見,管家壽年步履匆匆而來,入內稟報了一聲外面的情況。

  鳳凌波慢慢回頭,瞪著他,「賣戰馬補彩禮?本王何時要過他補彩禮?」

  壽年輕聲道:「怕是還那一萬金幣的事。」

  鳳凌波臉一黑,沉聲道:「還錢就還錢,扯什麼彩禮!」

  彭玉蘭臉色也綳了起來,明白了點什麼,咬牙道:「一群小人,想賴賬!」

  鳳凌波冷笑一聲,「那個藍若亭還真是花樣不少,本座倒是期待一見…」對壽年偏頭示意了一下,「你親自去一趟,跟他們說,一萬金幣的事算了,讓他們別折騰了,速來見我!」

  「是!」壽年應聲離去。

  寒著一張臉的彭玉蘭並未出聲阻止,因為她心裡清楚,廣義郡轄內百姓對丈夫的風評相對來說還算不錯,這就是人心,也是對抗朝廷的根基之一,丈夫的名聲在這郡城內可不是一萬金幣能買來的,自己再逼迫的話,人家回頭又去賣馬,非噁心死你不可…這次輪到她心裡憋屈了!

  沒多久,商朝宗一行來到,正廳內賓主相見,鳳凌波和彭玉蘭一起行禮:「見過郡王!」

  他們畢竟還沒反,級別上的起碼尊卑仍在,但也僅限於此客套。禮後,基本上就將商朝宗給晾在了一邊。

  「藍先生,久仰大名……」鳳凌波哈哈大笑,主動上前把了藍若亭的胳膊,倒是親熱的不行的樣子。

  倒不是裝出來的親熱,而是真心想結交,對到了有些地位的人來說,自有一番心胸,被坑的時候生氣,被坑完後便是回味,不怕你坑人,就怕你沒本事,這亂世中一人之力翻不了天,只有群英會才能幹大事。

  兩人互相幾句恭維話後,鳳凌波也玩味調侃道:「藍先生,你有些不地道啊!這還沒見面,就連連給本郡守上眼藥,今天得罰你三杯!」

  「囊中羞澀,情非得已,慚愧慚愧!」藍若亭倒是寵辱不驚的樣子。

  而彭玉蘭則拉了商淑清熱情談話,頗有先幫女兒搞定小姑子的味道,唯獨商朝宗被晾邊上沒人理,端著茶盞慢品。

  雙方這麼一碰頭,藍若亭也算是揮灑自如,風采不凡,令鳳凌波讚賞有加。結合之前被坑的經歷,鳳凌波越發認定這藍若亭是個難得的人才,頗有將其收於麾下的心思。

  相對來說,藍若亭並非泛泛之輩,也是胸懷韜略之人,應付起這種場合來,遊刃有餘,只是不擅長牛有道所長罷了,論到軍政上的出謀劃策,只怕牛有道遠不如他。

  牛有道的能耐上不了檯面,無法擺出來明講。而這種場合所談,藍若亭所言卻是能切中軍政事物利弊讓鳳凌波聽了點頭深思的。牛有道就算說得再天花亂墜,也難讓鳳凌波明顯點頭表示贊同,兩者之間的差別是很明顯的。

  當然,牛有道本就不想出這風頭,習慣性深藏功與名。

  總之接觸下來,鳳凌波很欣賞藍若亭,雙方談得很順利,商朝宗和鳳若男的親事宜早不宜晚,就近選了個好日子,定在了三天後!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45 PM

第五十六章 逆徒!

  「小王拜見岳父大人,拜見岳母大人!」

  明裡暗裡的一切談妥,一群人再次聚集在正廳內,當著眾人的面,商朝宗執晚輩禮,對上座的鳳凌波和彭玉蘭改了口,而夫妻兩人亦有見面禮送上。

  站在一旁觀禮的商淑清目睹哥哥這般,已是淚眼婆娑,覺得委屈了哥哥,想到了父母,倘若父母還在的話,哥哥的親事何致於如此草率。同時也有感慨,兄妹兩個這幾年無論是在天牢內的還是在天牢外的,都不容易,才剛出天牢沒多久,哥哥一轉眼就要成親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因欣慰而淚流,幸好有面紗擋著,外人看不到。

  面帶笑意旁觀的藍若亭心中亦是黯然,寧王若在,何至於如此!

  鳳凌波和彭玉蘭心中又何嘗不感慨,若放在以前,寧王的兒子能成為他們的女婿,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禮後,又是鳳家的人對商朝宗這個新姑爺改口,這邊也有紅包賞錢。紅包的事藍若亭早有準備,哪怕是下人們,也是一人一枚金幣,出手相當大方,得賞的下人自然是欣喜若狂,連連道謝,姑爺喊的親熱。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對鳳凌波這種人物藍若亭可以直接表明囊中羞澀,卻不好對下人們小氣,因為鳳凌波可以無視這些身外之物,下人們卻是要靠這些身外之物來謀生的,會在意,給少了會讓下人們看不起,商朝宗再落魄也不能讓這些下人嘀嘀咕咕暗罵小氣,這點面子藍若亭還是要為商朝宗維護的。

  幸好,南山寺的時候這邊洗劫了一群和尚,這點錢藍若亭還是拿得出來的。

  臨告辭時,鳳凌波貌似調侃地叮囑了商朝宗一句:「賢婿,這兩天好好休整,養好了身子好洞房,賣戰馬的事就別再幹了。」事情一定下,他態度立馬改變了,沒必要再為難商朝宗弄個出力不落好,頗有示好寬商朝宗心的味道。

  此話一出,商朝宗汗顏,對牛有道賣戰馬的餿主意哭笑不得,有點懷疑牛有道是不是想太多了,鳳凌波夫婦似乎沒那麼難辦,知道這邊手頭緊張,大婚的事情包攬了過去,太守府一手操辦。

  一行出了太守府,馬背上再回首看看那太守府,皆有恍然如夢的感覺,崎嶇坎坷之路居然蹚出了一條平路,竟然娶了鳳凌波的女兒!剛離開京城惶惶不知前途如何時,真的是做夢也沒想到會出現如此不可思議的變化!

  隨行的一群親衛們精神抖擻,心情振奮,都知道鳳凌波是擁兵自重的一方諸侯,王爺娶了鳳凌波的女兒,朝廷必不敢輕舉妄動,實實在在的活路擺在眼前,不用死磕,大家如何能不高興!

  商淑清的思緒已經先一步回到了大家暫時落腳的園子,想到了那個隨手拄劍當拐的男人,想到那了棵燦爛如霞的桃花樹下慵懶吟詩的男人,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莞爾。

  桃花樹下那一幕如今想來很美,在這亂世忽給她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群山巍巍,鍾靈毓秀,上清宮內,掌門和三位長老盤坐在蒲團上,唐儀盤坐在上,下面左右是羅元功、蘇破和唐素素。一張紙在四人間流轉,紙上的內容是外界的金翅傳訊,唐儀看後靜默,羅元功看後緩緩搖頭不止,蘇破依舊波瀾不驚面無表情,唐素素眉頭緊皺。

  消息是從廣義郡那邊擴散開來的消息,上清宗雖然沒落,卻也並非是瞎子、聾子,對擴散開的消息多少有些捕獲。

  羅元功很感慨地打破了殿內的寧靜,「鳳凌波居然會把女兒嫁給商朝宗,簡直是不可思議!天玉門能頂的住當今的壓力嗎?沒有天玉門點頭,鳳凌波沒這麼大的膽子,這事掌門怎麼看?」

  唐儀:「如今大燕內憂外患,若這門親事真的能成,就說明鳳凌波執意要保商朝宗,也必然有保全商朝宗的把握,否則不敢如此,只怕當今也不敢徹底撕破臉。看來是我們小瞧了商朝宗,竟被他硬生生走出了一條活路,虎父無犬子!」說著看向了唐素素。

  唐素素冷哼一聲,「日子還長,是不是走出了活路還得另說,總之我們的選擇是沒錯的,和寧王劃清關係對上清宗有利無弊,否則商朝宗又和擁兵自重的鳳凌波廝混到了一起,擺明了圖謀不軌,簡直是火上澆油,朝廷的怒火必然要牽連到上清宗的頭上。朝廷也許不敢拿鳳凌波怎樣,但要對付上清宗卻是一句話的事情,我們承擔不起那個後果!」

  唐儀和蘇破沒表態,羅元功卻是微微點頭,「師妹言之有理!」

  就在這時,外面一弟子快步進來,拱手稟報導:「掌門,三位長老,弟子陳歸碩在殿外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報!」

  此話一出,唐素素眼皮子顫動了一下,商朝宗跑到了廣義郡和鳳凌波勾搭到了一塊,她正琢磨牛有道的下落,也不知宋衍青等人有沒有得手,誰知想什麼來什麼,陳歸碩回來了。

  「沒看我們正在談事嗎?他能有什麼要事,讓他先退下!」唐素素出聲喝斥了一句,出於某些擔憂,不想陳歸碩入內。

  倒是羅元功抬手阻止了一下,「他不是跟宋衍青去了京城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他突然回來,既然說是要事,想必也不敢在我們面前誇大其詞,不妨讓他進來講個明白。」

  唐素素實在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阻止,琢磨著陳歸碩應該不敢亂說什麼,難道另有其他事?遂保持了沉默。

  唐儀點頭道:「讓他進來吧!」

  「是!」進來通報的弟子應聲出去了。

  不一會兒,風塵僕僕的陳歸碩急匆匆而入,走入殿內,竟然噗通跪在了幾人跟前,一臉惶恐道:「掌門,三位長老,出事了,宋衍青和許以天兩位師兄遇害了!」

  「啊!」幾人全部站了起來,許以天還罷了,宋衍青背後的宋家乃是上清宗最後一道屏障,宋衍青出了事的話,上清宗不好跟宋家交代。

  唐素素勃然大怒,「混帳東西,瞎說什麼?」她在用嚴厲的眼神警告陳歸碩不要亂說話。

  然而陳歸碩視若不見,悲聲道:「弟子沒有亂說,宋師兄和許師兄皆死在了牛有道的手中,因牛有道要讓弟子回來傳話,弟子才僥倖撿了一條命回來。」

  幾人震驚,唐素素怒斥:「胡說八道!」揮手便是一記渾厚掌力劈了出去。

  羅元功和蘇破幾乎是同時出手,同時劈出了一道掌力攔截。

  轟!一聲震響,三道掌力碰撞在了一起,勁風四溢,跪地的陳歸碩硬生生被掀翻在地,可謂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當眾露面就是怕唐素素滅口,沒想到唐素素居然敢當眾下殺手,低估了這老太婆的心狠手辣,若不是另兩位長老出手,自己這條命就沒了,真正是害怕不已。

  他敢不顧唐素素的警告這樣說,自然是有所倚仗,途中有宋家人截下了他授意行事,有宋家撐腰,他沒什麼好怕的。

  唐儀緊繃著嘴唇,看著怒容滿面的唐素素,相對來說,她是比較心裡有數的,因為唐素素已經暗示了不會再留下牛有道那個後患,只是沒想到居然是讓宋衍青出手。

  羅元功閃身擋在了陳歸碩的前面,上清宗還沒有弟子因為稟報情況就要被殺的事情,盯著唐素素道:「師妹,何故如此,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唐素素怒道:「他明顯在胡說八道,宋衍青的去向是京城,牛有道的去向是蒼梧縣,兩個方向,怎會撞在一起?此人必是圖謀不軌!」

  陳歸碩有點慌了,趕緊大聲喊道:「唐長老,你是要殺人滅口嗎?」這種情況下,他得求自保。

  此話一出,唐素素怒火衝天,「逆徒!」

  閃身而出,欲要再下殺手,蘇破人影一閃,擋住了她,沉聲道:「讓他把話說完也不遲!」

  羅元功緩緩走到了蘇破身邊,與之並肩而立,擺明了聯袂阻攔唐素素,「師妹,稍安勿躁,不要妄為!」這話已經算是在警告了。

  面對這二人聯手,唐素素自知無法再得逞,霍然轉身,看向了唐儀,怒道:「掌門,此獠必是有人派來挑撥離間的,還請掌門明斷!」

  羅元功道:「掌門,這大殿內,上清宗弟子不至於連話都不能說,是不是挑撥離間,聽聽無妨,更不至於連事情都還沒搞清就對弟子下殺手,沒有這樣的道理!」

  唐素素氣呼呼盯著唐儀,然而她明顯沒理,讓唐儀面對傳功和護法兩位長老怎麼偏袒?

  話不多的蘇破亦淡淡一聲施壓,「師妹,有點過了。」

  「哼!」唐素素甩袖冷哼一聲,扭轉了身背對。

  羅元功回頭對陳歸碩沉聲道:「說,究竟怎麼回事?」

  暫時保住小命,陳歸碩揪著的心略緩,慌忙道:「宋師兄並未去京城,說去京城只是幌子,實際上是暗秉了唐長老的授意,在途中的南山寺設伏,欲除掉牛有道…」

  「笑話!」唐素素不屑一聲。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46 PM

第五十七章 忠義之人

  話被打斷了一下,卻未能讓陳歸碩閉嘴,陳歸碩繼續道:「據宋師兄說,牛有道下山前,唐長老曾命人交了一封信給牛有道,讓牛有道把信送給南山寺主持。我等一路馬不停蹄趕到南山寺等候,果然等到了牛有道,然而牛有道似乎早有警覺,並未直接露面,而是派了替身前來試探,我們拿下替身後逼出了庸平郡王商朝宗一行人馬,然宋師兄以一面官方的令牌壓下了商朝宗,逼出了牛有道,誰知與牛有道一交手,我們才發現牛有道的實力深不可測,遠超乎我們的想像…」

  「深不可測?」羅元功訝異一聲打斷,皺眉道:「你是說牛有道的實力深不可測?」

  不但是他,所有人都有些驚疑不定,就連唐素素也忍不住回頭看來,驚疑之色明顯。

  陳歸碩連連點頭,「弟子句句實話,沒錯,牛有道的實力的確是深不可測!我們三人接連上手,許師兄一個照面就被牛有道一掌打得吐血,受了重傷;我的下場也沒好哪去,我以劍相搏,牛有道竟連劍也不拔,只一腳就將弟子給打傷;宋師兄舞劍凌空一擊,牛有道拔劍僅一招,便廢了宋師兄兩條腿和一隻胳膊!我三人對上他,沒人能是他一合之敵。」

  幾人吃驚不小,羅元功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

  陳歸碩見連他也不信,擔心自己安危,急忙辯解道:「羅長老,弟子絶無半句虛言,一開始我們還想著防備他身上的傳法護身符,誰知動手後,弟子三人基本上算是聯手進攻,卻連試出他實力深淺的資格都沒有啊!」

  唐素素嘿嘿道:「兩位師兄,是不是胡說八道一聽便知,就算牛有道這些年一直躲在桃花源偷偷修煉,也不可能有這般修為進度,不是跑來挑撥離間是什麼?」

  陳歸碩雙手拍著胸脯道:「弟子若有胡說八道,定遭天打雷劈!對了,弟子觀牛有道的身手,似乎不像是咱們上清宗的功法,尤其是那劍法,十分精妙,肯定不是咱們上清宗的劍法!」

  唐素素冷笑:「這是在自己補自己話裡的漏洞嗎?」

  羅元功抬手阻止了她繼續搆陷,繼續問陳歸碩:「後來呢?」

  陳歸碩:「他連敗我和許師兄後,又廢了宋師兄,之後讓人把我們抓去隔開審訊,弟子什麼都不肯說,後被放出時,發現宋師兄已經斃命,之後又當我面殺了許師兄。」

  羅元功:「你不是說牛有道讓你帶話回來嗎?」

  陳歸碩連連點頭:「他招了我過去,當面告知,讓弟子帶話回上清宗。他說上清宗把事情做得太絶,不想多說什麼,念及東郭師叔,不怨也不計較,不過從此以後,與上清宗恩斷義絶,再無任何瓜葛!他還說他對掌門之位沒興趣,不會再回上清宗,希望上清宗也不要再找他麻煩,不要再逼他,否則他就把上清宗對他做的事情全部抖出來,讓天下人來評理…他這麼一說,我懷疑宋師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讓他知道了些什麼。」

  聽了這番話,殿內幾人陷入了沉默,唐素素神情略有抽搐,羅元功和蘇破臉色緊繃,沒想到這秘密還是讓牛有道給知道了,現在倒成了人家手上要挾的把柄。

  唐儀略低頭,心中百般滋味,那種偷了人家東西被人家給抓住了的滋味很不好受,尤其是被人家識破了這邊的各種陰險,她不知道牛有道將會如何看她,為了謀取掌門的位置不惜委身下嫁?為了掌門的位置不惜謀殺親夫?這該是怎樣歹毒的女人才能幹出的事?

  換誰遇上這樣的事情怕是都難以接受,對方能不計較,已經算是大度到不行!而她似乎也能體會到牛有道為何能說出不會再回上清宗的話,心寒了!

  「唉!」蘇破忽然輕嘆了聲,其中滋味幾人似乎都能理解。

  羅元功冷冷瞅向唐素素,「師妹,你不是說商淑清來到上清宗點名要東郭浩然的弟子嗎?真的是這樣嗎?」

  唐素素面浮冷笑,「師兄,這逆徒的鬼話,你們也信?」

  羅元功和蘇破皆瞅著她不語,有些事情不需要證據,一聽便知真假,否則她之前不需要急著殺陳歸碩滅口,在場的對她為何要殺牛有道也是心知肚明。然而有些事情沒辦法追究,從剝奪了牛有道的掌門之位開始,大家就已經被唐素素給拖下了水,無論是掌門還是他們兩位長老,誰都摘不乾淨。

  羅元功回頭看向陳歸碩,「還有其他嗎?」

  陳歸碩搖頭:「就這些。」

  羅元功閉上了雙眼,緩緩吁出一口氣來,「你走吧,去京城,把這噩耗告知你宋師叔,去吧!」

  「是!」陳歸碩爬起,拱手給禮後,迅速轉身離去。

  沒人阻攔他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在場的都知道,僅憑陳歸碩個人是沒這麼大膽子的,明顯有人在背後撐腰,是誰已經不用多猜想。陳歸碩已經選擇了倒向宋家,成了宋家的人,動陳歸碩就是打宋家的臉,尤其是在宋衍青已死,宋家有心讓陳歸碩來折騰的情況下。既然心已經不在上清宗,再強留也沒什麼意義,留下來也是宋家的眼線,所以羅元功讓他走,也知道他此去京城後,再回來的可能性不大。

  然陳歸碩走到門口時,蘇破的聲音忽然響起,「陳歸碩,天地有報,你最好記住,你是上清宗弟子,不管走到哪,最好別做對不起上清宗的事!」

  陳歸碩停步轉身,躬了躬身道:「是,弟子銘記在心,絶不敢忘!」繼而快速離去,至於有沒有真把話聽進去,誰也不知道。

  殿內恢復了清淨,睜開了眼的羅元功惡狠狠盯著唐素素,「你瘋了嗎?」

  此時,唐素素倒也光明磊落地承認了,「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上清宗好,他活著說不定哪天就會被人給利用,造成我上清宗內亂,有些事情不宜拖著尾巴不斷,否則就是後患!」

  羅元功步步逼到她面前,「為了上清宗好?你難道看不出剛才這出是誰指使的?宋家擺明了在告訴你,已經知道了你幹的好事,宋家明著把這事挑開,就是在告訴你,已經不欠上清宗什麼,不會再留什麼情面!宋舒就這麼一個兒子,你覺得宋家會善罷甘休嗎?你給上清宗惹來了大麻煩!」

  唐素素神情扭曲,突然吼了一聲:「我也不想這樣,誰知那蠢貨是個廢物,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啪!羅元功揮手就是一記耳光抽在了她臉上。

  唐素素捂臉退了兩步,瞪著他,「你敢…」

  羅元功喝聲打斷:「這一巴掌是替師傅打的!」

  唐素素嚅囁著嘴唇繃緊了臉,到嘴的什麼話終究是沒說出來,實在是理虧,說什麼都理虧!

  羅元功轉身看向唐素素,「掌門,是該考慮放棄上清宗的基業尋個地方潛隱避禍了,再守在這,遲早要遭滅門之禍,躲起來保留些許根基,還有再待來日的機會!」說罷拱了拱手,轉身大步離去。

  唐素素朝他離去的背影怒吼:「不行!這裡是我上清宗一代代人的心血,決不能輕易放棄!」

  然而蘇破也輕輕轉身而去,不疾不徐地走了。

  殿內的唐儀靜默無語,唐素素緊握著雙拳,氣得瑟瑟發抖的模樣……

  後山,一座光禿禿的石山,半山腰的石洞內,被罰面壁思過的魏多蹲在地上,抱著腦袋,一臉悲憤。

  圖漢在一旁看著,蘇破則在那慢慢講訴著近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但沒點明宋家可能要報復上清宗。

  聽完後,魏多一臉焦慮地結結巴巴道:「規…規矩是…是有些死板…可規矩…就…是規矩,若都無視…規矩壞了…就…就是禍將起時!」

  蘇破頷首:「可上清宗上下弟子的意見你當時也看到了,沒人願意讓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年做掌門,憑你一人之力是攔不住的,現在牛有道孤身在外,我怕他有危險,你願去保護他嗎?」

  魏多猛然站起,連連點頭,「弟子願…願意!」

  蘇破面露讚許神色,「好!防守弟子的暗哨我暫做了調整,北山峽谷那邊半個時辰內不會有人,你可從那離去。山谷中的那座白石下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包裹,帶上途中用吧!」

  「是!」魏多拱手應下,幾乎是不做多想就跑了。

  待到蘇破和圖漢走出石洞,已經不見了魏多的人影。

  圖漢看向身旁的蘇破道:「長老,上清宗那般對牛有道,魏多去了,牛有道怕是未必會領情。」

  蘇破:「不需要他領什麼情,而是如今的上清宗隨時會有不測,魏多乃忠義之人,一旦上清宗有麻煩,他必會死戰到底,也不會像別人一樣想辦法苟且求存,我不願見如此忠義之人白白犧牲,我不這樣說他是不會捨上清宗而去的。」回頭看向圖漢,「你也走吧,儘快想辦法聯繫上你那躲在妖魔嶺的師傅,一旦上清宗有麻煩,也只有他有能力化解!」

  「這…」圖漢遲疑道:「師傅已被上清宗逐出師門,怕是不會輕易出山。」

  蘇破:「唐儀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想必他也不願看到唐儀有危險。總之,他願不願出山另說,你只需告訴他,上清宗面臨滅門浩劫,讓他自己抉擇!」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47 PM

第五十八章 陛下震怒

  圖漢點頭,「我試試看吧。」

  蘇破又微笑道:「你師傅若是不願出山,你就留在妖魔嶺吧,不要再回來了。」

  圖漢一愣,忙道:「若上清宗有難,弟子豈能視而不見,豈不成了忘恩負義的小人?」

  蘇破略擺了擺手,「話不是這樣說的,義有小義和大義之分!就算你和魏多留在上清宗也幫不了什麼忙,宋家若真的對上清宗動手了,怕是不會留下有機會報復的人,估計要斬草除根。若非魏多難以勸離,我肯定讓魏多跟你一塊去妖魔嶺避難,讓他去找牛有道是退而求其次。讓你們迴避並不是讓你們視而不見,而是留待有用之身,若上清宗真的走到了被滅門的那一步,以後你尋機找到魏多,想辦法與他聯手重建上清宗,此乃大義!勸離你們也是對你們抱有希望,其他人怕是為求自保不敢面對那份艱險。」

  圖漢臉頰繃了繃,明白他的意思,宋家挑明了宋衍青被殺的真相,意思已經很明顯,你既然不把我宋家人當弟子看,那宋家人也不會把上清宗當師門看,你不仁休怪我不義。而一旦宋家放棄了對上清宗的庇護,甚至不需要宋家親自出手,只需放出風聲表示和上清宗沒了關係,想對上清宗出手的人多的是,想佔上清宗這塊鍾靈毓秀福地的人也多的是。

  宋家報復的意味太明顯了,否則不會對師門不敬讓陳歸碩明擺著挑事,這哪是一個弟子能做的事?會忍下來。

  讓圖漢感到疑惑的是,宋家完全有那個能力收拾上清宗,直接動手就好了,幹嘛還讓陳歸碩這樣幹,這豈不是要讓上清宗先做好應對的準備?

  「其實羅長老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以考慮潛隱避禍!」圖漢悶聲一句。

  蘇破搖頭:「他說的是氣話,上清宗的人心早就散了,哪是說歸隱就能歸隱的。沒了修煉資源,有多少人願意歸隱,又有多少人能甘於寂寞一直歸隱下去,會不會有人為了前途出賣藏身的地方,只怕可能性很大吧?不說以後,人心散了,誰又能說得清現在的宗門內部有沒有外部的眼線,能躲到哪去?哪些人能拋棄,哪些人不能拋棄,誰能摘清?這麼多人的一個門派,不是說潛隱就能潛隱的,具體操作起來很複雜,不能保障安全的潛隱沒有任何意義。說到底,還是如今的上清宗缺少一個能挑大樑、能鎮住場面給大家信心的人,我不行,羅師兄不行,唐師妹不行,掌門唐儀也不行,這就是我當初為何不反對他們那般對牛有道的原因,讓一個才剛來且大家都不信任的毛頭小子當掌門,人心何在?至少唐儀當掌門是最沒有爭議的,還能勉強維繫。現在看來,唐牧和東郭浩然也算是嘔心瀝血,兩人明顯是在一明一暗的配合,為復興上清宗而力挽狂瀾,師兄看人選弟子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京城,一棟豪門大院內,花池旁的王橫高舉一隻大缸,咣噹一聲,怒砸一地,砸了個四分五裂,泥土紛飛,缸中栽植的一株奇花被他連連踐踏成了花泥。

  怒不可遏!傳了消息給廣義郡的鳳凌波,在等鳳凌波的回覆,結果回覆沒等到,反而等到了鳳凌波要和商朝宗聯姻的消息。開始還不敢相信,鳳凌波怎麼可能把女兒嫁給商朝宗?腦子有病還差不多!等到消息再來,連婚期都定了,喜訊已經在廣義郡郡城傳開了,方確信沒錯,鳳凌波真的和商朝宗聯姻了!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鳳凌波沒給他面子,打了他的臉,不可能把商朝宗的人交給他,這就是鳳凌波不給他回覆的原因。

  女兒還在家裡,還沒回婆家,宋衍青死的消息一直瞞著女兒沒說,不是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合適方式告知。女兒的心思他有時真搞不懂,罵宋衍青沒良心對她不好向家裡告狀的是她,現在念叨著宋衍青想回婆家的也是她,若乾脆真恨宋衍青也就罷了,他反而好開口!

  狠狠宣洩了一下怒氣,心緒略有平復後,花池旁的罈罈罐罐已經爛了一地。

  氣喘吁吁地王橫盯著地上的破爛喊了聲,「陸聖中!」

  不遠處屋簷下觀望的一名衣著華麗的男子不疾不徐地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支漆黑的黑布摺扇,人看著頗為瀟灑,就是臉上透著一股明顯的陰柔勁,近前微微笑道:「大統領發洩夠了?」

  此人正是他口中的陸聖中,也是他的隨扈法師之一。

  王橫轉身看著他,「這事你親自去一趟解決。」

  陸聖中皺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遲疑道:「鳳凌波插手了這事,天玉門的人自然在旁看著,怕是不好動手。」

  王橫神情扭曲,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那個牛有道的腦袋,拿來見我!」

  陸聖中頗有些無奈,苦笑著點頭道:「我盡力吧!」

  答應歸答應,具體該怎麼做他還得好好斟酌一下,牛有道不足為慮,關鍵是天玉門。

  道理很簡單,就算得手了,一旦讓天玉門知道了是他幹的,敢到天玉門的地盤上殺天玉門罩的人,等於打天玉門的臉,天玉門豈能慣這毛病?絶不會放過他,必然會派出高手追殺,不弄死他是不會罷手的!

  宋府,林園幽靜,水榭內,宋九明負手盯著桌上棋盤上的殘局琢磨著。

  花白頭髮的宋府管家劉祿,從迴廊中走來,到旁低聲稟報導:「盯梢的有消息,陸聖中出了京,王橫十有八九是派了他出手解決。」

  宋九明沒任何反應,依然盯著棋局琢磨,好一會兒擺下一顆子後,方淡淡道:「聽說子魚在留仙宗與同門關係處的還不錯,頗得宗門師長欣賞?」

  子魚正是管家劉祿的兒子,劉祿笑回:「留仙宗對子魚的關照還不是看老爺的面子。」

  宋九明似乎覺得擺下的子不對,又撿了回來,「陸聖中的師門背景弱了點,對上天玉門怕是底氣不足,讓子魚邀上一些同門走一趟看看情況吧。」

  劉祿愣了一下,旋即點頭道:「是!」

  這時迴廊那邊宋全又快步走了過來,對劉祿點頭示意了一下,才對宋九明稟報導:「父親,司空府來人,讓父親過去一趟,但沒說什麼事。」

  宋九明的思緒似乎立刻從棋局中拔了出來,放下了手中棋子,轉身就走,不敢耽誤的樣子。

  出門登上馬車,隨行有人護衛,一路直奔目的地。

  京城權貴居住的地方大多有區域,大多都在宜居的好地段,到了大司空童陌那個地步的人跟一般官員又有差別,日理萬機跑來跑去是浪費時間,一般都是住在哪就在哪辦公。

  司空府離皇宮不遠,也是為了覲見方便,坐地規模也不小。

  馬車停在了高高台階下,鑽出馬車的宋九明快步拾階而上,隨扈法師止步,不敢擅闖,目送了宋九明獨自入內。

  能容不少人議事的正堂內安安靜靜,一名素衣富態老者端坐在上,提筆處理著一份份公文。接了批示好的公文的人進出都是小心翼翼模樣,不敢發出太大動靜打擾。

  「大司空!」宋九明案前恭恭敬敬拱手拜見,腰彎得很低。

  童陌略抬眼,目光老辣有神,藏有一股隱而不露的威儀,淡淡揮了揮手中筆,復又繼續伏案書寫。

  宋九明遂慢慢退開到一旁,雙手交叉在腹部,垂首靜靜等候。

  沒多久,外面又進來一人,清瘦漢子,白面無鬚,兩鬢霜白,碧玉髮簪,鷹鈎鼻,目光沉冷,一襲黑披風,一塵不染地走了進來,正是宮內的宦官尕淼水。尕淼水對著案後的童陌拱手行禮後,一聲未吭,安安靜靜地站在了另一側等著,目光盯在宋九明的臉上,盯得宋九明有些渾身不在。

  好一會兒,寫完東西的童陌擱筆,抬頭看了看尕淼水和宋九明,扯了書寫好的東西遞給了一旁候著的小吏,又揮了揮手,屋內候著的其他小吏紛紛退下,留了空間給童陌三人。

  「鳳凌波和商朝宗聯姻的事,知道了吧?」童陌盯著宋九明沉聲發問。

  宋九明恭恭敬敬道:「卑職已知曉。」

  童陌又朝尕淼水抬了抬下巴,尕淼水慢慢移步到中間,漠然道:「陛下震怒!」

  童陌又問宋九明,「這事你怎麼看?」

  宋九明遲疑道:「按理說,鳳凌波沒這麼大的膽子,除非有什麼東西足以讓他覺得寧願承擔風險也在所不惜,只怕寧王遺留的東西商朝宗已經告知了鳳凌波,除此外,卑職想不出還能有什麼原因。」

  堂內一陣靜默,各有所思,顯然都認同這個說法,也都知道這事不好處理了,鳳凌波有恃無恐啊!

  宋九明忽又嘆了聲,「卑職一直認為不該放商朝宗出京,擔心放虎歸山,如今看來,果不其然。」

  尕淼水冷眼道:「宋大人覺得陛下的決斷有誤?」

  「不敢!」宋九明欠了欠身。

  尕淼水漠然道:「還有你宋家不敢的嗎?不是說上清宗在宋家的控制中嗎?上清宗為何還派了法師隨扈給商朝宗?你那孫子半路上跑去劫人又是怎麼回事?」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47 PM

第五十九章 正經事

  此話令宋九明暗暗心驚,上清宗派給商朝宗隨扈法師的事另說,自己孫子去劫道的事怎麼這麼快就洩露了?

  童陌出聲道:「水公公,這都是旁支末梢的小事,年輕人爭風吃醋能理解,也已經付出了慘痛代價,現在追究這個沒意義,還是想想該怎麼解決問題吧!」

  此話越發讓宋九明心驚肉跳,大司空連自己孫子是因為爭風吃醋都知道了,怎麼知道的?他意識到了,這邊的耳目超乎他的想像,大司空看似在維護自己,實則兼具敲打意味,也可以說是在警告,你以後不妨再多瞞著看看!

  尕淼水本還想責問兩句是不是想打草驚蛇之類的,見童陌有心維護,也就不再提這事了。

  「既然那東西已經讓鳳凌波知道了,上清宗就沒有必要再留著觀察了,免得回頭又和商朝宗同流合污鬧出後患,解決一個是一個,處理掉吧!」童陌淡淡補了句。

  「是!」宋九明欠身應下。

  陳歸碩在上清宗挑事,本是想給唐素素一點顏色看看,介於以上原因他並未想過要真對上清宗動手,上清宗不明所以的一些擔心是多餘的。而獲悉鳳凌波和商朝宗聯姻後,宋九明就知道上清宗是真完了,沒了利用價值,現在果然如此……

  廣義郡郡城,洋溢著喜慶,官府敲鑼遊街公布了鳳若男大婚的日期後,城中商戶很自覺的紛紛在門口掛紅,有條件的商戶甚至張燈結綵,希望能讓太守府看到自己的心意,有些辦喪事的甚至進行了迴避。

  當然,鳳凌波也有表示,整個廣義郡內今年的稅賦減半以示慶賀,惹得叫好聲一片。

  按理說,減稅這種事需要朝廷同意,但朝廷那邊干涉不到,反正鳳凌波已經悶聲拒絶上繳廣義郡的稅賦。上面回回催繳,廣義郡回回擺困難,也不說不繳,總之朝廷看不到賬,兩邊來來回回拉扯,樂此不疲,誰都不撕破臉。

  商朝宗臨時落腳的園子暫時當做了男方家,太守府出錢出力妝點,張燈結綵免不了。

  今天就是大喜的日子,管家壽年是最忙碌的一個,里奇外外的指派人手操勞,太守府那邊差不多了,又帶著人到這邊園子檢查,哪裡覺得不合適的立馬叫人糾正。鳳凌波就這麼一個女兒,逼著嫁已經感覺對不住女兒,形式上不會再委屈女兒,下令務必辦得風風光光。

  園子裡視察了一通後,壽年又與送別的藍若亭碰面在一起,表示鳳若義和鳳若節無法趕回來參加妹妹的婚禮,希望這邊不要介意,不過兩位兄長皆派人送了重禮回來。

  對此,藍若亭表示理解,鳳若義和鳳若節本就統兵鎮守廣義郡東西要地,如今鳳凌波和商朝宗聯姻,還不知道朝廷那邊會不會鋌而走險,這邊不敢馬虎大意,反而要加強戒備,主將哪敢脫身。

  送走壽年,藍若亭回到內園將壽年說的對商朝宗提了一下。

  商朝宗嗯了聲,明顯有點心不在焉,離正式前往太守府迎娶還有一個時辰的樣子,人生頭一回,說緊張也行。關鍵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和鳳若男見過面,聽說鳳若男性如烈火,牛有道幹的那破事,壓力全部轉嫁到了他身上,偏偏你還不能怪人家牛有道,人家缺德事幹了,你還只有謝的份。

  坑人的缺德事能幹到這種境界,商朝宗也算是服了牛有道,徹底改變了他印象中對上清宗弟子的看法。

  這邊正在屋簷下忐忑,牛有道手裡拄了個『拐』,領著兩個人慢慢溜躂進了三人的視線中,一個是袁罡,還有一個是鼻青臉腫的圓方,弱弱跟在最後面。

  商朝宗三人發現這幾天熊妖身上天天有新傷,看眼神也能猜到是誰打的,圓方明顯在時時刻刻看袁罡的臉色,袁罡偶爾一個眼神瞅去,就能嚇得圓方後退兩步。幾人奇怪了,也不知這熊妖哪得罪了牛有道,搞得每天挨打。

  至於為何說是得罪了牛有道,因為道理很簡單,接觸了幾天哪能不知道袁罡不是多事的人,沒牛有道的授意,袁罡哪會這般虐待那熊妖。三人估摸著熊妖對牛有道還不太瞭解,還不知道幕後真兇是誰,牛有道是個比較有風度的人,表面上看著挺隨和的,熊妖似乎更願意接近牛有道。

  「王爺今天真精神!」牛有道走來樂呵呵發笑。

  能不精神嘛,新郎官的穿戴!商朝宗頗為無奈道:「道爺,你就別再調侃本王了。」

  一起經歷了一些事,安心相處了幾天,雙方來往的態度也都隨和了不少。

  「王爺昨晚沒休息好吧?」牛有道瞅了瞅他這幾天一直難消的黑眼圈,今天明顯塗抹了點粉來掩飾。

  商朝宗有點受不了他,這人太缺德了,這幾日天天拿這話提醒他一次。

  藍若亭微笑,「人生大事頭一回,王爺的心情能理解。」

  商淑清紗巾下抿嘴偷笑,反正別人也看不到,她目光又忍不住瞅了眼牛有道手中當『拐』的劍,有點心疼這把劍。

  此劍她當然認識,是她親自送到上清宗去的,當年東郭先生那般鄭重贈予父親的寶劍,居然落得個這般糟蹋下場,未免也太那個了點。然而東西已經是人家的,人家想怎麼用是人家的事,別人也說不得什麼。

  「道爺,等下一起過去吧。」商朝宗主動邀請。

  牛有道知他指的是太守府,然做了『好事』,覺得還是迴避一下的好,擺了擺手道:「我就不去了,這邊總要留個看家的人。」側身指了指圓方,「老熊沒個正式身份怕今後有麻煩,想拜託藍先生回頭跟鳳凌波那邊說上一說,幫老熊弄個正式身份,也方便今後外出行走。」

  鼻青臉腫的圓方馬上擠出一臉笑,心想,還是這位人好。

  老熊?商朝宗三人神色有些古怪,這又是猴子又是牛的,如今又冒出個熊,還真是個奇怪的組合。

  藍若亭頷首道:「回頭我找那邊的管家壽年說一下,問題應該不大。」

  這邊正事、閒事交流了一陣,出門的吉時差不多快到了,牛有道揮手將圓方摒退了,方正色道:「王爺,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商朝宗立刻露出虛心請教神色,「但說無妨。」

  牛有道:「今天洞房,王爺須當做正事來辦,務必一舉拿下鳳若男。」

  大家都是成年人,哪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個個無語,三人還當他有什麼正經事,居然是說這個。

  商淑清還是姑娘家,陡聞這事,有點臉紅不安,心中暗啐,不知該往哪站好。

  商朝宗尷尬了,很想問問他,有你這樣的嗎?

  藍若亭嘆道:「道爺,這等私事拿出來討論,未免不妥。」言下之意是讓牛有道自重。

  牛有道擺了擺手,「大家別想歪了,我說正經的,這女人有沒有夫妻之實差別是很大的,王爺想把鳳凌波借的人馬變成自己的人馬,沒鳳若男用心配合是不行的,還是儘快拉近關係的好。」

  幾人沉默,到了這個地步是在險中求生,話題雖然尷尬,卻不是沒道理。鳳凌波主動讓女兒跟隨商朝宗一起去蒼梧縣,未必沒有監視的意思,人馬的指揮權肯定在鳳若男的手中,不會聽商朝宗的調遣,而那十萬鴉將這邊是拿不出來的,鳳若男跟去了若逼著不放的話,是個麻煩,如今搞定鳳若男的確是重要大事。

  恰好這時外面有人來催商朝宗動身,正好化解了商朝宗和商淑清的尷尬,藍若亭示意二人先行一步。

  待兄妹倆離開後,藍若亭近前與牛有道湊在了一起,「道爺所言倒是讓我隱隱有些憂慮,從這兩天摸到的情況來看,鳳若男性如烈火,對王爺沒什麼好感,這事怕是有些麻煩。」

  牛有道低聲道:「這正是我擔心的,洞房正是機會,過了今天,我擔心鳳若男未必肯和王爺湊在一個屋裡過夜,這要是一直分開著不肯同居,那事情就麻煩了,連人都不是王爺的,心又怎麼可能是王爺的?更何況人家還是帶著任務去的,所以今夜務必讓王爺拿下鳳若男!」

  藍若亭忍不住苦笑,從未想過有一天居然會和人把這種事當做正事來談,搖頭道:「這種事難不成讓王爺用強?」

  牛有道乾咳一聲:「洞房花燭,名正言順的事情,王爺拿出點該有的男兒氣概別人還能說什麼不成?擺哪說都是王爺有理,是那位不懂事。這事可不是小事,先生還需督促王爺啊!」

  「唉!」藍若亭嘆了聲,點了點頭。

  待到他離開,就剩袁罡和牛有道兩人後,袁罡忽然來了聲:「軍營校場內,鳳若男刺了道爺一槍。」

  牛有道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說這個,回頭問道:「怎麼講?」

  袁罡:「鳳若男的確是員猛將,出手力道不小,根據我的觀察,王爺未必是她的對手。」

  牛有道明白了他的意思,商朝宗洞房若是敢用強的話,怕是要挨揍,且難以得手,不禁皺了皺眉,旋即低聲交代道:「你想辦法弄點軟手軟腳的東西。」

  袁罡一聽就明白他想幹什麼,翻了個白眼,「這種下三濫的事別找我。」

  牛有道瞪他一眼,「這種為江湖中人所不恥的事情我也不幹,我以前見一個廢一個你不是不知道,哪會讓你去幹?那個誰,在南山寺慣幹類似的事,經驗豐富,手上肯定有這種東西。」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48 PM

第六十章 我們是王爺的護衛

  話畢,兩人對視一眼,袁罡不吭聲了,轉身走了。

  牛有道目送,咂嘴,「那妖精不會又挨揍吧?」

  小院,一群和尚倒是佛心不泯,似乎保持著南山寺的作風,讀經的讀經,掃地的掃地,院裡倒是不需別人清掃,他們自己就打掃得乾乾淨淨。

  袁罡一到,一群和尚猶如驚弓之鳥,不管幹啥的,都放下了手裡的活,一個個盯著他,都覺得袁罡可怕。別人的可怕是喜怒無常,這位是臉上看不出喜怒,沒任何道理可講,說動手就動手,令人防不勝防。

  最近他們可是天天目睹袁罡把圓方往狠裡揍,袁罡每次一來,就是打主持,這又跑來了,一天打兩次,今天不是已經打過兩次了嗎?怎麼又來了?

  聞訊而出的圓方迎接不是,不迎接也不是,心裡也是同樣的想法,今天不是打完兩次了嗎?

  極度擔心畏懼,可還是覥著臉湊了過去,點頭哈腰道:「袁爺,有什麼吩咐?」那姿態有損堂堂住持的形象,不過如今這鼻青臉腫的尊容也談不上什麼形象。

  跟著牛有道叫『猴子』,失口叫了兩次被打了兩次狠的,改了口。

  「進來一下。」袁罡扔下話,與其擦身而過,直接進了一間沒人的屋,也是第一次揍圓方的那間屋。

  圓方提心吊膽,不敢進去,可是對方那一不高興就下狠手的習慣他又吃罪不起,拳腳太硬太重,不敢拖延,硬著頭皮趕緊了跟了進去,咣!門被關了。

  院內的其他僧眾面面相覷,盯著,豎起耳朵聽著,有人開始撥動手中念珠為主持祈禱。

  都在為主持擔心,就算是妖精,也經不住這樣天天打吧?

  似乎祈禱有效,屋內挺安靜的,沒大家擔心的動靜出現。

  不過屋內很快傳來圓方吃驚的聲音,「袁爺,我不幹這種事的。」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那個…袁爺,我真沒那東西,咣!啊…」

  眾人汗毛豎起,熟悉的咣咣狠揍動靜又出現了,夾雜著圓方的慘叫聲。

  「袁爺,別動刀,別動刀,會死人的。」

  「你是人嗎?」

  「袁爺,有,我有!」

  「沒騙我?」

  「我對天發誓,有,絶對有,有半字虛言你剁了我!」

  「能不能辦好?」

  「包在我身上,袁爺等我好消息就是,若有半分失誤,我提頭來見!」

  屋內似乎又陷入了心平氣和的安靜中,偶有嘀咕聲,不一會兒門嘎吱一聲打開了,袁罡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大步而去。

  等到袁罡的身影徹底從小院消失了,僧眾哄搶著跑到了房間門口,只見圓方正坐在牆角抹鼻血,狼狽不堪,一臉悽慘哀怨。僧眾紛紛跑入,東院首座如晦和西院首座如明,兩人聯手將其給攙扶了起來,扶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如明痛聲道:「主持為我等受委屈了!」

  「無妨!」圓方抹了把鼻血,看到手上的刺眼殷紅,神情抽搐道:「那猴子欺人太甚!好漢不吃眼前虧,這賬暫且記著,我遲早剝他的皮、抽他的筋…」

  外面突然傳來「啪嗒」一聲,驚得圓方猶如被刀捅了屁股,猛然站起,一臉驚恐。

  僧眾亦被那動靜嚇了一哆嗦,還以為袁罡回來了,結果門外有一僧弱弱回了句:「掃把沒放好,倒了!」

  「呼!」眾僧鬆了口氣。

  圓方合什:「阿彌陀佛,心有魔障,佛祖怪罪了,罪過,罪過!」

  「阿彌陀佛!」眾僧跟著一起合什,宣了聲佛號。

  圓方雙手放下,眼珠在眾人臉上滴溜溜轉了圈,朝眾人招了招手,示意靠近了點,抹著鼻血低聲道:「有件要緊事要抓緊辦,不然那瘟猴子又要找我等的麻煩,他這回可是放了狠話……」

  郡城內敲鑼打鼓聲一路,商朝宗披紅掛綵騎在高頭大馬上,左右親衛提著錢袋子不斷向兩邊人群中拋灑兌換好了的銅錢,換來一路的叫好聲和道喜聲。

  太守府熱鬧非凡,賓朋滿座,能有幸進入的都是廣義郡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般的富戶雖奉上了厚禮,卻未必能進入,府外成片的露天宴席是為他們準備的。

  除了調集了重兵戒備四周外,太守府起起落落的屋簷上有人站在上面,警惕目光囊括了太守府里奇外外。

  人馬護送簇擁下的新郎官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恭喜王爺」的聲音此起彼伏,跳下馬的商朝宗朝左右只能在外面喝喜酒的賓客抱拳不止,不管認識不認識都陪著笑臉,一路表示謝謝。

  真到了臨場的時候,商朝宗反而不緊張了,與生俱來的貴族底蘊非常人能比。

  抵達府內,有人引了商朝宗去鳳若男的閨房,這是商朝宗第一次見到鳳若男,不過也沒看到臉,蒙著紅蓋頭。

  但是商朝宗能感覺到鳳若男那藏在鳳冠霞帔下的塊頭,一朵喜結連理的紅綢花團牽了鳳若男出來時,商朝宗明顯比較出了鳳若男的個頭似乎比自己還略高,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對方帶著鳳冠的原因。

  須知,他商朝宗也算是魁梧的身段,在男人中也算是較高的個頭,能跟他比個頭的女人不得了!

  不過這都沒什麼,娶鳳若男早就有心理準備,這是他必須做出的犧牲,只是在途中藍若亭悄悄叮囑他的事情讓他滿心惆悵啊!

  一對新人到了正堂,拜堂儀式無非也就那麼回事,鳳凌波和彭玉蘭高坐在上。

  看著終於嫁出去了的女兒,彭玉蘭喜憂參半,忍不住淌下了動情的眼淚,反覆抹去。

  儀式完成,眾人夾道歡送,出了太守府,鳳若男上了花轎,商朝宗上了馬,一行返回落腳的園子。

  太守府的賓客們開始熱熱鬧鬧暢飲,主人熱情招呼客人不提。

  迎新返程的隊伍中又多了不少人,修士明顯增加了,一路高度戒備著四周,打量兩旁恭賀聲不斷的百姓……

  暫當新娘子過門地的園子裡,也同樣準備好了酒菜,商朝宗在這裡沒什麼親朋好友,招待的都是隨行親衛。

  主院落的後院,正是一對新人的洞房地,兩名丫鬟捧著酒水托盤而來,還沒到洞房門口,忽然冒出數人,嚇兩名丫鬟一跳。也的確嚇兩人一跳,為首一掛白鬚的老頭有點面目猙獰,確切的說是鼻青臉腫模樣,正是圓方。

  數名南山寺弟子以圓方為首,攔住了兩人,質問道:「幹什麼的?」

  兩名丫鬟畢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倒也沉的住氣,不太怕事,一人答:「新人快到了,給洞房準備交杯酒和茶水,你們是幹什麼的?」之前兩人在這院子數度進出,也沒見到過這幾個帶氈帽的傢伙。

  圓方淡定道:「我們是王爺的護衛,負責檢查這院子的安全。」

  兩名丫鬟相視一眼,倒是沒有懷疑,這地方防守嚴密,沒有人放行的話,外人不太可能進的來。

  「這個我們要檢查一下。」圓方指了指兩人手上托盤裡托的酒水及器皿。

  一名丫鬟搖頭道:「不用了,這些東西都是經過嚴格檢查的,不會有問題。」

  圓方一本正經道:「太守府那邊檢查歸太守府那邊,我們王爺這邊再檢查一下莫非不行?」這話說的兩名丫鬟不知該如何回,圓方也不給兩人解釋的機會,揮手示意了一下,幾名僧眾湧來直接搶了二人手上的東西。

  「你們…」兩名丫鬟對這般粗魯行為顯然不高興,還沒來得及斥責,圓方又出聲吸引了二人,「我現在倒是懷疑你們兩個的身份,你們能證明你們是太守府的人嗎?」

  兩名丫鬟回頭看來,對此問似乎好氣又好笑,一人道:「這位老先生,還需要證明嗎?若不是太守府的人,我們能出現在這裡嗎?」

  圓方問:「你們叫什麼,我要核實一下。」

  「文心」「文麗」。二女雖然不高興,可還是回了。

  二女身後,一名僧人對圓方微微點了一下頭,給了個眼色,道:「應該沒什麼問題。」

  圓方揮手道:「東西給她們,去個人問一下,這裡是不是安排了這兩個人。」

  托盤還給了二人,一名僧人小跑著出了院子。

  雙方僵持之際了,盯著圓方上下打量的文麗忍不住問了句:「老先生,你臉怎麼了,被人打了嗎?」

  「呃…」圓方摸了下自己的臉,觸之生疼,嘴角抽搐了一下,放下手又一本正經道:「摔的。」心裡在咒某人。

  文麗嘖嘖:「摔成這樣,摔得可真夠厲害的。」

  圓方:「縱馬馳騁,馬失蹄,故摔得狠了些…」猛然反應了過來,有必要跟她們解釋嗎?遂瞪眼道:「問那麼多幹嘛?」

  文麗嬉笑:「我們跟著小姐陪嫁,你們是王爺的人,以後咱們應該會經常見面的。」言下之意是現在先認識一下。

  這話讓圓方有點心虛,這個時候在這裡出現過,還是儘量不讓對方記住的好。

  這時,剛跑出去僧人又快步回來了,對圓方點頭道:「是有這兩個人。」

  「走吧!」圓方揮手,乾脆俐落地領著幾名南山寺弟子大搖大擺地走了。

  文心、文麗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出了院子,圓方揮手讓跟著的人先回去了,自己則跑去了袁罡落腳的地方……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57 PM

第六十一章 定讓他後悔娶了我

  一對新人駕到!

  這邊都是商朝宗的親衛,不像太守府那邊有頭有臉的人要注意形象。商朝宗下馬,花轎中牽出新娘子,「噢!」眾人立刻歡呼起鬨,紛紛簇擁了過來。

  軍中上下級不像文官有那麼多的規矩,一個好的統帥不會對弟兄們擺架子,對下面人馬的要求有令行禁止的時候,也有輕鬆活潑的時候。令行禁止時是上下級,輕鬆活潑時就是兄弟,譬如寧王在世時甚至會跟下面的小兵勾肩搭背,這在文官中是不敢想像的情形,而被一群小兵圍在一起跟大家吹牛,或跟一群小兵擠在一起同吃同住,幫小兵夾菜、遞水,打賭輸了臉上被小兵塗墨,那都是常事。

  商朝宗從小在父親身邊耳染目睹,也受到了影響,自然不會跟弟兄們擺什麼架子。

  面對弟兄們的起鬨,他只有連連拱手求饒的份。

  而一群親衛大多都是第一次見到新娘子,僅看那往王爺身邊一站的塊頭,皆暗暗咋舌,如此健壯的王妃估計全天下獨此一號!

  站在一旁假山涼亭裡的牛有道笑眯眯看著這一幕,袁罡悄悄來到了他身旁,一顆丸子悄悄塞入了他手中,他回頭看了眼,袁罡微微點頭,牛有道笑意愈濃,回頭繼續看熱鬧。

  「抱進洞房!」不知人群中誰起鬨喊了聲。

  大家立刻響應,振臂高呼:「抱進洞房!抱進洞房!」

  藍若亭連連揮手卻沒用,只能是苦笑,弟兄們一路上難得輕鬆歡快一回,他也不好強行阻止掃大家的興。

  商朝宗拱手求饒也沒用,沒辦法了,只好雙袖一抖,準備照做,要將鳳若男給抱進洞房去。

  誰知鳳若男的眼睛像長在了紅蓋頭外似的,啪!側拐出一腳,踢在了商朝宗的小腿上,猶如無影腳。

  商朝宗身形一個踉蹌,差點沒被這一腳給撩翻,幸好邊上一堆人扶住了他。

  鳳若男不讓商朝宗碰的意味很明顯,擺明了不願配合大家的熱鬧。

  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剛還熱鬧起鬨的一群人靜默了,雖都是下面的小兵,親疏還是分得清的,都有一顆敏感的心,聚在一起的親衛慢慢退開了,默默讓開了路,臉上都有些尷尬,熱鬧氣氛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商淑清看著這一幕無言,藍若亭看著這一幕皺眉。

  商朝宗小腿被踢痛了,可是環顧四周弟兄們的反應,心卻更痛,這都是給他賣命的人!

  霍然看向鳳若男,他怒了,一把抓了鳳若男的手腕扯過來。

  鳳若男只是略甩手掙扎了一下,也許也是因為軍旅出身,對有些東西能感同身受,她那一腳造成的突然靜默似乎讓她意識到了什麼,接下來倒是沒怎麼反抗,略有掙扎的不甘中被商朝宗橫抱了起來!

  「去洞房!」商朝宗氣勢十足地吼了聲,抱著鳳若男大步而行。

  「噢!」一群親衛猛然歡呼,王爺霸氣,降得住這女人,不用擔心什麼!

  一群人追在商朝宗身邊,拍掌歡呼叫好,還有人一個勁地吹口哨,那叫一個熱鬧。

  只是那躺在臂彎中頭回被男人這樣抱的鳳若男心情如何無人知曉。

  「你小看了王爺,人家臂力還是挺不錯的嘛!」亭子裡的牛有道樂呵呵揶揄一聲。

  一旁的袁罡看向商朝宗的眼神中略有欣賞意味浮現。

  將鳳若男抱進了洞房安置好後,商朝宗又出來了,對一群人大手一揮,大聲宣布:「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開席!」

  「噢!」親衛們再次歡呼,簇擁著商朝宗離去,帶走了一路的嘻嘻哈哈歡笑,還了小院寧靜。

  小院四周的屋頂上或制高點上,出現了幾個人觀察著四周,抱了支劍在懷裡的白遙赫然是其中之一,冷冷目光慢慢流轉四周打量著……

  喜宴上,親衛們扯著嗓子喧嘩,觥籌交錯間坐沒個坐像、站沒個站像,有點放浪形骸,因為真的高興。

  大喜的原因不說,鳳若男過了門,事情就徹底定下了,這意味著什麼大家多少都知道點,本來前途未明,如今緊繃的心弦總算是可以鬆上一鬆了。

  一群人穿梭在各席間,你敬我,我敬你,嗓門不小,商朝宗走到哪都是被一群弟兄摁住灌酒的對象。

  盛情難卻,卻也挺高興的,商朝宗似乎因為之前的不快對弟兄們心懷愧疚,所以端著酒杯來者不拒,異常豪爽。

  商淑清、藍若亭、牛有道和袁罡坐在一張桌上,圓方也在這一桌,是牛有道特意從南山寺僧眾那邊桌上喊過來一起坐的。與他們平起平坐,倒是讓圓方有幾分受寵若驚,發現牛有道為人著實不錯,袁罡和牛有道比起來,為人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眼見一群人逮住商朝宗灌酒,牛有道面帶笑意看著,偶爾舉杯動下筷子。

  他也有口腹之慾,但是不貪,暴飲暴食的事情他不幹,平常行為舉止雖然比較隨意,卻有一定的矜持度,再高興也不會放浪形骸,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個內斂的人。

  「王爺再這樣喝下去,怕是要醉了。」牛有道忽對藍若亭舉杯笑道。

  藍若亭明白他的意思,也覺得商朝宗有點過了,放下酒杯起身離了桌,把幾名百夫長叫到了一旁竊竊私語,也不知交代了些什麼,總之那幾位百夫長回來後,便開始聯手為商朝宗擋酒。

  商朝宗走回這邊一桌時,牛有道拿了一直護在跟前的酒壺,親自為商朝宗倒了一碗酒奉上,「王爺,我單獨敬你一杯!」

  他的酒自然是要喝,商朝宗道了聲好,接了酒碗與之一碰,昂首一口乾了!

  牛有道笑了!

  之後藍若亭又與商朝宗一陣耳語,勸他不要喝了,洞房的事要緊!

  商朝宗有點尷尬,不過鳳若男今天的行為讓他有點生氣,加之剛灌了一通酒,所謂酒壯慫人膽嘛,膽氣一生,決心今晚定不對鳳若男客氣手軟,轉身回了洞房休息!

  牛有道也沒了在這熱鬧下去的興趣,他一起身,袁罡和圓方都跟著離席走了……

  洞房花燭夜,是件美事,卻不宜與外人分享。

  留了一對新人在屋內,文心和文麗雙雙出來,將門給關好了。

  文心等在了門外聽吩咐,文麗則出了院子準備向外面的人報信,好讓太守府那邊知道該走的儀式都走完了,一切順利。其實太守府那邊也知道鳳若男的態度很勉強,也知道鳳若男的脾氣,擔心鳳若男會惹出事來,一直盯著。

  文麗剛走出院子,便碰上了外面徘徊的圓方,一見便「咦」了聲,問:「你在這幹嘛?」

  圓方呵呵道:「今夜我值守護衛!對了,裡面還順利嗎?交杯酒喝了嗎?」

  「順利,喝了,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文麗笑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圓方剛樂著點了點頭,洞房那邊卻傳來一陣異常動靜。

  緊接著,只見文心手忙腳亂地跑了出來,著急道:「不好了,小姐和姑爺在洞房內打起來了!」

  「呃…」圓方愣了一下,扭頭就跑。

  門口守衛也迅速報信去了。

  面無表情站在屋頂上的白遙偏頭看向洞房位置,眉頭皺了一下,身形一閃,飄落在了洞房門口,側耳一聽。

  也不用細聽,裡面絶對是打鬥的聲音,拳腳呼呼生風,外帶桌椅器皿之類的物品被砸壞的動靜。

  白遙想推門進去,又怕看到不雅的一幕不合適,遂在外面喊道:「若男,怎麼回事?」

  裡面傳來鳳若男的冷笑聲,「白叔,不關你的事,居然敢對我動手動腳,看我怎麼收拾他,定讓他後悔娶了我!」

  「……」白遙啞口無言,這叫什麼話,沉聲道:「若男,大喜的日子別亂來!」

  鳳若男聲音清脆爽朗地笑道:「白叔,這裡面可是洞房,我沒穿衣服呢,你千萬別進來!」笑的那叫一個痛快,憋屈了這些日子,總算找到機會算賬了。

  正要推門而入阻止的白遙手一僵,也不知鳳若男說的是真是假,不過估計十有八九是假的,擺明了是不想讓他進去干預,可萬一真的沒穿衣服,那就尷尬了。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鳳若男能邊打邊說話,說明遊刃有餘,肯定是佔著便宜的,忙得連分心說話機會都沒有的商朝宗肯定吃著虧。

  鳳若男的身手他也知道,那是馳騁沙場的猛將,一般人還真不是她的對手,這商朝宗估計也夠嗆。

  白遙頭疼啊,喊道:「若男,別鬧了,注意分寸!」

  「放心,不會弄死他,弄死了我也沒辦法跟爹娘交差,但今天得讓他長點記性,寧王的兒子又怎樣?」鳳若男一聲冷哼。

  白遙抬手拍了拍額頭,不過有鳳若男這話交底,他也就放心了,只要不把事情鬧大就好。

  文心和文麗面面相覷,新姑爺這是在挨打嗎?

  不一會兒,得了圓方通知的牛有道和袁罡跑來了,得了守衛通知的藍若亭和商淑清也跑來了。

  洞房窗戶紙上,燭光搖影,打鬥的人影來回閃動不停。

  商淑清焦慮地喊道:「哥,怎麼了?」

  她聲音剛落,屋裡的打鬥動靜也停下了,倒是商朝宗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放手!你給我放手!」

  鳳若男冷笑的聲音傳出:「給我老實點,再動,信不信我把你胳膊掰下來!」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58 PM

第六十二章 一聲尖叫

  洞房之夜打新婚丈夫,丟人吶!白遙輕嘆了聲,心裡嘀咕,怪不得一直嫁不出去,否則早就嫁了,又豈會落得個聯姻的下場,你這樣哪個男人敢娶啊,你又不是什麼貌美如花,就不能女人點?

  新婚之夜就被老婆打,堂堂男子漢被老婆這樣欺負,丟人吶!牛有道搖頭唏噓感嘆,看來還真被袁罡說準了,商朝宗還真不是鳳若男的對手。他偏頭對袁罡使了個眼色。

  袁罡立馬拉扯了一下圓方,帶到了一旁秘密問話。

  藍若亭和商淑清也聽出來了,商朝宗在洞房裡被鳳若男給收拾了。

  商淑清一臉焦慮擔心哥哥的安危。

  藍若亭則皺眉,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鳳若男能在洞房肆無忌憚的這樣對商朝宗,今後會是個什麼樣的態度可想而知,就算借到了兵去蒼梧縣,也是個麻煩,休想人家配合。

  「你放手!」

  「不放又怎的?敢對我動手動腳,沒把你爪子卸下來已經是客氣,你當我是那種隨便任由你們這種紈褲子弟欺負的弱女子嗎?」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你是我娶進門的,嗯…」

  「娶進門了又怎樣?是你能碰的嗎?」

  聽到哥哥發出痛苦悶哼聲,商淑清急得大聲喊道:「嫂子,今後都是一家人,千萬不能亂來啊!」

  「外面是淑清妹子吧?一家人怎會亂來,要亂來也是你哥亂來,你放心,我會幫你把你這沒出息的哥哥管教好的,保證讓他以後乖乖的。」鳳若男的語氣對商淑清還可以,是因為她自知自己的容貌不好,而商淑清比她還不堪,她至少只要堅強面對還可以堂堂正正出來露面,而商淑清卻是連面都不宜外露,聽說奇醜無比,會嚇到人,同病相憐能理解自然比較寬容,加之商淑清又落得個落魄奔波,她其實挺同情商淑清的,自己比起商淑清來,真的是幸運太多了。

  袁罡回到了牛有道邊上,貼耳微聲道:「交杯酒已經喝了,他保證有效,他估計差不多快發作了……」

  商淑清走到了洞房門口,對白遙道:「前輩,讓我進去談談好嗎?」

  白遙抱著劍讓開到一旁,並未阻止,他也希望這鬧劇快點結束,真要把商朝宗弄出個三長兩短來,那就麻煩了,不說太守府,掌門那邊他肯定沒辦法交差。

  然而屋裡的鳳若男立刻警告道:「淑清妹子,還是不要進來的好,裡面是洞房內,我和你哥夫妻恩愛都沒穿衣服,你一個黃花大閨女跑進來瞎看不合適。」

  商淑清知道她在瞎說,「嫂子,我就進去一會兒…」

  鳳若男出聲打斷,「我說不行就是不行,我這人容易緊張,一緊張就會管不住自己的手腳,你一進來,我十有八九要朝你哥襠下來一腳,搞得你們家斷子絶孫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牛有道聞聽差點沒樂出來,發現這女人有夠彪的啊!

  這話也只有鳳若男這種黃花大閨女才說的出口,沒辦法,長期廝混在軍伍男人堆裡,一幫臭男人的亂七八糟話聽的多了去,偶爾還會跟下面人對上一兩句的人,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差點忘了自己是個女人,所以說點這種話壓根不覺得有什麼害臊,說她是男人婆一點都不為過。

  總之,她今天肯定要將商朝宗好好折磨一下,前段時間委屈壞了,多少年沒哭過了,這幾天哭了個夠,如今罪魁禍首已經落在了她的手上,休想她輕易放人,她又豈會輕易讓人進來幫商朝宗解脫,沒門!

  「嗯…」商朝宗又發出一聲痛苦悶哼。

  商淑清著急道:「嫂子,你別亂來,有什麼話好好說。」

  鳳若男:「妹子,你這就不懂了,我和你哥這叫打是親、罵是愛,恩愛著呢,這裡沒你什麼事,不想讓你哥受罪,就老實點退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賤人!」商朝宗咒罵一聲。

  「啪!」一記掌嘴的脆響聲跟著傳出,鳳若男道:「再嘴賤一個試試,牙給你敲掉!」

  門邊上的白遙聽得暗暗直搖頭,發現商朝宗這是自作自受啊,娶誰不好,偏偏娶這位,這便宜不好佔吧?

  聽完了袁罡的密語,牛有道暗暗唏噓,暗罵商朝宗活該,明知道人家鳳若男既能打又對你沒好感,還那麼猴急幹嘛,長的又不漂亮,至於麼?稍等上一等也不用受這罪吧?

  他稍微估計了一下屋裡的情況,心中大概有底後,出聲喊道:「郡主,王妃說的沒錯,這是人家夫妻間的事,外人不宜干預,洞房趣事,隨便他們鬧吧,翻不了天,咱們該幹嘛幹嘛去。」

  商淑清愕然回頭看來,皺著眉頭的藍若亭聞聲亦偏頭看來。

  屋內鳳若男爽朗的聲音傳出,「牛有道,你這個騙子總算說了句人話,來日方長,改天咱們再好好認識一下。」

  牛有道無語,他一開口對方就能聽出是他的聲音,看來這女人是記住了他,這是想改天算賬的意思嗎?

  「唉,王妃,你們慢慢快活,我們就不打擾了。」牛有道嘆了聲,又朝商淑清連連招手道:「郡主,走吧!」

  商淑清疑惑,就這樣放下哥哥不管了?萬一出事怎麼辦?

  牛有道又朝她招手示意了一下。

  商淑清有點猶豫,但是因為莫名的信任,居然真的走了回來。

  牛有道又對其他人揮手道:「散了吧,都散了吧,人家洞房,咱們湊什麼熱鬧。」重點對白遙揮了揮手,還有文心和文麗,「用不著你們照顧了,散了吧。」

  在他的不斷招呼下,眾人陸續離開了院子,圓方縮了個腦袋,悄悄跟在牛有道的身後,眼神有點飄。

  見人都出去了,白遙回頭對屋裡叮囑一聲:「若男,我再說一次,注意分寸!」

  鳳若男:「白叔,你放心吧,我若連這點分寸都把握不好,還如何統兵作戰?」

  白遙搖頭嘆了聲,閃身飛掠而出,又輕輕飄落回了對面的屋頂上,抱著劍默默守候在皓月下。

  然沒多久後,洞房內忽又傳來一陣劈哩啪啦聲,似乎又打了起來,不過這次的打鬥似乎很短暫,很快就結束了。站在屋頂的白遙盯著看了會兒,等了好一會兒,都沒再聽到有什麼動靜,不禁再次輕嘆一聲,這丫頭真是沒辦法說了……

  「道爺,我哥不會出事吧?」

  牛有道登上一座三層高的觀景樓閣,負手憑欄眺望星空,藍若亭和商淑清尾隨而上,商淑清牽掛哥哥的安危,忍不住追問。

  牛有道樂呵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商淑清無語,她都急的難受,對方還有心思開玩笑,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位還真是出口成章,這詞頭回聽說。

  藍若亭嘆道:「道爺,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鳳若男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保不準真會對王爺做出什麼不利的事情來。」

  牛有道笑道:「能有什麼事?她還敢殺了王爺不成,王爺頂多受點皮肉之苦罷了。」

  藍若亭和商淑清都以為他有什麼把握和論斷才敢招呼大家放心撤離,敢情鬧了半天就這說辭,藍若亭不得不鄭重提醒道:「道爺,皮肉之苦也分很多種的,萬一鳳若男下毒手將王爺弄成了殘疾,豈不悔之晚矣?」

  「不會有事的。」牛有道背對著搖了搖頭,徐徐道:「藍先生,還是考慮下到了蒼梧縣後該怎麼立足吧。」

  問不出什麼結果,兩人有點失望,最終告辭離去,站在樓閣上的牛有道目送了一陣,見到兩人還是往洞房所在的院子去了,「呵」了聲,目光偏離,皓月輝灑大地,令人情不自禁想眺望那迷茫夜色的最深處……

  「刀,誰有刀?」

  回到自己院子的圓方四處詢問僧眾,眾人不知他要刀幹什麼。

  有人摸了支匕首出來,問:「主持,這個行不行?」

  圓方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可以可以。」坐在了燭光旁,指了指自己下巴上的那掛白鬚,「幫我刮了,刮乾淨……」

  天際剛露出一絲魚肚白,一聲尖鋭刺耳的尖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無恥下流!」

  那聲音尖鋭的程度似乎能把窗戶紙給刺破,是鳳若男的聲音。

  四周屋頂上的修士霍然回頭看來,一直守在院子外面昏昏欲睡的藍若亭和商淑清亦驟然驚醒。

  閉目在晨曦中的白遙猛然睜眼,一個閃身到了洞房前。

  還不待他問話,屋內又咣咣打了起來,白遙皺眉,一晚上沒打,還以為消停了,怎麼又打起來了?

  鳳若男尖銳的聲音沒刺破窗戶紙,砰!一道人影倒是撞破了窗戶,撞得窗戶木塊亂飛。

  商朝宗破窗而出,砸落在地,他是被鳳若男一腳給踹飛出來的。

  光著膀子,上身沒穿衣服,赤著一雙腳的商朝宗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爬了起來。

  咣!房門被人一腳踹翻了,同樣光著一雙腳的鳳若男衝了出來,披頭散髮,如同女瘋子一樣,不過她還好點,至少還套了那件大紅的禮服,只是衣領子似乎都沒來得及扣,脖子下面一抹雪白。

  「若男,怎麼了?」白遙攔住她急問。

  鳳若男也不解釋,似乎也來不及解釋,伸手抓了他手中劍柄,鏘一聲拔劍而出,光著腳朝商朝宗急追而去,口中厲吼,「我殺了你!」

  商朝宗倉皇,地上爬起,拔腿就跑!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12:59 PM

第六十三章 事有蹊蹺

  什麼情況?白遙有點懵,新娘子打出洞房追殺新郎官?

  聽到動靜從院外跑進院內的商淑清和藍若亭也懵了,赤著雙足的商朝宗只穿了條褲子就這樣光著身子跑了出來?

  更讓商淑清感到震驚的是後面狀若瘋魔持劍追殺的鳳若男,穿成這樣就跑出來了?光著腳,裙襬下一雙雪白小腿不時飄出,裡面似乎沒穿褲子,領口下半露的那抹雪白…商淑清實在是難以置信,對她來說,把小臂輕易在外人面前露出都是有失貞節的事,一個女人怎能暴露成這樣公然往外跑?

  她無法想像,若是父母還在世看到這樣的兒媳婦會不會瘋掉,估計父王會下令亂箭射殺!

  藍若亭亦目瞪口呆,鳳若男的行為有違他對這個時代女子德操的觀念,他難以想像鳳家這樣的大戶人家的女兒竟然能這樣,無法想像!

  商朝宗邊跑邊回頭,赤手空拳都不是人家的對手,人家拿上了武器就更不用說了,立刻加速狂奔!

  「無恥狗賊,休跑,拿命來!」追在後面的鳳若男厲聲尖叫。

  周圍屋頂上的修士看著這一幕,皆有些無語。

  回過神來的白遙一個閃身,急速掠出,凌空撲下。聽到風聲,扭頭一看的鳳若男揮劍便撩,連白遙是自己人也不管不顧了。白遙手中劍鞘一抖,唰一聲,空鞘套了劈來的寶劍,探手一把抓在了鳳若男的肩頭,硬生生將鳳若男給定在了原地,沉聲道:「若男,別鬧了!」順手劍鞘一別,奪了鳳若男手中寶劍。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鳳若男歇斯底里地掙扎著,眼眶都紅了,看向商朝宗的目光中隱有淚光,死死盯著商朝宗。

  白遙皺眉,「若男,怎麼了?」

  鳳若男咬牙切齒,「卑鄙無恥小人!」

  見她不明說什麼事,白遙大概猜到了點什麼,估計是發生了那件她不情願幹的事,有點哭笑不得,你都嫁給人家了,若真發生了那種事情也是正常的,你為此殺人家?放之天下,到哪都說不過去啊!

  不過他又感到奇怪,昨晚打起來的時候不還佔著上風怎麼勸都不讓別人插手嗎?你若不情願,人家能奈何你嗎?難道是後面睡著了被那啥了…不至於如此輕敵吧?

  她不說出來,洞房中的事他白遙也不好細問,回頭對驚慌失措的文心和文麗示意了一下,讓鳳若男這個樣子站外面成何體統。他施法強行將鳳若男給拖了回去。

  衝到到了門口在藍若亭和商淑清還有門口幾名守衛掩護下的商朝宗鬆了口氣,這輩子都沒這麼尷尬丟人過。

  見鳳若男被制住了,藍若亭方回頭,見商朝宗的形象有點不像樣,立刻讓值夜的親衛解了下禦寒的披風,披在了商朝宗身上,一名親衛還脫下了靴子暫借給商朝宗遮醜。

  藍若亭和商淑清迅速簇擁了商朝宗回自己那邊的院子。

  途中,藍若亭試著問了聲,「王爺,莫非得手了?」他顯然也看出了點什麼。

  這事說起來令商朝宗有些難以啟齒,點了點頭,算是承認了,不過見妹妹在身邊不好明說什麼,妹妹畢竟還是個沒出嫁的女兒身。

  他一點頭,商淑清臉已經紅了,不過心中也納悶,鳳若男這個樣子明顯不願意,怎會讓哥哥得手?

  回到自己院子,藍若亭讓商朝宗進屋先換好衣服再說。

  商朝宗卻乾咳一聲,「先生,進來一下。」

  藍若亭下意識看了商淑清一眼,聽出了話裡有迴避商淑清的意思,不知什麼事還需要瞞著商淑清,不過還是略點了下頭,跟了進去。

  見閉了門,商淑清也感覺到了哥哥迴避自己的意思,遂主動退開了。

  屋內的商朝宗找到了自己的衣裳,慢慢穿戴著,眉頭一直皺著,顯然有心事,藍若亭在邊上等著。

  換穿完畢後,商朝宗雙手撐在了桌子上,低個腦袋沉默了許久後,才悶悶出聲道:「先生,這事有點蹊蹺。」

  藍若亭慢慢走到他邊上,問:「怎講?」

  商朝宗:「昨夜我其實已經被鳳若男給制住了,後來見她臂力漸鬆,我還以為她力氣耗得差不多了,猛然掙脫,將她給打倒了,後來就…就那個了!那個以後,我也以為她認命了,然而就在之前,她似乎又有了精力,開始罵我,說我對她下了藥…之後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下藥?」藍若亭驚疑不定,「你確定?」

  商朝宗沉吟道:「昨晚被那女人給氣到了,衝動之下沒注意,現在想想她昨晚的情況,的確有些不正常,之前還生龍活虎,後來…後來就任由擺佈了,的確事有蹊蹺,只怕她說的十有八九屬實。」慢慢回頭,試探著問道:「不是咱們這邊幹的嗎?」

  藍若亭忙擺手,正色道:「咱們這邊怎會行此下作手段,再說了,這邊的一應飲食全部是太守府那邊派來的人操辦,我們擔心他們做手腳還來不及,洞房那邊的安排更沒有經我們的手,不可能是我們幹的。」

  商朝宗苦笑道:「總不至於是太守府那邊對她做此手腳吧?」

  「也是,若真有此事,那會是誰呢…」藍若亭說到這一頓,目光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神色疑雲重重,他聯想到了牛有道昨晚的行為,大家都擔心商朝宗會出事,唯獨牛有道把大家給招了回去說不會有事。

  昨晚他還奇怪,鳳若男明顯是在報復,牛有道何以篤定商朝宗不會有事?現在聽商朝宗這麼一說,似乎明白了點什麼,若有所思道:「怕也只有那位了。」

  商朝宗直起身,疑惑道:「誰?」

  藍若亭輕嘆道:「讓王爺娶親又督促王爺房事,這般順理成章下來,除了那位估計也沒別人了。」

  商朝宗愕然:「先生是指牛有道?」

  藍若亭道:「昨晚有些跡象顯示,現在聯想起來,十有八九和他有關。」

  商朝宗疑惑:「先生不是說洞房那邊的安排沒經我們的手嗎?他怎會有機會做此手腳?再說了,洞房內的東西我也吃了,鳳若男有事為何我沒事?」

  藍若亭唉聲嘆氣道:「怎麼做到的我也不知道,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總之不是什麼正常的路子。咱們這位道爺,行事風格帶著幾分邪氣,從之前找鳳…王妃借錢置辦彩禮的事就能看出,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不像是正道上的人。不過這人的確是個有手段的人,眼界和見識似乎都超人一等,能人所不能!我一直想不通,憑他的年紀,那個小山村能給他這般底蘊?也不像是上清宗能調教出來的,更何況他一直被上清宗給軟禁著。唉,東郭先生這究竟是收了個什麼樣的弟子啊!咱們身邊有個這樣的人,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目前看來,似乎不算是什麼壞事,倒的確是在幫咱們。」

  商朝宗快哭了,一張臉成了苦瓜,「這叫什麼事,讓我如何見人……」

  一番交流後,留了他在屋內獨自懊惱,藍若亭出去了。

  在外面找到商淑清後,藍若亭請了商淑清到一旁的僻靜地說話。

  「哥沒事吧?」商淑清惦記著問了聲。

  藍若亭搖了搖頭,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麼話不知該不該說。

  見狀,商淑清道:「先生有什麼事不妨直言,你我之間想必不需如此為難。」

  藍若亭略作沉吟,道:「我是想提醒郡主一句,若非必要,儘量不要和牛有道單獨相處。」

  商淑清詫異:「先生何出此言?」

  藍若亭想了想,還是低聲提醒道:「洞房的事有蹊蹺,鳳若男很有可能被牛有道下了藥,否則王爺怕是不能得手。」

  「啊…」商淑清失聲驚呼,意識到有些失態,捂了捂紗巾下的嘴,復又低聲道:「這怎麼可能?」

  藍若亭:「應該是這麼回事,王爺也是事後才反應過來……」他把商朝宗的話大概複述了一下。

  商淑清若有所思,同樣聯想到了牛有道昨晚的異常,也明白了藍若亭的意思,擔心她會和鳳若男那般吃虧,輕嘆一聲,「先生多慮了,先不說這事是不是他幹的,就我這樣子,怕也不太可能的。」意指自己的長相醜陋。

  藍若亭:「只是提醒郡主注意點,這人有點邪門。」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

  商淑清目送,靜默許久……

  南山寺僧眾落腳的小院內,袁罡又來了,圓方在他跟前點頭哈腰一臉陪笑,已經做好了又挨揍的準備。袁罡倒是沒急著揍他,而是有些詫異地打量著他,這老和尚居然把那一掛招牌式的白鬍子給刮了個乾乾淨淨,年輕了不少,差點沒認出來……

  洞房內狼藉一片,坐在榻旁的鳳若男以淚洗面,也實在是沒地方坐了,椅子、桌子全打爛了。

  昨夜的畫面不時在腦中浮現,由她控制的局面突然翻轉,渾身無力,一想到被商朝宗任由擺佈的羞恥畫面實在是太過不堪,她就恨不得一頭撞死。也不知自己倒了什麼楣,最近的羞辱事接二連三降臨,真正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文心和文麗小心翼翼地收拾著屋內的亂糟糟,卻還是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金色酒壺,噹啷一聲脆響,把倆丫頭自己嚇一跳。鳳若男目光一轉,盯在了酒壺上,眉頭一動,胡抹了把眼淚,問道:「這酒水哪來的?」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01 PM

第六十四章 黃豆

  之所以有此一問,是有件事情她遲早得想起來,只不過是看到酒壺提前想起罷了,來到這邊後基本上滴水未進,也就是走儀式的時候喝了一杯交杯酒,怎會著了道,難道是這酒水的問題?

  文心回:「家裡那邊送來的。」

  鳳若男又問:「這酒水檢查過嗎?」

  文心:「奴婢親眼看到管家帶人把送這邊的吃用物品仔細檢查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鳳若男默了一下,家裡那邊擔心朝廷對商朝宗這邊下毒手,肯定是會仔細檢查的,應該不會有問題,按理說家裡也不應該這樣對她才對,那問題出在了哪?

  她又追問:「這酒水中途可有經過其他人的手?」

  兩人一起搖頭,文心道:「其他宴客的酒水不知,送到洞房的酒水是最上等的一罈,來到後特意直接交到了我們的手中,不曾經過其他人的手。」

  鳳若男沉聲道:「確認沒其他人碰過?」

  兩人心想這是怎麼了,難道還有人在酒水裡下毒不成?再次一起搖頭。

  那是怎麼回事?鳳若男心裡嘀咕,目光落在了燭台那邊,起身慢慢走了過去,步幅不敢太爽快,昨晚被某人給禍害的不輕,今早追殺是一怒之下顧不上。走到燭台,發現兩支大紅燭已經燃盡,只有銷融的蠟塊斑駁。

  她伸手剝了一塊蠟,拿起放鼻子前嗅了嗅,正準備吩咐人拿去檢查一下,文麗突然哦了聲,「小姐,這酒好像是有人接過手。」

  鳳若男霍然回頭。

  文心驚訝道:「有嗎?」

  文麗問:「你忘了嗎?昨天那個白鬍子老頭不是攔住了我們檢查嗎?」

  文心一愣,想起來了,立刻也對鳳若男點了點頭,表示確有其事。

  鳳若男咬牙道:「這裡哪來的什麼白鬍子老頭?」

  文麗:「奴婢也不知道,他說他是王爺的護衛。」

  一聽說是商朝宗的人,鳳若男立馬追問:「快說,怎麼回事?」

  「昨個,奴婢二人端著酒水過來時……」文麗把當時的大概情況詳細講了遍。

  聽完後的鳳若男快步過去,撿起了地上的酒壺,打開壺蓋聞了聞,聞不出什麼名堂,朝裡面瞅了瞅,發現大部分酒水都傾覆打掉了,裡面只有一點殘餘。她推壺到文心跟前,沉聲道:「喝掉!」

  「呃…」文心愕然,不知她究竟要幹什麼,本不以為這酒能有什麼問題,結果被鳳若男神神鬼鬼這麼一搞,弄她都有些害怕了,可是沒辦法,只能是接到了手中,戰戰兢兢地對著壺嘴,慢慢倒進了自己口中,硬著頭皮咕嘟嚥下肚,壺裡也就剩下了一口的量。

  接下來就是等,走回榻旁坐下的鳳若男閉上的雙眼,靜靜等候,似乎已經冷靜了下來。

  盞茶的時間過去後,文心忽發出微弱聲音,「小姐…」

  鳳若男猛一睜眼看去,只見文麗搖搖欲墜,眼看著身子骨軟了下去,噗通坐倒在了地上。

  「姐姐。」文麗驚呼,趕緊蹲下去扶。

  鳳若男亦搶步過來查看,文心四肢軟趴趴的,有氣無力的樣子,雙眼似乎瞌睡了一般,半睜不睜的。

  她一看就明白了,這狀況和她昨晚一般無二,那酒果然有問題!

  「小姐,姐姐她怎麼了?」文麗著急問道。

  鳳若男揮手示意她將文心扶到榻上去,自己搭手幫了一把。榻上放倒了文心,鳳若男對文麗道:「放心,她沒事。我問你,那個白鬍子你知不知道叫什麼?」

  文麗搖頭:「奴婢不知。」

  鳳若男:「再見到他,你能認出來嗎?」

  文麗連連點頭:「能認出。」

  鳳若男咬牙切齒嘀嘀咕咕了一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狠話,心態似乎轉變了過來,開始找自己的衣服穿。

  前面為了追殺商朝宗,她裡面不著片縷,只套了身上這件外套,這種事情在這年頭還真不是一般女人敢做的,不愧是長期混在男人堆裡的女人……

  太守府,鳳凌波和彭玉蘭坐在桌前用著早點,一旁有人彙報著鳳若男那邊的情況。

  聽到鳳若男一大早將商朝宗打出洞房,一路提劍追殺,夫婦二人提著筷子目瞪口呆,小汗一把,知道自家女兒彪,沒想到這麼彪。

  鳳凌波揮了揮手,示意稟報者退下後,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埋頭用餐。

  彭玉蘭卻是一臉擔憂,伸手一把抽掉了他手上的筷子,「昨晚打一場,一早又提劍追殺,都鬧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吃得下去?」

  鳳凌波攤手:「那能怎樣?人家兩口子的事,清官難斷,總不能因為這個連飯都不吃了餓死吧?再說了,情況很明顯,商朝宗壓根不是你女兒的對手,打不贏你女兒,你女兒不吃虧,挨打的是商朝宗,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彭玉蘭瞪眼道:「你這叫什麼話!總不能長期這樣下去吧?」

  鳳凌波嘆道:「要我說呀,你當初就不該讓她練武,得虧是商朝宗娶了她,換了一般普通人擋不住她的拳腳,只怕新郎官洞房晚上就得被你女兒給活活打死,那才真叫笑話!」

  彭玉蘭愁眉苦臉道:「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你想想,商朝宗以後能對她好才怪了。」

  鳳凌波低眉垂眼淡然道:「你以為不打就能好了?商朝宗娶若男什麼目的你不是不清楚,放心吧,還是那句話,只要他還依附於鳳家,就不敢對你女兒怎麼樣,有我們的人看著,他也不能怎樣。若男現在和他保持距離未必是壞事,等到那事解決了你再教你女兒怎麼過日子也不遲……」


  旭日初昇,花壇前,牛有道躬著身子,彎腰湊在一朵花前仔細觀望,一朵他沒見過的品種,採下一朵仔細甄別。

  啪!一隻裝了半飽的麻布袋扔在了他的腳下,牛有道回頭看了眼,又看看站在跟前的袁罡,問:「什麼東西?」

  袁罡:「你自己看。」

  牛有道腳尖踢了踢,細碎碎的東西,不知是什麼,隨手將花別在了耳朵上,俯身解開了袋口,扒拉開一看,只見裡面裝了半袋小黃粒,捧了一把在手,愕然抬頭道:「黃豆?」

  他還以為是什麼稀罕東西,值得袁罡親自拿來給自己看,原來是這麼個玩意。

  袁罡:「這東西在這邊種植得好像不多,我在小廟村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這是昨天太守府送過來的食物之一,剛無意中看到。問了下廚子,黃豆因為產量不高,所以這邊種的人不多,一般人很少吃到,大多人沒吃過。」

  牛有道狐疑:「你千萬別告訴我說,你想推廣種植這東西,還是說,你想弄點去讓小廟村的人種?若是這樣,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你剛才也說了這東西產量不高,亂世中大家以吃飽為第一,沒產量的東西沒人願意種的,推廣也沒用,省省力氣吧。」

  袁罡:「問了廚子,沒聽說過豆腐,你做點吧。」

  現成的豆腐拿來燒菜他倒是會,但是將黃豆變成豆腐他不會,方法他略有耳聞,但從未嘗試過,不過他知道道爺肯定會,道爺對傳統的東西一向感興趣,傳統技藝方面的東西會的不少。

  「沒有豆腐?」牛有道愕然,再看看袋子裡的黃豆,不禁唏噓搖頭,被袁罡這麼一提,他倒是懷念起了那味道,也明白袁罡的心情,跟他是一樣的,點了點頭道:「改天有時間再說吧,明天就要動身了,現在做也來不及。」

  說話間商淑清來了,得了藍若亭提醒後,就奔這邊來了。遠遠見到兩人圍著一袋東西,不知什麼東西值得二人煞有其事的討論,近前一看,才發現是黃豆,有點訝異。

  牛有道笑道:「郡主氣定神閒,看來王爺那邊沒什麼事。」

  商淑清:「下藥的事是你做的嗎?」

  看來對方已經知道了!牛有道也知道這事做的有點明顯,不過依然搖頭道:「不是我做的。」這事他不會承認的。

  商淑清:「道爺不問問是什麼事就一口否認?」

  「我需要問嗎?首先這事不是我做的,其次,假如這是我做的…」牛有道回頭看向袁罡,「我做錯了嗎?」

  袁罡知道他指的不是下藥本身這事,而是為何要去下藥,搖頭道:「沒做錯!」

  牛有道立馬再回頭盯向商淑清,「那麼,郡主是不是認為我做錯了?」

  只要商淑清說他做錯了,對他來說,那就好辦了,多話也不用再說了,途中找到合適的機會,他會立馬帶著袁罡遁走,連聲招呼都不會打。他如今為商朝宗兄妹所做的一切其實並非是為兄妹兩人,兄妹兩個還不值得他為之效力賣命,憑什麼?影都看不到的所謂修煉資源就能讓他冒險留下來?開玩笑還差不多!

  他才不管這江山是哪個帝王的江山,更不會管什麼皇族內部的爭鬥誰吃了虧誰受了委屈,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為別人賣命的習慣。之所以留下幫忙,是因為他讓袁罡去辦事,結果袁罡虧了心,他這個主使人難辭其咎。兩世為人,一世兄弟,講的是義氣,他不想自己兄弟覺得虧欠了別人的而因此負一輩子的良心債,欺人不欺心,他留下是幫兄弟補虧的。

  已經幫兄妹兩個開好了局,鋪好了路,搭好了橋,其價值相對來說,袁罡欠人家的已經足夠還上。若對方覺得他費盡心思的幫助是錯誤的,那他倒要問問袁罡,咱們該做的已經做了,人家不領情,咱們還有必要留下嗎?袁罡心結一了,他自然要帶袁罡遠離這是非中心。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05 PM

第六十五章 別離

  他知道袁罡身上有某種情結,那是曾經的火熱集體生活在袁罡身上打下的烙印,是袁罡心中引以為傲的人生經歷。儘管這種情結有時候顯得迂腐,但他不認為那是壞事,且認為彌足珍貴,是袁罡身上最寶貴的東西,願意幫袁罡好好維護好那份情結,不希望因為跟著他而慢慢受到侵蝕而改變。

  虧心事做多了,以後漸漸會變得無所謂,他不願看到袁罡變成另一個他,因此而守護。

  說白了,他壓根沒打算臣服於商氏兄妹,商氏兄妹想收他的心也沒那麼容易。

  商淑清欲言又止,很想說這樣做是錯的,可她是個極為敏感和敏銳的人,意識到了牛有道的話中有深意。

  她猶豫,可牛有道卻有點逼迫的味道,再次逼問:「郡主認為我做錯了嗎?」

  面對他,商淑清最終還是妥協了,「道爺沒做錯,是為了我們兄妹好。」

  牛有道有些無語,他倒希望商淑清堅決一點,然後大家互不相欠、恩斷義絶,他立馬帶著袁罡拍屁股走人。

  他有種感覺,感覺他們兄弟倆被這女人給陷住了,南山寺的時候兄弟倆就是被這女人給留下的,那感覺就好像他們兄弟倆是百煉鋼在這女人的手上卻化作了繞指柔,硬又硬不了,軟也軟不下來。

  女人比男人麻煩,牛有道心裡嘀咕了一聲,攤手道:「既如此,還有必要再問嗎?」

  商淑清心中暗嘆,換了個口吻和說法,「鳳若男已經知道自己被人下了藥,我哥今後還怎麼和她相處?」

  牛有道一聽樂了,耳朵上的花摘下,鼻前嗅了嗅,「郡主擔心得太多了,只要主方向不歪就行,至於怎麼和老婆相處是王爺自己的事,是福王爺自己享,是罪王爺自己受,這事我們好像沒必要太在乎吧?世上哪來圓滿如意的事,是人總會有點坎坷,你說是不是?」他本就不認為商朝宗被老婆打有什麼不妥,又不是他挨打。

  「……」商淑清無語,事是你搞出來的,你居然無所謂,這也太無恥了!發現這位還真是只管辦事卻不負責任,真正是管殺不管埋啊!她哭笑不得道:「道爺,這事若是傳出去,讓我哥如何見人?」

  牛有道反問:「咱們這邊會對外宣揚這事嗎?」

  商淑清搖頭:「自然是不會!」

  牛有道兩手一攤:「難道鳳家知道這事後還會對外宣揚不成?鳳若男強勢得很,你放心,這事她頂多會想辦法報復,是不會對外宣揚的,準保一個字都不會對外吐露。咱們不說,鳳家不說,鳳若男自己也丟不起那個臉不會往外抖,有什麼好擔心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洩露出去了,人家夫妻之間的閨房趣事,想怎麼鬧都行,關別人屁事!王爺再藥翻她幾回又如何?天王老子也管不著,用得著郡主你幫王爺擔心丟人嗎?」

  商淑清輕嘆了口氣,發現自己有夠無聊的,敢情自己認為很嚴重的事情在人家的眼裡根本就不算事,就沒必要跑來說這事,說了也白說,人家做了就是做了,無所謂的。

  不說這個了,商淑清目光落在那半袋黃豆上,轉移了話題:「道爺,你們弄這黃豆作甚?」

  「呵呵,袁罡嘴饞了,讓我弄點吃的給他。」牛有道指了指袁罡,又指向黃豆,「改天弄點新鮮玩意,邀郡主一起嚐嚐鮮。」

  黃豆還能弄出什麼來?蒸?煮?燉肉?還是烤了當零嘴?商淑清琢磨了一下他所謂的新鮮玩意,點頭道:「好!是我的口福,改天見識一下道爺的烹飪手藝。」

  「包郡主滿意!」牛有道爽快應下,回頭又對袁罡道:「以後想吃好的,眼睛就放亮一點,注意收集一下調料。」

  在這邊也算待了幾年,發現這邊的飲食調料品種有些單薄,和這邊的烹飪手法單調自然有因果關係。

  袁罡點了點頭。

  說到吃的,吃早點免不了,商朝宗兄妹、藍若亭、牛有道和袁罡,幾人基本上是吃在一起的。

  幾人碰頭一坐,牛有道忍不住調侃坐在上首的商朝宗:「王爺,你的臉怎麼青一塊腫一塊的?」

  商朝宗本要和鳳若男一起去鳳府拜見的,但是被打成這樣,不好意思出去見人,找了個托詞,說身體偶感不適。鳳家那邊也十分體諒,派人回了話,讓他好好休息。

  商朝宗翻了個白眼,「道爺何必明知故問。」

  牛有道樂了,「怎麼感覺少了一人,王妃不一起用膳嗎?」

  除了面無表情的袁罡,還有愁眉苦臉的商朝宗,其他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這裡正吃著,外面來了名親衛,請藍若亭出去了一下,藍若亭回來落座後,對牛有道說:「道爺,那個圓方找親衛借了套衣裳。」

  「衣裳?」咬著手中麵餅的牛有道抬頭,「借什麼衣裳?」

  藍若亭道:「說是挨了袁兄弟的拳腳,幾件置換的衣裳都弄破了,沒了合適的換,借一件穿穿。」

  牛有道哦了聲,頷首道:「一件衣裳借就借了吧。」

  藍若亭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他特意說一下只是讓牛有道心裡有數,免得那熊妖圖謀不軌。

  「王爺,用膳何故扔下妾身不管?」

  鳳若男的聲音陡然出現在門外,人也出現在了門外,雙目飽含煞氣!

  廳內幾人陸續站起,商淑清離席過來給禮:「嫂子!」

  藍若亭等人也給了禮:「王妃!」

  鳳若男不管幾人,走到了商朝宗跟前,面對面盯著,個頭明顯比商朝宗略高,雙手漸漸握成了拳頭,給人隨時要向商朝宗臉上砸過去的感覺。

  商朝宗高度戒備著,儘量保持氣勢不弱,「來了就一起用吧!」

  「說說而已,已經用過了。」鳳若男看了看四周,道:「妾身到處走走看看,王爺沒意見吧?」

  商朝宗:「隨便!」

  鳳若男也不客氣,帶著文麗把這屋裡的幾間房都看了遍,隨後又出去了。

  不一會兒,又有親衛來報,說王妃正到處闖,看起來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是夜,鳳若男派人接二連三催商朝宗回新房休息,商朝宗找了藉口死活不去過夜……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廣義郡郡城外,數里外的長亭邊,彭玉蘭淚灑,揮手送別女兒。鳳凌波靜默眺望離去的人馬,面容於這亂世中有幾分蕭瑟。

  馬背上的鳳若男不時回頭,回望長亭邊的父母,回望那座熟悉的城廓,心中憂傷。

  那座城,她不知多少次來來回回、進進出出,從未像這次這般感傷過,不管她願不願意嫁給商朝宗,這次離開她感受到了不一樣,真正意識到了,自己已經嫁人了!

  聯姻只是手段,男女雙方都知道有更重要的事辦,兒女情長得讓步於大事,大婚後沒有太多的繁文縟節,只在郡城休整了一天,商朝宗便帶著手下弟兄還有新娶的夫人告辭了。

  從京城一路奔波至此,出行陣容更加龐大了,多了五百鐵騎,是鳳若男的親兵衛隊。

  整個廣義郡,鳳凌波麾下有十萬精兵,其中鐵騎五千,這回撥了五百給鳳若男,另有四千步兵給鳳若男,這些也都是表面上答應借給商朝宗的,實際上誰都知道兵權掌握在鳳若男的手中,沒有鳳若男的軍令,商朝宗根本無法調動一兵一卒。借給商朝宗的人馬也許不多,但意義不凡,隊伍中有鳳凌波的女兒,還有鳳凌波的女婿,人馬也是鳳凌波的人馬,誰敢輕易攻打試試看!

  包括商朝宗的親衛在內,一行鐵騎近千的樣子,四千步兵並未從這裡劃撥,帶著步兵同行的話,行進速度太慢。鎮守廣義郡西邊要地的鳳凌波次子鳳若節已經接到了軍令,商朝宗一行經過時,鳳若節會從那邊直接劃撥四千人馬給鳳若男帶去青山郡那邊,回頭這邊會另行補充四千人馬給鳳若節。

  鳳凌波已經向青山郡那邊通了氣,要求那邊放行,表示並無歹意,藉口是護送女兒、女婿,等到人馬抵達蒼廬縣後,會不會撤出就另說了。面對這個藉口,青山郡那邊也無奈,鳳凌波敢對抗朝廷,實力不是青山郡能擋的。

  朝廷那邊派人下旨,改了主意,不讓商朝宗再去蒼廬縣,命商朝宗回京,表示另有任用。

  猛虎已經出籠,蛟龍已經入海,想再關回籠子裡去哪有那麼容易。

  傳旨人員繞道的話要繞不少時間,而進了廣義郡又莫名消失了,旨意短時間內根本傳不到商朝宗手上,就算到了商朝宗也不會承認。這自然是鳳凌波幹的好事,朝廷越是心急,反而讓鳳凌波越發確信,十萬鴉將果有其事!

  鳳凌波越發鄭重對待,天玉門聞訊後再次加派修士趕往支援。

  鳳若男隨行親衛才五百騎,修士卻已經多達三十人,白遙也調離了太守府,親自帶領一群同門隨行保護。

  一對新人因大婚堆積的禮物和輜重都沒有隨行,人先走,禮物和其他的東西鳳凌波隨後會派人押送去。

  遠離了郡城後,鳳若男收拾了心情,對隨行的文麗和文心道:「去,把那個大鬍子給我找出來,找到後先別吭聲!」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08 PM

第六十六章 鶴立雞群

  之前在郡城的園子裡並未找到那個白鬍子老頭,找到了她暫時也不會動手。

  她心裡清楚,她那事雖然受了欺辱,可在世人看來夫妻行房再正常不過了,你不配合反而是你不對,沒人會幫她出頭,父母反而會阻止她亂來。到了外面就不一樣了,手握兵權,一切都由她來掌控,該怎麼處置由她說的算!

  在園子裡沒找到那白鬍子老頭,她估計人已經躲了起來,於是她也不吭聲,怕打草驚蛇,等著,人馬離開郡城時,那老傢伙總該露面了吧?

  文麗和文心的行為明顯不對,在一行人馬左右來來回回、快快慢慢,查看。

  牛有道注意到了,不時回頭看看,好一會兒後,問一旁並行的袁罡,「老熊跑哪去了?」

  袁罡道:「後面第二排那個黑臉。」

  牛有道扭頭一看,果然看到個黑臉,親衛打扮,混在親衛當中,不是袁罡提醒的話,他還真沒認出來是那熊妖,不禁再次回頭問袁罡,「他臉上抹了什麼?」

  袁罡:「他說被我打傷了,配了點藥擦拭…其實是廚房那邊弄的醃製的醬料,靠近了能聞到一股醬味。」

  牛有道一聽樂了,「這老貨的風險意識還挺強的嘛,就是小家子氣了點,有什麼不敢當的。」

  袁罡嘴上不再吭聲,心裡卻明白,也算是認識了,那熊妖貌似忠厚,實則精奸,早就意識到了風險,刮了鬍子說是許下宏願南山寺不興不蓄鬍鬚,借了親衛的衣服說是被他打破了沒衣服換,臉上抹了醬料又說是被打傷了抹的藥。既想躲過鳳若男的算賬,又想以忠厚老實面貌糊弄這邊。若不是得了道爺的提醒,他一直在暗中注意觀察著,怕是要被這妖怪給糊弄過去。

  至於這熊妖為何要以忠厚老實面貌呈現給這邊,想想也能猜到,想麻痹這邊放鬆警惕,好伺機逃跑。

  袁罡等著瞧,看這熊妖還能玩出什麼花來,看他怎樣帶那二十來名和尚一起逃走。

  說到這點,其實袁罡如今對圓方談不上反感,反而隱隱有一絲欣賞,他之前試探過,給了圓方逃走的機會,不過卻扣住了南山寺那群和尚不放,結果圓方沒有趁機獨自一個人逃跑,出去買了東西後,又老老實實回來了。

  之後,袁罡意識到了那些和尚為什麼在南山寺明明可以撇開圓方卻沒那麼做,而是一路跟了圓方來冒險。他知道圓方不是什麼好人,但的確有可取之處。真正意義上的江湖中人都知道,誘惑無數,生生死死相託付,面對明槍暗箭背靠兄弟,沒什麼比『義氣』二字更無價,因此江湖上有句老話,義氣千秋!

  所以他心中認可了道爺的話,這熊妖除了人生觀、價值觀有點問題外,底子還是不錯的,是個可塑之才,可以拉一條道上來。

  商朝宗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鳳若男那邊的異常,只是都不清楚在找什麼……

  轟隆!天空一聲雷鳴。

  天公不作美,離開郡城時還艷陽高照,走了還不到半天就被烏雲籠罩,隨著一聲雷鳴,豆大的雨點開始打落,越來越密集,一場驟雨來臨。

  騎行隊伍立刻加速,在雨中狂奔,趕往下一個驛站,因輜重並未隨行,帳篷之類的未帶,不過沿途的驛站都有提前準備。暴雨中的圓方起先還能施法抵禦,不讓雨點近身,然而持久下來,經受不住這連綿不斷的侵襲,法力吃不消這連綿不絶,不得不無奈地接受了老天爺的洗禮。

  眼看驛站在即,就在前方時,暴雨來的快,也去的快,轉眼烏雲蕩走,滾向了別的地方。

  馬背上的圓方抬頭看向碧藍如洗的天空,喃喃自語一聲:「佛祖啊!」

  廣義郡內的驛站早已不為朝廷發揮作用,專為鳳凌波所用。

  驛站接到上一家驛站的快報,知道鳳若男一行快到這邊,一見下起了大雨,驛站內的人立刻全體出動,在外面搭建帳篷。此地驛站也知道,正常情況下,鳳若男一行應該不會在這裡停,這一下雨就說不定了。

  然而還沒搭建好幾座帳篷,天就晴了。

  之所以要搭帳篷,是因為驛站的入駐空間有限,容不下這上千人馬,鳳若男等主要人物有房入駐,下面的兵卒是沒辦法全部住進來的。

  鳳若男要來,哪怕平常再懶散,驛站中人此時也不敢馬虎,鬧不好是要掉腦袋的。一見雨停,驛長立刻吩咐下面人煮薑湯,雖已春暖,但春雨一淋,還是照樣凍人的,加之又在馬背上迎風。

  果然,驛長的話才剛吩咐下去沒多久,隆隆蹄聲傳來,大群人馬由遠而近,駿馬嘶鳴聲開始在外面此起彼伏,騎行隊伍已減速停在了外面,十幾騎率先衝入檢查。

  鳳若男沒有穿戰甲,一身女裝,濕透的衣裳貼身,儘管她身軀健壯,但女性的凹凸曼妙一樣不缺,儘管是大號的曼妙,但還是有些惹眼。文心已經抖開了披風給她包裹。

  鳳若男並未急著進驛站,作為一個優秀的將領,她第一反應是查看暴雨侵襲後對手下人馬的影響。

  這裡剛撥轉坐騎回望,鳳若男便忍不住吸了吸鼻翼,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類似汗臭味的味道,目光在人群中搜尋。

  起先馳騁的時候有風吹還不覺得,此時停下,不少人都聞到了這氣味,陸續,聞到味的人的目光漸漸都集中在了圓方的身上。

  圓方哭的心都有了,抹在皮膚上的醬料乾著的時候還沒什麼,被雨這麼一衝,頓時發味,臉上的黑顏色全部漫到了脖子下面的衣服上,這特殊形象實在是太顯眼了,簡直是鶴立雞群,想不被人注意到都難。

  他自己都認為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不抹這醬料的話,人家未必能注意到他。

  儘管他知道那事能瞞一時,瞞不過一世,遲早要被揪出來,但他只是想儘量延遲那個後果,說不定能提前找到機會帶著僧眾們脫身,其次是受害者火氣過了興許就不追究了。

  他現在唯一遺憾的是自己當初行事時考慮不周,見到商朝宗洞房挨打的一幕,他才意識到自己有麻煩了,王妃太彪悍了,王爺也降不住啊!洞房裡敢打王爺的王妃,想想都害怕。

  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考慮不周,他是從南山寺被硬拖來的,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無法作出準確判斷,否則他當時辦事的時候不可能暴露真容。

  鳳若男的目光緊盯他一陣,回頭問道:「是他嗎?」

  文心、文麗仔細打量後不敢確定,不僅僅是因為鬍子的問題,還因當時的那個白鬍子老頭鼻青臉腫的。

  殊不知事發後,圓方立馬刮鬍子,又躲進屋內趕緊施法運功,努力活血化瘀,才讓舊貌換了新顏。

  「眼睛好像有點像……」文心、文麗嘀咕著把情況說了,都表示不敢肯定。

  商朝宗等人有些奇怪,奇怪鳳若男盯著圓方不放幹嘛,不過圓方刻意刮了鬍子被雨淋後的情形也讓他們生疑,搞什麼鬼?

  知情的袁罡面無表情,牛有道卻是咧開嘴樂了,還故意大聲喊了句:「老熊,你那掛白鬍子怎麼刮了?身上染的烏不溜秋的是怎麼回事?」

  此話一出,緊盯圓方的鳳若男瞳孔驟然一縮,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圓方聞言卻是差點暈倒,差點沒從馬背上一頭栽下來,心中一聲哀鳴,道爺,不帶這麼坑人的!

  袁罡嘴角抽了一下,能體會到圓方的心情。

  鳳若男也沒什麼表示,照常將隨行人馬稍作檢查,這才進了驛站跳下馬。

  驛站周圍搭起的幾座帳篷,還有未完工的,空氣中飄蕩出的薑湯氣味,讓鳳若男心情稍微舒緩。她很清楚這遠離城郭的驛站不大,沒幾個人手,面對突發情況能準備到這個地步相當不容易,眼前的所見所聞無一不證明這驛站用心了。作為一名統軍將領,她深知軍情暢通的重要性,一個運轉良好的驛站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看著眼前來拜見的驛長,鳳若男淡淡一聲:「通告本地縣令,此人可為承驛吏!」

  承驛吏,一縣之地統管境內驛站的官吏,她一句話無異於改變了這位驛長的命運。驛長其實算不上官,承驛吏才算是正式邁入了官的門檻。

  驛長大喜,鳳若男卻懶得跟他客套,已大步入內。

  一群人陸續進了驛站房間換衣服,女人自然是優先,下面的兵卒則輪流去帳篷內換。

  牛有道注意到了,儘管經歷了一場暴雨侵襲,以白遙為首的數人身上依舊乾爽,不見雨水濕過的痕跡,他自己身上卻是濕透了。

  「道爺!」圓方在外面喊住了要進驛站的牛有道,請到了一旁說話。

  牛有道揮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皺著眉頭,明知故問道:「你身上怎麼這麼大的味?」

  圓方連連拱手哀求道:「道爺,您就放我們走吧,再不走,我怕是小命不保!」

  牛有道一臉詫異道:「好好的,何出此言?」

  圓方瞅了眼不遠處盯著這邊的袁罡,低聲將袁罡讓他辦的事情說了遍,最後愁眉苦臉道:「再不走,王妃怕是要殺我!」

  牛有道哦了聲,「還當是什麼事,這事啊,這事是我讓袁罡吩咐你去辦的。」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09 PM

第六十七章 確定要留下?

  「呃…」圓方愣愣盯著他,其實他早就有點懷疑,現在對方如此坦白出來,坦白到如此理所當然,讓他有點難以置信,想起之前這位故意當眾暴露他,不禁低頭哀怨:「道爺,何故害我?南山寺幫宋衍青我也是情非得已。」他還以為人家還在記恨南山寺的事,除了那點事,自己跟這位也沒仇啊!

  牛有道拍拍他的肩膀,「你想多了,不是害你,是在幫你。」

  圓方愕然抬頭,「幫我?」臉上神色分明在說:是在坑我吧?

  手拍得有些黏糊糊的,牛有道收手聞了一下,醬味很濃,順手在圓方衣服乾淨的地方擦了擦,邊說道:「你這樣藏頭縮尾也不是個辦法,當時你又不是一個人露面,一群光頭,她現在是丟不起那人還沒大張旗鼓來查,一旦動真格的,你這樣能藏得住?所以說嘛,夜長夢多,不如痛快點解決。」

  就怕痛快死了!圓方心中嘀咕,嘴上繼續懇求:「道爺,您就行行好吧,放了我們行不行?我回南山寺在佛祖坐像前給您立長生牌位,日日給您祈福求長生好不好?」

  牛有道拄劍在地,正色道:「要走可以,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踏出了這驛站,咱們可就恩斷義絶了,想再回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鬼才想跟你有情有義,貧僧巴不得跟你恩斷義絶!圓方腹誹不已,待在這幾乎天天挨揍,哪還願意待下去,連忙合什道:「道爺若能成全,南山寺佛祖坐像前絶不食言,否則定讓貧僧下地獄。」

  牛有道點了點頭,嘆道:「強扭的瓜不甜,既然你非走不可,那就去吧,牛某在此祝你們一路順風,保重!」說罷回頭朝袁罡招了下手。

  袁罡走了過來,牛有道嘆道:「猴子,得饒人處且饒人,別為難他們了,讓他們走吧。好人做到底,各送一匹馬給他們當腳力。」話畢,順手提劍,轉身走人,乾脆俐落。

  袁罡怔住,放他走,還送馬,真的假的?有點不信這是道爺的決定,不過深知道爺既然這樣說肯定有他的道理,遂嗯了聲,對圓方道:「不送!」

  圓方萬分感激地合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祖面前的長生牌位必不忘袁爺。」

  長生牌位?袁罡才不信他這鬼話,這老妖怪不咒他死都是好的,不理這虛偽客套,轉身跟了牛有道大步而去。

  進了驛站屋內,問了商朝宗這邊的親衛留給他們換衣服的房間,入內換衣。

  牛有道沒有換衣服,拄劍在地,閉目運功,身上漸漸冒出霧氣,霧氣漸濃。

  袁罡邊換衣服邊問道:「道爺,真的放那熊妖離去?」他其實有點不捨,覺得老妖怪挺適合跟他們一路的,不管在哪裡混,身邊多點幫手總不會是壞事,何況收了熊妖就等於收了南山寺的僧眾,身邊一下多出不少人跑腿呢!

  閉目中的牛有道淡然道:「離去?他能跑哪去?我的船是想上就能上、想走就能走的嗎?你信不信他待會兒得哭著喊著求著留下。」

  剛換上褲子的袁罡愣住,怎麼可能?略一琢磨後恍然大悟,明白了道爺之前為何要故意暴露圓方,嘴角一翹,表示笑了。

  果不其然,牛有道身上的衣服剛烘乾,外面便傳來了「篤篤」敲門的聲音,圓方沒底氣的弱弱聲音也在外面響了起來:「道爺,袁爺,我能進來嗎?」

  袁罡走到門口將門一開,見到門外圓方那點頭哈腰的諂媚笑臉,很不客氣道:「要走就走,不需要囉嗦,滾!」咣!門又關了,差點沒撞圓方臉上去。

  屋內的牛有道微微一笑,順手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面的藍天白雲,嘖嘖道:「這雨呀,來得快,去得也快,反覆無常啊!」

  他這裡話剛落,外面敲門的聲音再次響起,附帶圓方弱弱的聲音:「道爺,袁爺。」

  收撿濕衣裳的袁罡又回頭喝了聲:「滾!」

  嘎吱門開,圓方不但沒滾,反而覥著臉開門擠了進來。

  袁罡手上濕衣服一扔,握拳走來,就要揍人的樣子。

  圓方退到牆邊,連連擺手道:「袁爺且慢動手,先聽我一言,袁爺,袁爺…」

  「猴子,你這急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雖然是恩斷義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聽個話也不費什麼事,聽人家把話說完也不遲嘛!」面對窗外,背對屋內的牛有道淡淡一聲。

  袁罡舉起要砸的拳頭懸停,放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雙手抱頭就要往牆角蹲的圓方如蒙大赦,站起連連感謝道:「道爺果然是大人大量。」

  牛有道看著窗外問道:「你不是急著離開嘛,又跑回來作甚?」

  圓方臉上表情精采,他倒是想離開,召集了僧眾正準備離開圈著驛站的柵欄時,外面眾多軍卒打量下,忽然發現不對,被那王妃盯上了,現在走,能跑哪去?那王妃手下可是有不少的高手,比牛有道這邊可怕多了,被人盯上了還想在人廣義郡的地盤上逃跑?

  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鳳若男為何暫時沒動手,因為他是站在牛有道這邊的,屬於商朝宗這邊的人,硬對他動手,兩邊必然要發生衝突,若是脫離了這邊的庇護,到了外面沒人的地方,想也能想到是什麼後果,現在走簡直是找死!

  還想各牽一匹馬走?這麼大動靜人家發現不了才怪!徒步走?南山寺僧眾用腳跑,只怕跑不了多遠就得被攔下!

  至此,他才發現,牛有道送他們馬匹跟沒送沒什麼區別,這嘴上的大方讓人硬生生消受不起。

  發現被坑了,他有點懷疑牛有道是不是想故意放他們走,好甩開他們撇清那晚那事的干係,畢竟對他來說,並不覺得自己這些人對牛有道有什麼用處。

  「那個,道爺,我們暫時不想走了。」圓方在那乾笑。

  「剛才死活要走,現在又暫時不想走?那就是說以後還得走!老熊啊,你這樣就沒意思了,耍我玩嗎?」牛有道依舊背對。

  「不敢不敢!」圓方連忙擺手,繞開袁罡快步到了牛有道身邊,「道爺,我不是那意思,是這樣的…」

  牛有道壓根不聽他解釋,「送客!轟出驛站,順帶交代外面一聲,這人和我們沒了任何關係,再敢擅闖,殺無赦!」

  圓方驚恐瞪眼:「道爺,噢…」

  袁罡閃來,咣一記重拳搗在了他腹部,讓他閉了嘴,一把揪了他衣服往外面拖。

  「道爺,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過河拆橋啊!」圓方掰著袁罡胳膊,和袁罡較上了勁,不肯離開,在那連連鬼叫。他目前的力氣其實不輸袁罡,往日裡只是顧及南山寺僧眾的安全不敢還手罷了。此時真的是急了,牛有道這樣搞,簡直是要他們的命啊!

  牛有道霍然轉身回頭,「過河拆橋?好!別說我這人不講道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重新選擇一次,是走還是留!」

  「……」和袁罡掰著腕子較勁的圓方愣了會兒,最終弱弱道:「暫時不走了!」

  牛有道:「暫時?繼續白吃白喝一頓,然後拍屁股走人?世上哪有這好事?走還是不走,就一句話的事情,你自己選吧,我耐心有限!」見他猶豫,立刻偏頭示意袁罡,「送客!」

  圓方立馬喊道:「留!我們留!」

  牛有道撣了下手,袁罡鬆手放開了,牛有道近前道:「老熊,這可是你自己的抉擇,是你自己決定要留下來的,路是自己選的,要負責任的,確定要留下?」

  圓方哭的心都有了,低頭道:「留!」心裡卻在嘀咕,好漢不吃眼前虧,只要有機會,再跑也不遲。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了下門,緊接著門被直接推開了,文麗出現在了門外,走了進來,目光盯在了圓方身上,指著說道:「你,跟我來一下,王妃要見你!」

  圓方頓時一臉驚恐,那女人可是敢在洞房裡打丈夫的人,忙看向牛有道求救:「道爺!」

  牛有道拄劍站在了他前面擋著,對文麗道:「不去!」

  文麗一愣,這人誰呀,這麼囂張,臉一沉道:「你聽清楚了,是王妃讓他過去!」

  牛有道淡然道:「王爺說了,凡事要經過他同意,尤其是王妃那邊。」他才不管,直接將黑鍋往商朝宗身上甩,反正只要他不願意,商朝宗也指揮不動他,正好拿來擋槍,反正鳳若男也不敢殺商朝宗,頂多再把商朝宗給打一頓。

  「……」文麗被堵得沒話說,扭身就走,砸下了一句狠話,「你們等著!」

  牛有道回頭轉身,對鬆了口氣的圓方道:「沒事,有我在,不會讓她動你。今天我把話撂這,今後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謝道爺,謝道爺!」圓方連聲感謝,沒把牛有道的話當真。

  然而還沒一會兒,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

  咣!房門被人一腳給踹開了,正是鳳若男,一臉煞氣,身後跟著數人。

  見這陣仗,牛有道不禁皺眉,覺得這男人婆有毛病,夫妻之間洞房那點破事,鬧個沒完沒了有意思嗎?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09 PM

第六十八章 挾持

  這殺氣騰騰的,圓方怕了,正兒八經藏身在了牛有道的身後不敢冒頭。

  「王妃這是想幹什麼?」牛有道淡淡問了聲。

  鳳若男邁步跨過門檻,「你說我想幹什麼?」

  牛有道:「難不成想殺我這個媒人?」

  還敢自稱媒人?鳳若男一想起借錢的事,簡直是奇恥大辱,心火騰一下冒出,冷冷道:「你當我不敢殺?」

  牛有道:「怕是沒王妃不敢做的事情,不過王妃是不是要考慮一下王爺那邊,王爺好歹是你的丈夫?」

  鳳若男提手搭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冷眼斜睨,「先殺媒人,再殺丈夫,如何?」

  牛有道驚為天人,這話也能說出口?他後面的圓方更是心驚肉跳。袁罡腳步慢慢挪動,換了個有利站位。

  鳳若男一手指來,「不想死就把人交出來!」

  牛有道瞅了瞅她左右的梅蘭竹菊四人,手中劍杵在了身前,「事是王爺吩咐的,也是王爺幹的,王妃何必跟下面人較勁過不去,有什麼事去找王爺,不然,我不答應!」

  這裡話剛落,又是一陣急促腳步聲傳來,鳳若男搞這麼大動靜,同在一個驛站內,商朝宗等人不可能沒有耳聞。

  「怎麼回事?」商朝宗一聲喝,領著驚疑不定的藍若亭和商淑清等人擠了進來。

  牛有道瞟了他一眼,淡淡解釋道:「王妃不分青紅皂白,要帶走我手下弟兄!」偏頭示意了一下身後人。

  商朝宗霍然轉身,面對鳳若男沉聲道:「你想什麼?」

  鳳若男唰一聲拔劍,指去,「讓他把人交出來!」

  商朝宗怒了,「不交又如何?」

  牛有道聞言,倒是對商朝宗有了一絲讚賞,這種情況下沒問怎麼回事,先幫自己人出頭再說。

  人都有個慢慢接觸瞭解的過程,有了這句話,牛有道算是不反感這位小王爺。

  「你不交試試看!」鳳若男手中劍指向他,也怒了,一看到這傢伙,洞房之夜的不堪回首一幕再次浮現眼前,無恥之輩,還敢跟自己猖狂。

  「王妃,別鬧了!」白遙漠然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都堆在裡面幹什麼,想自相殘殺嗎?」

  他一開口,雖然還沒見人,梅蘭竹菊四人頓時不安了,顯然比鳳若男的話更管用,四人先陸續退了出去,只剩個文心和文麗陪著鳳若男。

  此時抱個劍在懷裡的白遙才出現在門口,再次出聲喊道:「王妃!」

  「走著瞧!」鳳若男劍指了指商朝宗,扭頭而去。

  藍若亭趕緊朝外面的白遙拱了拱手,表示謝過。

  白遙淡淡瞥了屋裡人一眼,慢步轉身離去。

  牛有道亦回頭轉身,對圓方道:「暫時跟在我身邊別亂跑,若有人想動你,先過我這一關!」

  圓方連連點頭,哪還敢跑,現在趕他走他都不敢跑。

  藍若亭卻是上前對牛有道拱手,「道爺,究竟怎麼回事?」

  牛有道指了指圓方,「這傢伙在南山寺黑吃黑的習慣難改,王爺洞房之夜,他一不小心在王妃吃的東西里放了點東西助王爺一臂之力!」知道這事瞞不過去,鳳若男這樣鬧下去遲早要揭穿,繼續瞞這幾人也沒什麼意思。

  圓方弱弱低頭,滿心哀怨,什麼叫我一不小心…不過事到如今,看起來似乎也只有牛有道能為他出頭,他也只能是默認了。

  商朝宗的表情頓時很精采,「胡鬧!」扔下一句話,甩袖而去,又提那事,情何以堪。

  藍若亭與商淑清面面相覷,有些事情總算搞明白了,儘管牛有道把黑鍋甩到了圓方身上,可兩人又不是傻子,知道幕後的指使者肯定是牛有道。

  藍若亭苦笑道:「目前的情況,有些事情,還請道爺多加忍耐,不要讓矛盾升級。」

  牛有道笑著點頭,「藍先生放心,該忍的我會忍,不該忍的也沒必要忍。」

  藍若亭無語,說了跟沒說沒區別,但這邊也左右不了這位,只能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走了。

  事情看起來暫時消停了,圓方暫時也消停了,不惦記走人了,連輕易出門都不敢,打定了主意,暫時緊跟在牛有道身邊避避鋒頭再說。

  然而消停了沒多久,便有一名南山寺的僧人急匆匆跑了進來,驚慌失措道:「主持,不好了,王妃的人抓了我們兩個人……」他稍微一解釋,圓方大概明白了,抓走的兩個人正是商朝宗大婚那晚跟他去『辦事』的人當中的兩個,估摸著是被認出來了。

  圓方立刻對牛有道著急求救:「道爺,還請救救他們,那兩人正是那晚隨我去下藥的人,一旦王妃用刑,他們怕是要開口把我給招出來的!」其實他清楚,能一路跟隨他的人,嘴巴沒那麼容易張開,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人多吃苦頭而不管。

  牛有道也意識到這事麻煩了,真要是讓人把圓方招出來了,對方手上抓到了證據,要處置起圓方來,他就會很被動。鳳若男對那事的態度,明顯有些不依不饒,所以這事是不能有證據落在那女人手上的。

  側身站在窗前不時觀察外面的袁罡突然翻身一起,縱身跳下了二樓。

  牛有道迅速閃身到窗前一看,只見跳出去的袁罡直奔外面一人衝去。

  到驛站外對外面臨時駐紮人馬交代了兩句什麼的文心剛走回驛站的院子裡,便被衝來的袁罡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被袁罡一把掐住了脖子,轉瞬一支冰涼的匕首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文心驚恐道:「你,你想幹什麼?」

  牛有道和圓方也已經跳下了樓,朝這邊走來。

  袁罡挾持的動靜立刻引的一大堆人注意,連白遙也迅速冒頭出現在了屋頂上。

  走到袁罡身邊,牛有道回頭問報信的僧人:「抓走的人在哪裡?」

  那僧人連忙指向了幾座帳篷中的一座有一圈人馬圍著的帳篷,「就在那帳篷裡。」

  牛有道提劍大步走去,袁罡挾持著人跟隨,警惕著四周,手中鋒刃隨時要劃破文心脖子的樣子。

  此時,商朝宗等人也聞訊跑了出來,見狀快步跑來,問:「出什麼事了?」

  牛有道不理會這管不住自己女人的人,寒著一張臉,大步行進在前,直逼關人的帳篷。

  藍若亭有些唉聲嘆氣,怎麼又出事了?還能不能消停!

  圓方一揮手,南山寺僧眾全部跑了過來,跟隨。

  那邊人馬圍著的帳篷簾子一掀,鳳若男鑽了出來,見狀怒聲道:「竟敢挾持我的人,好大的膽子,放人!」

  牛有道腳步一停,杵劍在身前,「放人沒問題,王妃是不是該先把我的人放了?」

  聽到這裡,商朝宗等人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商朝宗臉上漸漸湧起怒色,這女人還沒完沒了!

  鳳若男怒道:「這裡輪不到你討價還價,我讓你立刻放人,否則後果自負!」

  牛有道不吭聲了,略顯高傲地微微抬起了下巴。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聲接連響起,袁罡掐住了文心的脖子,輪開胳膊,當著眾人的面,一記又一記耳光狠抽在文心的臉上,很快便打得文心口鼻濺血,眼冒金星。

  鳳若男雙目欲裂,這哪是打文心,?簡直是在當眾打她的臉!手一揮,帳篷內立刻拖出兩名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僧人,怒道:「立刻放人,不然宰了他們。」

  下面立刻有人將刀架在了兩名僧人的脖子上,南山寺僧眾敢怒不敢言。

  牛有道依然傲立不吭聲,袁罡立馬抓了文心的胳膊一擰,骨頭嘎嘣一聲脆響。

  「啊!」文心當眾發出一聲淒厲慘叫,一條胳膊當眾被袁罡卸了下來,無力晃蕩在身前。

  跟在鳳若男身邊的文麗臉都嚇白了,商朝宗等人皆看向袁罡這邊,都意識到了這位是個辣手摧花的狠人!

  鳳若男指來怒吼,「你當我不敢殺不成?」

  袁罡立馬換手,又抓向了文心另一條胳膊。

  「住手!」站在屋頂上的白遙一聲厲喝。

  牛有道微抬手,袁罡立馬停止了繼續下一步,匕首又橫到了文心的白皙脖子上,依舊高度警惕著四周。

  此時,鳳若男那邊的人馬,還有商朝宗這邊的人馬,都迅速集結了,雙方人馬對峙在了一起。

  白遙身形一閃,從天而降,落在了對峙雙方的中間,冷冷道:「都給我把人放了!」

  鳳若男銀牙咬唇,白遙放了話,她不敢不放,可她不甘心就這樣放人,指著牛有道喝道:「小賊,先把欠我的錢還了!」

  「白前輩既然開口了,我這裡沒二話,相信白前輩的為人!」牛有道手一揮,「放人!」

  氣魄略顯大度,讓不少人為之側目,白遙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袁罡匕首一收,一把將幾乎快疼暈了過去的文心給推了出去。

  暈暈乎乎的文心踉蹌而回,對面有人迅速過來攙扶了走。

  白遙朝另一邊盯去,梅蘭竹菊立刻上前,也不管鳳若男的態度,直接將兩名僧眾給解救了下來,同樣推了出來。

  南山寺眾也有人上前將人接了過來。

  牛有道打量了一眼回來的二人,見應該沒什麼問題,又出聲道:「既然王妃提到還錢的事,趁著現在有白前輩作證,其中過結不妨解開個明白,免得有人老是沒完沒了鬧事傷了雙方和氣,不知白前輩意下如何?」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10 PM

第六十九章 現在,不行!

  白遙沒有吭聲,也不好吭聲,雖然他贊成解決掉這事,免得鳳若男老是折騰,搞不好要壞事,可他畢竟是鳳若男這邊的人,他可以出面壓住鳳若男,卻不好當眾偏向牛有道那一邊。

  不過他不吭聲也是一種態度,默許了。

  牛有道自然是會意,繼續說道:「大家也許奇怪究竟是怎麼回事?許多事情的前因後果可能大家不清楚,王妃說我欠她的錢,沒錯,我的確是因為囊中羞澀向王妃借了一筆錢,不少,一萬金幣!王妃討賬,理所當然,我也沒說不還。不過有件事情須聲明,錢是為王爺借的,我一文沒花,至於這筆錢,太守大人已經開口了,說免了。太守大人雖然說免了,可王妃非要追債不可,那我也沒話說,在這裡請白前輩做個主,我手上目前實在拿不出這筆錢,王爺手上也拿不出來,能否寬限一下?等到了下一座城廓,等我們王爺把戰馬賣掉,一定能湊出這筆錢來還上,不知如何?」

  商朝宗等人無語,尤其是商朝宗有點尷尬,又說是他借的錢,偏偏他還沒辦法否認,又要賣他的戰馬…

  白遙嘴角抽了一下,鳳若男差點氣得吐血,聽牛有道前面講的道貌岸然,還以為他請求寬限一下會硬氣點還錢,鬧了一通敢情又要賣戰馬,這事若是讓鳳凌波知道了不發脾氣才怪!說到底,說了一大堆都是廢話,說白了還是不想還錢!

  牛有道本來就沒打算還這筆錢,他也不是欠錢不還的人,可是這錢他一分沒花,都是商朝宗花掉了,如今商朝宗和鳳若男又成了夫妻,憑什麼由他來還這筆錢?根本沒道理嘛!

  白遙斜了牛有道一眼,這人倒是無恥得理所當然!

  可其他人不知情吶,有人暗暗嘀咕,多少有點覺得鳳若男是在無理取鬧,既然這錢是商朝宗借的,你又和商朝宗成了夫妻,再說什麼還錢的事的確有點過了。

  尤其是商朝宗的一些親衛更是心中嘀咕,賣掉戰馬讓我們走去蒼廬縣不成?

  這就是鳳若男差點氣得吐血的原因之一,反倒成了她無禮了!偏偏這事她也沒什麼名正言順的理來扯,越扯越顯得她胡鬧,一口氣憋得難受!

  她之所以忍不住想鬧,和牛有道也不無關係,自從軍營那天和牛有道見面伊始,就成了她倒楣的開始,一口氣沒出不說,屈辱事又一件接一件壓她身上,換誰都嚥不下這口惡氣,尤其是她這種爽快慣了的女將軍,什麼時候這麼憋屈過?

  白遙出聲道:「既然太守已經開口說這筆錢免了,那這事就過去了。」他算是看出來了,再揪住錢不放,憑這牛有道的無恥,真有可能繼續幹出賣戰馬的事來,消息一回去,鳳凌波不發火才怪了,到時候下不了台的是鳳若男自己。

  「好!白前輩既然這樣說了,那這事晚輩就不提了。」牛有道拱了拱手表示謝過。

  藍若亭忍不住抬手撫了撫額頭,滿臉無奈,發現牛有道這是和王妃槓上了,這哪是解決問題,這分明是想氣死王妃!

  鳳若男咬牙切齒,有拔劍殺人的衝動!

  牛有道又繼續說道:「說另一件事,也算是今天這衝突的起源,也許大家都奇怪,為什麼?其實也沒什麼,王爺和王妃大婚洞房那天,王妃不肯和王爺行夫妻之實,於是剛才被王妃所抓之人做了點手腳,讓王妃雌伏,讓王爺顯了大丈夫威風,王妃嚥不下這口氣,要找我們算賬!」至於『下藥』之事被輕描淡寫了。

  雙方對峙的人馬面面相覷,還有這事?竟是外人幫了一把才洞房成功了?有人忍俊不禁。

  商朝宗神情抽搐,有點牙癢癢,這事怎能拿出來說?

  「無恥!」鳳若男瞬間惱羞成怒,沒想到牛有道竟然幫她當眾公開了這糗事,以後還不知要被人在背後拿來討論多久,唰一聲拔劍,直接衝來。

  白遙一偏頭,梅蘭竹菊四人一個閃身,一起攔住、摁住了掙扎的鳳若男。

  牛有道:「白前輩,洞房那天你也在,發生了什麼別人不清楚你清楚,多的我就不說了,總之今天這事就是因那晚的事而起,王妃若真要算賬直接找王爺便可,幹嘛非跟我們下面人過不去,還請白前輩主持公道。」轉身又對商朝宗道:「王爺,借來的錢是你花了,王妃是你娶了,洞房也是你快活了,後果不能由我們下面人承擔吧?這事今天還須做個了結,再糾纏下去沒意義,你看怎麼辦吧?」說完他不管了,招手領了袁罡和圓方等人後退,把商朝宗晾在了前面對陣。

  對他來說,實力不濟,該退的時候就得見好就收,始終站在最前面硬抗不合適。

  商朝宗恨不得撲上去咬死牛有道,男人洞房哪能說不行,還要人幫忙?讓他男子漢的顏面掃地!

  白遙也有點受不了牛有道,這種破事也好意思當眾拿出來提?還讓我來主持公道?

  牛有道才不管這些,這對狗男女,該幹的都幹了,憑什麼一個不吭聲,憑什麼一個拿別人來撒氣?

  「我誓殺汝!」鳳若男怒吼,今天她不但丟了臉,還讓下面人認清了一個事實,她是女人,女人就是女人,對她統軍的威信影響還是挺大的。其實這些年她在軍中一直有意淡化自己的女性色彩,軍中嘛,男人對女人上陣殺敵的看法嘴上不說,心裡也是『呵呵』二字,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夠了!此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許再鬧,誰再扯,別怪我不客氣!」白遙喝了聲,冷目左右,沉聲道:「都散了!」

  藍若亭趕緊朝商朝宗的親衛揮了揮手,很快,兩邊對峙的人馬放下了刀槍,大多都在心裡憋著笑散了,沒有殺氣,都純當是看了場熱鬧。

  左右散盡,鳳若男氣得一臉通紅,拄劍氣喘吁吁。

  「別再鬧了。」白遙上前警告了一句,又靠近她身邊低聲道:「我知道你因遭受一系列屈辱心中不平,可是你應該知道輕重,誤了大事,你我誰都承擔不起後果!在此我給你一個承諾,只要東西找到,你想對他們怎麼辦都行,現在,不行!」

  鳳若男咬唇,嫁人之事迫不得已,郡王又如何,不過一喪家之犬,她壓根就看不起商朝宗,也知道商朝宗不是真心想娶她,純粹是為求生存而不得已娶了她,她又豈會委屈自己真願意嫁給商朝宗。她本就是想著大局為重虛與委蛇一頓,大不了背個名分,不想和商朝宗有夫妻之實,待到任務完成,再宰了商朝宗,誰想居然失身於商朝宗,更甚至她在乎的東西除了她自己外,似乎壓根沒人在乎,都覺得商朝宗睡了她理所當然一般,讓她心中憋屈無處傾訴。

  一場鬧劇似乎結束。

  事情挑明了,有白遙做主壓著,事情似乎也暫時過去了。

  因一場暴雨,一行稍作休整,再次啟辰出發。

  坐在馬背的文心算是遭了趟無妄之災,那條被卸脫臼的胳膊雖然重新複位,卻用木板吊在了脖子上,不敢輕舉妄動,鼻青臉腫著。

  圓方這回是緊跟在了牛有道的身邊,任誰都看出了鳳若男那口氣並未消,只是暫時被壓了下去。

  不過圓方這回倒是對牛有道有了些好感,人家那是真的為他出了頭,真的出面幫他扛過了危機,不是說說的。對袁罡也有了些好感,人家第一時間衝出去挾持了鳳若男的貼身丫鬟,還當眾動手打了鳳若男的丫鬟,這絶對是為他擔了風險的。這讓圓方有點茫然,自己值得兩人這樣做嗎?他不覺得自己有多大的價值!

  經歷了一場事,圓方心裡儘管還想著找機會逃跑,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跟在這兩人身邊有了些許莫名的安全感。

  南山寺僧眾也有同樣的心態,對牛有道和袁罡的感觀大大改善,覺得這兩人也不壞。

  此行途中,之前巴不得避開兩人的南山寺僧眾在不知不覺地漸漸朝兩人靠攏,之前是覺得這群人都危險,現在覺得這群人當中還是跟在牛有道和袁罡身邊比較安全點……

  南州,青山巍巍,碧水悠悠,一艘小船,泛舟湖上。

  小菜小酒小桌案,陸聖中與安小滿對坐小酌,安小滿是其師弟,兩人雖非師承同一人,卻都是五梁山的平輩弟子。

  來到了南州境內的陸聖中並未急著趕往青山郡,而是先來了師弟這裡打探消息,雖得了王橫的吩咐,卻忌憚天玉門不敢魯莽趕去動手。安小滿是南州州牧周守賢麾下的法師之一,兩人之所以一人在王橫身邊,一人在周守賢身邊,自然是因為王橫和周守賢都是當今聖上的心腹手下。

  一青年踏波飛奔而來,呈上一小卷密報紙軸,復又踏波而去。

  安小滿撥拉開小捲紙軸,看過其中內容後,遞給了對面的陸聖中,「陸師兄,你要的消息來了。鳳凌波對商朝宗空前重視,居然派出了數十名修士隨行保護,金丹期的修士就有好幾個,更有金丹丹榜上掛名的高手白遙親自領隊護送,哪是你一個築基期的修士能對付的?你想取那個牛有道的首級怕是不太可能!」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12 PM

第七十章 宮裡下了決心

  所謂金丹丹榜,乃修行界冰雪閣所為,名曰:八百金丹,名動天下!

  既然是金丹榜,自然是指修為已達金丹境界的人,其實修行界金丹期修為的人遠不止八百名,但是能上榜的只有八百名額。這八百位金丹修士也不是上了榜就能永遠佔據在榜上,丹榜屬於隨時更新那種,譬如有人打敗了榜上的某人取而代之,或者某人死了自然榜上除名。

  許多人對這丹榜是不屑的,因為榜單並非絶對,考究出來的過程被人所詬病。

  有些金丹修士不願揚名而隱居,甚少與人交手,真正的實力如何不為外人所知。有些金丹修士勝者不炫耀、敗者不吭聲。試問這種情況下,如何能保證榜單的絶對公平?

  冰雪閣也許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具體有排名次序的只是前十名。這十大丹榜高手,那絶對還是有實力的,總體來說天下修士有意見的不算太多。至於剩下的七百九十名,只是榜上有名,未分名次先後。

  八百金丹,名動天下!還真是名動天下,不管其他修士服不服,沒人搞得清天下金丹修士之間真正詳細的實力高低情況,那些掌握資源的權貴自然是往榜單上瞅,照著榜單上的人下筷子,提供修煉資源,弄個丹榜高手做隨扈法師之類的保平安或辦事。

  如此一來,榜上有名的人就麻煩了,經常會有人找上門挑戰,跑來挑戰的大多都是那些缺乏修煉資源的修士。找茬的人也是沒辦法,同樣是金丹修士,宿主提供的聘用價碼卻不一樣。打個比方,同樣的東西拿出去賣,一個包裝精美有名有號的商舖產的東西能賣十個金幣,一個沒有包裝擺在地攤上賣的只能買一個金幣,憑什麼一樣的東西價錢差這麼多?

  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但是你說東西質量是一樣的或比有字號的更好沒用啊,宿主不認可,你說一樣就一樣?你說更好就更好?證明給我看吶,你去打敗一個丹榜高手試試!繞了一圈還是要去比一下,何必在宿主面前受辱,不如先去挑戰了,榜上掛名後再說。

  當然,榜上有名的若有門派背景,一般也沒人敢挑戰,除非你能幹贏人家整個門派,否則是你今天上了榜,明天就有可能被一群人弄死。而有門派背景的金丹修士一般也不會去做那挑戰者,資源自有門派會提供,犯不著去幹那沒事找事的事,挑戰那些沒門派背景的基本上沒必要,挑戰有門派背景的就更沒必要,會造成兩派衝突。

  如此一來,丹榜自然容易被人詬病,考究不全面嘛!可人家冰雪閣也有話說,你覺得榜單上的哪個人不合適,不妨拿出真本事來說話。然而誰會吃飽了沒事幹點名道姓說榜單上的誰誰徒有虛名?這不是上趕著找人結仇嗎?

  不滿的人自然怪冰雪閣那群閒的沒事幹的女人瞎搞亂來,可是也沒人敢找冰雪閣的麻煩,冰雪閣閣主是修行界實力屈指可數的元嬰期老怪物雪婆婆的孫女,那是站在修行界巔峰的幾個人之一。丹榜是上任冰雪閣閣主手上就弄出來的,上任是雪婆婆的弟子。

  連其他元嬰期老怪物對這丹榜都不吭聲,其餘天下修士自然就那啥了。

  倒也沒人刻意跟冰雪閣過不去,人家雪婆婆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有這背景,冰雪閣不缺修煉資源,也不缺名和利,犯不著跟別人爭奪結仇,算是比較超然的存在。

  相對來說,丹榜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多少還是能反應一定的實力的,還是因為雪婆婆的背景,人家冰雪閣的人脈不用說,掌握的天下消息比一般人更全面一些,更容易做出評比。譬如某某和某某在某地打了一架,勝負如何,許多人也許聞所未聞,冰雪閣卻已獲得了消息修改丹榜,不少人還是經由丹榜才知誰跟誰幹了架。

  至於為何不弄出元嬰期和築基期或煉氣期的,冰雪閣顯然也不敢對元嬰期的妄加論斷,下面的築基期和煉氣期則因多如牛毛,哪評斷得過來。

  看過密報的內容,陸聖中苦笑:「丹榜高手白遙都親自出馬了,這鳳凌波還真夠看得起這落魄郡王的。」

  安小滿摸著下巴,顯然也有些納悶,「也是,這鳳凌波對商朝宗未免也重視過頭了,不但嫁女兒,還派出白遙護衛,至於麼?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解釋,看來當年的寧王對鳳凌波的影響不小,可是天玉門怎麼說?寧王對天玉門有這麼大影響力嗎?想不通…」搖了搖頭,費思量的樣子,「陸師兄,你這事我建議還是三思吧!」

  陸聖中噓長嘆短,「咱們五梁山並非什麼大門派,不能自主一方,只能是依附,隨時可能被取代,王橫非要這麼幹,我能如何?若不能給他一個交代的話,憑王橫的關係,隨時可能將咱們五梁山踢出局,影響的不止我一個人啊!」

  安小滿聞言陷入了沉默,的確如此,不說別的,王橫和自己這邊的宿主周守賢都是保皇派,真要惹得王橫不高興了,隨便跟周守賢打個招呼,周守賢不可能為他一個小門派的弟子得罪京城那邊的王橫,連他都有可能從周守賢身邊滾蛋,那些對保皇派有影響力的大門派只怕未必會幫他們講話,能取代他們的小門派實在是太多了。

  「可這事幾乎不可能辦成,別說師兄你,就算是咱們五梁山一起出動,只怕也幹不過白遙一個人,白遙可是一個人打垮過一個門派的人吶!」安小滿輕嘆。

  陸聖中仰天嘆道:「事在人為,既然不能力敵,就想辦法智取吧!」抓起酒杯一口飲下,拍杯案上,忍不住咒罵了一聲,「媽的,那個什麼牛有道應該叫牛有病才對,殺誰不好,殺宋衍青幹嘛?明知道宋衍青那麼大的背景還敢招惹……」


  燕國京城,大司空府正堂內,宋九明快步而入,恭恭敬敬對上座的童陌行禮。

  童陌揮手屏退了堂內其他人,起身繞出長案,走到門外屋簷下。

  宋九明陪在旁靜默不語,等著吩咐。

  沉默許久的童陌忽徐徐道:「宮裡下了決心,除掉商朝宗,咱們得不到的,也不宜落在鳳凌波的手中。」

  「……」宋九明愣了一下,「鳳凌波豈能善罷甘休?」

  童陌:「陛下這邊忌憚鳳凌波那邊洩露消息,鳳凌波又何嘗不忌憚陛下這邊會洩露消息,唯一的差別在於,陛下要顧及大燕天下,不想看到大燕內亂給外敵可趁之機,而鳳凌波卻無此憂慮,這就是所謂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因此才讓鳳凌波有恃無恐。若能一舉解決掉商朝宗,大不了給予利好安撫鳳凌波,他也不損失什麼。若是失手,鳳凌波也不敢反撲過甚,那秘密洩露了出去對他也沒什麼好處,但陛下也不敢再逼迫第二次。」

  宋九明思索中微微點頭,明白其中意思,一旦讓鳳凌波誤以為皇帝仗著那個把柄可以屢屢對其動手,鳳凌波吃不消也無法承受,發現那東西對皇帝沒有威脅效果,必然要狗急跳牆,這是大燕難以承受之重。他徐徐道:「所以只有一次動手的機會!」

  童陌頷首:「對,只有一次機會……」

  南州刺史府,亭台水榭間的樓閣之上,錦袍玉帶憑欄而立的周守賢撚鬚沉默不語。

  一名絡腮須的青衣壯漢快步登上樓閣,走到周守賢身邊拱手道:「不知州牧招我來有何吩咐?」

  周守賢放下手,負手身後踱步回閣內,「嚴奪,有件事!」

  青衣壯漢嚴奪跟隨在旁,「州牧但說無妨!」

  周守賢沉吟道:「陛下有旨,商朝宗不可留,要我處決掉他!」

  嚴奪跟著思索道:「聽說商朝宗成了鳳凌波的女婿,要動的話,豈不是要發動大軍進攻?大燕如今的情況,跟鳳凌波撕破臉似乎有所不妥吧?這邊大軍一動,各地擁兵自重者怕也會蠢蠢欲動,星星之火搞不好就要成燎原之勢,再加上週邊各國虎視眈眈,極有可能趁亂而入,如此形勢,這樣做妥當嗎?」

  周守賢停步:「正因為不想和鳳凌波撕破臉,所以陛下下的是密旨,對商朝宗要秘密處決,所以才招你來!」

  嚴奪試探道:「刺殺?」

  周守賢沒否認,又補充道:「剛接到消息,商朝宗一行已經抵達青山郡境內,隨行有一千騎兵,四千步卒,另有天玉門派出的三十餘名修士護送,為首領隊的是天玉門的白遙!」

  「白遙?」嚴奪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白遙乃天玉門的俊傑之一,丹榜上掛名的高手,曾以一人之力摧毀一個門派,還有三十名同門協助,再有數千人馬圍攻能讓人如陷泥澇。州牧,恕我直言,這種情況下能有絶對把握殺目標者,除非元嬰期高手,至少也得是丹榜上的前十大高手才有可能。」

  周守賢:「元嬰期高手不問世事,就算是陛下親自出面也未必能請動,而丹榜前十高手也不會無緣無故捲入此事。至於其他門派中人,有天玉門震懾,也不敢輕易與之開戰。」

  嚴奪明白了,所以才找他這個散修,嘆道:「州牧,非我推辭,而是能力有限,無法做到,怕會壞了州牧大事,州牧還是另請高明吧!」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54 PM

第七十一章 上清之劫

  他也知道拒絶周守賢的後果,你在人家手下討好處,遇事卻不肯出面,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今後還能不能在人家手下拿到好處另說,這事傳出去後,其他勢力也不敢聘用他,遇事就退的人,誰會用這種人?

  後果不可謂不嚴重,等於自毀前程,可他更明白,這事他根本沒辦法做到,跑去就是送死。他雖然也是金丹修士,但很清楚自己不是白遙的對手,更不用說白遙背後的天玉門,事發後天玉門不可能會放過他,那些門派中人都不願明著跟天玉門翻臉,他一散修哪來那麼大的膽子,活得不耐煩了還差不多。

  拒絶周守賢也許毀了前程,但至少保下了性命,只要還活著,一切就還有可能,死了可就什麼都沒了。

  他能說出『另請高明』的話來,就說明他自知對不住周守賢的給予,不用周守賢趕他走,他自己會走。

  周守賢擺了擺手,好言相勸道:「先聽我把話說完,並非讓你一個人去,我已提前秘調一萬精兵埋伏在了商朝宗的必經之路上配合你們阻擊,另有五十名修士聽你調用,其中金丹修為的包含你在內就有十人。無論是大軍人馬,還是修士數量都勝過對方,拖住廣義郡的人馬和白遙等人應該不成問題,應該有足夠的機會讓你解決掉商朝宗。」

  嚴奪愣了一下,一萬精兵,五十名修士,內有十名金丹修士,就為殺一個商朝宗,陣容不可謂不龐大,稍作掂量,這樣動手的話,的確有把握。可他想了想,還是拱手慚愧道:「州牧,恕罪!」

  言下之意還是拒絶了,關鍵問題還在天玉門,他有家有小的,一個散修惹不起天玉門。

  周守賢微微眯眼,語調徐徐道:「嚴奪,周某這些年沒有虧待過你吧?」

  「州牧厚恩,今後定當圖報,決不食言,告辭!」嚴奪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周守賢喊道:「不急,有樣東西給你看,看過了再走也不遲。」閣樓外閃入兩人,站在了他的左右,正是他的貼身隨扈法師。

  走到樓梯口的嚴奪身形一定,慢慢轉身,保持著高度警惕,擔心對方要殺他滅口。

  誰知周守賢左邊一人隨手拋了兩樣東西過來,嚴奪五指一張,吸附到了掌中,只看了那麼一眼,瞬間臉色大變,猛然抬頭道:「州牧,你什麼意思?」

  接到手的是兩塊玉珮,別人不認識,他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是他老婆和女兒身上的玉珮。

  周守賢心中冷笑,平常提供資源養著,有事立馬扭頭就走,哪有這樣的好事,當我這裡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不過表面上還是心平氣和道:「放心,尊夫人和令嬡好著呢,我南州境內倒也有些風光秀美之地,有人陪她們遊山玩水去了,她們心情愉悅歡快,什麼都不知道,待到嚴兄返回,自是一家和和美美團聚的時候,不會讓她們受到任何驚嚇。」

  這分明是挾持了自己妻女做人質,擺明了在警告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嚴奪可謂滿腔憤怒,恨不得撲上去拿了周守賢做人質交換自己妻女,然看看對方身邊左右的護衛就知道了,人家早有準備,自己基本上沒有得手的可能。

  事情明擺著,自己不答應,別說妻女的性命不保,只怕他自己也別想輕易脫身。

  思慮再三,不得不壓下怒火,沉聲道:「不知那五十名修士是哪個門派的弟子?」

  周守賢:「和你一樣,都是散修。他們暫時還不知道要幹什麼,為免走漏風聲,這種事情也不宜事先太過張揚。」

  都是散修?嚴奪沉聲道:「州牧確認他們知道情況後,敢對天玉門的人動手?」

  周守賢:「召集的人員都是經過衡量的,不會胡亂招人。動手前,你給他們看些東西,他們自然會聽你的。」他右邊一人又從背後拿了只布袋拋了過來。

  嚴奪接到手中,打開袋口一看,裡面有玉珮、有髮簪之類的各種雜物,一瞅便明白了,那些修士和他一樣,只怕由不得他們不幹。一下捏了這麼多修士的軟肋在手中,絶非普通人能做到的,他想也能想到,必然是那些門派中人暗中所為,恐怕還不止一兩個門派,他心中好恨,那些門派中人自己不敢明著和天玉門撕破臉,怕遭天玉門的報復,卻逼他們幹這種事!

  「州牧還真是好手段!」嚴奪冷哼著誇了聲。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陛下有旨,做臣子的自當鞠躬盡瘁!」周守賢低眉垂眼地回了聲,不管對方的嘲諷,眉眼一抬,正色提醒道:「醜話說在前面,動手的所有人必須全部隱藏身份,此事不管成與敗,和朝廷,和我,都沒有任何關係。」

  嚴奪:「州牧的吩咐,焉敢不從!」

  周守賢:「不作停留,立刻出發,到了地方自有人接應你們去伏擊的地方。」很顯然,現在還不會將全部布置告知。

  話落,他身邊一人走到了嚴奪身邊,伸手相請道:「嚴兄,請!」

  嚴奪朝周守賢拱了拱手,轉身大步而去,眼中仍有難消的怒氣……

  咻!啪!

  一支響箭衝出山林,在上空炸響,報警!

  緊接著,後方警戒人員發現,迅速再放響箭,一支又一支警訊接連升空,一直到上清宗所在的腹地。

  咚咚咚!警鐘長鳴,敵襲!

  多年未響過的警鐘敲響,上清宗各山巒屋舍內的弟子紛紛衝出,聚集。

  唐儀、羅元功、蘇破、唐素素,以及一干上清宗弟子聚集在一片空地,一個個神色凝重地看向警訊傳來的方向。

  宋衍青出事後,上清宗高層一直在擔心的事情,似乎終於來了!

  也的確是來了,一群修士從後山方向遠遠而來,在蒼翠山林的上方飛掠樹梢而來,不時能聽到打鬥動靜,負責警戒的弟子略作反抗的後果可想而知。

  「孽徒!」唐素素咬牙罵了聲。

  羅元功等人知道她罵的是誰,除了宋舒應該沒別人,事實上他們都認為是因宋衍青的死惹來了宋家的報復。

  殊不知,宋家一開始忌憚於某些原因就沒打算對上清宗下手,只是想給點顏色看看,上清宗純粹是在大勢博弈之下遭受了連累,不是宋家,而是有其他人不希望再看到上清宗繼續存在。

  對有些人來說,滅掉上清宗只是一句話的事。

  「是留仙宗!」羅元功語調沉重。

  已經能看清突襲人員的輪廓,起碼有上千人飛掠而來,人人攜帶著兩隻彎月般的月輪。

  唰!唐儀這個掌門率先拔出了寶劍,神色異常凝重。

  唰唰拔劍聲響起一片,皆做好了拚死一戰的準備。

  對方能看到的就有上千人,而整個上清宗能擺出來的只有數百人,現在若退,和潰敗沒什麼區別,將面臨一場殘酷追殺,修為弱的弟子根本跑不快,一退等於扔下他們送死。更何況還不知對方暗中埋伏了多少人,對方突襲之下,現在才反應過來,已經有些晚了,要麼扔下少部分人突圍,要麼死戰到底。

  上清宗雖然落魄了,可在還未交戰的情況下,還不到最後就扔下弟子逃跑的事情是幹不出來的。

  然而有些弟子卻無法承受這個壓力,眼見大敵來臨,有人慢慢後退,稍微退開了點,突然扭頭就跑。

  一人逃跑,瞬間動搖決一死戰的士氣,接連又有數十人臨陣脫逃,拼了命地朝山林深處逃去。

  「叛徒!」羅元功回頭看了眼,氣得瑟瑟發抖。

  回頭看了眼的唐儀滿懷悲憤,深切體會到了上清宗落魄的滋味,人心真的是散了,大敵來臨,不思禦敵,居然有弟子臨陣脫逃,而且一逃還是數十人,讓她這個掌門情何以堪!

  然而這個時候,大敵當前,不是分散精力清理門戶的時候,否則就是自亂陣腳,只能是任由那些弟子逃了!

  留仙宗上千人陸續騰空翻落,以長老烏少歡為首的留仙宗弟子迅速呈半月形陣勢圍上了上清宗弟子,與之對峙在一起。

  羅元功揮劍指去,喝道:「烏少歡,我上清宗和你留仙宗無冤無仇,為何強闖我山門?」

  烏少歡平靜道:「羅兄,靈山寶地有德者居之,上清宗這麼點人,佔著這麼好的地方,是不是有點過了?享用了這麼多年按理說也應該享受夠了,我留仙宗也不想為難上清宗,只要上清宗答應將靈山寶地送給我留仙宗,我們立馬放你們走,絶不為難,如何?」

  說上清宗佔的地方是靈山寶地並不為過,上清宗開山祖師乃是大燕國師,宗門選址之地在燕國境內自然是上上等的,早就不知有多少人覬覦。

  然而對上清宗來說,宗門所在之地,歷代先師皆安葬在此,若將傳承這麼多年的祖業拱手送人,以後哪還有臉在修行界立足,上清宗不可能答應這條件,人家提這條件分明是故意找茬。

  「想搶先看你們有沒有命來拿!」掌門唐儀厲聲嬌喝,怒容滿面。

  烏少歡冷笑,「這位應該就是唐掌門吧?看來上清宗還真是沒人了,居然讓個黃毛丫頭來當掌門,果真是氣數已盡!依我看…」

  「吼!」一聲震撼山林的咆哮聲迴蕩。

  驚得眾人紛紛四顧,只見一側的山巔之上,一隻似獅而非獅子的猛獸仰天怒吼,渾身金光油亮的毛髮,在陽光下金燦燦發亮。

  「金毛吼!」有人驚訝一聲。

  留仙宗不少人為之色變。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54 PM

第七十二章 師叔

  見到這頭凶獸,識貨的人聯想到了一個人,上一代魔宗聖女,那魔女的坐騎便是一頭罕見的金毛吼。後來那魔女和一上清宗的弟子糾纏在了一起,情愛難分,因此而罹難,而那上清宗弟子也因那魔女被逐出了師門。

  之後,那頭罕見的金毛吼便跟隨在了那上清宗棄徒的身邊。

  結合當年那段往事,此時一頭罕見的金毛吼出現在上清宗,絶非偶然,識貨的人大概都明白,妖魔嶺的那位來了!

  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留仙宗眾人臉色變得難看,似乎都沒想到。

  看著那隻霸氣十足屹立山巔金光閃閃雄視下方的金毛吼,唐素素的臉色同樣有點難看,因為她很討厭金毛吼的主人!

  金毛吼這個時候出現,在上清宗最危急的時候出現,羅元功的神情很複雜,心情也同樣複雜。

  「師叔!」唐儀自言自語了一聲,實在是太意外了,目露驚喜無比的神色,那人是她從小仰慕的人,沒有讓她失望。

  蘇破的眼中亦閃過一絲喜色,他不敢保證那人能來,只是讓圖漢去試試,沒想到那人真的來了。

  很顯然的,那人應該早就到了,一直守候在上清宗的附近,否則不可能這麼巧,剛好在上清宗遇上大難的時候出現,應該是見到了報警的響箭,聽到了長鳴的警鐘才現身了。

  聽說上清宗有難,一直守候在上清宗的附近,僅憑這份心,蘇破就老懷大慰,心中感慨無比,師兄啊師兄,你在天之靈可以瞑目了,還是師兄你有慧眼啊,收的三個弟子個頂個都是好樣的!

  有些人只知這金毛吼是異獸錄上的異獸,上古遺種,如今已是十分罕見,不知為何出現在這裡,根本不知內因。

  烏少歡臉色緊繃且難看,環顧四周,沒見到金毛吼的主人,不過與左右師兄弟交換了個眼色後,都知道不宜再輕舉妄動了,妖魔嶺那位可是個出了名的瘋子,憑一人之力橫掃了十幾個門派,而且還都是不小的門派,丹榜上排名第九的高手,根本不是留仙宗能惹得起的。

  這邊怎麼都沒想到,上清宗那位被逐出師門的棄徒居然會為上清宗出頭,金毛吼一出現,烏少歡不敢再造次,否則會給留仙宗惹來滅門之禍,現在也沒那底氣造次。

  烏少歡雙手上的月輪合在了一起,沉聲道:「走!」

  有些留仙宗弟子詫異,什麼情況?氣勢洶洶而來,狠話都說了,啥也沒做,就這樣回去?

  可是其他長老都在揮手打招呼,示意立刻撤離,而且臉色都明顯有些凝重。

  這邊留仙宗諸人剛陸續轉身,四處巡視周圍山頭的唐儀目光一落,突然一聲厲喝:「都給我站住!」

  那人來了,她有了底氣!

  留仙宗諸人腳步一頓,烏少歡等人轉過身來,烏少歡沉聲道:「是我留仙宗有眼無珠,冒犯了貴派,在此告罪一聲,還望海涵!」

  唐儀厲聲道:「闖我上清宗山門,殺我守山弟子,一句告罪就過去了?」

  「……」烏少歡欲言又止,最終果斷從身後撈出一隻月輪,伸出一隻胳膊,另一手的月輪一揮,唰一聲,鋒刃劃過,血花四濺,一隻胳膊齊膀子而斷,飛了出去落地。

  「師兄!」留仙宗幾名長老驚呼,上前扶了他,出手為他點了穴道,止住了狂噴而出的鮮血。

  不明就裡的留仙宗弟子震驚,留仙宗弟子善使雙輪,廢掉一隻胳膊,無異於廢了一半的實力,什麼情況能讓金丹長老自斷一臂?

  臉色有些慘白的烏少歡搖身晃開左右師弟,對著上清宗眾人欠身鞠躬,「告罪!」

  說罷轉身而去,面露驚疑不定神色的留仙宗弟子迅速跟在了他的身後,快速撤離。

  不少留仙宗弟子已經意識到了什麼,都看向了山頂上那只威風凜凜獠牙猙獰的金毛吼,事情的變故轉折就在這隻金毛吼出現之後,有人琢磨著回去後定要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一群上清宗弟子目送倉皇而退的留仙宗弟子,再看看烏少歡自斷賠罪留下的斷臂,有人愕然、茫然,搞不懂究竟是怎麼回事,有人神情複雜。

  見留仙宗弟子遠去,「吼!」山頂上的金毛吼再次仰天咆哮一聲,聲音在山林中迴蕩,隨後那金毛吼亦慢慢轉身,身姿雄健,甩著尾巴消失在山巔。

  唐儀突然飛身而起,一個縱身飄落就是百丈外,直飛向金毛吼消失的山巔。

  「掌門,回來!」唐素素一臉憤怒地嘶吼,她知道唐儀想要去找誰。

  她正要閃身追去將唐儀勸回,一旁的羅元功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死死拉住了她。

  羅元功知道她有多恨那位,輕嘆道:「師妹,不管怎麼說,他幫上清宗化解了一場大劫,於情於理都該謝人家一聲。」

  唐素素一張老臉綳的緊緊的……

  唐儀沒管唐素素的嘶吼,飛身上了山巔張望。

  飛奔中的金毛吼在山林中疾馳如履平地,身影閃沒在密林深處,唐儀立刻閃身急追,追向金毛吼消失的方向。

  片刻後,在一山間溪流旁見到了泡水抖甩一身金毛的金毛吼。

  一旁的溪澗大石上有個邋遢漢子,曲了條腿而坐,捧了隻酒罈子仰天嘩啦啦往嘴裡倒酒。沒錯,不是喝酒,而是往嘴裡倒酒。酒水在臉上飛濺,金毛吼抖出的水花濺在他身上,或許還濺進了他嘴裡,也不管,繼續喝自己的。

  放下酒罈打了個飽嗝,正眼看向了落在跟前的唐儀,微微一笑。

  再見此人,唐儀難以置信,印象中那個詩詞歌賦一身白衣如雪豐神如玉的儒雅男子居然邋遢成了這樣,亂糟糟的頭髮沾著草屑,似乎在草堆裡躺過,亂糟糟的鬍子,臉上污跡證明不知多久沒洗過臉,身上衣服應該不是本色,而是長久未洗髒成了濃淡相宜的黑色。

  想起小時候,對方教自己學習的情形,再對比一下對方現在的情形,唐儀有點不知該說什麼好。

  本是上清宗最具天賦的弟子,本是上清宗最看好的上一任掌門繼承人,上清宗多少人將振興上清宗的厚望寄託在他身上,然而他卻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魔道中人,還是魔宗的聖女,最終被逐出師門。

  唐儀後來聽說過他的事蹟,不愧是她從小仰慕的人,也不愧是上清宗上上下下那麼多人公認且看好的人,一身實力突飛猛進,威震天下,丹榜前十名的高手中也有他一席之地。父親唐牧接任掌門後,她時常聽父親感嘆,說三師弟可惜了,若不走入邪路,這上清宗掌門也輪不到他來做。

  在唐儀心目中,這位應該是縱橫天下、笑看風雲的人物,怎麼也沒想到那個豐神如玉的師叔居然會落魄邋遢成了這樣,為了一個魔女值得嗎?

  「師叔!」唐儀鼓起勇氣喚了聲。

  「呃…」邋遢漢子又打了個飽嗝,搖頭笑道:「丫頭,這裡可沒有你師叔,不能亂喊。」

  唐儀還是肯定道:「謝師叔挽救上清宗於危難。」

  邋遢漢子拍了拍身邊的兩隻酒罈子,「當年我和你爹,還有東郭浩然,一人在這山裡埋了罈酒,約好了若干年後同飲…聽說你爹和東郭浩然都過世了,念想到這酒,不知還在不在,特跑來一看,竟然還在,好酒,美酒啊!我是來找酒的,可沒有幫上清宗什麼,上清宗的事和我也沒任何關係,你想多了。」

  見對方不承認,唐儀沒有與之爭辯,拱手道:「上清宗如今的處境十分艱難,師叔名震天下,正是上清宗急需的倚靠,還望師叔能留下相助!」

  邋遢漢子不接這茬,笑問:「丫頭,聽說你嫁人了?」

  說到嫁人這事,唐儀頓顯尷尬,其中的是非曲直實在是難以啟齒。

  「我身無長物,也沒什麼東西給你,埋了三十年的好酒送你一罈當賀禮吧!」邋遢漢子揮袖一掃,一酒罈呼嘯飛出。

  唐儀接到手中,有點沉默,輕輕拍著上面的泥土,也不知這酒是不是自己父親埋的。

  邋遢漢子抱著酒罈又灌了口,呵呵道:「東郭浩然那張烏鴉嘴,當年他曾說我為人與我名字不符,終有一變,不想一語成讖。你那個夫君聽說是他的關門弟子吧?雖是臨終收徒,有點倉促,可他不會亂收徒弟,他那麼做必然有原因,若能挽回,不妨想辦法和好吧。」

  說罷起身,又提了另一隻酒罈,縱身而起,飄然騎坐在了那只戲水的金毛吼身上。

  見他要走,唐儀急忙喊道:「師叔,難道你真的願意看到上清宗就此倒下嗎?」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回頭也無法挽回,大家眼前都沒有昨日,只有明日天涯。上清宗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守成是沒用的,只會越來越糟。丫頭,你不笨,不管你是怎麼做上掌門的,既然你已經當了掌門,就不要再唯唯諾諾,該拿出掌門的魄力時就不要猶豫,按自己的想法勇敢去面對,否則上清宗要你這個掌門有何用?走了!」

  邋遢漢子背對著留了幾句話,話畢,座下金毛吼突然撒開四肢狂奔,在溪流中狂奔,逆流而上,一路激盪出水花,狂蕩而去。背上坐的人,在激濺的水花中昂頭灌酒,猶如一朵盛開花朵中的花蕊,遠去……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56 PM

第七十三章 數典忘宗

  唐儀回來時,聚集的弟子似乎已經散去,羅元功、蘇破和唐素素還在原地等著。

  見到她從山中抱了罈酒回來,唐素素瞬間臉色一沉,當場發作了,「是他給你的?」

  唐儀目光對上了她,前所未有的認真,倒是反逼得唐素素冷靜了不少。

  「這罈酒可能是父親埋在山中的。」唐儀淡淡說了聲。

  「……」唐素素欲言又止,她本想叫唐儀扔掉那人給的東西,一聽可能是唐牧的遺物,倒是說不出口了。

  蘇破朝她來的方向看了眼,試著問道:「掌門,他人呢?」

  唐儀輕嘆道:「他不肯留下,走了!」

  唐素素冷哼一聲,「上清宗敗類,虧他還有臉踏足上清宗境內,當年若不是掌門師兄護短,哪還有他命在!」

  「別說這沒用的氣話。」羅元功這個師兄喝斥了一聲,復又對唐儀道:「掌門,有他出面震懾了一番,估計短期內沒人敢再找上清宗的麻煩。現在我們要做的是清理門戶,那幾十個之前叛逃的弟子已經派人去追了,這茫茫大山一時間想找到估計也困難,還請掌門發令,通知外界的暗線注意,一旦發現立刻通報,也好及時派人去剷除這些叛徒!」

  唐儀道:「這些叛徒走了也好,不願和師門共患難,留下也沒用,其中說不定就有外部的眼線,經此事,未必是壞事,說不定反而因禍得福將外界埋在上清宗的內線給清除了。」

  此話倒是讓三位長老或點頭或默許,的確如此,外部埋伏在內的眼線不太可能和上清宗共患難,極有可能在之前迫於壓力遁逃了。只是三人似乎都從唐儀身上察覺到了一絲異常,平常唐儀都是看他們三位長老擬定的意見,這回針對此事,唐儀似乎正兒八經站在了掌門的位置考慮事情主動發表意見。

  唐素素恨聲道:「決不能輕饒這些叛徒!」

  唐儀:「叛徒自然不能放過,不過現在不是把主要精力花在這個上面的時候。如同羅長老說的,那人出面幫我們震懾了一番,短期內應該沒人敢動上清宗,但也僅僅是短期內,所以該趁這有利於我們的間隙做應有的準備。通知追尋的弟子回來吧,至於那些叛徒,我上清宗當向修行界公開發聲,揭穿這些叛徒,讓他們聲名狼藉,增加他們在外界立足的難度,事後找機會再慢慢清算也不遲。另外,宋舒,我以掌門的名義宣布,宋舒指使其子謀殺同門牛有道不成,反而栽贓師門,還勾結留仙宗襲擊師門,當一起列入欺師滅祖的叛徒名單中,讓天下人共唾棄!」

  「……」三位長老愣住。

  將宋舒列入欺師滅祖的名單?三人倒不覺得不該,說勾結留仙宗欺師滅祖也不為過,說不定本就是。只是這殺牛有道的事明明是唐素素指使宋衍青干的,現推到宋舒頭上去,簡直就是栽贓啊!不過有了留仙宗突襲的事,加上這邊搶先發布聲明,先聲奪人,只怕宋舒辯解之言也無人能信。

  辦法倒是好辦法,還把唐素素給摘了出來,以後外面再傳什麼唐儀謀奪掌門的言語只怕外人都會以為是宋家在報復,『先聲奪人』這招用的好啊!

  這辦法倒是讓唐素素有點不自在,看向唐儀的目光略顯柔和,發現親侄女就是親侄女,不枉自己費盡心思扶上掌門的位置,終究還是向著她這個姑奶奶的,一家人終究是一家人!

  總之此刻,三人都意識到唐儀言談間有了明顯的變化。

  羅元功沉吟道:「掌門,這辦法是不錯,只是這樣一來,就徹底和宋家撕破臉了,宋家大可明著報復,今後上清宗想在燕國立足怕是難上加難。」

  「我自有決斷!」唐儀抬頭看向上清宮方向,明眸中透著從未有過的堅定,抱著酒罈子脫離幾人前行,扔下一句話:「給祖師爺上香!」

  給祖師爺上香?三長老又是一愣,面面相覷,只能是跟上了,給祖師爺上香什麼時候做都不過分,誰都不好拒絶。

  一行來到上清宮,唐儀酒罈放在了一旁,走到正中祖師爺坐像前,點了三炷香,又退後三步,抬頭仰望著高高盤坐的坐像,凝視不語。

  三長老也分別上前點了香,復又走回站在了唐儀的身後成排,一起瞻仰祖師爺聖容。

  靜默許久的唐儀忽然慢慢跪下了,突然行此大禮,令後面三人愕然。

  跪祖師爺沒什麼,不過通常都是逢大典或有事的時候才會行這麼大的禮。

  連掌門都跪下了,三人輩分雖然高,可不得不跟著掌門一起跪下了。

  雙手秉持香火的唐儀抬頭看著坐像,一臉虔誠道:「祖師爺在上,歷代先師在上,上清宗第十一代掌門唐儀,跪拜告罪!今上清宗陷入危局,難以自拔,皆怪弟子無能。今,上清宗生死存亡之際,弟子在祖師爺和歷代先師座下起誓,定竭盡全力振興上清宗,若有任何過錯,弟子願一人承擔,懇請在天之靈保佑!」說罷三俯首貼地叩拜。

  後面三人皆面有動容之色,大家都知道,上清宗淪落到如今的地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絶對怪不到唐儀一個人的頭上,但是唐儀當著祖師爺的面卻一個人把責任全部包攬了。

  三人相視一眼,也跟著持香三叩首。

  唐儀起身上前,三炷香插入了神壇香爐內,又慢慢退開,等到三位長老也上了香退回後,她方轉身面對了三人,嚴肅目光在三人臉上來回掃過後,問道:「上清宗如今的處境,三位長老可有什麼擺脫困境的方法?」

  三人沉默,哪有什麼好辦法擺脫困境,有的話早就提出了。

  羅元功試著問道:「掌門可是有什麼想法?」

  唐儀:「好辦法沒有,但不能守在這裡眼睜睜看著上清宗消亡,不能守在這裡等死,若真如此的話,我等便是上清宗的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一詞說得有點嚴重,令三人神色皆凝重,因為這樣說也不是不行,真讓上清宗倒在了他們這一代的手上,無顏面對歷代先師。事實上,完全有這可能!

  羅元功:「掌門有什麼話不妨明說。」

  唐儀:「上清宗目前的處境不用我多說,就算沒人殺上門,我們也被切斷了謀取修煉資源的條件。宋家那邊,應該也不會再提供修煉資源給我們,如此下去,斷了供給,怎麼給下面弟子交代?人心何在?只怕到時候叛離的就不止之前那些人,而是整個上清宗徹底分崩離析,又憑什麼去清理門戶?樹挪死,人挪活,我欲暫棄宗門,帶領上清宗上下弟子另赴他地謀取修煉資源,以圖振興!」

  羅元功和蘇破一起瞪大了幾分眼睛。

  唐素素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尖叫道:「你堂堂掌門居然要放棄宗門祖庭,有沒有想過讓天下人怎麼看你?天下人會笑你無能!你想過沒有,祖師爺和歷代先師的骸骨都葬在這山山水水之間,包括你的父親,就這樣一走了之任人踐踏嗎?你怎可在祖師爺和歷代先師面前說出這般數典忘宗之言!」

  有句話她沒說出來,她的丈夫,她的兒子,也同樣是葬在這裡,她怎能讓外人平掉她兒子和丈夫的墳墓。

  而有些先師的骸骨都爛成了渣,你就算是想挖出來遷葬都沒辦法遷,只遷走一部分又有什麼意義?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同留仙宗說的那般,上清宗佔著靈山寶地,只要上清宗一走,立馬會有人來佔了。

  離開容易,憑上清宗目前的能力,想再搶回來就難了,是你們自己放棄的,是你們自己不要的,你憑什麼讓人家再搬走還給你們?

  唐儀出言反駁:「若維護上清宗的人都沒有了,還如何保這祖庭,還不是一樣要被人給佔了!只要上清宗能振興,只要上清宗有了實力,自然會有奪回來的那天!我也不想眼睜睜看著祖師爺和歷代先師的墳塚遭人侮辱,但這是振興上清宗必須付出的代價,否則只有坐以待斃等死,我想祖師爺和歷代先師也能理解我們!」

  「你…」唐素素揮袖指著唐儀,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暫且算你說的是對的,老身倒要問掌門一聲,大燕國雖大,我們能去哪?你告訴我能去哪?難不成要學牛有道跑去投奔鳳凌波不成?」

  唐儀道:「面對上清宗的困境,我也曾日夜苦思過,獲悉商朝宗得了鳳凌波的接納,我的確想過投奔鳳凌波的可能性,然而不妥!鳳凌波可以接納商朝宗,卻不見得會接納我上清宗,鳳凌波收容了商朝宗已經是承受了壓力,天玉門不得不在修行界四處發帖解釋了一通,若我上清宗再和寧王的兒子捲到一起去,這壓力估計天玉門也不願承受。就算對方能承受,鳳凌波的勢力還是小了點,目前也看不出他有什麼能力擴張,他還沒實力與朝廷的實力對比。而大燕國本身也處在風雨飄搖之中,隨時面臨被諸國瓦解瓜分的可能,鳳凌波的勢力若面對如此大勢怕也是難以抵擋,所以說這大燕境內無論哪方諸侯都不適合我上清宗謀得長久發展。」

  唐素素呵呵譏諷道:「難不成掌門還想帶領上清宗投奔他國不成?排外的事情哪都有,別國勢力可不會輕易容納他國勢力進駐分一杯羹!」

  唐儀:「我準備帶人北上,投奔大燕叛將邵登雲!」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57 PM

第七十四章 過河拆橋

  投奔邵登雲?三人同時一愣。

  唐儀繼續道:「邵登雲本是寧王舊部,本是寧王麾下大將,曾與我上清宗也有過來往,奈何朝廷清洗寧王勢力,逼得邵登雲不得不叛國開關,領敵國大軍殺入大燕攻城略地。如今邵登雲雖然成了敵國臣子,可坐擁的一州之地本就是燕國舊土,相對來說邵登雲在韓國的地位也比較獨立,他背後的門派也曾是燕國境內的修行門派,我們前去投奔,比較容易被接受;其次,邵登雲新佔了大片土地、新擴充了大批人馬,手下也的確需要可靠的修士相助,而我們的處境邵登雲應該知曉一二,再加上上清宗曾經本就和他有些交情,我想我們前去投奔,被接納的可能性應該比較大!」

  唐素素稍怔,旋即又揮袖指向她,勃然大怒道:「是誰讓你這樣做的?是不是姓趙的叛徒教你這樣做的?」

  羅元功和蘇破正皺眉思索唐儀所言的可行性,聞聽此言,亦抬頭看向唐儀,皆有狐疑之色,受了唐素素的提醒,也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妖魔嶺那位教的,因為掌門今天的做派實在迥異於平常。

  唐儀搖頭道:「唐長老想多了,沒有任何人指點,是我自己琢磨的,我早就有這想法,只是一直沒說出來罷了。」

  唐素素大手一揮,「不可能!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絶不可能做出此等數典忘宗之事,倒是符合那趙賊的作風!」

  唐儀嘆了聲,將語氣放緩了幾分道:「我知道因為姑爺爺和表叔的死,你一直記恨他,恨不得殺了他,但我可以當著祖師爺的面發誓,絶不是他教的,這的的確確是我個人的想法。」

  唐素素面容扭曲了一陣,忽擲地有聲道:「我反對拋師棄祖!」猛一回頭,「二位師兄,你們是不是也要拋師棄祖?」

  『拋師棄祖』這帽子扣得有點大,讓羅元功和蘇破欲言又止。

  唐儀眼中閃過堅決,硬邦邦的話頂了上去,「唐長老還請自重,究竟你是掌門,還是我是掌門?」

  「你…」唐素素指著她,差點冒出一句,若不是我扶你上位,你能做上掌門嗎?

  她指過來,唐儀卻摸出了一面令牌迎了過去,正是掌門令牌,「我以掌門的身份,正式宣布法旨,即刻免去唐素素上清宗執法長老之位,貶為護法弟子,執法長老之位由本掌門親自兼任!」

  「……」羅元功和蘇破目瞪口呆,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沒想到唐儀這個溫柔漂亮的女人今天居然這麼大的脾氣,居然會如此硬頂唐素素,平常在唐素素面前一直文靜乖巧的很。

  唐素素明顯也驚住了,這就是自己的侄孫女?這就是自己一手扶起來的一家人?

  羅元功勸道:「掌門息怒,唐長老有自己的想法發表自己的意見也僅是一家之言,可供參考而已,不用這般大動干戈,還請掌門收回成命!」

  唐儀明眸一轉,目光盯向了他,掌門令牌也亮給了他看,「羅長老,不知我這執掌掌門令牌的掌門在上清宗發掌門法旨還算不算數?」

  羅元功和顏悅色安慰道:「自然是算數,只是這事不能一時衝動魯莽做決定。」

  唐儀:「既然算數,那麼依門規,掌門有獨斷專行的權力,若大家都覺得掌門做錯了,上清宗上下可集體罷免掌門,只要超過八成的人贊成罷免,我這掌門便可換人。如今我堅持發掌門法旨,解除唐素素執法長老之位,若有人覺得我做錯了,可依門規召集上清宗上下弟子聯合罷免本掌門,我絶不阻攔!總之我這道掌門法旨不會收回,要麼解除唐素素的執法長老,要麼罷免我這掌門,由上清宗上下弟子自行抉擇!」

  羅元功和蘇破神情抽搐,沒想到這和氣溫柔又美麗的女子今天竟然這麼狠,要拿掌門的位置來硬槓唐素素那個執法長老下台,這還真是豁出去了!祖師爺雖然為後人定下了罷免掌門的門規,可那也是為了避免有某個人會危及整個上清宗,上清宗還從未有過罷免掌門的事。這條罷免掌門的門規也不是沒道理的,一旦門中超過八成的人反對掌門,說明那個掌門已經不得人心,再做下去也沒辦法再帶領上清宗前行,不如換人。

  殊不知對唐儀來說,她早就意識到了唐素素是她執行掌門權力的最大阻礙,可是有些事情她之前沒勇氣去做,那是她的姑奶奶,做了的話,擔負的名聲可想而知。有些事情只能是在腦中默默想一下,直到之前見到了那人,聽了那人一番話,上清宗走到今日這個地步,守成是沒用的,只會越來越糟,不能勇敢去面對,上清宗要你這個掌門有何用?

  直到聽了那人的話後,她才下定了決心,但還是不想和唐素素撕破臉,打算提出自己的意見試試看,希望能說服唐素素,結果唐素素不吃這一套,堅決反對!這也讓她看清了,有些事情無法逃避,是要去面對了,遂毅然決然下定決心搬除唐素素這個障礙,要解除唐素素的權力!

  「好啊好,真好!行,這個執法長老我不做了也罷!」唐素素仰天慘笑連連,做夢也沒想到真正捅她刀子的居然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心中的悲涼無人能知,揮手道:「要走你們走,我要留在這,我不會做出拋師棄祖的事來!」

  唐儀盯著她說道:「我們都走了,一旦有人上門找麻煩,你一個人能改變什麼,白白犧牲有意義嗎?姑奶奶,我需要你的協助!」

  唐素素慘笑道:「何必說的那麼冠冕堂皇,過河拆橋,你還用得著我來協助嗎?」

  唐儀櫻唇綳了一下,平靜道:「不走也得走!若不走,我便頒布掌門法旨將你逐出上清宗,永遠不得踏足上清宗半步!」

  唐素素怒懟,「憑什麼?」

  唐儀:「就憑你唆使宋衍青在南山寺設伏殘殺同門弟子夠不夠?」

  這事,羅元功嘴角抽了一下,蘇破眼皮子直跳,兩人發現這位掌門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唐素素怒指,氣得瑟瑟發抖,她費盡心思密謀幫對方坐穩掌門的位置,卻不想一片苦心反倒成了對方針對她的利器,對她來說,這簡直沒天理了,一顆心哇涼哇涼!最終仰天悲笑,「權力慾望迷人眼吶,翻臉無情吶,唐儀,你終有一天會後悔的!」

  「後悔也比坐在這等死強,我意已決,若決斷有誤,我一人承擔責任,自辭掌門之位謝罪!」唐儀又看向另兩人,「還有誰反對遷徙?」

  沉默中的蘇破忽拱手道:「蘇破謹遵掌門法旨!」

  羅元功看向師弟愣了一下,沒想到師弟竟如此配合,他陷入了猶豫不決,拋棄宗門祖庭不是小事,會被天下人恥笑。

  唐儀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羅元功最終嘆了聲,上清宗到了這個地步,似乎也沒有了更好的辦法,只能是拱手道:「謹遵掌門法旨!」

  唐儀暗暗鬆了口氣,頷首道:「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必須抓緊時間集中弟子轉移,秘密潛行,途中嚴格控制門中弟子與外界的接觸,避免走漏任何風聲,暫時不得告知下面弟子真實意圖。另外,我需要一人先行前往北州面見邵登雲,先把投靠事宜談妥,以免有不測發生,不知誰願前往?」

  殿內就這幾人,羅元功和蘇破知道,指望的無非就是他們二人中的一人,唐素素是肯定指望不上的。

  又是蘇破先行拱手道:「我與邵登雲見過幾次面,算是熟識,願先行去找邵登雲,為掌門探明風險鋪平前路!」

  「好!不破不立,就這樣定了!」唐儀最終定調。

  出了上清宮,快步而出的蘇破愣了一下,只見圖漢等候在外面,圖漢回來了。

  兩人會面,蘇破微笑道:「做得不錯,另有事辦,隨我出趟遠門……」

  「妖魔嶺的趙雄歌?他?」

  京城宋府內,宋九明徘徊在院子裡,緊皺眉頭,疑惑道:「趙雄歌不是已經被逐出了上清宗嗎?據說當年差點死在上清宗,按理說應該恨上清宗才是,為何還要幫上清宗出頭?」

  管家劉祿在旁道:「這個不得而知,留仙宗那邊傳來的消息是這麼說的,留仙宗說惹不起趙雄歌,再三向老爺表示歉意。留仙宗的實力也的確不太敢招惹趙雄歌。」

  宋九明擺了下手,「子魚還要在留仙宗混,這事就不要為難他們了,免得子魚難做,寬留仙宗心為子魚落好的話你自去說。不過大司空已經把事交代了下來,辦不成我也不好交差,只是這趙雄歌敢惹的人的確不多…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修士屢屢以武犯禁,不受約束,目無王法,實在可恨!這樣,你讓留仙宗暫時將此事保密,不要走漏消息,你另外再聯繫一個門派去趟上清宗,再出手試試看,探探這趙雄歌的態度,若他非要對著幹,那只好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人來解決掉他!」

  「是!」劉祿應下。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57 PM

第七十五章 埋伏

  青山郡,狼牙嶺,山高林密,座座山體聳立如大大小小的錐子,算是較為奇特。

  山林深處,秘密率眾抵達的南州四品驍騎游擊將軍向武仁陪著嚴奪在山中瞭解情況。

  站在林蔭遮蔽的山坡上,看著四周或躺或坐在樹蔭下的人馬,所有人全部換下了朝廷的制式軍裝,穿上了雜色勁裝,若不是身邊都擺著武器,看不出是一支隊伍。一個個抱著雜麵餅子啃,不敢生火起煙。

  「狼牙嶺本有一夥山賊,被人稱為狼牙賊,已在昨日被我率部一舉剿滅,回頭目標來了,咱們就舉狼牙賊的旗,假冒山賊進攻。」向武仁指著身穿雜服的手下解釋。

  嚴奪譏諷道:「上萬人馬,騎兵上千,還敢襲擊正規大軍,我就算不懂軍事也明白是有人假冒。」

  向武仁搖頭:「這不重要,只要一動手,對方應該就能猜到,只是一個藉口罷了,實在不行,我這邊會承認自己早已與山賊勾結,下面人聽令行事並不知道真實情況。」又伸手請了他到另一邊看。

  越過一座山坡,下方便是在崇山峻嶺中開闢出的官道,向武仁指著說道:「此乃進入蒼廬縣的必經之地,目標人馬一到,我這邊立刻左右夾擊圍攻,纏住他們,至於亂軍中取目標首級的事就要看法師你們的。」

  嚴奪觀察了一下地形,微微頷首。

  兩人下了山坡,跨過官道,又上了對面的山坡,深入林中不久,來到了潛藏在另一邊的人馬身邊。

  嚴奪揮手讓向武仁忙自己的,本人則到了一座山腳,這裡或站或坐著數十名修士,沒一個臉色好看的,有人手上還拿著要挾他們的信物,嚴奪輕嘆了聲。

  在山中躲著等了小半天,快要臨近傍晚時,埋伏的人馬躁動起來,紛紛起身。

  山腳下盤膝打坐的嚴奪等人亦被驚動,嚴奪一個閃身,起落間飄到了向武仁的身邊,不待他詢問,向武仁已經頷首道:「前沿探子報信,應該是目標來了,法師還請做好準備。」

  嚴奪立刻回身召集一群修士準備……

  曠野蒼涼,農田荒蕪,路有白骨,一行數千人不疾不徐而行,鳳若節劃撥給妹妹的四千步卒已經到位。

  坐在馬背的牛有道不時打量四周,自從進了青山郡境內後,所見所聞明顯比廣義郡差了一大截,滿目儘是民不聊生景象,途中偶爾能見到倒在路上發臭的屍體,也沒人管,被什麼東西啃得乾乾淨淨的白骨更不是什麼稀罕物。

  由此可見,此地郡守的能力比之鳳凌波差了不止一點點,也難怪鳳凌波那邊人力充足,敢對抗朝廷,試問這邊百姓為了求生,還不得想盡辦法逃往廣義郡。

  同樣在馬背的藍若亭卻是不時捧出地圖查看,他忽然偏頭對商朝宗說了句什麼,商朝宗看了眼前方曠野盡頭聳立的座座山峰,抬手喝道:「停!」同時也對鳳若男打出了暫停行進的手勢。

  鳳若男揮手停止了人馬行進,等到商朝宗和藍若亭靠近過來,漠然道:「又有什麼事?」

  藍若亭指了指前方盡頭的山勢,「王妃,前方山地名狼牙嶺,地勢險要,乃通往蒼廬縣的必經之路,若有人欲對我等不利,這便是最佳的下手之地!」

  鳳若男放眼打量了一下,淡然道:「能在這裡伏擊數千大軍的,除了朝廷也沒別人,你覺得朝廷敢嗎?來回探子也並未發現什麼端倪,你想怎的?」

  藍若亭笑道:「王妃,還是小心點好。」他看向了一旁的白遙,「若是能派出幾名能高來高往的法師深入探查一下確認,則最為妥當!」

  「哼!」鳳若男不屑冷哼一聲,其實她也不覺得小心點有什麼壞處,只是不喜歡商朝宗這邊的人對她指手畫腳,指向了牛有道,「你們身邊不是有法師嗎?讓你們的法師去探探好了。」

  牛有道回頭看了眼,立刻握了隻拳頭捶著後腰,唉喲道:「騎行了許久,什麼時候才能歇下,這腰都快累斷了!」

  鳳若男鄙視一眼,「無膽鼠輩,卑鄙小人!」

  既然對方提出了這個要求,白遙也不覺得穩妥點是什麼壞事,回頭對身後的天玉門弟子道:「你們幾個去看看。」

  立刻有四名天玉門弟子騰空掠出,一個起落就差不多是百丈外。

  這彈跳距離一下就是兩三百米外,對袁罡來說,有點不科學,眼神中略露羨艷,倒也不至於無法理解。

  途中的時候牛有道向他解釋過其中的門道,這不過是彈射出去後藉著射速御氣滑行罷了,也就是氣勁外放成翼狀,借助空氣浮力滑翔。氣翼這東西他袁罡看不見,但牛有道這種修士若運氣於眼便能看到掠行修士的翼展,這種氣勁外放的翼展是有淡淡色彩的,以另一種能量形式存在的色彩,好比需要戴上濾鏡才能看見,此中原由和牛有道曾經對他解釋過的所謂暗物質有關,普通人是看不見的。譬如鬼魂,普通人就看不到,但牛有道運氣於眼的話就能看到,這也就是所謂的法眼。

  而能一次掠出這麼遠的人,估計修為都已經達到了築基期。金丹期的修為倒是能滑翔得再遠一點,可那也是因為修為更高彈射力更強大,然而到了該落地的時候還得落地,沒辦法,你就蹦那麼點高,又沒有加持的持續動力,不可能無限制滑翔下去,落地也是要再次尋找借力點產生再次彈射的滑行動力。

  不過若是站在高山上往下蹦,倒是能滑翔出很遠,但築基期和金丹期之間的差距不小,空氣阻力這東西沒辦法忽視,氣勁成翼不是實物沒有足夠的密度和質量,高空滑行時空氣阻力與氣翼高速摩擦,外放氣勁的損耗其實是非常大的,處於飛快流逝的過程中,法力消耗也快,時間一久,築基期的修士也吃不消。

  相對來說,金丹期比築基期的修為更高深,也更強大,法力更能持久消耗,同時氣勁的密度和強度也非築基期能比,高速滑行時的摩擦損耗自然也更小,持續的滑行時間和距離非築基期能比。

  儘管如此,可在不知情的非修士普通人看來,不管是築基期還是金丹期,那般情形下和飛行已經沒什麼區別了,足夠讓凡夫俗子震驚,視若飛天遁地的仙人。

  若修為到了更高境界的元嬰期,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所謂元嬰期本就有新生或脫胎換骨的意思,修為已經修煉到了能超脫肉身的境界,氣勁可自由在天地空間內施展,金丹期和築基期所面臨的問題對元嬰期來說都已克服,譬如氣翼摩擦損耗問題、空中的動力推進問題都不是問題,那等境界可以說是真正的飛行,可在天地間自由翱翔,對凡夫俗子來說真可謂是神一般的存在!

  牛有道目前的修為還不如眼前所見這些人,自然也掠不到這麼遠,不過輕鬆一個起落蹦躂個幾十米還是沒問題的,借助水面張力玩個踏波而行讓凡夫俗子驚為天人也沒問題,可以臭顯擺一下。

  很快,天玉門的修士起落中消失在了前方的群山之中。

  這邊的人目送消失,躲在群山中的人卻是目睹而來。

  「不好!」向武仁叫苦。

  藏身在荊棘掩護中的嚴奪偏頭看向身旁的驍騎游擊將軍,「對方這是要深入查探,這邊聚集了這麼多人,怕是藏不住了!」

  向武仁雙手握拳,伏擊的計劃怕是已經破滅,忍不住咬牙咒罵一聲,「探路的探子不是已經來回探了幾遍麼,怎麼還要派出法師再來查探一遍?竟小心成這樣!」之前為了防止被探子發覺,他一直將人馬藏在深山深處,就算是現在也沒敢太過靠近路邊,他又何嘗不是小心再小心。

  眼見四名修士朝這邊分了四路插向深山查探的樣子,向武仁還是抱了一絲希望,回頭吩咐道:「讓大家都藏好!」

  身旁人迅速向後面打出隱藏的手勢,後方人員一陣騷動,紛紛找地方鑽。

  不一會兒的工夫,前來查探的人已經飛掠在樹林的上方,目光向下四處探尋,他剛才注意到這邊有飛鳥騰起,仔細一看,明顯察覺到了草木荊棘被人蹚過的痕跡,那麼多人臨時鑽動不可能不留下痕跡,順著某些痕跡去向一看,立馬發現了隱藏的某些人員。

  唰一聲,來者拔劍在手,陡然發出警訊,「小心,有埋伏,撤!」

  同來的另三人中也有人發現了異常,聞聲迅速飛掠折返。

  四名法師探子快速飄遠,嚴奪等人慢慢從藏身地走了出來,嚴奪回頭看向那位將軍,「被發現了,已經打草驚蛇了,伏擊是不可能了,纏不住對方想再追上目標的可能性不大,還是撤吧!對方實在是太過小心了,失手原因你好好跟州牧解釋一下。」他正愁找不到收手的藉口。

  「你怎知對方就一定會逃?鳳若男這種人只怕未必肯望風而逃,也許還有機會!」向武仁咬牙一聲,霍然回頭喝道:「傳令,人馬集結,奔襲!」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58 PM

第七十六章 名不虛傳

  嚴奪無語,他又不好繼續阻止對方執行任務,否則回頭這位把責任往他身上推的話,他反而要吃不消。

  殊不知向武仁在來之前已經在周守賢跟前立下了軍令狀。

  也由不得嚴奪再說什麼,向武仁的人馬在快速集結,藏在山中較遠處的戰馬已經聞訊而出。

  四名探路的修士快速飛掠而回稟報:「山中有伏兵,具體人數不知,應該不少!」

  居然真的有埋伏?鳳若男一驚,長纓操在了手上,氣勢一變,揮槍喝道:「列陣!」

  隨行來的騎兵和步兵迅速擺出了作戰陣型,盾牌豎起,弓箭手箭壺抽箭搭在了弓上準備著。

  商朝宗一個手勢,所部騎兵也迅速操持上了武器戒備。

  白遙偏頭對左右的同門示意了一下,同門會意準備。

  不一會兒,隱見前方山林衝出了大群人馬,對在戰場上稍有經驗的人來說,稍一估量便有了個大概,不下上萬人馬。

  向武仁一槍在手,縱馬衝出了山林,來到了陣前,嚴奪等修士騎著馬慢慢來到了他身後。

  「不出所料,並未逃竄!」向武仁哈哈一笑,突然揮槍向前指去,「騎兵衝擊,步兵殿後,務必纏住他們!」

  身旁立刻有人取了牛角號,鼓著腮幫子吹出沉悶「嗚嗚」聲,發出了進攻號令。

  「殺!」騎兵統領揮舞長纓一聲怒喊,剎那,上千戰馬馳騁而出,成錐陣一路喊殺衝鋒,大地隆隆震顫。

  騎兵戰陣後方,向武仁拍馬不疾不徐壓著陣腳,身後九千名步卒組成的步兵進攻方陣跟在後面衝擊。

  眼見敵方直接發動了衝擊,如此進攻陣勢沒見過的人是能感受到震撼的,牛有道前世再見過世面,也沒見過這種上萬人以冷兵器血拼的場面。

  白遙等修士施展法眼迅速打量對方的衝鋒陣營,不知道在觀察什麼。

  鳳若男斜眼瞅向商朝宗,「王爺,捉拿你的人來了,敵眾我寡,你怕是不怕?要逃就趁早,晚了就來不及了。」

  商朝宗回頭,怒目相視。

  鳳若男不屑道:「倒是久仰寧王征戰的威名,不過和你沒什麼關係,你們這些人擋在前面也沒什麼用,還是躲到後面去吧!趕緊帶著你的人後撤,別擋前面礙事,本將軍會保護你的,不用擔心!」

  這次不僅僅是商朝宗,所有親衛都緊繃著腮幫子朝這看來,想當年英揚武烈衛威震天下,那是他們的驕傲,什麼時候被人這般瞧不起過,還需要一個女人來保護!

  牛有道一看這幫傢伙的樣子,就知道不妙,暗暗叫糟,忙勸商朝宗:「王爺不可意氣用事!」

  商朝宗不理他,回頭看向了妹妹商淑清,自己抽出了斜掛在馬背的斬馬刀。

  商淑清抬手摘了紗笠,信手一扔,露出了那張醜臉,從馬背包裹裡抽出了一塊布,迎風抖開,一張如烈焰般的紅色大旗,一隻金色雄鷹猶如浴火鳳凰振翅翱翔。

  戰旗上有幾個孔眼,似乎是被箭矢射出來的。

  數百親衛的目光都盯在了戰旗上,一個個胸脯起伏,情緒莫名,一名親衛遞來一支長槍。

  長槍當旗桿套了戰旗,商淑清扛起長槍,豎起了那面戰旗,迎風飄揚。

  鳳若男等廣義郡人馬亦紛紛看向了這面迎風招展的破旗!

  見勢不對,白遙沉聲道:「王爺,對方的目標是你,不可魯莽!」

  商朝宗不理他,看向了前方,敵方騎兵已經衝近了不少距離,手中斬馬刀揚起,吶喊:「誰願赴死!」

  身後親衛突然齊聲嘶吼:「英揚武烈!」紛紛抽出了斬馬刀,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瀰漫開來。

  集體陡然這麼一吼毫無徵兆,倒是把鳳若男這邊的人馬嚇一跳。

  商朝宗再次怒吼:「誰願赴死!」

  身後親衛集體怒吼:「我!」

  商淑清亦在其中扯著嗓子吶喊「我!」此時長的醜不醜已經沒人會在意,沒人會再注意她的長相。

  藍若亭那個書生模樣的人亦跟著高喊,他拔出了腰間佩劍!

  誰願赴死?我!這一問一答令廣義郡上下無不莫名震撼!

  牛有道回頭看著這群瘋子,圓方等南山寺僧眾皆愕然,袁罡則是猛回頭緊繃著面頰看著這些人!

  「王爺…」牛有道還想出聲阻攔。

  商朝宗已經勒得戰馬立起,馬蹄落地便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一馬當先,揮舞著斬馬刀衝在了最前面。

  沒有高聲喊殺,數百親衛迅速縱馬而出追隨,肅殺之氣恍如隨著隆隆蹄聲瞬間咆哮噴射而出。

  貌似弱女子的商淑清,那個女人的瘦小孱弱背影扛著戰旗緊緊追隨在哥哥的身後,藍若亭那一貫理智的書生亦如此。

  為了尊嚴和榮譽!這支殘餘的弱小的寧王舊部全部衝了出去,彷彿為了死去的和活著的人發出了最後歇斯底里的無聲吶喊,無論是弱女子,還是書生,無人苟且,一往無前,向成倍於己的敵軍騎兵正面衝殺而去。

  這群人,面對這樣的場面,似乎全部失去了理智!

  牛有道手中劍鞘一橫一伸,攔住了差點縱馬跟著衝了出去的袁罡!如此多且如此狂暴的戰馬衝擊陣容已經成勢,亂刀亂槍之下連他對上都不敢說能自保,哪能讓袁罡去冒險!

  這支人馬衝出去的剎那,明明沒多少人,但瞬間凝聚出的氣勢卻在鳳若男的心房上狠狠撞擊了一下,她也是識貨的。

  鳳若男目光盯著那身先士卒衝鋒在前的男人,用力撇了撇嘴,貌似鄙視道:「身為主將,不思如何指揮,反而如無頭蒼蠅般帶頭衝擊,逞匹夫之勇!」話雖這樣說,然而她心裡清楚,面對這種情況,商朝宗手下這麼點人集體出擊,已用不上什麼指揮。

  「王妃,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還不出兵?」白遙沉聲喝斥。

  鳳若男:「不急,讓他試試對方虛實再做應對不遲,你們注意盯好他便可!」

  她這樣說了,白遙也就沒再說什麼,論戰場上的指揮作戰是鳳若男擅長的。

  白遙揮手示意了一下,立刻有兩名同是金丹期修為的同門快馬衝了出去,目的自然是為了保護商朝宗避免出意外。

  其實兩軍廝殺正常情況下,修士是不會直接衝入廝殺戰場搏殺的,關鍵少量修士衝入戰場的作用也不大,你就算能攆著大軍跑又能殺幾個?大軍不跑照著你衝來,你又能擋住多少?士氣崩潰兵敗如山倒時,你個人武力強大也沒人聽你的。少量修士與大軍直接廝殺頂多增加一些殺傷數量,作戰規模越龐大修士參與打殺時對戰局的影響力越小。而那些修為真正高到憑個人武力能扭轉一場戰爭勝負的人,已經站在了食物鏈的頂端,只需左右一些人便可,參與這樣的屠殺背負一些殺孽有什麼意義?

  如鳳若男說的那般,主將不是用來衝鋒陷陣的,是用來指揮的,而隨扈法師的作用就是為了保護主將。

  轟隆!雙方騎兵猛烈衝撞在了一起,商朝宗雙臂掄刀,砸開敵將刺來的一槍,雙方交錯而過的瞬間,回手一刀,將那敵將斬落馬下,殺得乾淨俐落,可見他也是熟稔馬上廝殺的人。

  雙方人流交織衝撞,人仰馬翻,馬跳,人吼。

  商朝宗揮舞斬馬刀一路左劈右砍,鮮血濺了一臉又一身。其左右後翼的親衛不惜代價緊跟,不讓他落單,有人被挑落馬下,後面立刻躍馬狂衝,拚命補位,既是為了保持攻擊節奏,也是為了保護商朝宗。

  整支英揚武烈衛的配合十分嫻熟,有人甚至是不惜一死也要維護衝擊陣勢的完整性,維護衝擊陣勢的最大威力。

  在一群男人當中,身形顯得瘦小的商淑清擒著戰旗扛在肩頭銀牙緊咬,曾經雖然也算是在軍營裡見識慣了,但真正進入沙場搏命還是頭一回,不像哥哥還在少年時就被父親逼著上戰場,若說心裡一點都不害怕和緊張,那是假的,可是她也沒得選擇。

  眼見砍飛的斷肢,斬飛的頭顱,淒厲的慘叫,亂舞的刀槍,飛濺的血水,還有那濃鬱血腥味。撞擊個不停的金鐵交鳴聲中,商淑清嗅著刺鼻的血腥味有想吐的感覺,強忍住甩了甩頭,眨了眨濺在眼睛上的血水,咬牙拚命緊追哥哥身後,幾乎是將旗桿抱在了懷裡,單手抽了支劍在手操控繮繩之餘,遇上偶爾亂入刺來的刀槍,也要奮力擋上一擋,幸好大部分威脅都有左右親衛抵消。

  藍若亭雖懂劍術,此時也用不上什麼花招,劍在手上就是亂劈亂砍,他那點劍術只能說是強身健體,平常只能做點簡單的自衛,上了戰場就是花架子,不夠用,也虧有親衛護衛。

  雙方騎兵人馬很快互相殺了個對穿分離開來,打著狼牙賊旗幟的騎兵明顯被殺亂了套,衝過之後人馬散亂,已不成集群陣型。反觀商朝宗所部仍然鐵板一塊,戰旗所到之處,人人緊隨,那情形儼然是這五百不到的騎兵只一個衝擊便將敵方千騎給殺了個對穿!

  人仰馬翻倒地的也大部分都是打著狼牙賊旗號的騎兵,只一個迎面衝擊,便倒下了兩三百人,商朝宗所部人馬的損失明顯不大。

  以多打少,居然一個照面就打成這樣?後面領著步卒壓著陣勢而來的向武仁嚇一跳,此時也隱隱看清了商朝宗陣容中飄揚的戰旗,倒吸一口涼氣,驚疑不定道:「英揚武烈衛?難怪…」

  同樣在壓著陣勢推進的鳳若男屏住了呼吸,銀牙咬了咬唇,心中隱有震撼,這就是傳說中寧王那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英揚武烈衛嗎?心中也隱隱泛起一絲羞愧,戰場上這般人人爭先赴死、勇往無前的人馬誰都沒資格羞辱!

  白遙徐徐道:「據說寧王當年率領一萬英揚武烈衛救駕,於十萬韓國大軍中如入無人之境,今日一見方知名不虛傳!」

  只見商朝宗領著人馬迂迴馳騁,弧形繞回,一馬當先,再次衝著已被打亂的敵方騎兵衝殺而去,後面扛著戰旗的瘦弱身軀緊抱旗桿,緊緊追隨……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1:59 PM

第七十七章 潰敗

  這頭,人馬被衝擊得散亂不成陣型,騎兵統領還在高喊,準備將人馬重新集結成陣型。

  另一頭,殺個對穿的商朝宗人馬陣型不亂,已經迂迴,不給敵方喘息之機,又隆隆殺了回來。

  兩相對比之下,一邊散亂集結,一邊集群衝鋒,後果可想而知,戰場上這是要命的差距。

  眼見隆隆疾馳而來的衝擊陣勢,狼牙賊騎兵統領聲嘶力竭地揮槍怒吼,「集結!快,快…」沒喊兩句已經是目露驚恐。

  商朝宗揚著斬馬刀已直奔他而來,一刀斬下,被其揮槍撥開,然商朝宗身後接連揮舞而來的刀光行雲流水般閃過,接連補刀,令人措手不及,在他身上連斬出幾道飛濺的血水,其人翻落馬下,被衝過的亂蹄踐踏得血肉模糊翻滾。

  騎兵統領被陣斬,還沒完全集結成型的陣營別說衝擊,面對對方的衝擊連有效的反抗陣勢都來不及構造。商朝宗抓住戰機,一馬當先率領英揚武烈衛如疾風烈火般掃過,以撕毀一切的氣勢,一路殺的人仰馬翻,慘叫聲連連,有不少狼牙賊面對如此衝殺之勢迅速撥轉戰馬逃竄,士氣潰散。

  上千騎兵面對不到五百騎,只經受了兩次衝擊,便徹底潰敗!

  這種氣勢的廝殺場面,對牛有道來說,有夠震撼,從未見過這種鐵血的廝殺,江湖幫派上百人的械鬥倒是見過不少,但是跟這個完全不能比,跟這個比起來簡直就是烏合之眾,小孩子過家家般上不了檯面。哪怕他不懂騎兵征戰也能看出兩支騎兵的好賴差別,一支需要指揮員隨時指揮調遣,顯得比較鬆散,一支所到之處渾然一體,高度有效地互相配合著,戰旗所到之處所向披靡!

  袁罡只感覺熱血沸騰,雙拳握了又握。

  「英揚武烈衛的練兵方法我必想法弄到手…」鳳若男自言自語嘀咕了一聲,五百騎不到,對上千騎,兩次衝擊便將對方給擊潰,帶給她的同樣是震撼。

  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換了自己統領上千騎和商朝宗對上,只怕也是同樣的下場。

  戰場的局勢由不得她多想,商朝宗正面擊潰了對方的騎兵,讓她迅速捕捉到了戰機。

  她深知這種平原作戰騎兵才是威力最大的攻擊利器,敵方最強大的利器已被商朝宗擊潰,剩下的步兵方陣將很難擋住這邊騎兵的衝擊,迅速揮槍下令,「左騎由左路攻擊敵方步兵方陣左翼,右騎攻右翼,兩翼夾擊!」

  「殺!」左路騎兵統領一聲高喊,領著兩百騎兵衝去。

  「殺!」右路騎兵統領領著兩百騎兵衝向敵軍右翼。

  「全速進攻!」穿著紅妝的鳳若男高聲令下,揮舞長纓,領著身後的四千步兵全速衝擊。

  「英揚武烈衛!沒錯,領騎的那人便是商朝宗!」壓著步兵方陣逼近了不少距離的向武仁終於確認了,他見過商朝宗,這也是上面派他來的原因之一,指著商朝宗喊著。

  嚴奪等人神色凝重,有點沒想到,沒想到商朝宗這個主將居然在身先士卒衝殺,還想著大軍纏住對方後方便伺機下手來著。

  向武仁急催:「拿下他,快拿下他!」他知道,只要解決了商朝宗,他這裡就算是戰敗了,也是勝利。

  「走!」嚴奪一聲喝,數十名修士隨同他一起騰空而起,飛掠而去。

  這邊動靜一出,對面嚴密關注的白遙瞬間從馬背上飛起,除了一名金丹修士護衛鳳若男,其他天玉門弟子全部出擊。不是白遙絶情,而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鳳若男的重要性還不如商朝宗。

  天玉門事先派出的兩名抵近戰場的金丹修士第一時閃出,從天而降,對商朝宗喊了聲:「撤!」

  兩人雙雙落在商朝宗的馬背伸足一點,各夾了商朝宗一隻胳膊,將商朝宗帶離了馬背,飄然將商朝宗抽離了戰場。

  「郡主,跟著王爺!」藍若亭掃視著四周喊了聲。

  商淑清立刻撥轉坐騎,扛著戰旗,追著飄走的商朝宗而去。

  戰場上的隆隆動靜,距離稍遠點的人是聽不清說什麼的,一群親衛只知道跟著戰旗走,商淑清扛著戰旗往哪跑,親衛們的鐵騎便跟著朝哪追去。

  上空人影飄閃,率先衝來的白遙已和率先衝來的嚴奪凌空怒戰在一起,寒光一閃,白遙長劍出鞘,嚴奪一聲慘叫,從空墜落。腳在失手的嚴奪後背一蹬,白遙人在空中又起,撲向了另一人。

  「放箭!」向武仁怒吼。

  面對騎兵左右夾擊,步兵方陣已經列起了盾牌方陣,盾牌之後的弓箭手嗖嗖射出箭雨。

  左右衝擊的騎兵撈起了盾牌迎在前方抵擋,不時有戰馬傾翻,倒在箭雨下。

  左路衝擊在前的騎兵戰將一手揮舞出流星錘,轟隆一聲,撞翻前排阻擋的盾牌,戰馬亦狠狠衝撞了上去,如此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盾牌陣衝出了一道豁口,一支支長矛從後方刺出,戰馬發出悲鳴噴血。拖著流星錘落地的戰將連滾帶爬,揮舞手中盾牌咚咚抵擋刺來的長矛,手中流星錘貼著地面橫掃,撩翻一片。

  在他頭頂上,隨後衝來的戰馬起跳,紛紛從他頭頂上越過,直接殺入了步兵方陣內,頃刻將防線撕出了一道裂口,後續騎兵直接衝入。

  右路騎兵同樣攻入,騎兵衝入步兵當中,造成的威脅極大,人根本擋不住戰馬的衝撞,更何況是組成衝擊戰陣的衝殺騎兵,那簡直是一路的屠殺,勢不可擋,所到之處慘叫聲不絶於耳。

  帶著人馬衝來的鳳若男無視繞過的英揚武烈衛,見敵軍陣營進入了弓箭射擊範圍,一聲令下,牛角號沉悶的嗚咽聲吹響,殺入敵軍戰陣內的騎兵立刻往外衝。鳳若男這邊有三千步兵高聲喊殺,全速衝了出去,一千弓箭手張弓拉弦斜對天空,一聲「放箭」,箭雨嗖嗖破空而去,從在空中起落交戰的白遙等人頭頂呼嘯而過,嚇了白遙等人一跳,趕緊落地,激戰之下身上不宜布有護體法罡遲滯動作,被這麼多冷箭射中可不是開玩笑的。

  箭雨急促連射,空中飄過一波又一波的箭影,傾瀉在了敵方陣營中,不知放翻多少人,慘叫聲不絶。

  等到那邊有了防備開始舉起盾牌抵擋上面,沉悶的牛角號聲再次吹響,兩翼騎兵再次殺入狼牙賊陣營。

  此時,狼牙賊陣營幾乎陷入了混亂中,鳳若男的三千步卒又高聲喊殺衝來,士氣幾乎是一面倒。狼牙賊陣營士氣崩潰,開始有人逃跑。而迫於箭雨落地交戰的一群修士亦淹沒在三千衝擊的大軍中,數不清的亂刀亂搶砍來,一群散修不停揮動武器,劍氣迸發,真正是劍氣如虹,刀氣縱橫,一出手就是撩翻一片,殺傷力驚人,然對這群衝擊人潮來說卻不算什麼。有人硬擋了天玉門弟子一劍,不防身後幾支長槍扎進了體內,仰天發出一聲悲吼之餘回手放翻一群,又立刻被淹來的亂刀亂槍砸翻,後續人群踩著他的身體衝了過去。

  鳳若男揮指長纓,身旁的一千弓箭手放下了弓箭,操起刀槍高聲喊殺,亦向敵方陣營衝去。

  商朝宗的人馬已經折返到了她的身邊。

  連殺十幾名散修的白遙從亂軍中衝出,飛快折返,追向數名飛掠向鳳若男的散修。

  將商朝宗帶回的兩名金丹修士,對保護鳳若男的金丹修士點了下頭,掠空而出,阻攔撲來的幾名散修。然兩人一下只能阻攔一人,有三人撇開他們朝鳳若男那邊飛去。

  鳳若男沉著冷靜揮手,身旁拱衛的一百騎兵,張弓拉弦,嗖嗖箭雨飛逝,射向了撲來的修士。

  三名修士凌空連劈出掌力,將射來的箭矢成片轟飛。

  「弓弩手!波次射擊!」商朝宗在鳳若男下令的同時也喝了聲,英揚武烈衛迅速撈出掛在馬背的弩箭,數百人分波次連射,阻敵接近,遲滯了對方,給追來的白遙爭取了時間。

  見殺神般的白遙回來,那三名散修立刻向兩側散去,急逃,知道已經錯失了機會,起落間遠遁向荒原深處。

  向武仁這邊士氣崩潰,兵敗如山倒,向武仁高喊幾聲也難阻潰勢,「嗨!」用拳重重擂了下胸口,一千騎兵,一萬精銳啊!竟敗得這麼慘,沒想到自己一千騎兵面對商朝宗人馬的衝擊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知道大勢已去,再難挽回,向武仁領著十幾騎在撒足狂奔的逃兵中急逃,後方有一支騎兵追著他殺來。

  見大軍戰敗,白遙又回了目標身邊,知道沒了機會,廝殺中的五六名散修亦迅速脫離對手,快速掠空而去,四散逃離,天玉門弟子並未追擊,而是迅速折返這邊護主。

  直到見潰敗人馬四散逃入了山林中,難再聚集,鳳若男方鳴金收兵。

  歪倒的戰旗被一旁的藍若亭出手扶住,藍若亭回頭一看,悚然一驚。

  見商淑清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方有人驚呼一聲,「郡主受傷了!」

  商朝宗猛然回頭,快步過去,張開雙臂將商淑清抱下了戰馬,一檢查才發現,商淑清後背不知道被什麼利器劃出了一道大口子,身上濺滿了別人的血,不注意的話不知道她受傷了。

  久經沙場的商朝宗一看就知道妹妹是失血過多的症狀,妹妹之前沒吭聲,一直在硬撐著不讓戰旗倒下,商朝宗立刻紅了眼,嘶聲怒吼道:「法師!」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00 PM

第七十八章 此乃魔道中人所為

  他心中的悲憤無人能知,家道中落,居然落得要個手染墨香的弱女子上戰場幫著鼓舞士氣的地步,妹妹真要出了什麼事的話,他萬死難辭其咎,無顏面對死去的父母和兄長們。

  「哥,我沒事。」商淑清有些虛弱地搖了搖頭。

  牛有道倒是閃了過來,迅速出手點了商淑清的穴道,給止了血,又給商淑清把了把脈,檢查了下商淑清後背的情況。對於這個女人,牛有道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本來吧,如此危險的事,他覺得自己規避風險天經地義,犯不著為人家賣命,結果這個女人也衝向了戰場,倒是搞得他內心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算是有點慚愧吧。

  當然,他臉上是看不出有任何慚愧跡象的。

  他現在倒是擔心袁罡,連他都有點內疚了,被他攔住的袁罡還指不定是什麼樣的感受,心中略有苦笑意味。

  「王爺,郡主沒什麼事,就是失血過多,調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只是背後的傷口有點大,怕是要進行縫合,不然以後會留下一大塊傷疤。」檢查後的牛有道提醒了商朝宗一聲。

  聽說沒什麼事,商朝宗略鬆了口氣,聽到傷口縫合,又狐疑道:「縫合?怎麼縫合?」

  「呃…」牛有道愣了一下,才想起這裡沒這個說法,解釋道:「就是把傷口像縫衣服一樣,用針線縫起來,不但有利於傷口癒合,還能最大程度減小傷疤,比讓傷口這樣開著有很多好處。」

  商朝宗倒吸一口涼氣,被砍一刀都不會覺得有什麼,把皮肉當衣服用針線來縫,聽的他頭皮發麻,「血肉之軀又不是衣服,道爺在開玩笑嗎?」

  牛有道摸了摸額頭,觀念問題很難扭轉的,估計再怎麼解釋都沒用,想了想,也懶得解釋了,隨便!

  商淑清卻虛弱地問了聲,「道爺,傷口縫合後能利於傷勢恢復?」

  牛有道點頭:「當然。」

  商淑清:「能麻煩道爺幫下面受傷的弟兄們縫合一下嗎?」

  「嘶…」邊上的親衛有受傷者倒吸一口涼氣,感覺後脊背直冒寒氣,摀住傷口下意識後退一步,和商朝宗同樣的感受,把自己皮肉當衣服縫來縫去,開什麼玩笑?

  商朝宗皺眉道:「清兒,這種事豈能…」

  商淑清出聲打斷道:「哥,我相通道爺不會無的放矢,有效果的話對受傷的弟兄們都是好事。」她看了眼周邊滿臉驚恐的親衛,果斷道:「道爺,先給我縫吧!」顯然是要先做出表率。

  牛有道呵呵一笑,回頭道:「猴子,準備東西,燒點開水消毒!」

  袁罡點了點頭,轉身準備去了,一招手,圓方等南山寺眾立刻屁顛顛跟著打下手去了。

  藍若亭在一旁蹲下了,提了只包裹,從裡面摸出了兩隻瓷瓶,倒出了一隻紅藥丸和一隻綠藥丸,讓商淑清服下了。

  這藥丸牛有道看著有些眼熟,在書籍上看到過描述,剛見到不少受傷的人似乎都在服用這個,試著問道:「益氣補血丹和清涼丹嗎?」

  「是!」藍若亭點了點頭。

  牛有道哦了聲,益氣補血丹好理解,那綠色的清涼丹服下後能防止傷口化膿,實際上他的理解應該就是消炎藥,都是這個世界戰場上常備的東西。

  商朝宗沒有光陪著自己妹妹,這個時候也不能這樣,下面受傷的弟兄不少,還有戰死的,哪怕放心不下妹妹,也還是把商淑清交給了牛有道看護,自己去處理其他事情去了。

  待到三十來名親衛的屍體找到後集中在了一起,商朝宗靜默無語,默默抬頭看著插在身邊飄揚的英揚武烈衛戰旗。

  三十三人戰死,百來人受傷,輕重傷不一,對於戰果來說,絶對是勝利,但對於他現有的人手來說,他的損失不小,經不住幾次這樣的消耗。

  不遠處的鳳若男不時偏頭看看渾身血染的商朝宗,又偶爾回頭看看受傷後的商淑清,想想之前的那一幕,堂堂郡王奮不顧死身先士卒,弱女子扛起戰旗衝鋒陷陣,寧王家的家風帶給她的是震撼,不得不感慨難怪寧王能帶出一支威震天下的大軍。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帶有成見看走了眼,小看了這兄妹倆,不過她嘴上是不會承認的。

  不過她最終還是走到了商淑清那邊,淡淡問了聲:「郡主沒事吧?」

  「嫂子,沒事!」商淑清虛弱著回了聲。

  鳳若男嗯了聲,注意到邊上的牛有道時,目露厭惡,當時這邊所有人都衝了出去,這個法師反而躲在了後面,沒見過這樣的隨扈法師,不禁冷哼道:「無恥鼠輩!」

  「……」牛有道想反駁,想了想,算了,這回忍了。

  鳳若男回頭喊了文麗過來照顧商淑清,商朝宗這邊也沒其他女人,一群男人照顧一個受傷的女人不方便。

  臨時搭了個帳篷,袁罡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商淑清趴在了一張氈子上。

  一旁準備動手的牛有道朝她後背伸了下手僵住,想起男女授受不親來,不禁猶豫道:「郡主,我可能要將你後背的衣服扯開點。」

  商淑清明白他的意思,會見到自己後背的肌膚,銀牙略咬了咬唇,暗暗羞臊,嘴上卻道:「戰場上救死扶傷不講究那個,我相通道爺也不是無禮之人。」最後一句顯然還是暗示了一下,你不要亂來!

  牛有道呵呵一聲,將她後背衣服撕開了些,幫她清理創口血污時發現,這女人的臉雖然難看,但後背的皮膚卻是細嫩白皙如瓷,罕見的好皮膚遭這麼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的確是造孽。

  「可惜沒酒精消毒,有機會整一點出來…」牛有道嘀咕了一聲,抄了煮過的針線,針線顯然也不適用,針是縫衣針,線是棉線,但這種條件下只能是將就著來了。

  眼見牛有道在那穿針引線,商淑清亦看的心驚肉跳,趕緊扭過頭去不看。

  牛有道給她點了麻穴止痛後,迅速將創口進行了縫合,細緻用心,希望傷口能儘量癒合的好點看不出什麼傷疤,算是略表內心的愧疚吧。

  一旁觀看的文麗才知道是要幹什麼,滿臉驚恐神色,看得胸悶氣短,手腳發涼,怎麼能把皮肉當衣服般折騰,太嚇人了!

  一切都弄完之後,牛有道扶了商淑清起來,「好了,注意不要拉扯傷口,等到傷口癒合好了拆掉線,應該看不到太顯眼的傷疤。」

  「傷疤無所謂的。」商淑清搖了搖頭,身上的傷疤再難看也比不過她臉上的惡斑難看,她在乎的是不是真的能幫弟兄們儘快恢復創傷,她們兄妹手下可用的人本就不多,能儘快恢復一個是一個。身體略微動了一下,發現似乎也沒什麼,沒想像中那麼可怕,當即笑道:「勞煩道爺再幫受傷的弟兄們縫合一下。」

  牛有道呵呵一笑,對袁罡道:「你去處理吧,順便帶上老熊他們,讓他們跟著上手練練。受傷的人不少,會的人多點也快些。」他才沒工夫親自幫每個人都來。

  袁罡轉身離去了。

  文麗幫商淑清披上了一件袍子。

  牛有道回頭看看臉色蒼白的商淑清忍不住嘆了聲,「你呀,明明不擅長衝鋒陷陣,幹嘛跑出去硬逞強?」

  「我們兄妹沒資格藏私心看弟兄們去送死,若人人自私自利,也就沒有英揚武烈衛。」商淑清淡淡解釋了一句,倒是又讓牛有道尷尬了,他就是那群人中藏私心的。商淑清看他一眼,忽又問道:「道爺,如果是袁爺衝向了戰場,你會去嗎?」

  「看情況而定。」牛有道笑著扔了句話,鑽出了帳篷,不想多說這個。

  安置好了商淑清,文麗快速回了鳳若男那邊,把看到的告知了,鳳若男聞言色變,把人活生生的皮肉當衣服縫?

  白遙來了句:「此乃魔道中人所為!」看向遠處牛有道的目光略帶深沉。

  然而商淑清都以身作則了,商朝宗的那些受傷的親衛們躲不過去了,袁罡帶著南山寺眾給傷員們縫合,這東西很簡單,學起來很快,就看敢不敢下手了。面對袁罡的拳腳,圓方等人不敢下手也得橫下心來下手,只是縫合的手藝有好壞不敢恭維罷了。

  於是商朝宗那些受傷的親衛們一個個發出殺豬般的慘叫,一群大老爺們不怕掉腦袋,卻怕這個,背個手到處查看的牛有道直搖頭。當然,和袁罡他們不懂點麻穴止痛也有點關係。

  聽說英揚武烈衛的傷員都在那樣接受治療,鳳若男狐疑,難道這是英揚武烈衛的特殊治療手段?她現在對英揚武烈衛的種種有觀摩學習的意圖,不禁親赴現場查看,結果女人的天性難免,看的她心驚肉跳,胸悶氣短,不忍直視,再加上親衛們殺豬般的慘叫聲,令她趕緊打消了幫自己人也這樣治療的念頭。

  天色已晚,一行並未摸黑通過狼牙嶺,而是找了個易守難攻的山嶺聚集,準備天亮後再出發。

  戰損情況以及事發狀況已經用金翅傳訊急報鳳凌波那邊,天玉門修士也損失了十幾個,需要天玉門再調派人手來補充,這些都是後話。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01 PM

第七十九章 我沒你這麼陰險

  「一萬精銳人馬,竟如此不堪一擊,向武仁罪該萬死!」

  南州刺史府,正廳內,周守賢咆哮聲差點掀翻屋頂,茶盞砸碎在地,讓向武仁領精兵助攻不成反而成了敗事的拖累,以至刺殺失敗!不僅僅是誅殺商朝宗失敗,更如同他所言,他麾下的一萬精銳人馬如此不堪一擊,讓人怎麼看?

  憤怒咆哮也只是發洩,坐回椅子上後,又緩緩閉上了雙眼,陷入了沉默……

  廣義郡,接到傳訊的鳳凌波震怒,事情明擺著的,大家都不是傻子,狼牙賊?猜也能猜到是南州人馬幹的,不管是不是狼牙賊,總之這筆賬鳳凌波都算到了朝廷的頭上。

  廣義郡人馬擺出進攻態勢,一開始調動,立馬有南州刺史府的客人登太守府的門,找鳳凌波談判,許了什麼好處安撫不知,總之雙方都不想把事情鬧大,眼看要搞大的事又迅速平息了下來……

  京城,宋府,雅緻小庭院內,宋九明臨池不語。

  管家劉祿快步而來,稟報導:「三爺知道消息後很憤怒,正在大發脾氣。」

  宋九明略皺眉,能體會到兒子的感受,上清宗在修行界廣發消息,列舉了他兒子宋舒的種種罪狀,宣佈逐出師門,並在宋舒頭上扣上了頂欺師滅祖的大帽子,這頂帽子戴下來,哪怕是世間的凡夫俗子也吃不消『欺師滅祖』的罪名,可謂把宋舒的名聲搞臭了,讓宋舒以後怎麼出去見人?偏偏這事很難解釋得清楚,世間道理有時候是很容易站在弱者那邊表示同情的,誰能相信上清宗會以卵擊石主動找宋家的麻煩?

  這邊怎麼都沒想到上清宗居然敢主動和宋家撕破臉,唆使去上清宗的另一個門派趕到上清宗時,結果發現上清宗已經是人去山空,也撲了個空。宋九明徐徐道:「還沒有上清宗的消息嗎?」

  劉祿:「走得突兀,不知去向,還在查!」

  宋九明負手不語,眉頭緊鎖,最近不知怎的,似有異象,發現突然間許多事情都起了變化,都超出了控制之中,上清宗擺脫了宋家的控制,商朝宗也擺脫了朝廷的控制,南州那邊的刺殺也失手了……

  有了步兵的拖累,騎兵的行進速度也快不起來,一兩天能走完的路程硬是走了好幾天。

  途中幾天過去後,鳳若男察覺到了異常,同樣是騎馬,從突襲人馬那邊繳獲了大量的戰馬給自己這邊的傷員騎坐,自己這邊的傷員幾天過去還不敢太過亂動,怕弄崩了傷口。而商朝宗那邊的傷員卻可以自己在戰馬上爬上爬下了,已經不需要人攙扶,有些還能瘸著腿自己小心著溜躂。

  商朝宗那邊傷員的傷勢恢復情況明顯大大快過自己這邊,鳳若男自然知道戰場上的傷員能提前恢復意味著什麼,能減輕後勤負擔不說,還能快速恢復一批兵力,這對作戰來說可不是小事!

  而商朝宗那邊受傷的親衛們見自己恢復得快,發現縫針果然有好處,對縫針的恐懼陰影也一掃而空。傷勢恢復得快,某種程度上減輕了後顧之憂,人都開心快活了不少。

  沙場征戰的軍士對能救自己命的人都是尊敬的,再見到袁罡和南山寺僧眾都恭敬得很。

  「大師,這是弟兄們剛從樹林子裡的鳥窩裡掏的幾個鳥蛋,已經煮好了。」

  夜晚臨時紮營時,一名接受過圓方救治的傷兵走來,將幾顆雞蛋那麼大的青殻鳥蛋塞進了圓方的手裡,圓方不受都不行,人家硬將東西塞給他就走了。

  感謝南山寺僧眾的救助是一回事,起了尊敬之心也是一回事,還有就是聽說回頭還要這群僧眾幫他們拆線,大家對未知的事情都是有些恐懼的,說是提前拍馬屁回頭好讓人家手下留情也不為過。

  入手的幾個鳥蛋明顯是剛煮好的,抓在手裡還有些燙手,圓方:「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吃鳥蛋也是殺生,圓方下不了嘴,把蛋給了僧眾,讓拿去給傷員用。

  一群和尚面有笑意,接了鳥蛋照辦去了。

  圓方臉上也有笑意,最近連他在內的一群和尚明顯感覺到了大家對他們的尊敬,有好吃的大傢伙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們,吃用之物都是挑好的最先送到他們的手上。

  這種受人尊敬的感覺著實不錯,一群和尚發現跟著這些人其實也挺不錯的,而圓方也覺得佛祖的道理是沒錯的,開始向僧眾們嘮叨向善、助人為樂之類的。

  坐在篝火旁的商朝宗四周看了看,見弟兄們的狀態都不錯,露出了幾日來少有的笑意,「還是清兒有眼光,看來道爺的療傷手法的確有效。」

  商淑清抿嘴笑了笑。

  藍若亭頷首,表示贊同,他是清楚戰場那些傷患情況的,譬如腿上被刀砍上一刀深口子,正常情況下沒個半個月一個月的,誰敢下地走動,但眼前才幾天?他沉吟道:「那些和尚也是現學現用的,看來這療傷手法並不難學,若是道爺肯傳授給咱們,對今後的戰場救治大有裨益。」

  商朝宗沉默,就怕人家是傳承的手藝不肯輕易教人,不禁對商淑清試著說了句:「清兒,要不你找個機會試試道爺的態度?」

  「好!」商淑清點頭。

  這裡正說著,己方人員這邊起了陣騷動,鳳若男帶著人過來了,也不知她幹嘛,杵在了一名親衛的身邊。

  商朝宗等人立馬起身走了過去看情況。

  「王妃!」那名篝火前爬起的親衛行禮。

  鳳若男繞著他轉了兩圈,突然道:「把褲子脫了。」

  「呃…」那親衛愕然,看向走來的商朝宗。

  聞聽此言的商朝宗臉色一沉,鳳若男畢竟已是他的女人,說出這話讓他情何以堪。

  然鳳若男下句話便讓人釋然了,「看看你腿上的傷。」

  儘管如此,商淑清還是有些無語,這嫂子有夠猛的,就算有原因,一個女人當眾說出讓一個男人脫褲子的話,成何體統?有事一旁說清楚不行嗎?

  最終那親衛還是褪下了褲子,露出了腿上縫合好的刀傷。

  觀察確認後,鳳若男示意了商朝宗等人到一邊,方面無表情道:「你這邊傷兵恢復得不錯。」

  商朝宗淡然道:「是道爺出手不凡。」

  鳳若男:「既然都是一家人,沒道理厚此薄彼,你讓他幫我這邊的傷兵也治上一治。」

  原來是這事,藍若亭神情有幾分古怪,能讓這女人對王爺說出一家人的話來不容易啊!不過也能理解鳳若安的心情,身為統軍將領,在有辦法的情況下,哪能看著下面弟兄的傷勢不管,某種程度上算是對王爺低頭了。

  商朝宗沉吟道:「這是道爺的手藝,怕還是要看他願不願意。」

  鳳若男早有此判斷,之前在戰場上看到牛有道龜縮不出就明白商朝宗對牛有道的影響不大,似乎交情有限,但是她和牛有道的關係鬧得有點僵,不好直接去找牛有道,找商朝宗就是想找個中人幫忙說話。

  商朝宗倒也沒多想,沒推辭,領了她一起去見牛有道。

  牛有道正在帳篷裡盤膝打坐修煉,一群人還沒靠近牛有道的帳篷,袁罡便不知從哪冒了出來,攔住了他們。

  圓方也有些底氣不足地冒了出來攔著,和袁罡一左一右,哼哈二將一般。

  袁罡已經給了交代給他,保護道爺的安全有他一分責任,道爺若出了什麼事,你也別想好過。

  圓方也知道自己目前還需要牛有道的庇護,不管情願不情願,也只能是照辦。

  南山寺僧眾也陸續冒了出來盯著這邊,這些人已經逐漸隱約形成了一個以牛有道為中心的小團體而不自知,在牛有道潤物細無聲的有心駕馭下,這些人不受商朝宗和鳳若男的約束,聚在了牛有道的身邊為夥。

  鳳若男一看到圓方就牙癢癢,不過有事要辦,也就忍了。

  帳前這麼一搭話,帳篷裡傳來牛有道的聲音:「讓他們進來吧。」

  帳外阻攔這才放行,一行陸續擠進了帳篷內,裡面盤膝而坐的牛有道站了起來拱手見禮。

  這邊商朝宗講訴了鳳若男的來意,牛有道卻注意到了藍若亭在對他使眼色微微搖頭,貌似在讓他不要答應。

  商淑清是個善於觀察的人,留心到了藍若亭的反應。

  聽完來意後,牛有道嘆道:「現在再縫針有點晚了。」

  鳳若男臉一綳,道:「之前若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都是我的錯,道爺不要往心裡去,我在這裡向道爺賠個不是,還希望道爺能既往不咎,高抬貴手!我保證以前的事情就此揭過,以後不再糾纏找茬。」

  牛有道抬手撓了撓鼻子,知道這女人誤會了,苦笑道:「王妃,你怕是有點想歪了,若當時及時縫針還行,拖了這些天傷口已經開始長肉癒合,再縫針真的不太合適。」

  鳳若男再三懇求,結果還是一樣,最終一聲冷哼扭頭而去。

  牛有道無奈,估摸著自己小人的形象已經深入了這女人的心中,還是誤會了。

  一群人陸續離去了,剩下個笑眯眯的藍若亭後,牛有道湊近了問:「藍先生讓我別答應是什麼意思?」

  藍若亭鬼鬼祟祟的樣子,跟他咬耳朵道:「王妃至今不願和王爺同宿,道爺之前將鳳凌波的人馬變為王爺人馬的想法我頗為贊同!王妃身為統軍將領,必不忍下面將士受苦,道爺若是能以醫治妙法撮合王妃和王爺同居,可謂成人之美!兩人畢竟已有夫妻之實,又有夫妻名分,對王妃來說,也不算什麼不可接受的事。」

  牛有道恍然大悟,說這麼冠冕堂皇幹嘛,不就是以救治為手段來要挾鳳若男和商朝宗睡一起嗎?發現這傢伙有夠陰險的,瞪眼道:「藍先生,我沒你這麼陰險,不是我不答應,我說的句句屬實,現在真的不適合再對傷員縫針!」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02 PM

第八十章 蒼廬縣

  「……」藍若亭凝噎無語,還當他是看到了自己的示意而故意拿捏鳳若男。

  就算不是,他也納悶了,什麼叫我陰險,餿主意誰出的?你藥都下了,究竟誰陰險?

  這裡藍若亭剛走沒一會兒,商淑清又來了,試探著問道:「是藍先生不讓道爺為嫂子的手下療傷麼?」

  「也不是不讓療傷,藍先生想撮合王爺和王妃……」牛有道把藍若亭的意思直接挑明了。

  商淑清哭笑不得,發現這些男人怎麼盡想這些壞事,不過這事她也不好作什麼評價,回到想問的正題:「道爺,你這醫治手段對沙場征戰的將士有著莫大的好處,不知方不方便傳授給我們?」

  牛有道不以為然地揮了揮手,「沒什麼大不了的,想學找猴子,外傷方面的救治他比我厲害。」

  這世上許多手藝都是不外傳的,商淑清還擔心對方敝帚自珍,沒想到對方答應得這麼痛快,欣喜若狂道:「好的,清兒代廣大將士謝道爺厚恩!」

  對沙場征戰的將士來說,這的確不是小事,但對牛有道來說,真不算什麼事,他樂呵呵道:「一點小事不用謝。對了,這事你跟藍先生商量下,他想藉此使壞坑你嫂子哦!」

  又說這個,商淑清有點羞臊,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當晚,鳳若男這邊注意到了一個情況,有一騎從蒼廬縣方向來,被守衛攔下後,對方自報是商朝宗的人,後商朝宗這邊來人確認了。不知那人帶來了什麼消息,總之商朝宗和藍若亭等人進了帳篷後,帳篷裡的燈火似乎亮了整晚,也不知在密謀個什麼東西。

  同樣的情況,南山寺僧眾也注意到了,袁罡已經將這些僧人做了布置,採集到情況後這邊也告知了牛有道。

  次日,一行繼續趕路,半下午的樣子,終於了抵達了目的地,進入了蒼廬縣境內。

  縣令盧林茂、縣丞方明照等人已經率領縣衙屬員及地方頗有名望的鄉紳提前趕到了境域口迎接。

  照上面後,蒼廬縣等人客客氣氣行禮自是不說,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商朝宗卻沒有下馬的意思,面無表情地盯著眾人。

  待眾人行完禮後,商朝宗冷冷道:「爾等可知罪?」

  滿面堆笑的眾人一愣,別說他們,就連鳳若男和牛有道他們也有點不明所以。

  縣令盧林茂一臉詫異地拱手道:「不知王爺何出此言?」

  商朝宗:「身為朝廷命官貪贓枉法,身為本地鄉紳欺田霸產、欺男霸女,該當何罪?」

  盧林茂肅然道:「王爺,這定是有人誣陷。」

  商朝宗不跟他們囉嗦,揮手示意了一下,「全部拿下!」

  一群親衛跳下馬來,當場將縣令和縣丞等人摁翻在地給綁了,其餘縣衙從屬雖也有帶刀的,但面對這般如狼似虎的親衛哪敢反抗,連同那些鄉紳一起,全部被逼得老老實實跪在了地上。

  突然來這麼一出,可謂將一群前來迎接的人嚇得夠嗆。數名不知哪個門派,負責在此收集靈草的小修士一驚,嚇得閃開,驚疑不定地瞅著這一幕,商朝宗這邊也沒有動他們的意思。

  鳳若男等人有點奇怪商朝宗管這事幹嘛,蒼廬縣雖然是商朝宗的封地,可也僅僅是封地,自從武朝諸侯大亂後,各國都吸取了教訓,所謂封地大多是名義上的屬地,某種程度上享有封地的稅賦,官員的任用權已歸於朝廷,商朝宗級別高於這些地方官員,卻無權管轄他們。

  縣令盧林茂掙扎吶喊道:「王爺,就算我們有罪,也該由朝廷來審訊判罪,王爺豈能僭越!」

  商朝宗漠然道:「是非曲直,本王自會上報朝廷!本王封地,豈容爾等禍害,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手一揮,「砍了!」

  幾名親衛手起刀落,幾聲慘叫,鮮血迸射,縣衙幾名主官的人頭落地。

  其餘衙役和鄉紳們做夢都沒想到會有這出,如此血淋淋的場面將這些人嚇得面如土色,戰戰兢兢。

  隨後風光而來的本地豪紳全部在押,商朝宗留了一部分人馬押送,其餘隨他迅速趕往縣城。

  到了縣城後,鳳若男和牛有道等人才明白了商朝宗想幹什麼,並非是什麼要除暴安良,而是要直接控制整個蒼廬縣,徹底清除朝廷的勢力,也根本不想慢慢來,而是直接動用武力強行清洗,擺明了是要擁兵自重。

  一到縣城,商朝宗又多出上千人馬,早已安排至此潛伏的寧王舊部冒了出來,配合現有人馬行動,幾乎將整個縣城所有官員的家給全部抄了。雖是初來乍到,可是當地有人帶路,名單在手,情況和路線摸得很準。很顯然商朝宗等人在這邊早有準備,殺了縣令和縣丞等人,立馬有一套現成的班子冒出填充補位。

  縣城內,借了點鳳若男的人手,人馬四處出擊,不但抄了那些官員的家,和那些官員鄉紳有關的商舖亦是一律查抄。

  同時數十支人馬奔赴蒼廬縣各鄉各地,查抄某些鄉紳的家,根本不給那些人喘息之機,也沒道理好講,早已摸清的罪名直接往頭上扣,直接用武力來清洗。

  接下來的數日,整個蒼廬縣一片沸沸揚揚,新上任的縣令吳甫等人壓根沒經朝廷的許可,是商朝宗直接任命的,商朝宗到了這裡也不會再接受朝廷的任命。新上任的官員有商朝宗撐腰,大刀闊斧整頓,快速張榜安民,將大戶人家的田地分給鄉民百姓,查抄的部分糧食放出救濟災民,以糧收集一些青壯編練,商朝宗手下又迅速擴充出了上千人馬協助,快速將蒼廬縣局勢安頓了下來。

  白遙這邊知道了商朝宗的意圖後,也傳了消息回去,準備從天玉門調派一些小修士來,接手這邊的靈草收集事物。

  蒼廬縣的具體政務有安排好的人手去處理,留下了部分人馬協助後,商朝宗便帶了主力人馬出城。

  離縣城不遠,在與縣城遙相呼應的山中,有寧王早年修建好的莊園,容納上萬人不成問題。最主要的是,易守難攻,安全上有一定的保障,縣城內每天有複雜人員進出,不可能封城,加之已經深入青山郡腹地,鑒於多方面原因而轉移。

  途中,看到一車車的糧草排成長龍,牛有道湊近了藍若亭身邊詢問:「這些糧草都是從那些富戶手上抄來的?」

  藍若亭嘆道:「百姓手上哪有什麼餘糧,這麼多人馬的糧草也不可能老是依賴廣義郡那邊的輸送,隨時會被人給切斷供給,只能是從那些平日裡為富不仁的富戶手上下手,目前抄出來的錢糧足夠用上個一年,只要蒼廬縣治理好了,稅賦穩定,今後就能周轉下去。」

  牛有道嘖嘖道:「還是你們來錢快。」

  藍若亭苦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朝廷的勢力不清除,我們不徹底掌控這裡,就沒辦法立足,沒有錢糧就沒有底氣,大家總要吃飯吧?」

  牛有道:「看來你們是蓄謀已久啊!」

  藍若亭:「也談不上什麼蓄謀已久,若不是道爺的辦法聯姻成功,我們也不敢走這步棋,既然有了好的開局,我們自然是要謀劃長遠。」

  牛有道:「蒼廬縣可是在青山郡腹地,三面環敵,你們這樣對抗朝廷自立就不怕?」

  藍若亭:「途中朝廷先動的手,他們理虧,這一縣之地就當是討個說法吧!天玉門和鳳凌波那邊也沒表示反對就是倚仗,朝廷不敢輕舉妄動!」回頭瞥見牛有道似笑非笑的樣子,知道對方看出了什麼,遂放低了聲音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回頭再說。」

  牛有道左右看了看,鳳若男和白遙等人離得不遠,有些事情的確不好多說。

  山上的莊園,也不知是和寧王帶兵出身有關,還是早有預謀,建築明顯帶有軍事用途。

  雖然顯得破敗老舊了些,不過已有人先一步打掃清理乾淨了,直接入住沒問題。

  糧草屯聚到位,人馬安置好了,天色已晚,一行用過晚飯,藍若亭主動挽留了牛有道,幾人來到了一間地下石室。

  室內牆壁上已經掛好了一張圖,藍若亭和商朝宗、商淑清兄妹忽走到一起站了一排,一起面對牛有道和袁罡長鞠一躬。

  牛有道和袁罡面面相覷,牛有道乾笑道:「三位,何故行此大禮?」

  商朝宗萬分感慨道:「只是略表感謝罷了,目前的局面是我離京脫困時無法想像的,是道爺你出謀出力為本王重新打開了局面,實在是無以為謝!」

  牛有道呵呵道:「心意我領了。」環顧了一眼石室,「只是似乎沒必要特意跑到這裡來感謝吧?」

  藍若亭道:「之前道爺問話,顯然已在懷疑我們為何如此倉促動手,說來還是因為道爺的謀劃為我們打開了局面。道爺說鳳凌波只是個傀儡,真正說話算的還是天玉門,只要王爺對天玉門有價值,就算十萬鴉兵不存在,天玉門也不會割捨王爺,對此我們深以為然。也正是介於此,我們有了新的謀劃…」轉身走到了地圖旁,手在地圖上青山郡的位置一敲,「奪取青山郡,與鳳凌波分庭抗禮,只要王爺能展現出實力能坐擁一郡之地,天玉門必然不會輕易放棄到嘴的肥肉,也不會放棄王爺,必然像支持鳳凌波一般支持王爺!」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03 PM

第八十一章 要走

  「奪取青山郡?」牛有道半邊眉頭挑了一下,他雖然不清楚也沒見識過這邊是個怎樣的攻城掠地法,但商朝宗這邊的手段還真是越來越激進,一來就強佔了蒼廬縣,如今更是揚言要直接吞下青山郡,有那胃口是好事,可也得有那個量,否則得撐死。翹了翹嘴角,淡淡笑道:「就算是鳳凌波也不敢輕易說這樣的話,王爺才借了鳳凌波幾千人馬,這算盤是不是打得太大了點?」

  藍若亭露出神秘一笑,側退幾步,手指向了隔壁的趙國,「趙國!皇太后商幼蘭是寧王的親姑母。」

  「哦!還有這事?」牛有道嘖嘖有聲道:「皇親國戚還真是走到哪都是皇親國戚,燕國公主成了趙國太后,莫非也是早年和親過去的?」

  商朝宗在旁嘆了聲,「一段恥辱罷了,當年曾祖剛登基,局勢有些不穩,遂嫁女和親,當年只怕誰都沒想到那位姑奶奶最後會成為趙國皇后,如今的皇太后!事實上很早以前武朝崩盤前,商氏下嫁了不少的公主安撫諸侯,說起來,如今各國皇族或多或少都沾了些商家的血脈,商幼蘭並非特例,只是其他人沒能走到她這般地位罷了。」

  牛有道頷首,前世幹那個行當的需要,也算是熟讀史書的人,類似的情形能理解,正因為熟知類似的情況,所以表示質疑道:「若說早年商幼蘭出嫁,會心念故國,我認可。可如今的商幼蘭貴為一國皇太后,趙國的當今皇帝是她的兒子,只怕她考慮更多的是兒子的江山,維護的是她子孫的江山,相對於燕國來說,趙國才是她現在真正安身立命的家,否則怕是也不能成為如今的趙國皇太后,她應該不可能讓趙國出兵幫王爺吧?退一步說,燕國朝廷是她娘家,她也沒必要為了王爺和燕國朝廷作對吧?」

  藍若亭擺手,「道爺說得沒錯,商幼蘭在趙國位極巔峰,自然是不會幹出有損趙國利益的事。不過各國國力都有此消彼長的時候,後來趙國勢弱時,趙國皇帝也就是商幼蘭的丈夫曾派出一兒一女來燕國為人質,這一對兒女都出自商幼蘭,兒子便是如今的趙國皇帝海無極,女兒名叫海如月。那時的海如月年紀不大,在燕國為人質時,和那時的寧王關係交好,在燕國京城頗得寧王關照。海如月回到趙國後,和寧王也一直有聯繫。不過各國內部擁兵自重的情況多少都有,趙國的金州刺史蕭煌就是其中的諸侯之一,當時的趙國皇帝為了安撫蕭煌,將海如月嫁給了蕭煌那個體弱多病的兒子蕭別山,蕭煌過世後,蕭別山自然是繼承了父業。等到海無極登基成了趙國皇帝,一心圖強,要對趙國境內的諸侯下手,蕭別山形勢危急,而此時的寧王兵鋒正盛,威震天下,面對兄長的逼迫,海如月聯繫上了寧王,希望寧王看在舊日情分上救助一把。而燕國也不希望看到海無極徹底掌控趙國,一個權力一統的趙國對燕國威脅太大,於是寧王順應了海如月的請求,對趙國大軍壓境,逼得海無極不得不撤回力量防禦,因此讓蕭別山、海如月夫婦順利渡過了難關。」回手又指了指青山郡對面的金州。

  牛有道若有所思,道:「王爺的意思是想借金州人馬來取青山郡?」

  商朝宗頷首:「當年海如月發誓會報答父王,但凡力所能及的請求在所不辭,我這裡有海如月寫下的血書,她若毀諾,也得掂量下我會不會公開血書對她的聲譽造成影響。只希望她能擺出進攻態勢配合我一二便可,並不要她出多大的力,想必她也不會拒絶,估計趙國也不會反對,趙國又何嘗不想看到燕國內部四分五裂。只要她兵鋒施壓南州,南州必然集中人馬來應對,便是是我趁機奪取青山郡的大好良機。只要我佔了青山郡,海如月又擺出配合的態勢,讓燕國明白,只要朝廷敢攻打我,海如月就會出兵相助,朝廷自然投鼠忌器。而天玉門看到了我對海如月那邊的影響力,只有我能佔住青山郡這塊地盤,天玉門又豈能不支持我!」

  牛有道狐疑道:「海如月在金州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嗎?」

  藍若亭笑道:「道爺可能有所不知,蕭別山自幼體弱多病,並未活太久,已於七八年前病逝。蕭別山的兒子蕭天振還未成年,如今的金州實權其實就在海如月的手中,王爺這邊已經派人秘密前往聯繫,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有答覆。」

  牛有道表示懷疑:「難道你們真的以為有一份血書就一定能讓海如月答應幫忙?我覺得還不如要些實際點的東西更實在,譬如錢糧之類的,她興許更容易答應。」至少他是表示懷疑的,這般戰國爭雄的亂世,你死我活,國與國之間隨時能撕毀承諾,別說血書,就算是血盟也未必可靠。

  藍若亭:「試試也無妨,若她真的不肯配合,那我們只能是放棄吞併青山郡的計劃,就像道爺說的,拿血書找她換點錢糧更實在。」

  牛有道和袁罡相視一眼,對方能向他們吐露此等機密,也算是與他們交心了。

  既然對方已經預謀有計劃,這是好事,牛有道樂見其成。

  對此牛有道也有幾分感慨,不管對方的計劃能不能成,人家商朝宗再落魄,出身的底蘊還是在那的,又弄出一張海如月的牌來,一般人就算不落魄也難搭上這些資源。

  「鳳凌波和天玉門那邊怕是會催促尋找那東西,得做好應對拖延。」牛有道還是提醒了一聲。

  藍若亭道:「天玉門之所以默許了我們強占蒼廬縣,正是我們這邊給了藉口,要徹底控制蒼廬縣才便於尋找,如此一來對蒼廬縣起碼的整頓是要的,這般整頓下來拖上三個月左右應該是沒問題的,金州那邊不管怎樣,應該都有了結果。」

  這位謀士也不是吃素的,連環套已經弄好了,牛有道發現倒是自己多慮了,略猶豫一番後,說道:「王爺,我和猴子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此話一出,商朝宗三人愕然相視,這邊剛袒露心扉告訴了你這秘密,你就要走?

  商朝宗忙問:「可是本王有什麼怠慢的地方?」

  牛有道知道對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以為自己要走,擺手道:「王爺誤會了,我修煉上有點狀況,需要尋覓一絶對安全的地方閉關修煉,此地畢竟入駐了其他勢力,對我閉關多少有些風險。告知王爺,是希望王爺這邊找個合適的機會掩護一下我離開,避免被人盯上。」

  倒不是虛言,他早就到了煉氣境界的巔峰,在路上就感覺到了,內息衝撞越來越厲害,已經到了突破築基期的當口,他已不敢再煉化體內的傳法護身符,怕自己壓制不住,必須得找個安全的地方閉關了,也跟袁罡通了氣。

  袁罡知道這是大事,對道爺很重要,自然是要跟隨護法的。

  他這樣說了,幾人還能說什麼,不過多少還是有些擔心這位一去不復返。袁罡好說,這邊都能看出牛有道是個極為理智的人,這種人不容易被左右,一直不肯跟這邊交心。

  幾人一番交流出了地下室各去各處,倒是商淑清沒多久又來到了牛有道居住的小院,親自送了壺茶來。

  院中擺了一張小桌,三人小坐對月,商淑清斟茶之際,問了句:「道爺,我們這邊挑選了一些適當的人手,那個縫針救治的手段,明天能不能請袁爺…」

  牛有道隨手朝身旁的袁罡指了下,「教不教是他的事,別問我。」

  商淑清又試探道:「我嫂子對這個也比較感興趣,也想派一部分人來學,甚至可能會親自來學,不知方不方便?」

  牛有道又朝袁罡捅了捅大拇指,「不關我事,找他說。」說罷端了茶盞自喝自的。

  商淑清看向袁罡,袁罡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茶也沒喝,就起身離開了。實際上袁罡有個習慣,別人主動送上門的食物都會引起他的警惕,一旦道爺吃了,他就不會急著去碰,茶水也是一樣,必然要過上一段時間才有可能會去食用。

  不是讓牛有道去試毒,也不是不相信商淑清,而是萬一有什麼問題的話,兩人都倒下了,屆時連個應對的人都沒有。

  月下兩人,商淑清數次欲言又止,其實很想問問牛有道要去哪閉關修煉,不過最終還是沒問出口,倒是盯著牛有道那隨便紮的馬尾問了聲:「道爺為何不束髮?」

  牛有道呵呵道:「沒束過,搞不來,也就懶得束了。」

  商淑清哦了聲,沒再說什麼,稍坐了一陣便離開了。

  當晚,袁罡來到牛有道屋內,對盤膝打坐的牛有道提醒了一聲:「鳳若男去了商朝宗的房間過夜,一些生活用品也搬了過去,似乎正式住在了一起。」

  牛有道睜開了雙眼,嘿嘿一聲,「這藍若亭有夠無恥的,還真這樣幹了。」嘖嘖搖了搖頭,又說:「明早咱們早點起來!」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04 PM

第八十二章 哪跑來這麼個二貨

  他沒說明早早起幹什麼,直到次日大早,袁罡才知道他要幹什麼。

  袁罡有點受不了這位的惡趣,居然帶著他去商朝宗那邊堵門去了。

  似乎猜到了鳳若男會早起早出一般,門嘎吱一開,鳳若男快步而出,剛走到小院門口,便被慢悠悠晃出的牛有道給堵在了院門口。

  「咦!」牛有道一驚一乍的樣子,上下看了鳳若男一眼,又朝院子裡瞅了下,戲謔拱手道:「王妃昨晚休息得可好?」

  鳳若男罕見的害臊了,臉忽一下紅成了猴屁股一般,卻強有底氣地瞪眼道:「關你什麼事?」

  院內聞聲而出的商朝宗一見門口狀況,一臉汗顏,趕緊轉身溜了回去。

  實際上牛有道目光已經瞥見了,當沒看到,嘆道:「唉,我怕你又揍我們王爺,所以守在了這。」那意思是告訴對方,昨晚你主動來此過夜的事我知道。

  鳳若男恨得牙癢癢道:「無恥小人!」

  牛有道正色道:「王妃,這次我保證,絶對沒人下藥!」

  哪壺不開提哪壺,鳳若男一把抓住了劍柄,恨不得拔劍劈了他。

  「看來王妃對我有意見。」牛有道轉身對袁罡揮了下,「走吧,那縫針救治的事我看也沒必要再談了。」

  鳳若男瞪著眼,很想砍他一萬刀,最終咬牙道:「站住!」

  最終她還是服軟了,賠禮道歉了!

  牛有道也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跟在身旁一起的袁罡提醒了一聲:「你這樣做,她只會更記恨你。」

  「記恨就記恨吧,憑什麼咱們出力那個王爺落好?罵我那麼多回,我也得出口氣不是?」牛有道樂呵呵玩笑一句,隨後又漫不經心道:「堵不如疏,還不如挑明了,沒事吵吵,讓她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習慣了就正常了,真要讓對方悶在心裡記恨上了,那才麻煩,不吭聲咬起來才狠!再說了,若連她都治不了,我也不用出來混了!」

  早餐時,牛有道才發現桌上多了兩個人,鳳若男開始跟這邊吃在一起了,還有一個白遙。

  仇人見面不說分外眼紅,至少也尷尬。

  一大早逗過鳳若男,牛有道換了調侃對象,針對上了商朝宗,開口就問:「王爺,昨晚沒挨揍吧?」

  事發突然,藍若亭噗一聲摀住了嘴,商淑清忍俊不禁,白遙嘴角抽搐了一下。

  鳳若男當什麼都沒聽見,抓了塊麵餅狠狠撕咬下一塊,桌下忍不住踢了商朝宗一腳。

  這裡正搞的商朝宗難堪,外面忽有人來報,「王爺,外面來了個自稱魏多的人,說是上清宗弟子,要見法師。」

  幾人看向牛有道。

  牛有道皺眉嘀咕:「魏多?」想起來了,這世上能認識他,且叫魏多的人,怕也只有唐牧的那個大徒弟了。

  他聽圖漢提起過唐牧的這個徒弟,據說是個結巴,為人忠厚,尊師重道。

  對於這個魏多,他沒什麼印象,見是見過的,初到上清宗差點死在唐素素掌下的時候照過面,後面就一直沒見過,不知道跑來找自己是什麼意思。

  「不見!告訴他,我和上清宗已經恩斷義絶,沒有任何關係。」牛有道回了句。

  他這樣說了,商朝宗自然是示意下面照辦。

  待通報者離開後,白遙突然開口說話了:「上清宗出了點事。」

  眾人目光立刻被他吸引,牛有道問:「不知出了什麼事?」

  這話有明知故問的嫌疑,按照他的估計,上清宗應該已被滅門,懷疑這魏多是不是僥倖逃脫的。

  白遙道:「不久前收到消息,上清宗在修行界廣發公告,列出了一些欺師滅祖的叛徒,廷尉宋九明的兒子宋舒也在其中。說宋舒的兒子謀害同門,還說宋舒勾結留仙宗偷襲上清宗,這事在修行界鬧出的動靜不小,那個宋舒的名聲算是搞臭了。有傳言還說,上清宗差點被滅門,關鍵時刻上清宗逐出師門的棄徒,妖魔嶺的趙雄歌出現了,驚退了留仙宗,才讓上清宗躲過一劫,目前上清宗什麼情況不太清楚。」

  躲過一劫?上清宗沒被滅門?牛有道愣了一下,妖魔嶺趙雄歌他也聽圖漢提過,還讓遇上麻煩去找趙雄歌庇護,若上清宗沒被滅門,這個魏多跑來找自己幹什麼?

  鳳若男忍不住問了聲:「可是丹榜上排名第九的那個趙雄歌?」

  白遙慢慢細咬著麵餅,「是他。」

  鳳若男好奇,「趙雄歌居然是上清宗的弟子?如此高手,上清宗為何將其逐出師門?」

  白遙:「據說此人本是最有希望繼任上清宗掌門之位的,只是後來和魔宗聖女相戀,惹出了一些麻煩,師門難容,才被逐出,具體細節我也不清楚,傳言種種也未必屬實。」

  這裡說著,外面通報的人又來了,「王爺,那個魏多說,見不到法師他就不走。」

  「毛病,讓他來。」牛有道嘴上沒好氣,其實獲知上清宗沒被滅門後,也想看看這魏多找自己究竟什麼事。

  沒多久,外面來報,人已經帶到,在外面候著。

  牛有道手上麵餅扔回了桌上,起身離席,其他人也陸續離席想看看怎麼回事。

  庭院外,一名漢子束手而立,身材適中,一看面向就屬於忠厚老實人那種,正是一路打聽而來的魏多。

  牛有道走了出來,和魏多互相打量著對方,兩人都只是見過對方一面,之後多年未見。相對來說,牛有道變化多點,少年郎長大了只有一些原來的輪廓,倒是魏多外貌上沒什麼變化,牛有道一眼就認出了是當年見過的那個傢伙,應該不會有錯。

  牛有道杵劍在地,淡漠道:「找我什麼事?」

  確認是他,魏多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拱手鞠躬道:「弟子,拜…拜見…掌門!弟子來…來遲…掌門…受…受苦了!」說罷居然噗通跪下了,眼睛紅了,要哭的樣子。

  如此大禮倒是把牛有道嚇一跳,什麼情況?

  商朝宗等人除外,白遙和鳳若男明顯有些訝異地看向牛有道,掌門?哪家的掌門?

  牛有道:「我說這位大哥,我已經和上清宗沒任何關係了,你行這麼大的禮,我受不起。那個,你有事說事,沒事走人,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囉嗦。」

  「掌門受…受委屈了…他們不…不該…那樣做…我一直反…反對…被罰後山面壁…不…不知他們那樣對…對掌門……」魏多結結巴巴個沒完。

  牛有道聽的看天又看地,聽這人說話怎麼這麼累?

  其他人聽的也累,不過最後聽明白了,白遙和鳳若男這才知曉,感情牛有道本該是上清宗的掌門,被人謀奪了掌門之位,還在途中謀殺,這番際遇不免讓人感慨。

  「好啦好啦,你說的我都明白了,我相信這事和你無關,不過我和上清宗恩斷義絶,也沒了關係,你請回吧?」牛有道撣了撣手,一副好走不送的樣子。

  魏多似乎急眼了,「我們一起…一起回去…我定為掌門討…討個公道!」

  牛有道繼續揮手,「不用了,好意心領了,你回吧!」他有病才回去,軟禁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脫身,回去找死嗎?

  魏多:「那我留下保…保護…掌門!」

  開什麼玩笑,牛有道怎麼可能留個莫名其妙的人在身邊,怎知這不是上清宗派來的第二個宋衍青,喝道:「滾!」

  魏多搖頭:「不走!」

  牛有道挑眉道:「這裡可不是上清宗,由不得你撒野,信不信我殺了你?」

  魏多搖頭:「東郭師…師叔的弟子…不會這樣待…待我!」

  牛有道對他壓根沒任何感情,還真沒什麼會不會的,也沒打算對他客氣,不過倒是被『東郭浩然』這個名字在心裡壓了一下,旋即不耐煩地招了招手,「來人,把他轟出去!」

  幾名守衛過來驅趕,魏多依然不肯走,結果被架了出去,他也不敢用強反抗,一路哇哇喊著掌門。

  「腦子有病!」牛有道甩袖一聲,大步回了自己那的院子。

  不過隨後有人來報,「法師,那人跪在了山莊的大門外,說法師一日不答應,他就一日不起來。」

  哪跑來這麼個二貨!牛有道好氣又好笑道:「他喜歡跪就讓他跪好了,等他跪的不願跪了,自然就走了。」

  次日早上,房門一開,發現門外站了個窈窕身影。

  窈窕身姿轉身,笑道:「道爺,早!」

  牛有道邁步出門,「郡主一大早等候在此,有事吩咐?」

  商淑清道:「前日裡聽道爺說不會束髮,我倒是會,道爺若是不嫌棄的話,我願略盡綿薄之力。」

  牛有道似笑非笑道:「怎敢讓郡主為我束髮。」

  商淑清轉身離去,再回來時,搬了張椅子放在了屋簷下,示意請坐。

  有句話說的好,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牛有道心裡嘀咕,琢磨著這女人肯定有什麼事,絶不會無緣無故跑來給他盤頭髮,遂走了過去坐下了,倒要看看這女人搞什麼鬼。

  商淑清走到椅子後面幫他解開了馬尾,拿著帶來的梳子幫他細細梳理著。

  袁罡不動聲色地靠近了這邊盯著。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05 PM

第八十三章 文房店

  還別說,這女人的手感不錯,間由頭髮傳來的輕柔讓人身心舒坦。

  牛有道閉眼享受著,等著,估計對方有什麼事,等著對方說出來。

  「道爺,那個魏多還在外面跪著呢。」商淑清提醒了一聲。

  牛有道淡然道:「上清宗可是要殺我!他愛跪就讓他跪吧!」

  商淑清又沉默了,直到幫他綰髮髻時,又出聲道:「道爺如果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閉關,我們這邊倒是有個絶對安全的地方,至少目前為止還沒對外人暴露過。」

  牛有道哦了聲,「這裡有嗎?哪裡?」

  商淑清:「不瞞道爺,我們兄妹在蒼廬縣的根基不僅僅是眼前看到的,還有一處秘境!」

  「秘境?」牛有道慢慢睜開了雙眼,問:「什麼樣的秘境?」

  商淑清:「事關重大,具體情況現在還不便告訴道爺,如果道爺願意去那閉關修煉的話,到時候自然會看到。」

  牛有道略琢磨了一下,「如果能保障安全的話,去也無妨。」

  商淑清:「好!立刻給道爺安排,不過可能要稍等幾天略作掩飾,否則道爺突然消失的話,容易被嫂子他們懷疑。」

  「幾天還是等得起的。」牛有道算是答應了下來,不過略沉默一陣後,又問:「讓我去那秘境閉關修煉,是你說服的王爺和藍先生吧?」

  商淑清愣了一下,不知他是怎麼猜到的,那地方事關重大,讓牛有道去那裡,商朝宗和藍若亭的確很猶豫,也的確是她力主之下說服的。她沒接這茬,問:「道爺有髮簪嗎?」

  她已經將牛有道的髮髻綰好了,才發現差根簪子固定。

  見她迴避那個問題,牛有道也就不問了,實際上心知肚明,讓自己去什麼秘境閉關,多少還是擔心他一去不復返,癥結不在他回不回來,有了天玉門的支持,他的作用已弱化,關鍵在之前向自己吐露了重大計劃,加之他知道十萬鴉將的真相,一旦走漏消息,將要讓這邊萬劫不復。

  換了一般心狠點的,怕是要將他滅口,然商朝宗想悄無聲息殺他沒那麼容易,借用鳳若男那邊的修士下手也難,沒辦法對鳳若男和天玉門那邊解釋,不是說他牛有道對找到那十萬鴉將有幫助嗎?沒有正當理由動手,天玉門肯定要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我從不用髮簪,哪來的髮簪?」牛有道笑了笑。

  商淑清猶豫了一下,抬手從自己髮髻上拔下了一根比較中性的,落手插在了牛有道的髮髻上。不外出的時候,她不戴紗笠,只在臉上半蒙了塊紗巾。

  端詳了一下收拾的整整齊齊絲毫不亂的髮型,商淑清笑問:「道爺覺得怎樣?」

  「鏡子。」牛有道招了下手。

  袁罡很快拿了面銅鏡過來,牛有道接了銅鏡照了照,問袁罡:「覺得怎麼樣?」

  袁罡:「不錯,精神了不少。」

  銅鏡還給了他,牛有道起身轉身,摸著髮髻笑道:「郡主親手所做,我都不捨得散開了。」

  商淑清抿嘴一笑:「無妨,道爺若是不嫌棄,以後這事就由我代勞了。」

  牛有道擺了擺手,哪能把人家郡主當丫鬟使喚……

  蒼廬縣城,一場清洗過後的風波已經迅速平復,幾家歡喜幾家愁各家自知,小民無法對抗大勢,只能隨波逐流。

  街頭一家名為『靜墨軒』的文房店,乃是縣城內最好的一家文房鋪子,鋪內筆墨紙硯之類的檔次在這縣城也是最好的。靜墨軒看似照常營業,檯面上卻換了人打理,原掌櫃的受最近風波影響,說是避風頭去了。這不是特例,不少商舖老闆目睹了一些商舖被抄的情形後,似乎都保持了類似的觀望態度,躲著觀望。

  新掌櫃一身素衣,清瘦身段,拿了隻雞毛撢子撣著陳設上的灰塵,細緻認真。

  街頭閒逛的三人走到靜墨軒外,抬頭看了看招牌,悄悄留心了一下四周,陸續進了商舖。

  「三位客官要點…」新掌櫃聞聲轉身,剛招呼一聲,話還沒說完,見到三人中的為首一人後,愣住。

  為首身材魁梧的漢子打量著商舖裡的陳設,慢慢走近了新掌櫃的身邊。

  新掌櫃聲音低沉道:「劉兄,你怎麼來了?」

  那漢子亦低聲道:「陸聖中,王橫讓你來為衍青少爺報仇,你倒好,跑這賣起筆墨紙硯來了,裝什麼風雅?」

  如他所言,這位新掌櫃不是別人,正是奉王橫之命來取牛有道首級的陸聖中。而這漢子也不是別人,京城廷尉府宋家管家劉祿的兒子,留仙宗弟子劉子魚,也是得了宋家那邊的話而來的。

  兩人雖然不算很熟悉,但因為宋家和王家是姻親,兩家有來往,所以兩人也照過面,自然是認識的,也知道對方的底細。

  你才裝風雅!陸聖中腹誹一句,一個家奴罷了,也好意思跑出來頤指氣使。

  不好聽的話放在肚子裡,表面上還是客氣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來後堂。」看了眼外面的動靜,放了雞毛撢子,轉身裡走,掀開了一道簾子入內。

  劉子魚三人尾隨而入,後堂一碰面,陸聖中再次問道:「你怎麼來了?」

  劉子魚淡然道:「還用說嗎?怕你一個人吃不住,讓我來坐鎮盯著。家裡這般重視,你倒好,悠哉得很,是不是準備隨便糊弄一下回去交差?」

  陸聖中苦笑道:「我說劉兄,你既然來了,這蒼廬縣什麼情況你還不知道嗎?牛有道身邊那麼多高手,哪有那麼容易下手!我這不是正在尋找機會嗎?」

  劉子魚冷哼:「你少來這套,糊弄誰呢?我盯你已經不是一兩天了,你躲在這鋪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不出去打探消息,這樣能尋找到下手的機會?」

  陸聖中嘆道:「如今這邊已在商朝宗的掌控下,鬼知道有沒有布置暗哨,四處打探消息引人注意才是找死,就算探到消息又如何?白遙在牛有道的身邊,你我能直接下手嗎?所以只能是智取,不可力敵!」

  劉子魚挑眉道:「躲在這文房店裡就叫智取了?」

  陸聖中搖了搖頭,似乎有點無奈,「劉兄,你既然盯了我不止一兩天,想必也知道點情況,我問你,我這靜墨軒在這蒼梧縣城裡對比其他類似商舖的檔次如何?」

  劉子魚皺眉,「算最好的,這和你智取有關係嗎?」

  陸聖中攤了攤雙掌,「你想啊,商朝宗那麼多人,不可能不用筆墨紙硯吧?在這塊地面上,商朝宗那些人的檔次,所用文房自然不會差,要來採購的話這靜墨軒必然是首選之地,這就是接觸的機會,也是最不容易引人懷疑的!」

  這裡話剛落,守在布簾子後面挑開一道縫觀察外面的一人忽「噓」了聲,示意噤聲。

  外面緊接著有人嚷了聲:「掌櫃的在嗎?」

  陸聖中對劉子魚抬手示意稍等,自己快步揭開簾子出去了,見到外面一名壯漢的穿著,愣了一下,別人不認識,他卻是認識的,正是英揚武烈衛的裝束,更何況對方腰間還掛著佩刀。他頓時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客官,要點什麼?」

  來人詢問了一些筆墨紙硯的價錢,然後各點了一些,付了錢,讓打包。

  陸聖中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打包時,提筆寫了張便筏,吹乾後放入了其中一起打包。

  來客見狀,好奇問道:「掌櫃的,你寫的甚東西置入其中?」

  陸聖中呵呵道:「文房店嘛,賣的是個雅趣,隨便作了首詩放入,博貴客雅興,盼再來光顧。」打包好的東西放在了對方面前。

  來客呵呵道:「你們讀書人就是講究。」搖了搖頭,提了東西走了。

  送客到門口,街頭左右張望了一下,陸聖中又快速回了後堂,撞見了在簾子後面偷窺的劉子魚。

  劉子魚轉身而隨,道:「英揚武烈衛的人?」

  「還真是說到就到,看來我的判斷沒錯。」陸聖中興奮地搓了搓手,「聽說商淑清是個精通琴棋書畫的人,我放了首好詩入內,英揚武烈衛的人帶回,必然會傳入她的耳中引起她的注意,這便是漸行接觸的機會,之後再伺機行事!哪怕引起其他內部人與我來往也行。」

  「好詩?」劉子魚上下看他一眼,「你還會寫詩?你確認你寫的一詩就能引起他們對你的興趣?」

  陸聖中呵呵一笑,走到裡面的小案旁,略磨墨,提筆沾墨在一張紙上唰唰寫下一首詩來,擱筆,揭了紙一抖,轉身遞與,「劉兄鑒賞一下這首詩如何。」

  劉子魚滿面狐疑,接到手一看,嘀咕念叨:「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看過後嘖嘖點頭,看向對方的眼神頗為驚訝,「好詩,果然是好詩,沒想到陸兄還有這才華!」神態間明顯多了幾分敬佩。

  陸聖中擺了擺手,「見笑了,這其實不是我的詩,是你家少爺宋衍青送我的詩,借來一用罷了。」說到這事他頗有些感慨,在京城突聞宋衍青冒出了詩詞才華,某次宋衍青來王家拜見岳父王橫時,他恭維了一句,結果宋衍青還真的寫了送給他,而且一寫就兩首。他本不屑的,然而見過後大為驚訝,還真都是好詩啊!

  「衍青少爺寫詩?」劉子魚神情抽搐,宋衍青肚子裡那點墨水他太清楚了,寫詩?開什麼玩笑?低頭看看手裡的詩,心裡嘀咕,也不知是找誰代的筆…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05 PM

第八十四章 好詩,好詩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看著宋衍青長大的,宋衍青打小就不喜歡讀書,剛好在上清宗修行,宋家一逼其讀書,宋衍青立馬往上清宗躲,所以宋衍青什麼底子他自然清楚,憑宋家的背景找人代筆寫幾首詩詞倒不是什麼難事。

  他一看到手中的詩就能肯定不是宋衍青寫的,只不過人都死了,也沒必要再說什麼,更不會在外人面前貶低什麼。

  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什麼詩不詩的,他也算是服了這陸聖中,居然能想到從文房這方面做下手的切入點。開始還覺得對方在糊弄人,現在細想一下,可不是麼?商朝宗那麼多人筆墨紙硯的使用不可或缺,由此下手的角度不起眼也不容易引人注意,可謂十分刁鑽,這不就被人家給等到了。

  「借宋衍青的詩一用,為他報仇,也算是因果有報吧,希望宋衍青在天有靈保佑!」陸聖中嘆了聲,又對劉子魚道:「此事不可操之過急,有天玉門的高手在,也沒辦法急,還望劉兄多些耐心。」

  劉子魚點頭:「好!一切就按陸兄的謀劃來!」態度之所以有了改變,自然是因為看到了陸聖中的能力,剛才外面人來採購的事實也證明陸聖中的辦法的確不虛。

  陸聖中出手謝過他的體諒,又問:「不知劉兄這邊這次來了多少人?也好讓我謀劃時心裡有個底。」

  劉子魚:「還有一位師兄和師姐,都是金丹期的修士,到了該露面的時候自然會露面。」

  陸聖中暗暗唏噓,有權有勢就是好,為給宋家一個不成器的孫輩報仇,留仙宗居然出動用了兩名金丹修士……

  山莊內,一棵蒼勁老樹下,陽光暖意,牛有道單手拄劍站那,神態站姿中透著一股慵懶,是慵懶,卻不是懶散,精氣神上的區別,神色平靜地看著坎下忙碌的一群人。

  坎下是一塊荒地,袁罡指使南山寺僧眾將其開發成了一塊菜地,正在教南山寺僧眾種菜。南山寺僧眾是會種菜的,不過明顯的,袁罡的種菜理念更先進,牛有道有點懷疑袁罡哪天會不會整出大棚蔬菜來。

  途中,牛有道讓袁罡收集一些烹飪用的調料,然而袁罡順帶收集了不少的蔬菜種子,蒼廬縣城又讓人弄了些。

  別人不知道,牛有道卻知道袁罡身上有個毛病,那就是走到哪都喜歡種菜。袁罡不喜歡盤膝打坐修煉這玩意,喜歡做所謂的有意義的事,譬如種菜,至少種菜在袁罡看來比打坐修煉有意義,兩者之間的價值高低牛有道沒辦法跟他理論,各有各的看法和理念,他也不會強行逼迫袁罡幹不喜歡的事。

  當然,種菜也算不上什麼毛病,牛有道也知道,那是袁罡在曾經的集體生活中形成的習慣,袁罡曾經所在的那個群體好這口。

  只是,種菜是需要時間的,菜種下去到長出來總得有一個生長週期!

  明知道他要離開,要去閉關修煉,袁罡還帶著南山寺僧眾去種菜,牛有道暗暗一聲嘆,很顯然袁罡認為還要回來,至少從另一個角度證明袁罡潛意識裡不想離開這裡,讓他頗為無奈。

  有些人對有些事的想法,牛有道感覺沒辦法講道理,不知是自己的問題還是別人的問題。譬如眼前這群南山寺的和尚,明明黑道上的事情幹了不少,日常寺廟生活中的早課、晚課只要有空卻不會落下,敲木魚唸經什麼的,晨鐘暮鼓般的生活一直堅持著,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圓方的長期灌輸,似乎每個人都惦記著要振興南山寺,如同每個人的信仰。

  一邊殺人放火,一邊卻不肯吃肉!這讓牛有道感覺不可思議,真他媽有病,一隻熊妖居然心心念念伺候佛祖,經常開口閉口幻想著要建一座很風光的南山寺,想著給佛祖塑金身。

  一隻熊妖居然拉著一群和尚不斷灌輸不要忘了佛祖,完全顛倒了,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一路的長途奔波,這好不容易歇下來了,大家一停下,似乎各人的各種毛病全出來了,外面還有個跪了幾天的結巴,讓人心煩……

  窗戶敞開著,門也大開著,以示屋裡的孤男寡女光明磊落,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對窗的梳妝台前,牛有道坐著,看著鏡子裡的商淑清給自己盤頭髮。

  從有了第一次後,這女人每天大早都會準時出現在他門口,差點讓牛有道誤會堂堂郡主喜歡干丫鬟幹的活。

  接連幾天下來,牛有道自己差點都習慣了,差點習慣以為身邊有個伺候的丫鬟。

  他甚至有些懷疑,這女人不會是喜歡上了自己吧?若真是這樣的話,他是拒絶排斥的,倒不是以貌取人,可你也不能長得嚇人吶,這個實在不容易接受。

  不過他心裡清楚,人家主動獻慇勤和喜不喜歡自己沒關係,純粹是放低身段挽留客人的手段。

  人家的好意自己這般看待,這就是看得清楚明白的煩惱,所以他也裝糊塗,沒有怎麼拒絶,免得人家多想。

  「道爺,準備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動身去秘境。」商淑清提醒了一聲。

  「哦!」牛有道平靜道:「好!知道了。」

  商淑清做好了他問點什麼的準備,誰知對方的反應如此簡單,靜默了一下,又說:「道爺,你詩詞寫得不錯。」

  又來?牛有道苦笑:「我真不會寫什麼詩詞。」

  商淑清也沒有跟他爭辯,「道爺誤會了,我這裡新得了一首詩,相請道爺鑒賞一二看看寫得如何。」

  牛有道呵了一聲,有點自嘲的意味,「那倒是要洗耳恭聽。」

  商淑清手上沒停,稍作醞釀,聲音輕柔婉轉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略頓,因為明顯察覺到牛有道端坐的身子動了一下,只聽牛有道笑言:「不錯,繼續!」

  商淑清遂重新開始,「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道爺,這詩怎樣?」

  「好詩,好詩,不錯,不錯。」牛有道大大讚賞了一番,又盯著鏡子裡的女人問:「不知詩中的巫山在何地?」

  商淑清:「未曾聽說過這地方,不過天下山川眾多,想必是題詩者遊歷過的地方,詩中意境此山倒也讓我嚮往,改天得空倒要向題詩者討教一番,得了確切地址再告訴道爺也不遲。」

  牛有道哦了聲,「得空討教?難道題詩者就在蒼廬縣不成?」

  「沒錯!詩在採購來的文房用品中……」商淑清將遇見詩的大概經過講了下,頗為感慨道:「如此好詩我自然要過問來歷,一問才知是城中一家叫『靜墨軒』專賣文房用品的商舖掌櫃所題,真沒想到這小小縣城還有如此賢人雅士,得空得當面請教。」

  「的確是賢人雅士,有機會倒是要見識一下。」牛有道表示贊同。

  頭髮盤好後,牛有道起身拉了拉衣服,順手撥拉了擺一旁的寶劍杵在手中,親自送了商淑清出門。

  走到外面院門口時,牛有道忽然道:「郡主,前往秘境的事能不能稍作推遲?我突然想起一點事,不知更改時間方便不方便?」

  商淑清愣了一下,不過還是點頭道:「無妨,道爺想閉關的時候再說也行。」略欠身告辭。

  目送她離去後,牛有道轉身而回,走到了坐在亭子裡擦拭匕首的袁罡身邊,手中拄著的劍鞘碰了下袁罡的腳。

  袁罡抬頭看來,等他的話。

  牛有道平靜道:「剛聽了首詩,你要不要聽一下?」

  袁罡沒說話,繼續埋頭擦拭匕首,一副你愛說不說的樣子。

  牛有道徐徐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詩怎麼樣?」

  袁罡頭都沒抬,只是手上擦拭動作稍微停頓了下,「你是不是太無聊了,有意思嗎?」

  他雖然沒牛有道博古,但還不至於連這詩也沒聽說過,他好歹在涉古的行當幹了那麼多年。

  牛有道垂眼看著他:「郡主剛才唸給我聽的,我從未對她唸過。」

  袁罡愣了下,慢慢抬頭,道:「你知道我不幹這附庸風雅的事。」言下之意是聲明自己沒把這詩告訴過郡主。

  牛有道:「這事有點意思,郡主說是城裡一家專賣文房用品的商舖掌櫃題的詩,難道除了我們還有其他人也跑到了這個世界來?這也不是沒可能,可若也出現在了這蒼廬縣,那就未免也太湊巧了點。」

  袁罡狐疑,「你確認你沒把這詩告訴過第二人?」

  「問到了關鍵!」牛有道慢悠悠轉身,目光遠眺,「這詩我的確告訴過一個人,不過那人已經死了,在南山寺被你給宰了,那人名叫宋衍青!」

  和宋衍青有關,還出現在了蒼廬縣,衝誰來的已經不用多猜!袁罡手中匕首唰一聲歸入了腿上的鞘中,站了起來,盯著他。

  「店名叫『靜墨軒』,把情況摸一下。」牛有道背對著淡淡一聲。

  袁罡什麼話都沒說,快步離去……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06 PM

第八十五章 有人要殺我

  英武堂,招牌繼承自寧王,乃謀劃軍機大事的要地,商朝宗和藍若亭在地圖前推演各種將來可能會遇到的情況。

  如今商朝宗的麾下多出了上千名寧王舊部,又擴招了上千名新壯維護地方秩序,操練新丁的人手麾下不缺,蒼廬縣政務也有人打理,佔據易守難攻的險地,背後有天玉門和鳳凌波的支持,局面和境況已經大大改變,有了立足迴旋的餘地,開始謀劃長遠。

  軍機要地,一般人不得擅闖,商淑清顯然是個例外,可以不經通報而直接進入。

  商淑清把牛有道那邊的情況一講,商朝宗愕然道:「有事推遲閉關?」

  盯著地圖琢磨的藍若亭亦慢慢轉身回頭看來,問道:「郡主,他可有說因何事而推遲?」

  商淑清:「他沒說,我也沒問,他那個人,哥和先生都知道,不願說的事情,你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是這麼回事,商朝宗和藍若亭相視一眼,都在琢磨牛有道在這裡能有什麼事。

  總不至於是因為種菜吧,最近袁罡領著南山寺僧眾種菜倒是挺起勁的,那塊空地商淑清本來規劃著種些花花草草,袁罡那麼一插手,商淑清只好不吭聲了,讓下面人算了。

  因種菜而推遲閉關修煉?怎麼想都覺得不太現實。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求見,一名親衛進來稟報:「王爺,袁罡找了我們這邊,讓我們的人去摸一家叫『靜墨軒』的文房商舖的底,還特意再三細緻交代了不要打草驚蛇!」

  商淑清當場愣住,明眸中透著濃濃的疑惑神色。

  「靜墨軒?」商朝宗嘀咕一聲:「我怎麼聽著有些耳熟?」

  藍若亭倒是捋鬚提醒道:「王爺,就是那個『曾經滄海難為水』。」

  「哦!」商朝宗恍如大悟,想起來了,都說好的那詩,可反而讓他更奇怪,「好好的,摸一個文房商舖的底幹嘛?」

  藍若亭微微搖頭,「這般令人莫名其妙的行為怕不是袁罡,而是那位道爺,道爺慣幹事先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

  商朝宗對此深以為然,他也是最深有體會的一個,那位道爺說是跑去廣義郡借兵,結果弄出個聯姻來,提醒他洞房,結果又來個下藥。

  商淑清回頭對那親衛道:「你們照他的吩咐去辦吧。」

  那親衛見商朝宗沒反對,遂拱手道:「是!」轉身快步離去。

  商朝宗和藍若亭皆盯著商淑清,後者沉吟道:「推遲閉關修煉的事怕是和這靜墨軒有關。」

  藍若亭詫異:「何以見得?」

  商淑清:「剛剛不久前,我提了一下這首詩請他鑒賞,他還問了一下這首詩的來路,誇好詩來著。」

  藍若亭奇怪道:「這和摸靜墨軒的底有什麼關係?一家文房商舖,就算詩好有意結識,還用的著特意交代不要打草驚蛇嗎?」

  商淑清:「先生有所不知,就在剛剛,我提到去秘境,他還答應的好好的。在我提這首詩之前,他已經答應了去秘境,待我提了這首詩之後,他忽又改變了主意。不要打草驚蛇…看來很有可能是他察覺到了那個商舖有什麼問題。」

  英武堂內暫時陷入了靜默中,都在思索這事,其實都想問問牛有道是怎麼回事,然而又如商淑清說的那般,牛有道不想說的事,你問不出什麼實話來。

  最終還是商朝宗徐徐道:「不妨靜觀其變!」

  當天下午就有消息回來,袁罡回到小院。

  一張躺椅,牛有道躺在樹蔭下悠哉,閉目假寐中。

  杵在躺椅扶手外的寶劍,扣在劍柄上的手指有節奏地慢慢點擊著,證明他根本沒睡。

  躺椅邊上準備好了一張凳子,袁罡走到一旁直接坐下,正好靠近在牛有道的耳邊,也不廢話,直接說道:「靜墨軒是城內最好的一家賣文房用品的商舖,原本的掌櫃不在,據說因為縣城的風波有些害怕,暫回了老家避風頭,最近城內類似的情況不少。現在的掌櫃據說是原掌櫃的表弟,暫時幫原掌櫃看鋪子。左右鄰舍說,鋪子裡暫時就他一人打理,目前還未見有夥計幫忙。目前確認了的情況就這些,為免打草驚蛇,暫未太深入摸查。」

  牛有道靜默不語,似乎睡著了,但扣在劍柄上的五指依然在動彈,五指停下不動後,他也開口了:「不要再查了,現在還不知對方布置的情況,再深入下去容易打草驚蛇,布暗哨盯著那鋪子就行了。」

  袁罡:「道爺,你想怎麼弄?」

  「對方應該不知道這詩和我有關,否則不會拿出來打草驚蛇,那對方拿出這詩來是什麼意思?」牛有道緩緩睜開了雙眼問了句,又自我解答道:「想以此接近這邊,以便尋找機會,否則是沒辦法靠近的。如此一來又證明了一點,來人忌憚天玉門的實力,不敢輕舉妄動,也就是說,對方此來的實力有限,不是天玉門的對手,我們在這山莊裡是安全的。」

  袁罡聽著,沒吭聲,等他的具體行動計劃。

  牛有道呵呵笑了聲,繼續慢吞吞道:「居然能想到從文房鋪子那邊下手,你想啊,這裡這麼多人,筆墨紙硯的採購免不了,坐那守株待兔也能輕易接觸到這邊,還不容易引人懷疑,不知是哪位想出的辦法,有點意思,我還真想見上一見。」

  身子一起,離開了躺椅,站了起來,躺椅在身後晃蕩,雙手杵劍身前,目光深沉道:「明知道有天玉門的人保護,還敢找上來,看來我一天不死,宋家一天不會輕易罷休!」回頭對跟著站起的袁罡說道:「你想辦法安排那商舖掌櫃來跟我見一面,就說郡主喜歡他的詩,邀請他來,以詩會友!對了,城中其他有點名氣的文士也請上幾個。動靜嘛,不大不小,既不張揚,也不保密。」

  袁罡能領會他的意思,轉身離去。

  牛有道隨後也出了院子,直奔莊園裡白遙的住所。

  這裡不是他能隨便進的地方,被門口守衛攔了下來詢問,牛有道說:「請代為通稟一聲,牛有道求見白遙白前輩。」

  門口等了一會兒,裡面有人出來請進,將他帶入到裡面的一座亭子裡,白遙正與同門對坐,不知在談些什麼。

  「見過二位前輩。」牛有道拱手行禮。

  無動於衷背對的白遙端著茶淡淡問道:「什麼事?」

  「有人要殺我!」牛有道笑著給了句。

  白遙一頓,慢慢回頭看來……

  「我以詩會友?」

  英武堂內,聽到通報來的消息,商淑清凝噎無語,這明擺著是在打她的幌子騙人。讓這邊人手去操辦的事,顯然沒打算瞞這邊,這不是明擺著打她的幌子騙人是什麼?

  藍若亭皺眉,「還請了其他文士來掩飾,如此小心謹慎,看來那商舖真的有問題。」

  就在這時,又有人來報:「王爺,法師去了白遙法師那邊。」

  藍若亭問了句,「是那邊請過去的嗎?」

  來人道:「沒有,是法師自己過去的。」

  三人面面相覷,還是頭次見牛有道主動去找白遙,不找他們反而去找白遙,結合上眼前的事,三人皆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要搞事的節奏,問題是他們不知究竟是怎麼回事,牛有道那人的辦事風格好討厭……

  城中,一狹窄幽仄小巷內,一位衣服洗得發白的瘦弱書生足下生風,匆匆來到了家門口,咣當推開了小院門,驚的小院裡的小雞趕緊朝母雞那邊跑。

  院裡一位面帶菜色的小婦人正在收取晾曬在竹竿上的衣物,也被這動靜嚇一跳,見是自己丈夫回來了,忍不住瞪了一眼,拍著胸脯鬆了口氣,道:「嚇死個人,還以為又要抓人殺人搞到我們家來了,你這是作死想把門給推倒嗎?」罵了聲。

  書生興奮不已,晃著手中的一張精美帖子,攤開出裡面的字跡內容道:「夫人,你看看這是什麼?」

  小婦人白他一眼,「我又不識字,怎知是什麼?臉紅成這樣,吃耗子藥了?」

  書生不理會自己婆娘的嘲諷,依舊興奮道:「請帖!郡主商淑清發給我的請帖,邀請我明日去庸平郡王的山莊聚會,以詩會友!」

  小婦人愣了一下,也有些驚訝,旋即又不屑道:「什麼以詩會友,不就是不說人話、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麼,然後再吃吃喝喝一通,能頂什麼用?頂多頂你一個人飽一頓,能頂全家人不餓嗎?要我說呀,還不如給一袋白麵最實在!」

  這興掃的,書生沒好氣道:「庸俗!」

  小婦人鄙夷道:「你有本事不庸俗個給我看看,有本事以詩會友吃一頓回頭一年不吃東西!」

  書生晃著手中帖子,梗著脖子道:「婦人之見!你以為郡主的請帖是誰都能得到的嗎?你也不看看現在這蒼廬縣是誰做主,若是文采能得郡主的欣賞,這亂世勝過進京趕考,說不定直接就能做官,以後就能吃俸祿!」

  聽到能當官吃俸祿,小婦人狐疑道:「真的?」

  書生指著外面說道:「你沒看那開酒樓的吳甫都直接做縣令了?」

  小婦人眼睛眨了眨,立馬道:「反正你也沒什麼正事,去就去吧,權當去吃酒了,嗯,明天把那件壓箱底過年穿的衣服穿上。」

  恰逢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從跟前走過,書生眼睛一亮,指著母雞道:「把雞殺了,我今晚吃了補補腦子,明日裡也好發揮。」

  小婦人立馬火冒三丈咆哮道:「還指望它孵小雞,還指望它下蛋賣錢,你還不如它掙錢,殺了你去賣都不如它值錢……」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07 PM

第八十六章 以詩會友

  有人想吃雞,有人面前擺著燉好的雞卻食不知味,噓長嘆短。

  蒼廬縣城地處偏僻之地,真正的博學大儒沒有,就算有,小地方也留不住,早就離開了。林上坡在縣城中也算是頗有學問的人,因此也收到了請帖。

  桌上葷素搭配,林上坡提起筷子又放下,拿起擺一旁的請帖反覆看了又看,似乎想看出花來,最終拿著請帖離席,扔下了飯桌上的老婆和兒女,在屋外的竹林旁徘徊。

  林夫人很快跟了出來,問道:「郡主的請帖,別人想要都要不到,何故如此憂慮?」

  林上坡搖頭嘆道:「京城才是真正名士風流、匯聚博學之士的地方,人家郡主什麼沒見識過,這小地方哪來什麼精通詩詞之人,以詩會友怎麼看都是藉口。你沒看最近蒼廬縣的動靜嗎?富戶人家幾乎被抄了個遍,那位王爺擺明了是在斂財,咱們家境頗為殷實,這請帖,就怕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啊!」

  林夫人頓時緊張道:「那怎麼辦?」

  林上坡嘆氣道:「還能怎麼辦?被盯上了,怕是跑也跑不了……」

  粉牆黛瓦的蘇府,算是縣城內少有的名門,老爺子蘇德康也算是蒼廬縣有名的有學問之人,早年在京城讀過書,據說和如今的某位封疆大吏年輕時是同窗,而祖上也是做過朝廷大官的人,如今的家業也算是蒙祖上餘澤。

  上回遠迎商朝宗的人當中就蘇德康,本是坐著馬車去的,結果看了一場血淋淋的場面不說,最後還是走回來的,一大把年紀被逼走那麼遠的路,差點沒把命給丟了。不幸中的萬幸,活著回來了,而蘇府也算是少有的幾個沒被抄家的,有驚無險。

  管家手上拿著請帖,陪著拄拐而行在庭院中散步的蘇德康,問了聲:「老爺,這位郡主弄出個以詩會友是什麼意思?」

  枴杖戳了戳地,蘇德康冷哼道:「還能是怎麼回事,無非是殺孽太重想收買人心,在那故意做做樣子給別人看罷了!」

  管家:「老爺,那去還是不去?」

  蘇德康琢磨了一下,亦是一聲嘆:「我也是左右為難吶!不去,一家老小的性命堪憂!去吧,這庸平郡王擺明了是亂臣賊子,圖謀不軌,一旦朝廷大軍來到,其必定土崩瓦解,屆時我蘇家可就貼上了與逆賊為伍的標記,搞不好也要遭清算吶……」

  臨近傍晚的蒼廬縣城,因為十幾張請帖的撒出,略有騷動。

  靜墨軒,陸聖中站在門口連連客套拱手,終於將左右前來看熱鬧的鄰舍給打發了。

  原因自然是因為那張請帖,左右商舖的人看到官兵騎著馬來給陸聖中送請帖,一聽官兵說是郡主發出的請帖,自然惹來一陣驚嘆和圍觀。

  得了清淨,走回櫃檯後面,陸聖中打開那請帖細看了一陣,最終請帖收入了袖子裡,像個沒事人一樣。

  夜幕降臨時,門口的兩隻燈籠,他只點亮了一隻。

  約莫半個時辰後,有客進了商舖,待了好一陣方離去……

  次日大早,牛有道一開門,不出所料,商淑清已經等候在門外。

  「道爺,早。」

  「郡主,早。」

  多話不用,牛有道先將所有窗戶打開了以示光明,然後自覺坐在了梳妝台前。

  商淑清也順其自然地走到了他身後,開始幫他整理頭髮。

  正常來說,商淑清每次來都會說點事,這回卻是一聲未吭,直到幫牛有道盤好了頭髮也沒說什麼。

  最終還是牛有道盯著鏡子裡的人問道:「郡主不準備問點什麼?」

  商淑清反問:「道爺會告訴我嗎?」

  牛有道:「其實也沒瞞你們,辦事的都是你們的人。」

  商淑清:「可還是糊塗著。」

  牛有道:「每日有勞郡主這般,實在過意不去,回頭請郡主看一齣戲如何?」

  商淑清明眸眨了眨,笑道:「好!」

  旭日金光遍染層林,城外遙望的山腳下,昨日接到請帖的,有坐牛車而來者,有坐轎者,有徒步者。

  陸聖中是徒步而來的,戴了頂軟帽子,目光不時打量四周。昨夜就聽到了點風聲,知道收到請帖者不止自己一人,讓他放鬆了警惕。

  此時所有接到請帖的全部等候在山下的一座長亭裡,來者手持請帖,紛紛互相打招呼。縣城就那麼點大,能來的就算彼此不熟悉,大多也都是曾經照過面認識的。也只有陸聖中顯得比較另類,大家都陌生得很,獲悉是靜墨軒的新掌櫃,有人免不了問原掌櫃哪去了,陸聖中自然有編排好的說辭。

  等候的過程中,眾人神色各異,有繃著臉不說話的,有神情凝重者,也有神色興奮的,談論的主題也無非是郡主這次的以詩會友。

  陸聖中不太言語,始終面帶微微笑意,對誰都客客氣氣,聽著眾人的談論,心裡卻在嘀咕,以詩會友?沒我那首詩能有這事?

  他也能理解商淑清為何搞出個以詩會友,商淑清畢竟是個未嫁女子,單獨見他一個男子也說不過去。

  只是不知這次的以詩會友是個怎麼會法,他這裡還準備了宋衍青送他的兩首詩中的另一首,必定能更加吸引商淑清的注意。也不知那個牛有道會不會露面,露面了有沒有下手的機會,下手了能不能安然脫身?

  就在他思緒百轉間,一名便裝親衛進了長亭,滿面笑容地朝眾人拱手道:「有勞諸位貴客久等,怠慢了。」

  「無妨無妨!」有人客套,有人不吭聲。

  那親衛也不囉嗦,伸手相邀:「諸位,郡主有請,請跟我來!」

  眾人陸續出了長亭,卻被告知,隨行下人和代步工具都不得進山,需徒步前往,說是這裡的規矩,大家沒辦法,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他們這些平民做選擇的,只得遵守。

  途中,有雅興者,一路誇好景緻,鍾靈毓秀、藏龍臥虎之地之類的。

  年紀一大把的蘇德康卻是雅興不起來,進山的路雖不崎嶇,也沒有台階,卻是徐徐蜿蜒上升的,等於是一路爬坡,他這年紀自然有些吃不消。不過這種情況下,自然不乏尊老者,有年輕點的左右攙扶。

  來到了重兵戒備的山莊外,已在能眺望整座縣城的山頂。

  眾人進入山莊時,門口一側跪著的漢子令不少人心中嘀咕,也不知是犯了什麼錯,看起來很憔悴的樣子。

  眾人被帶到了山莊裡的主花園後,親衛又對眾人笑道:「這裡給每人準備了一處雅間休息,內有筆墨紙硯,郡主先請諸位留下墨寶,詩詞歌賦皆可,限時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郡主會來此與大家各持所作會面共賞。」

  也不管大家答應不答應,已有一群下人過來,分別各請一人跟自己走。

  有人意興滿滿地朝大家拱手,「諸位,半個時辰後見!」

  陸聖中跟了一下人進入花園深處,眼睛餘光一直暗暗左右打量著,從進莊園開始,他就一直在留意內部環境。

  他所到之處是一坐落在花園深處的幽靜小閣,下人將其領入了閣內,斟上茶水後請他自便,然後退下了。

  陸聖中環顧閣內,茶水果點俱全,案上有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筆墨紙硯。

  在小閣內慢慢轉了圈,茶水果點都沒碰,走到了案旁,滴水硯中,慢慢磨墨。

  就在他準備留下宋衍青贈予的另一詩篇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進來了四個人。一個戴著紗笠的女子;一個抱劍的中年男子白髮宛若銀霜,神態平靜;一個略帶慵懶神態的青年,進來後手中劍隨手就杵在了地上,邊上跟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神情冷漠的青年。

  只掃了一眼,陸聖中大概就辨別出了幾人的身份,商朝宗剛抵達蒼廬縣剛進城的時候,陸聖中就在人群中認識了牛有道,沒想到剛來山莊就見到了目標。但是他不敢下手,那個懷中抱劍的白髮男子讓他心弦暗暗繃緊,生怕被看出什麼端倪。

  一見人來,陸聖中連忙繞出長案執禮,儒生舉止倒是裝的像模像樣。

  牛有道笑容可掬地介紹商淑清,「方平先生吧?這位便是郡主!」

  陸聖中忙行禮:「小人拜見郡主!」

  商淑清頷首示意了一下,心裡嘀咕,不知牛有道請自己來是要看什麼戲。

  牛有道伸手,請了商淑清去案後落座,自己和袁罡護衛在了商淑清的左右,而白遙則不動聲色地挪步在了陸聖中的身後,令陸聖中渾身不自在。

  「聽說方平先生的詩寫得不錯?」牛有道又笑著問了聲。

  陸聖中謙虛道:「不敢不敢,難登大雅之堂。」

  牛有道笑言:「我也作了首詩,想請先生指教一二。」

  陸聖中客氣道:「指教不敢,願洗耳恭聽。」

  牛有道貌似斟酌了一下,繼續笑眯眯吟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不知我作的這首詩如何?」

  「……」陸聖中愕然看著他,心道,這是想施壓於我剽竊為己有嗎?

  商淑清亦有些狐疑地看向牛有道。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12 PM

第八十七章 死纏不放

  然變故就在陸聖中愣怔愕然走神的瞬間。

  白遙手中劍柄突然捅了出去,狠狠撞擊在了陸聖中的腰間穴位上。

  待到陸聖中警覺過來已經晚了,如此近的距離下,加之他與白遙的實力差距,就算他沒走神怕也是難躲。

  劇痛襲腰,一股衝撞的法力貫擊全身,毫無防備下,巨大壓力從口鼻噴出,同時「噗!」噴出一口鮮血。

  還不待他人撞開,白遙一隻手已經同時摁在了他的肩頭,將他摁定在了原地,連連出重手戳在他身上,直接封了他的奇經八脈。斷了他施展法力的可能後,白遙才一推手放開了他。

  陸聖中一個踉蹌,頭暈目眩,氣息急促難平,體內翻江倒海般,跌坐在地,又連嗆出兩口鮮血來。

  好不容易緩了過來,陸聖中用力搖了搖頭,清醒了一點後,心中一聲哀鳴,不用猜也知道,對方應該是識破了自己的身份。但仍抱著一絲希望,猛然回頭看向白遙,悲聲道:「何故打人?」

  白遙淡然道:「你體內有法力反彈。」提示對方不用再裝了。

  陸聖中:「難道我就不能修煉嗎?」

  「看這邊!」牛有道喂了一聲,招呼了陸聖中扭頭看來,方笑道:「自我介紹一下,牛有道,上清宗弟子!我在上清宗有一位師兄,名叫宋衍青,他曾讓我作了幾首詩送給他。」說到這,他自己都忍不住了,樂不可支,想想都好笑。

  一開始聽到那首詩的時候,他立馬就聯想到了兩個人,一個是宋衍青,還有一個是宋衍青取悅的唐儀,不過唐儀只是在腦子裡轉了下便直接排除了。

  陸聖中瞬間傻眼,終於明白了對方剛才為何說那首詩是他作的。

  剛才受襲的瞬間,他還奇怪對方為何能識破自己的身份,不知自己哪裡露了破綻,遂抱著一絲希望狡辯。現在終於明白了,詩的原作者就站在自己眼前,虧自己還自鳴得意,估計人家看自己和看白痴沒什麼區別。

  念及此,愧煞死,陸聖中恨不得一頭撞死,從未這般丟人過,這次真是丟到姥姥家去了,別人眼睜睜看著他傻乎乎送上門來找死,估計得笑掉別人的大牙!

  他心裡已經在問候宋衍青的祖宗十八代,那王八蛋居然說別人寫的詩是自己寫的,剽竊誰的詩詞不好,居然剽竊自己同門師兄弟的,就不怕在師門丟人嗎?

  宋衍青廝混於京城風月場所時,以詩詞撩撥美人,他其實就懷疑過那些詩不是宋衍青寫的。不過那並不重要,有一點他是篤定的,宋衍青既然敢說那些詩詞是他自己寫的,肯定就擺平了原作者,否則被人跳出來指責的話丟臉的不是他個人,而是整個宋家,宋衍青不至於連這個也不懂。

  然而他做夢也沒想到,宋衍青比他想像的更猖狂、更厚顏無恥,居然剽竊了同門的詩,你剽竊一個關係好點的也罷了,居然還剽竊了一個不太對頭的同門的詩,這得多傻才能幹出來?

  陸聖中真是連挖宋家祖墳的念頭都有了,自己費盡心思幫那王八蛋報仇,誰想那王八蛋不但活著的時候蒙他,連死後都還在坑他。

  他有所不知的是,牛有道之前一直被軟禁在桃花源,宋衍青是知道情況的,估計牛有道這輩子都不太可能活著離開桃花源,所以才敢放心剽竊,所以才敢公然說那些詩是他寫的,後面一路追著要弄死牛有道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商淑清扭頭看向牛有道,恍然大悟,明白了。

  明白了怎麼回事後,可謂好氣又好笑,這位道爺死活不肯承認自己會寫詩,現在終於承認了吧。

  再看看陸聖中,商淑清有點同情,這也能碰上,這得多倒楣?

  陸聖中慢慢露出一絲苦笑,抬手抹了抹口鼻間的鮮血,乾脆攤開雙腿坐在了地上。

  牛有道朝白遙拱手道:「謝白前輩援手,接下來的事情晚輩自己處理便可。」

  白遙斜了眼地上坐的人,面無表情地抱劍轉身而去。

  牛有道又對商淑清笑道:「郡主,那些文人雅士麻煩郡主幫我穩住他們,不要讓他們察覺到什麼不妥。」

  商淑清搖了搖頭,感到好笑,起身離去。

  屋裡就剩下三個人後,牛有道拖了椅子擺在陸聖中對面,杵劍坐下了,「若還想狡辯,我聽著。」

  陸聖中偏頭吐了口血沫子,呵呵一聲,無奈道:「你既然早就識破了我,為何不早動手?」

  牛有道:「你不過是一個受人差遣的殺手而已,已在我的掌控中,什麼時候動手重要嗎?」

  陸聖中呵呵一聲,「那你為何還要請來一些酸儒來掩飾麻痹我?」

  牛有道:「居然能想到從文房店入手,設了個守株待兔的安穩局,自己不找上門,我這邊主動找上的你,很難懷疑到你頭上,若不是這首詩,搞不好還真要被你給得逞了。和聰明人過招,自然是要小心謹慎點,你一個人來很容易疑神疑鬼,一群人,你看多好,讓你往這走就往這走。」

  陸聖中哭笑不得,「一個沒什麼價值的殺手而已,直接拿下就好,犯得著這般費盡心思嗎?」

  「你自己也承認了你沒什麼價值,所以你的作用是…你幕後的人通過你,目標指向的是我!也就是說,我真正的對手不是你這個中間人,我也想通過你,和你幕後的人交手,你應該懂我的意思。」牛有道慢吞吞解釋了一下。

  陸聖中呵呵著微微點了點頭,「明白了,解決一個殺手不足以洩你心頭之恨!」

  牛有道搭在劍柄上的手指慢慢點擊著,「姓甚名誰,何門何派,什麼來歷,不想吃苦頭就自己說吧!」

  落到了這個地步,無非兩個下場,要麼死,要麼活,陸聖中自然是選擇後者。

  待對方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牛有道盯著陸聖中琢磨了一會兒,給了袁罡一個手勢。

  袁罡快速出去了,不一會兒,圓方領著兩個僧人跟來,居然還帶了傢伙來。

  確認目標後,圓方一揮手,兩名和尚立刻衝了上去,先往陸聖中嘴裡塞了塊破布,接著用鐵鏈子將陸聖中綁了個牢靠,然後一隻麻布袋將陸聖中從頭罩到腳,隨後二人合力將陸聖中給扛走了。

  目睹過程的牛有道嘴角抽搐了一下,發現這群和尚幹這事果然熟練。

  他和袁罡隨後也出了小閣,再次來到了白遙居住的小院。

  站在亭子裡等了會兒,才見白遙慢慢從屋裡走出。

  在亭子裡落座的白遙沒請他們坐,淡淡問了句:「有結果了?」

  牛有道笑道:「名叫陸聖中,不是宋舒的人,是王橫的人,五梁山弟子。另外還有五個留仙宗弟子,其中有兩名金丹修士,五人中有一人是宋府管家劉祿的兒子,名叫劉子魚。」

  白遙冷哼一聲,「五梁山也敢摻和我天玉門的事,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好了,這事我會處理。」

  牛有道:「前輩,劉祿的兒子不能讓他跑了,其他人殺不殺都無所謂,最好留個活口回去通風報信。劉祿就這麼一個兒子,一旦知道陸聖中出賣了他兒子,必然會找五梁山的麻煩,區區五梁山還不值得天玉門興師動眾,不妨讓他們狗咬狗。」

  白遙不置可否,沒表態接這茬,反提醒了一句:「剛接到消息,上清宗已經拋棄了宗門祖庭,全員撤離了上青山。」

  「呃…」牛有道愣了一下,上清宗連宗門祖庭都不要了?不過想想也不難理解,估計是為了避禍。問了句:「去了哪?」

  白遙:「不知道!從時間上看,那個跪在外面的上清宗弟子應該還不知道這事,他這麼多天滴水未進,應該堅持不了多久了。」

  牛有道:「沒人讓他跪,他隨時可以離開……」

  離開這邊,回了自己院子後,牛有道立刻交代袁罡,「讓商朝宗的人將那個商客秘密控制起來,不要讓鳳若男那邊知道風聲。」

  所謂的商客是南州那邊陸聖中的師弟安小滿派來的信使,陸聖中為了保密行事身邊不敢攜帶傳訊的金翅,於是安小滿安排了一個人過來配合陸聖中行動,來人喬裝成了商旅潛藏在城內,專門負責為陸聖中傳遞消息。

  「另外,你去跟那個結巴說一聲,就說上清宗的人已經拋棄山門跑了,讓他趕緊滾蛋找去,別跪在門口噁心人!」牛有道有些心煩地揮了下手。

  袁罡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牛有道又躺在了院子裡樹下的躺椅上,在桃花源養成的毛病。

  而袁罡再次回來後,給了他一個不太好的消息,「道爺,那個結巴說掌門在這裡,還是不肯走!」

  「……」牛有道無語,兩輩子頭回碰上這麼一根筋的二貨,嘀咕罵了聲:「娘的,這是在跟老子耍苦肉計嗎?」

  他想不通魏多是怎麼想的,瞎子都能看出上清宗上下不歡迎他,而且還要弄死他,他不可能回上清宗找死,也不可能勢單力薄地跑回去跟唐儀搶掌門的位置,死纏著他不放有意思嗎?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13 PM

第八十八章 簡直是妖孽

  縣城城南,有一塊空地,販賣山貨的地方,城外鄉民弄來的山貨大多會拿來這裡。

  已經到了下午,此地已沒什麼人聚集,只有少量抱著出售希望的鄉民。一灰衣漢子背個手漫步在此,不時蹲在鄉民擺出的山貨前查看成色,或詢問一下價錢。

  溜了一圈,灰衣漢子去了附近的茶館,茶館內坐下朝夥計嚷了聲:「來壺茶!」

  「好嘞,您稍等。」夥計回了聲。

  門外來了輛馬車剛好堵在門口停下,引起了灰衣漢子的注意,卻不見有人下馬車,正打量之際,忽發現腰部有什麼東西頂著自己,低頭一看,發現是一支匕首頂著自己,猛抬頭迴首,左右出現了兩人將自己夾在中間。

  「……」他剛要開口說什麼,便被匕首刺疼警告了一下。

  左右二人一聲不吭,桌上扔下了數枚銅錢,一人夾了他一隻胳膊,不動神色地將他挾持了出去,直接推上了馬車。

  一進馬車便被人摀住了嘴,摁翻在車上,綁了個嚴嚴實實,馬車快速掉轉方向而去。

  茶館內的夥計提了泡好的茶出來,卻發現客人不見了,放下茶壺,掃了桌上銅錢到手,跑到門口左右張望了一下,還是不見人,不由撓著頭一臉奇怪地回來了……

  山莊外,一群蒼廬縣名士告辭,藍若亭親自送了眾人出來,送到了下山的地方。

  「藍先生留步!」一群人再三不敢,直到藍若亭止步,眾人才返身下了山。

  下山途中,眾人腳步輕快,今天可謂盡興,不少人臉上帶著回味餘興。

  郡主親自露面接待,與眾人品論詩詞歌賦不說,還陪眾人用了午飯。雖然郡主戴著紗笠不見真容,但那婀娜身段,那優雅舉止和風度,那溫婉柔美的聲音,令人神往。還有那談吐間的見識和言談間刻度,無不彰顯出極為良好的教養,不愧是皇族出身,絶非這小小縣城能養教出的人物,令人欽慕不已。

  有傳言說,郡主是醜八怪,但今日所見所聞,無論是身材還是風度,還有那聲音,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醜八怪?有男子心中已經在遐想,若是能一親芳澤,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啊,可惜人家的身份地位注定不是自己能企及的,也只能是放在心中遐想一番。

  午飯後,又換了藍若亭出面與眾人面談,詢問請教了一些有關蒼廬縣的情況及看法。

  總之這一遭下來,氣氛良好,臨別前,藍若亭又每人奉上一百枚銀錢,說是郡主贈予的程儀,讓眾人不要嫌棄。

  來前忐忑的林上坡,此時亦是心情愉悅,發現是自己想多了,腦海中依然在回味與郡主相處的時刻,想想自己的夫人,再對比一下郡主,那風采簡直無法相提並論,心中略有遺憾。

  大多人的心情都非常不錯,只有類似蘇德康者,似乎早已識破了商朝宗的收買人心之舉,繃著個臉不說話,憂慮將來。

  至於陸聖中為何不見了,商淑清這邊的答覆是提前回去了,大家也沒當回事。事實上本就有人覺得陸聖中不配來這種場合,就因為是城中最好文房店舖『靜墨軒』的掌櫃沾了個『文』字就敢跑來充當文人雅士,不是自取其辱麼?

  至少這群人都自認為自己是這蒼廬縣的文人雅士。

  下山後,各回各家,眾人回到城內時,時間已近乎傍晚。

  幽仄窄巷已處處飄起炊煙,推門而入回家的書生嚷了聲:「明日裡把那母雞給殺了燉了!」宣示了自己的歸來。

  小婦人從廚房內鑽了出來就罵:「郡主沒管飯餓著了你還是怎的?」

  書生趾高氣昂地進了正堂,當著跟進來的夫人面,摸出了錢袋子,往桌上丁零噹啷倒出了一堆銀幣。

  小婦人捂嘴驚呼,「你也敢做偷搶的事?」至少有一點她是能肯定的,沒人肯一下借這麼多錢給他們家。

  「偷搶?虧你想的出來!」書生翻了個白眼,旋即又神采飛揚道:「郡主贈送的程儀,現在還覺得讀書人不能掙錢嗎?」頗有揚眉吐氣的味道。

  「郡主送的?」小婦人兩眼放光,轉身立刻將堂前的門給關了,生怕別人看到似的,回到桌前趕緊數錢,手興奮的有些發抖,家裡從未見過這麼多錢。

  「不用數了,一百枚整,足夠咱們家吃嚼一年的!明天給你添兩件新衣裳,那隻母雞明天記得殺了……」

  就在一群蒼廬縣名士剛回城不久,一輛馬車隨後也進了城,直接停在了『靜墨軒』門口。

  車伕恭恭敬敬請了陸聖中下車,隨後駕車離去。

  左右鄰里見狀趕緊從商舖裡出來,圍了上來問郡主邀請的情形。

  「不可說,不可說!」陸聖中諱莫如深地朝眾人拱手求放過。

  見不能說,眾人也只好作罷,逐漸散去,不過看向陸聖中的眼神還是有些羨慕的。

  陸聖中四周觀察了一下,略有猶豫,法力受制,最終還是沒敢跑,走到鋪子門口卸下了門板。

  一入內,立刻快步去了後堂,結果掀開簾子一進後堂便愣住,只見白遙正坐在裡面冷冷盯著他,也不知從哪進來的。

  看了眼窗戶,陸聖中苦笑。

  夜幕降臨後,陸聖中又到門口點亮了兩盞燈籠中的一盞。

  一個時辰後,街角出現了一個人影,正是略作喬裝打扮後的劉子魚,來到了靜墨軒門口觀察了下四周,徑直走了進去。

  沒一會兒,屋內傳來了打鬥聲。

  咣!一道人影撞碎門板飛了出來,砸落在街頭吐血,正是劉子魚。

  如此動靜,立刻引得街頭黑暗角落中冒出數人,朝這邊閃來,結果衝到半途,便被冒出的人攔下了截殺。

  白遙從靜墨軒內閃了出來,一腳將欲爬起的劉子魚給踩趴在了地上,手起劍落,一道寒光閃過,直接斬下了劉子魚的首級。

  前來營救劉子魚的同門此時當然知道中了陷阱,見劉子魚喪命,已經沒了營救的必要,又見白遙現身,自知不是對手,有人高喊一聲:「走!」

  夜幕中傳來兩聲慘叫,另有兩人騰空飄逝於夜幕中,後方有人影追殺而去。

  四周商舖內的人被打鬥聲驚動,隔著窗戶縫隙和門縫往外看了眼,皆嚇得夠嗆。

  城中巡邏官兵迅速趕來,一輛馬車來到,車上鑽出商朝宗的一名親衛,對巡邏官兵亮出了令牌,直接接手指揮。

  袁罡也從馬車上鑽了出來,進入靜墨軒將陸聖中給拽了出來,送上了馬車迅速離去。

  白遙等人亦閃身掠空而去,消失在了夜色中。

  城頭上,有人點燃了火堆,澆了油的柴堆瞬間冒出衝天烈焰。

  山莊內,站在高閣上憑欄眺望的牛有道見到了遠處城頭上發出的信號,淡然道:「老熊,放吧!」

  後面的圓方立刻從籠子裡抓出了一隻金翅,走到憑欄處拋向了夜空,只見金翅迅速振翅消失在朦朧月色下。

  陪在一旁觀望的商氏兄妹和藍若亭互相看了眼後,商朝宗忍不住問道:「刺客已經落網了嗎?」

  「刺客落不落網不重要,幕後的人才是真正的麻煩,偏偏一時間也拿人家沒辦法。」牛有道轉身,面對他笑道:「王爺若是能拿下青山郡,屆時我便送王爺一件厚禮!」

  厚禮?三人面面相覷,藍若亭饒有興趣地問道:「不知是何厚禮?」

  牛有道笑而不答,藍若亭無語,知道又白問了,這位不想說的,問也是白問。

  牛有道似乎將這事拋到了腦後,岔開了話題,「若是方便的話,明天便可前往秘境閉關。」

  商朝宗點了點頭,「好!會幫道爺安排好。」心裡還在惦記著對方說的厚禮究竟是什麼厚禮,有點撓人心癢。

  牛有道拱手告辭,轉身領了圓方下了高閣。

  閣樓上的三人憑欄目送二人回了自己院子那邊,藍若亭忽有感而發,「這位道爺不簡單吶!」

  商朝宗問:「先生指何事?」

  藍若亭反問:「王爺沒發現嗎?那個熊妖已被他馴服得惟命是從,南山寺眾對我們依然有隔閡,卻對他服服貼貼頗顯親近…這麼年輕就有這般手腕,簡直是妖孽!」

  月下庭院幽幽,袁罡回來了,帶回來的還有滿臉苦澀意味的陸聖中。

  「已經妥了。」簡單四個字從袁罡嘴裡出來,算是把城內發生的事做了個圓滿交代。

  牛有道對圓方道:「老熊,人帶下去,吩咐下面人看好了,絶不能讓他跑了,不許任何人和他說話,必要的情況下可採取極端手段!」

  「道爺,您放心。」圓方給了保證,轉身一把扯了陸聖中的衣襟,直接拖走了。

  夜深,南州城內的一棟庭院內,一隻金翅從天而降,落在了屋簷下的鷹巢橫木上「咕咕」。

  安小滿迅速出來,抓了它,從它腳筒內取了密信出來。

  回到屋內一看密信,是師兄陸聖中的傳訊,說自己不小心露了破綻,為了自保,只好出賣了劉子魚等留仙宗弟子,如今劉子魚已斃命被殺,偏偏留仙宗還有漏網之魚知情,想必劉祿很快便會知曉消息,讓他趕緊聯繫師門避禍云云。

  看完密信的安小滿大驚失色,劉祿是什麼人?別看劉祿只是宋府的一個管家,可能量不可小覷!劉祿就這麼一個兒子,被五梁山的人害死了,劉祿一時間動不了商朝宗那邊,區區一個五梁山還動不了嗎?必然要拿五梁山出氣,就算劉祿不吭聲,留仙宗也必然要給劉祿一個交代,五梁山危矣!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13 PM

第八十九章 密道

  「陸師兄啊陸師兄,何故如此大意?」安小滿扼腕跺足哀嘆。

  事關重大,情況緊急,他不敢拖延,迅速在燈下寫了一道密報,用和師門聯絡的金翅緊急將情況發了出去。

  事後,屋內一陣徘徊,各種思緒雜念湧上心頭,劉祿對周守賢有多大影響力?周守賢會怎樣對他?各種考慮一番後,安小滿還是果斷決定離開這裡,若沒事再回來也不遲,若等到有事再考慮離開怕是就來不及了。

  連屋內的燈都沒熄,收拾好了東西,招呼上了同門,連夜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窗外,山中薄霧若隱若現。

  梳妝台前,牛有道端坐,看著鏡子裡的女人為自己梳頭盤髮,銅鏡的照明清晰度有限。本想說以後有機會弄個清晰照明的鏡子給對方以作報答之類的,但考慮到對方的臉,送個清晰照面的鏡子豈不成了埋汰人家,遂摁下了這個念頭。

  「道爺,藍先生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用完早點後隨時可以出發。」商淑清提醒了一聲。

  「好的!」牛有道應了聲,閉目靜默了一會兒後,忽睜眼道:「待會兒我去王爺那用膳。」

  商淑清愣了一下,點頭道:「好!我回去通知。」

  她之所以愣了一下,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商朝宗已和鳳若男正常同居在了一起,每日用餐也在一起,大家感覺到商朝宗已不再是以前的單身漢,再經常攪在一起吃飯不合適。先是牛有道和袁罡退出了,後來藍若亭也退出了,等到她商淑清也退出後,白遙似乎也覺得自己有點多餘,也退了出來。

  牛有道突然說要回去用膳,多少讓她有些意外……

  到了飯點,牛有道一到商朝宗那邊的庭院,便發現藍若亭和商淑清也來了,估摸著想看他突然跑回是什麼意思。

  之後從校場回來的鳳若男也愣了一下,自然發現今早人多了,她每天早上騎馬、射箭、練武之類的已成習慣。

  「見過王妃!」牛有道主動湊了上來拱手見禮。

  雖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鳳若男對他的氣也不至於消得這麼快,當初被耍的那叫一個悽慘,冷冷「嗯」了聲,卻又發現牛有道很不對勁地上下打量自己,似乎在盯著自己的腹部打量。

  有這樣盯著女人看的嗎?怎麼感覺不把自己當女人!鳳若男頓時上火了,喝道:「看什麼?」

  牛有道摸著下巴嘀嘀咕咕道:「還沒懷上嗎?」

  一旁的藍若亭等人有點無語,哪有這麼快懷上的,就算懷上了,現在也看不出來啊!

  商朝宗頭疼,發現這位道爺怎麼跟鳳若男過不去似的,見面就掐。

  「……」鳳若男愣怔,很快反應了過來,明白了對方說的是什麼,惱羞成怒道:「關你屁事!」

  牛有道頓時沒了好臉色,「王妃,怎麼說話呢?難道我有說錯嗎?寧王可就王爺這麼一個兒子,若是娶了你連個子嗣都生不出來,王爺豈不是要斷子絶孫了?王妃,你不會是征戰時負過傷生不出來吧?若是這樣的話…」他回頭看向一臉尷尬的商朝宗嚷道:「王爺,要不我給你物色兩個美妾吧?」

  鳳若男氣得雙拳一握,「放狗屁!」

  牛有道:「王妃,好好說話幹嘛罵人?我知道廣義郡那邊未必將我們這邊放在眼裡,可你又能好到哪去?你以為廣義郡那邊很在乎你嗎?太守那邊為了利益,還不是把你當東西一般送給了王爺,有把你的感受當回事嗎?我只是想提醒王妃,將來太守那邊的基業是會傳給他的孫子,還是會傳給你的子嗣?勸王妃想清楚自己的將來,好好考慮一下自己該站在哪邊!」

  鳳若男怒極反笑,「你這是想挑撥離間嗎?」

  「你愛怎麼想都行,反正將來受苦受難、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又不是我的子嗣,後悔的也不是我。」牛有道聳聳肩,無所謂地轉身而去,向袁罡招了下手,「猴子,人家不歡迎,何必吃這憋氣的飯,走吧!」

  商朝宗欲挽留,一旁的藍若亭卻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對他微微搖頭,旋即拱手道:「王爺,屬下想起一些事要處理,先行告退。」走時,又對商淑清使了個眼色。

  商淑清遂跟了離去。

  鳳若男手抓在了腰間劍柄上,心情莫名有些沉重,轉過身來與商朝宗的目光對上了,大眼瞪小眼,忽吼了聲:「看什麼看!」

  商朝宗無語,他夾在中間左右不是人,是最難受的。

  庭院外,商淑清和藍若亭碰頭在了一起,兩人一起漫步,藍若亭輕嘆了聲,「道爺這是考慮到要離開這邊,不放心這邊,有意在王妃心裡種下一顆種子,希望王妃考慮一下後路,免得為了急著找那東西逼王爺太過!有些話咱們不好說,他反正和王妃關係不好,乾脆繼續做那個惡人,什麼話都能往外冒…道爺有心了!」

  商淑清輕聲回了句:「雖是刻意的攻心之言,只是這些話未免歹毒,讓天下女子聽了心寒。」

  藍若亭愣了一下,怎忘了身邊這位也是女人……


  京城,宋府,一名美姬從屋內開門,晨起的宋九明邁步而出,一眼看到了等候在外的管家劉祿,發現劉祿的神情明顯有些不對,且透著憔悴。

  劉祿露出悲傷神色,雙手奉上一份密報,「老爺,事情沒辦好,老奴對不住老爺。」

  他其實早些時候就收到了留仙宗的密報,但是牽涉到自己,沒好打擾宋九明休息,一直等到現在。

  什麼事?宋九明皺了下眉頭,接了東西到手一看,才知道劉祿的兒子劉子魚慘死在了蒼廬縣,不由看向劉祿,哪是人家對不起自己,是自己對不起他才對,是他發了話,劉子魚才去的蒼廬縣。

  「老劉,節哀!你放心,這事一定給你個交代!」宋九明沉聲安慰,他自己的孫子死了,如果需要忍耐,他反而能摁下,反倒是劉祿這個忠心耿耿多年的管家的兒子,他不好摁下,否則易失人心。

  劉祿欠身道:「是他自己辦事不利,怪不得別人。」

  宋九明冷哼,「五梁山的人膽子不小,連我的人也敢出賣,通知留仙宗,務必給我個交代!」

  「是!」劉祿應下。

  宋九明又走近他身前,輕撫他後背,「老劉,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再說什麼話安慰你也沒用,往現實了看,再找幾個年輕的…這次你聽我的,趁著身子骨還硬朗,多生幾個,我保你子孫的前途!」

  劉祿紅著眼眶點了點頭,心中無奈,再生幾個長大了,你都不知道還在不在世,廟堂之上最是無情,別看宋家現在風光,一旦你不在了,什麼光景誰知道?傾覆也許就是旦夕間的事……


  商朝宗和鳳若男居住的院子是整個山莊的主院,半上午的時候,幾人再次碰頭在此。

  商淑清換了身幹練的勁裝,牛有道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不知這女人穿成這樣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女人也要一起前往?

  商朝宗三人卻是忍不住看向了牛有道和袁罡身邊跟著的圓方,這邊欲言又止。

  見牛有道的確沒有讓圓方離開的意思,藍若亭挺不住提醒了一聲:「道爺,所去之地比較隱秘。」目光朝圓方瞟了一下,暗示牛有道。

  牛有道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自家弟兄,沒什麼不放心的,正要帶他一起同往。」

  圓方眼睛眨了眨,他還不知道要幹什麼去,只知牛有道讓他把手頭上的事情安排了下去,說是要離開一段時間。

  他這樣說了,這邊只好作罷,藍若亭走到一旁,拍著案上堆放的大包小包道:「這是準備好的路上用的乾糧等物品,需要帶上。」

  牛有道走去查看了一下,發現的確是乾糧等東西,不禁狐疑道:「帶這麼多乾糧,很遠嗎?」心裡估算了一下,這起碼得是好幾天的乾糧,隨隨便便足夠吃出蒼廬縣,別說蒼廬縣,離開青山郡的口糧都夠了,不是說秘境在蒼廬縣嗎?

  商朝宗道:「回頭道爺自然會明白,清兒會陪同一起前往。」

  牛有道訝異:「郡主也去?」

  商朝宗:「所去之地,必須我們三人中的一人陪著前往,否則會有不便,回頭道爺會明白的。奈何我和先生所攬事物不宜離開太久,否則容易惹人懷疑,只好讓清兒辛苦一趟。清兒一弱女子,體力不便,途中還煩道爺幫忙多照顧。」

  牛有道點了點頭,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有商淑清在身邊做人質,倒是免了某方面的擔心,提醒道:「王妃那邊還需遮掩好。」

  藍若亭道:「放心,已經準備好了掩飾的藉口。事不宜遲,趁王妃那邊在練兵,儘快離開……」

  一番交代下來,牛有道才知道並非要出山莊,而是要走密道,密道入口就在後院的一口水井中。

  那水井並非湧水井,而是蓄水井,防備戰時水源被控制而挖出用來儲備水的,類似水窖,類似的水井在山莊內有好幾處。要蓄水也方便,流經山莊的溪水導上一根竹筒就能把水給引入井中,這座山莊當年設計時顯然是花了心思的。

  幾人各挑了個包裹背在身上,來到後堂出口,卻並未急著出去。

  雖說藍若亭已事先在周圍布置了暗哨戒備有人靠近,可為了小心起見避免太惹眼,還是建議一個一個出去。

  牛有道示意了袁罡先去打開密道機關。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14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4-7 02:15 PM 編輯

第九十章 很長很長

  出了後堂來到後院的袁罡警惕著四周,靠近水井後,突然縱身一跳,整個人直接插進了水井中,動作迅捷,消失得突兀。

  一入水井,袁罡兩腿劈叉,撐住了兩邊井壁,把控著撐力,不疾不徐地向下滑去,放開雙臂保持平衡,同時注意著四周井壁的壘磚。下到三丈深的位置,兩腿發力蹬住了井壁,人固定在了井道上,目光落在了前面一塊邊角略有破損的壘磚上。

  壘磚邊角有破損的很多,這塊也沒什麼稀奇之處,只是得了提醒的袁罡能發現其異常的地方,此磚上下各有一處破損是對稱的。

  袁罡身子前傾撲上,伸手摁住了那塊磚發力,很實在,若非得了提醒,推著也不像是有機關,發了大力氣才將那塊磚推出沉悶聲陷了進去。那塊磚推入後,袁罡再用力推向整面弧牆,牆體一大塊如軸轉活動門般,開了個口子出來,只能半開。

  伸手一攀斜出的牆體,袁罡閃身鑽了進去,拔出火摺子一照,發現邊上有放置的火把,點燃在手,四處看了看,發現了門為何只能半開的原因,門後有一座石槽擋著,槽內放著一根大大的長條石,剛才推動的明顯就是這根石條,怪不得這麼沉。

  稍微一打量他就明白了這個機關是怎麼回事,有這石條插在入口牆上補缺,等於將活動門給卡死了,不找準這個點先推開的話,那麼厚的活動門休想輕易打開。這個機關看似簡單笨拙,卻十分實用,不知道訣竅的人,就算下了井四處探尋也很難發現入口。

  轉身在入口處探了個腦袋向上張望,順手從井壁上摘了塊青苔,發力拋出了井。

  見到拋出的青苔,牛有道朝圓方偏頭示意了一下,圓方快步而去,打量著四周,迅速跳入了井內。

  「郡主,你爬下去不方便,我帶你下去吧。」牛有道回頭對商淑清提點一聲。

  商淑清點了點頭「嗯」了聲。

  商朝宗立刻對牛有道拱手道:「道爺,萬望保護好清兒。」

  「放心,只要我在,就不會讓郡主出事。」牛有道給了承諾,言下之意,就算有事,除非我先倒下。

  藍若亭亦拱手道:「郡主,道爺,保重!」

  牛有道和商淑清點頭示意了一下,一起走向了後院。

  觀察著四周走到了井旁,牛有道突然撥掌一提,地上被袁罡拋出的那塊青苔憑空挑起,被他順手掃回了井中,胳膊一伸,直接攬了商淑清的柔軟腰肢一起起跳,落向了井中。

  站在後堂門口看著的商朝宗見到這一幕,不禁露出了牙花子,雖說有事的時候講究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有點太過迂腐,不過就在自己眼前,眼睜睜看著自己妹子就這樣被別的男人給抱了,實在有點那個,清兒可還是黃花大閨女啊!

  商朝宗忍不住回頭問了聲:「清兒每天一大早就往他那跑,不會是喜歡上了他吧?」

  藍若亭愕然,「郡主是有分寸的人,王爺何出此言?莫非看出了什麼端倪?」

  商朝宗發現自己有些失言,這種事情哪能亂說,有損妹妹清白,尷尬擺手,「沒有,是我想多了!」

  而商淑清本人,猛然被牛有道那麼一抱,也嚇了一跳,身子緊繃著。

  一到井內,牛有道立刻施法,氣機外放借助空氣浮力,攜帶著商淑清憑空徐徐下飄。

  如此近距離和一個男人貼在一起,還是被男人給摟著,感受著男人的健壯臂彎,還有那股雄性氣息,商淑清思緒凌亂,心跳加速。

  牛有道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心跳有點加快,輕聲安慰一句:「不用怕,不會有事。」這蓄水井不淺,還以為這樣直接下跳的方式嚇到了對方。

  飄到了入口位置,手一搭打出的門牆,順手將商淑清先送了進去,自己隨後也閃了進去。

  兩人一進來,袁罡便把活動門給復位了。

  慢慢深吸了口氣平復了一下心緒的商淑清指了指石槽中的石條,道:「要將這個頂上複位,不然入口容易被發現。」她倒是想親自動手,卻知那石條的份量不是她能輕易推動的。

  袁罡回來上手,扳住石條末端一拉,兩百多斤的石條咚一聲卡了回去,到頭有卡槽,不用擔心頂過頭。

  收手後的袁罡見牛有道四處尋找什麼,提醒道:「看過了,這裡就一支火把。」

  牛有道側身讓路,撥了下手,示意他前面開路,回頭又問商淑清:「怎麼就一支火把?」

  「下面沿途定點存放有大量的火把,足夠上千人途中使用。」商淑清回了聲,又好奇地問道:「道爺,你身上沒有『小月』嗎?」

  牛有道呵呵道:「那發光的蝴蝶只認一個主人,我還沒機會養過,改天肯定弄一隻養養。」

  他沒有,圓方也沒接觸過,也沒有,一行暫時只能靠袁罡手中的一隻火把前行。

  火光在地道內一路搖影,腳下是一路無規則蜿蜒向下的石階,估摸著下行了數百米深的樣子,盡頭隱隱傳來嘩嘩流水聲,牛有道又立刻問了句:「地下河?」

  商淑清回:「是的,很長的一條地下河。」

  走到下行台階的盡頭,已見水流,幽暗中水流湍急,袁罡手中火把一照,不小的地下空間,帶著嗖嗖涼意的水流從上來往下去,藉著火把的光芒居然看不到對岸。

  「火把!」圓方指著一旁喊了聲。

  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旁有個洞穴,堆滿了碼放的整整齊齊的火把。

  幾人過去各拿了一支在手點燃,可視距離立刻廣泛了許多。

  「往哪邊走?」袁罡問了聲。

  商淑清:「上游。」

  幾人遂沿著河邊往上游而去,在蜿蜒而下的石階上轉了那麼多圈,現在連牛有道也搞不清了此時的東南西北,不知在往哪個方向而去。而這裡的道路明顯是天然形成的,崎嶇不平,可沒之前人工開鑿的通道那麼好走。

  「郡主,東西給我。」牛有道指了指商淑清斜揹在身上的一大堆東西,路本就不好走,這女人再揹個沉甸甸的包裹不方便。

  商淑清婉拒道:「不用,我能揹動。」

  牛有道直接上手,直接將包裹從她肩頭取了下來,順手遞給後面的圓方,「老熊,揹著。你在山林中待慣了,去前面領路。猴子,後面斷後。」

  「嗯!」圓方點頭,接了包裹套進脖子,又斜掛在了另一邊的肩下,舉著火把乖乖跑前面去了,聽話得很。

  商淑清無語,還以為牛有道要發揚風格幫她揹呢,沒想到是給別人揹。

  不但如此,牛有道摘下了自己身上的包裹,順手遞給了擦身而過的袁罡。

  袁罡不用招呼,直接接到手揹在了自己的身上。

  牛有道跟在了圓方的身後,把商淑清置在了自己後面,最後是袁罡,幾人就這樣崎嶇不平前行。

  走了一程之後,牛有道問了聲:「郡主,你以前來過這?」

  商淑清:「沒有,第一次來。」

  牛有道停步轉身,皺眉道:「你沒來過這跑來給我們領路?」

  商淑清解釋道:「這一路上有不少岔路口,我知道辨別的暗記,能免走冤枉路。」

  「不少岔路口?」牛有道狐疑,「要在這地下走很久嗎?」

  商淑清:「正常情況下,要走好幾天,這地下河真的很長。」

  好幾天?要在地下走好幾天?幾人難以置信,一起看向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要帶這麼多乾糧,還真用得上。

  牛有道稍微一估計,那秘境十有八九不在蒼廬縣境內,只是入口在此罷了,不由呵呵了一聲,「寧王還真會找啊,這麼遠的間隔都能關聯上。」

  商淑清:「也並非是有意找到的,而是父王早年在這一帶徵戰,下面走散的將士無意中發現了這地下河,等到走出才發現到了另一個地方,父王后來才組織人手來此將路線確定了下來。」

  牛有道哦了聲,想起了一件事,當初在南山寺磋商的時候就懷疑商朝宗有秘密途徑出海,他不禁回頭上下游看了看,不知道出海的秘密途徑是否與這地下通道有關,水流去向一般最終都是匯往大海的,多看了眼下游方向,放在了心裡。

  繼續前行,前路多變,大多都是天然崎嶇地貌,實在艱險的地方有稍作開鑿便於通行的痕跡,有的地方需要貓著身子才能經過,有的地方需要爬坡而上,有的地方根本無法涉足通過,利用壁上釘著的鐵鏈子幫助才能過去。當然,後兩種情況對牛有道這種人來說,費不了什麼事,爬坡或過鐵鏈子的地方,牛有道扯著商淑清飛足而過。

  正常情況下的崎嶇路段對商淑清的影響也不大,寧王府敗落後,商淑清為了自強,多少練過一段時間,手腳還算矯健,比待在閨房繡花的普通女子還是強上不少的。

  這般速度走下去,牛有道將馴養照明蝴蝶『小月』的事放在了心上,有小月照明探路的話,完全可以帶著商淑清在這地下空間飛快掠行,用火把則不行,快速掠行會被吹滅。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15 PM

第九十一章 地下魅影

  地下河道有寬的地方,也有窄的地方,因此在地下形成了各種別樣風情。

  千姿百態、奇形怪狀的地貌是在地表難得一見的。途徑的鐘乳石地域的筍林和倒刺蔚為壯觀,人在其中猶如在怪獸的巨口獠牙之中。有些特殊地方,火把一照,折射出迷幻光彩。

  「這地下河道都是地下水沖刷而成,河道之所以有寬窄,和地質經受水流沖刷的易溶解度有關,易溶解的地段在河水年長日久的沖刷下自然擴寬,狹窄的地方自然就是不容易溶解的地段……」

  「洞天福地?想多了,這鐘乳石是石灰岩裡面滲入了含有二氧化碳的水,溶解了其中的碳酸鈣,說了你也不懂,總之就是石灰岩裡面滲水溶解其中的某種物質,下滴的時候水乾了,溶解出的東西重新固化,一點一滴經過千萬年的累積成了這般。不信你可以仔細觀察一下,看看筍尖部位是不是有滴水……」

  對於商淑清對地下某些地貌的某些驚嘆,牛有道受不了這般聰慧的女人竟能如此無知,忍不住隨便解釋了一下。

  他走在前面信手亂指,隨便一解釋,商淑清卻是頗為動容,跟在後面看著他的後腦勺,目露複雜神色道:「道爺,你懂得真多,連這地下的變化也知道。有機會的話,還請道爺不要嫌清兒無知,多多賜教!」

  懂得多?後面的袁罡嘴角抽了一下,心裡嘀咕,你怎麼不問問天上的變化?

  「懂得多嗎?」牛有道哈哈一笑,搖了搖頭,簡單的常識好不好,不過這個也沒必要多解釋,越解釋疑惑會越多,剛才就不該開這口。

  這一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商淑清越走越慢,累得夠嗆。

  關鍵一路緊急快走才能趕上三個男人的速度,腳底已經磨出了泡,火辣辣的疼。

  「注意水溝!」牛有道提醒了一聲,回頭查看時,發現商淑清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對,問:「扭到了腳嗎?」

  商淑清沒說腳底磨出了泡,硬逞強道:「沒有,只是走這種路有些不習慣。」

  於是繼續前行了一段時間,最後發現這女人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實在是走不動了的樣子,走到了一塊合適的地方,存放有大量火把的一個點,牛有道方出聲讓休息。

  牛有道三人倒是體力有餘還能走,走這點路對三人來說也不算什麼。

  其實牛有道的意思是想背著商淑清繼續走,可商淑清死活不肯,冒出了男女授受不親的話來,牛有道只好作罷,反正也不急,慢慢走就慢慢走吧。

  殊不知,對商淑清來說,摟抱一下已經很過分了,之前下井的時候要不是牛有道已經突然那樣做了,她最多讓牛有道拉著她的手下井,哪能讓個男人隨便那樣摟抱。讓人家背就更過分了,叉開腿趴人家身上?胸貼人家身上?自己想想都無法接受,自然是死也不肯答應。

  怎麼說呢?牛有道對這個時代女人的貞操觀念也能理解吧,不過心裡還是補了句:道爺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

  估計是從小到大也從未走過如此艱難道路的原因,這一路非正常坦途的走法,上上下下、蹦蹦跳跳的,實在是將商淑清給累得夠嗆。

  到邊角一塊較乾淨的地方坐下後,商淑清很快歪著腦袋睡著了。

  這地下涼颼颼的,牛有道從包裹裡拿了件衣服出來,蓋在商淑清身上時,商淑清居然一點察覺都沒有,睡得很沉。

  而看商淑清那累慘了的樣子,估計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可能要睡好久,牛有道遂安排輪值,看守火把不熄滅之類的。在地下通道一路行來雖然沒什麼不安全的,但多少還是要保持一些起碼的警惕。

  牛有道個人為一班,圓方和袁罡一班。

  信任歸信任,圓方還沒到能徹底放手的時候,讓袁罡陪同一起也是為了防範意外,別迷迷糊糊中全被圓方給收拾了。

  袁罡一班先看著,牛有道盤膝打坐在那閉目調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牛有道於清明中忽感受到了一絲寒意,很不正常的寒意,正常的寒意是整體襲來的,這卻是一絲若有若無地飄過,是那種能滲透進毛細孔抑制生機的寒意。這種寒意,在古墓中遇見不乾淨的東西時才會感受到,牛有道猛然睜開了雙眼。

  恰逢圓方也湊了過來,圓方見他猛然開眼的樣子,知道他也察覺到了,在他耳邊低聲道:「道爺,這裡好像有陰魂存在,剛才我法眼看到角落有東西一閃而過,鬼鬼祟祟的,未必懷好心。」

  牛有道回味了一下剛才的感覺,那感覺比他曾經在陰地感受過的都強烈,顯然已經成了氣候,而非一般的幽魂,通俗點講,已經變成了鬼!

  「查看一下!」牛有道給了一聲,圓方點點頭,轉身連點幾支火把,投擲去了各個方向,包括河對岸,然後自己又拿了支火把飄去四處查看。

  牛有道看了看四周,在這黑漆漆的地方,首先想到的就是照明問題,法眼的視距雖然超於常人,可那也是在有光源的情況下,徹底漆黑一片的地方也沒什麼用。

  他朝存放火把的地方偏頭示意了一下,袁罡立刻從包裹裡拿了件衣服出來,走到存放火把的位置,連續動蠻力掰斷了好幾根,往衣服裡面包了一堆折斷後的火把頭,太長了包不下,做成了包裹背在了身上。

  牛有道拄劍而起,走到了商淑清身邊,結果發現這女人不知在做什麼噩夢,竟然在夢中淚水漣漣,那張醜八怪臉蛋上掛滿了淚水,一副無比淒涼無處可依的神情。累成這樣還能在夢中哭泣,可見心中該是藏了何等悲傷之事。

  「郡主,郡主……」牛有道喚了兩聲,喚不醒,遂伸手在她臉上拍了兩下。

  商淑清受驚般地坐直了起來,愣愣看著眼前的牛有道,隨後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哭了,有些尷尬地抬袖擦去了淚水。

  爬起時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件衣服,認出了是牛有道的衣服,心中一暖,又有幾分羞澀,「道爺,我是不是睡過頭了。」

  牛有道注意到了她站起後,腳踩地有些不自然,說道:「你不能再走了,我背你。」

  商淑清哪能接受那般親近的行為,忙搖頭道:「我腳沒事,我能走。」

  牛有道:「你想多了,我們被人盯上了,你慢慢走會連累大家。」說話的同時在打量四周。

  「……」商淑清愣住,才發現圓方不在了,遠處還有扔出去的火把。

  很快,她又看到圓方從另一頭飄了過來,對牛有道說:「道爺,不知藏哪去了。」

  「耗在這裡不是個事,走!」牛有道偏頭示意道,手中劍遞向商淑清。

  商淑清愣了一下,將劍接到手中時,卻被牛有道順勢將她整個人一把拽了過去,

  牛有道也不管她有多忸怩,人拉了過來後,反身雙手撈了她兩條大腿,直接將人背在了身後。他答應過商朝宗只要他還在就會護商淑清安全的,這裡幾人的實力他是最強的。

  這姿勢太羞人了,商淑清那粉嫩的耳根子瞬間紅透了,上身不敢貼他後背,拿著他的劍抵在他肩頭,支撐著上身不貼近。誰想袁罡又順手遞了只點燃的火把給她,不接都不行。

  幾人迅速離去,除了商淑清在牛有道的身上,幾人保持著原有隊形,依舊是圓方在前。

  前後的圓方和袁罡手上都各拿了兩根點燃的火把。

  沒了商淑清這個累贅,三人的行進數度快了不止一點點,火把在風中呼呼。

  融化的火油滴火,怕落到牛有道的身上,一陣起起落落的蹦蹦跳跳後,商淑清不得不趴在了牛有道的肩頭,胸口兩團隨著奔走起落在牛有道背上磨蹭,把她給羞臊的不行,趴在牛有道臉頰旁吐氣如蘭。

  對她來說,豈止是行進速度快了,這樣行進比她走路肯定舒服得多。

  快速抵達了下一個火把存放點後,空空如也。

  袁罡走入壁洞伸手摸了摸牆壁上的油污放鼻子前聞了聞,回頭道:「有過。」

  趴在牛有道肩頭的商淑清道:「不可能沒有的,這裡是儲備用地,一般不會擅用,就算有人用過了,也會上報的,除非是被外人給拿走了。」

  「繼續走!」牛有道偏頭示意了一下,三人繼續快速前行。

  又連過兩個火把存放點,發現依舊空置,而他們手上的火把也快燒得差不多了。

  牛有道四周看了看,忽道:「老熊,注意一下河裡。」

  圓方立刻閃身飄出,在河面踏波起落,不出牛有道所料,圓方很快發現了從上游飄來的火把。

  道理很簡單,按照商淑清說的,沿途存放點肯定布置有火把的話,按照之前的堆放程度來看,起碼是上千根,就算有人拿走也不便一起全部端走。而照之前發現的異常,若是現在才有人搞鬼的話,最方便的處理方法就是直接扔河裡去。

  圓方撈了兩根火把飄了回來,用點燃的火把過火,燒得滋滋啪啪,已經被水浸透了,難以點燃。

  「有人想黑咱們,別落貧僧手裡……」扔掉濕火把的圓方環顧四周,嘴裡罵罵咧咧,臉上浮現戾氣。

  任誰都看出了有人意圖對他們不利,否則沒必要毀掉火把坑他們,擺明了是要對付他們才會這樣做。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19 PM

第九十二章 守護神

  「對方熟悉這裡的環境,在此待過的時間應該不短。」袁罡提醒了一聲。

  牛有道微微頷首,表示贊同,這裡有些地段被河水侵蝕的跟迷宮似的,這邊若不是商淑清指路很難摸順,對方不熟悉的話自然就不能輕易找到火把的位置做手腳,偏頭問身後的商淑清,「郡主,以前在此來往的人沒發現什麼異常嗎?」

  商淑清:「沒聽說過,應該是沒有。」

  牛有道:「這地道多久沒用了?」

  商淑清:「我也不清楚,至少父王出事後朝廷的清洗之下一些東西就保持了靜默,就沒再啟用過。」

  幾人明白了,也就是說,對方在這裡有可能待過幾年的時間,熟悉這裡的環境完全有可能。至於對方是從哪進來的,未必是在寧王規劃好的出入口,這麼長的地域範圍誰敢保證沒個其他洞口之類的。

  牛有道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對方的實力應該有限,否則大可以直接找上來,犯不著這樣。我們不能讓對方牽著鼻子走,否則這一路跑下去把我們自己耗虛弱了,反而容易讓對方得手,咱們自己得沉住氣,不能讓自己處在弱勢。」說罷放下了身後的商淑清,偏頭示意了一下,「老熊,河裡的火把多撈點上來。」

  圓方愕然道:「點不著,弄來有什麼用?」

  袁罡立刻一句話甩去:「廢什麼話,道爺讓你做,你照做便是!」

  圓方乾笑一聲,不過卻看了看手中火光漸弱的火把。而袁罡已經解下了身上的一隻包裹,放地上解開了,扔了一隻折斷的火把頭給他,把柄雖然不長,但是手持位置的長度還是夠的。

  圓方愣了一下,不知道袁罡什麼時候準備了這麼多的火把頭,再看看理所當然一點都不奇怪的牛有道,算是服了這兩人,心裡嘖嘖一聲,這兩位厲害呀!連這都準備上了,難道早就猜到了對方要在火把上做手腳?

  這倒是他想多了,牛有道之前也沒想到對方會在火把上做手腳,畢竟還不清楚敵我狀況,不知對方是不是有歹意,僅僅是發現異常後,結合身處的環境,身為老江湖,第一念頭便是判斷可能會出現的不利,黑暗中照明問題是首要的,果斷先把這個問題先做了一定的掌控,防範於未然而已!

  商淑清之前睡得沉,也不知道袁罡什麼時候準備了這麼多的火把頭,也有些訝異。

  圓方點燃手中另一隻火把後,不憂照明問題,飄向了河邊幹活去了,發現河面飄來的火把立刻撿了往這邊岸上拋。

  由此也可見,對方一直在毀壞沿途的火把存放點,想把這邊徹底置於不利之地。

  牛有道從商淑清手中拿了劍回來,順手杵在了身前,對商淑清笑道:「你也累了,之前沒睡多久就把你叫醒了,繼續休息吧,不會有事的。」

  商淑清搖了搖頭,出了這意外,哪還睡得著,靠石壁坐在了一旁,不時觀察四周。

  袁罡將揹來的火把頭留了兩隻備用,其餘的全部成堆點燃了,火光熊熊燃燒後,把幾人那快滅的火把也扔進了火堆當柴火,又把扔上岸的濕火把收集了一堆,也照樣濕著扔進了火堆,邊烤邊燒同樣當柴火。

  之後又收集了一堆濕火把,擺在了火堆旁烘烤,一個人忙著。

  在河面來回奔波的圓方見狀後,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牛有道讓他撿濕火把的用途,心中有數了,懸著的心也放下了,遂一個人在河裡撿火把撿的上勁,一支支地往岸上扔。

  牛有道身形筆直,杵劍屹立在火堆旁,冷目徐徐掃視著四周。

  坐在一旁抱膝的商淑清看到現在自然也明白了是要幹什麼,看到這邊有條不紊的準備,她也心安了不少,再看向獨自杵劍屹立在火堆旁的身影,感覺就像是她的守護神,也是大家的守護神,有這屹立的守護神在,似乎沒什麼困難能難住他們,令她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全感。

  明白了怎麼回事後,商淑清也起身了,和袁罡一樣坐在了火堆旁,幫忙烘烤那些濕透的火把,算是能出一份力就出一份力。

  杵劍而立的牛有道只是掃了她一眼,也沒說什麼,注意力又放在了觀察四周。

  等到岸上的濕火把已經堆成了小山般,圓方再次回來換火把時,牛有道出聲道:「老熊,夠了,你先吃點東西,先休息。」

  圓方也的確累得夠嗆,有點氣喘,這一直在河面上施法踏波而行,時間一久,法力消耗得厲害,不過卻笑道:「沒事,我還…」結果看到袁罡斜眼盯來,立刻閉嘴了,知道,老規矩,道爺讓做什麼照做就行。

  圓方乖乖到一旁解開了包裹,掏了乾糧出來,坐在火堆旁啃著。烤著火,吃著東西看別人幹活,尤其是看袁罡幹活,莫名覺得在這種環境下也是種享受,臉上不時掛著樂呵呵的笑意,已經漸漸習慣了與牛有道和袁罡相處。

  牛有道對商淑清道:「郡主,你也吃點好好休息。」

  商淑清搖頭道:「我不餓!」

  袁罡淡淡一句:「這個時候,不懂,就要聽話,放下郡主的面子,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害你。」

  啃著東西的圓方忍不住樂了,還是袁爺有個性。

  牛有道打量著四周,同時微笑著解釋道:「他沒別的意思,這種情況下,務必讓體力儘快恢復到最佳狀態,以防不測!」語氣和態度溫和,不像平常那麼隨意,讓人感覺溫暖。

  倒不是他對商淑清的態度突然有了什麼扭轉,他是個一貫理智清醒的人,太過理智清醒有時候就會顯得不近人情,甚至是冷血,所以少有人和事能讓他為之衝動之類的,所以也不會因為商淑清而突然轉了性子。

  安撫商淑清,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現在肯定是忐忑擔心的,這個時候不宜再給這女人壓力讓她害怕,弄得她方寸大亂反而有可能越添累贅,對誰都不好。何況這女人在這種情況下能表現出不害怕,不給大家添麻煩,在女人中已經算是少有的堅強了,應該給予安撫和信心,沒必要撕毀她的堅強外殼看她的軟弱。

  兩世為人,牛有道見識過的女人不少,能讓她欣賞的女人不多,某種程度來說,商淑清算是一個,就是太醜了點,讓人不忍直視!

  商淑清明白了袁罡沒歹意,銀牙咬了咬唇,摸了邊上包裹裡的乾糧出來,低頭小口啃著,照做。

  圓方吃飽喝足了,就在火堆旁盤膝打坐調息,恢復!

  商淑清吃飽後,牛有道又微笑道:「就在火堆旁睡會兒,不冷,暖和,好好休息。」語氣平靜溫和。

  商淑清點了點頭,乖乖聽話,拿了包裹當枕頭,取了件衣服遮擋了身體曲線,側躺下了。

  烤著火把並不時往火堆裡添加柴火的袁罡忽低聲問了句:「道爺,對方能在黑暗中視物嗎?」

  言下之意是,對方若是在黑暗中佔不到便宜的話,為何要毀掉火把?

  警惕著四周的牛有道解釋道:「陰和陽的差別罷了,適應各自的生存環境而已,同時又相生相剋,生活在陽光下的東西大多不習慣在黑暗中生存,生活在黑暗中的東西大多也同樣不適合在陽光下生存。彼此間想要融合的話,需要一定的條件,譬如人要在黑暗中生存需要借助火光照明。」

  袁罡:「那所謂的『鬼』若要在陽光下生存需要借助什麼?」

  牛有道:「陽氣!」

  「陽氣?」袁罡疑惑。

  牛有道:「按照我的理解,暗物質在特殊條件下對某些事物存在一定的可塑造性和被塑造性,肉身對暗物質應該存在塑造功能,譬如功法修煉的不同對肉體的調節就能造就截然不同的冷熱效果,甚至是各種效果。反過來,肉身對暗物質也存在被塑造,譬如西方的狼人,應該就是被塑造的結果,老熊就是例子,變化時人與熊之間的轉換其實和西方傳說中的狼人沒什麼區別,換個方式說,西方傳說中的狼人就是東方傳說中的妖怪。修士的吐納調息之術可以吸收塑造暗物質,普通人的呼吸之間也存在對暗物質的吸收和塑造,改造後的結果應該就是人體所謂的陽氣,和修士的修煉結果一樣,陽氣也是一種能量的存在,支撐血肉之軀在陽間運行的能量方式之一,這也就是為什麼人沒了陽氣就和死人沒什麼區別,因為失去了某種動能。鬼魂是不以血肉之軀形式存在的,所以無法造就人體的陽氣,缺了這個難以在陽間自由來往,所以需要採取不勞而獲的形式,譬如吸取人體的陽氣,眼前這位對我們估計就有這念頭。」

  袁罡:「有意義嗎?既然已經成了鬼魂,何必還要惦記陽間。」

  牛有道:「所謂『孤魂野鬼』,成了鬼魂是件孤獨淒涼的事情,偏偏思維和思想沒有消失,依然借助某種能量載體存活著,眼睜睜看著世間繁華而不能融入,想想生前,少有鬼魂能抵禦人世間的誘惑。」

  袁罡:「難道鬼魂之間就不能集體生活?」

  牛有道:「當然可以,可鬼魂畢竟稀缺,不是人人都有條件在死後繼續以這種方式存在,就算能聚在一起,陰氣太盛的後果是很容易被人發現,那些修士或法師是不會放任的,譬如分散各地收集靈草的修士就是一張網,一旦發現不會坐視,每個物種都有守護自己族群的天性。」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19 PM

第九十三章 世外桃源

  此並非定論,是他結合兩世修行和吸收前後兩個世界的經驗得出的個人結論,再以袁罡能理解的方式論述出來。

  手上烤著火把的袁罡陷入了思索中。

  側臥而眠的商淑清明顯還未睡著,眼瞼下的眼球在滾動,牛有道的話她聽得懵懵懂懂,什麼是暗物質?東方傳說?西方傳說?狼人又是什麼?迷迷糊糊思索著,太累了,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

  別說她,盤膝打坐中的圓方其實也豎著耳朵不動聲色地偷聽了一陣,照樣聽的迷糊,似懂非懂的……

  等到袁罡將火把烘烤乾了一堆後,牛有道低聲道:「吃點東西,抓緊時間休息,待會兒我讓老熊接著烤。」

  在他、圓方和袁罡三人中,其實這一路的奔波中袁罡體力是消耗最大的,袁罡是純體力消耗,不像他和圓方可以御氣節省體力。當然,袁罡也是幾人中體力最好的一個,沒辦法,袁罡本就是煉體的。可話又說回來,純體力的恢復是最慢的,沒他和圓方恢復得快。

  袁罡沒有多話,立馬停手了,摸了乾糧出來就狼吞虎嚥地往嘴裡塞,吃飽喝足後搬了包裹當枕頭,躺下了安心而眠。有道爺親自守著,儘管是在這樣的環境中,他依然睡得很安心,這一路也的確是累了,很快便沉沉睡去。

  幽暗的地下世界,嘩嘩流淌的黑河之水,倒映著岸上的一堆篝火,搖曳火光不時讓遠近的嶙峋怪石顯猙獰。

  大家都安靜歇下了,只有牛有道一人在火堆旁拄劍而立,在這深沉的地下世界獨自警惕著四面八方,一雙法眼四周巡視不停,手上劍不時挑撥幾根濕火把入火堆,維持著火勢不衰。

  兩個時辰後,圓方睜開雙眼活動了下四肢站起,打了個手勢表示自己休息好了,示意牛有道休息,他來看守。

  牛有道示意他繼續烤火把,圓方只好照做,而牛有道繼續警惕著四周。

  又差不多兩個時辰後,商淑清似乎醒了,覆蓋的衣裳下略有動作,卻沒起來的意思,內心似乎在做著什麼掙扎,不過最終還是爬了起來,不聲不響地朝一旁的偏僻地走去。

  休息了一陣後,腳上磨出的血泡走起路來似乎更痛苦了,明顯一瘸一拐的。

  「別亂跑。」牛有道提醒了一聲。

  商淑清停步轉身,有些忸怩,欲言又止的樣子。

  牛有道恍然大悟,明白了什麼,對圓方道:「老熊,看著點。」回頭從商淑清身邊走過,尋了塊犄角旮旯,指了指,他自己則站在了犄角旮旯外的一塊石頭後面背對警戒。

  商淑清慢慢鑽進了犄角旮旯,站在裡面遲遲沒動靜,很糾結的樣子。

  石頭外面露個上半身的牛有道背對道:「放心,我不偷看。」

  商淑清的身子慢慢矮進了犄角旮旯裡,很快,略有不雅動靜傳出。

  再出來時,商淑清明顯尷尬得不行,發現自己在牛有道面前真的是醜態百出,心裡啥滋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低聲一句:「好了!」深一腳、淺一腳地回了火堆旁,臉和耳朵羞紅著。

  牛有道再回來時,發現袁罡也醒了過來。

  袁罡發話道:「老熊,你戒備。道爺,你休息吧。」

  牛有道盤腿坐下,取了乾糧用過後,閉目調息。

  又大概兩個時辰後,重新恢復飽滿精神的牛有道站了起來,一行開始收拾出發。

  圓方捆綁了一百根烤好的火把揹上,袁罡則背負了五十根。商淑清也知道自己雙腳的情況,自己徒步的話不說還能不能走,至少很慢,沒再推辭什麼,老老實實趴在了牛有道的後背舉著火把。

  一行再次出發,這次大家養足了精神,一路上幾乎不停,一直在快速行進。

  沿途又發現十幾處存放火把的地方都空了,顯然都是被那躲在暗中的人給毀了。然而也只有這些地方被毀了,再後面的存放點,火把擺放的好好的,沒有再遭損毀的跡象。也不知是對方知道這樣做沒了效果,還是再後面的路段不熟悉一時間沒辦法摸到火把存放點。

  地下也並非完全一片黑暗,偶爾能見上方有窟窿眼滲透天光。

  足足走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沒有停歇,當發現河道旁有一座類似臥虎的石頭時,趴在牛有道肩頭的商淑清興奮道:「快到了,前方約一里的地方有個洞口直接上去就到了。」

  如她所言,走了約一里路的樣子,果然看到了一個有人工開鑿痕跡的洞口,台階一路向上,半人工半天然。

  沿著曲折蜿蜒台階而上,上行了數百米的樣子,見到了光明。

  哪怕是一路有火把照明,陡然置身在覆蓋的光明中也有些刺眼。

  撥開遮掩洞口的藤蔓,幾人發現身處在半山腰,身在秀麗的群山之間,不遠處一座飛流直下的瀑布,瀑佈下是一塊碧綠的水潭,能看到有孩童在水潭裡嬉戲打鬧。山間有零星分布的屋舍,似乎是一個村莊,坐落在此風光秀麗之地,宛若世外桃源。再遠處似乎有一座死寂的火山,至少牛有道和袁罡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座火山。

  半山腰一側的不遠處有一座茅亭,亭子裡有位年輕人,年輕人見到山洞裡出來的幾個人後,迅速「咚咚」敲響了掛在茅亭裡的一口鐘。鐘聲悠揚迴蕩在山谷間,年輕人一臉警惕地拿起了斬馬刀注視著突兀冒出的幾人。

  鐘聲一響,水潭裡嬉戲的孩童立刻爬出水潭飛奔躲藏,村莊裡似乎一陣騷動,有一隊拿著武器的人朝這邊跑了來。

  「道爺,沒事的,放我下來吧。」趴在牛有道身後的商淑清說了聲。

  牛有道放了她下來,沒多久一群拿著武器的漢子也衝到了山上,不少人端著制式弓弩。

  商淑清摸出了一面令牌,對著圍來人群中的一名虯鬚漢子亮出,同時喊了聲:「羅叔,我是清兒,還認得嗎?」

  她從地下一路而來並未戴面紗,那虯鬚漢子看到令牌,再看到商淑清那張醜陋的陰陽臉,頓時激動道:「郡主!」旋即趕緊朝左右揮手喝斥,「放下!放下!不得無禮,是郡主來了,快放下!」

  他手上的斬馬刀插在了地上,搶先快步而來,近前單膝跪地,拱手道:「卑職羅安參見郡主!王爺他…他…」搖了搖頭,已經哽咽的泣不成聲,潸然淚下。

  商淑清知他指的是罹難的寧王,一瘸一拐地上前,雙手攙扶了起來,「羅叔,都過去了。」

  羅安抬袖抹了把眼淚,既傷心又高興道:「這些年輕人沒見過郡主,有什麼衝撞之處,還望郡主恕罪!」回頭朝一群年輕人喝道:「還不快拜見郡主!」

  一群年輕人面面相覷,發現這位郡主好醜,不過還是紛紛單膝跪地,「參見郡主!」

  商淑清趕緊上前示意平身,羅安注意到了她的腳,驚問:「郡主,你腳怎麼了?」

  商淑清這才吐了老實話,「路上難行,腳上可能磨出了泡,無妨的。」

  羅安連連點頭,表示理解,下面的密道他是走過的,一般男人行走都困難,何況是郡主一個女人。

  然而男女授受不親,一群男人不便攙扶,他趕緊吩咐下去,讓人去村裡喊兩個女人來照顧。

  商淑清腳不方便,羅安也就不急著下山了,陪著寒暄道:「一別七八年未見,郡主長大了,卑職差點沒認出來。」

  商淑清自我調侃道:「我臉上的胎記應該很好辨認才對。」

  這是郡主的短,羅安趕緊擺了擺手,不提這事。

  後面的牛有道抬頭看了看天上的艷陽,又回頭看了看出來的洞口,上前問羅安:「最近村裡可有出過什麼怪事?」

  羅安的注意力這才到了牛有道三人身上,問商淑清:「郡主,這三位是?」

  「牛有道、袁罡、圓方主持,都是自己人。」商淑清把三人做了介紹後,又特意介紹了一下牛有道:「這位是郡王的隨扈法師。」反過來又為幾人介紹羅安,「羅叔乃我父親麾下的將領,原是英揚武烈衛的統領將軍之一。」

  「隨扈法師?」羅安皺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牛有道,覺得未免也太年輕了一些。

  商淑清提醒道:「道爺是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

  一聽是東郭先生的弟子,羅安肅然起敬,不敢再輕視,他知道東郭浩然和寧王是莫逆之交,趕緊拱手道:「拜見法師。」

  牛有道拱了拱手,復問那句話,「羅將軍,最近村裡可有出過什麼怪事?」

  「怪事?」羅安愕然,「什麼怪事?一直好好的,沒見有什麼怪事,村裡幾個孩子打架算嗎?」

  牛有道呵呵道:「村裡有沒有法師?」

  羅安搖頭:「沒有,這地方很安全,外人很難找到的。」

  牛有道:「村裡人多久沒進過密道了?」

  羅安神情有些沉重:「老王爺遇難後,我們接到了藍先生的傳訊,一部分人從蒼廬縣的山莊撤退過來後,就切斷了和外界的直接來往,村裡人未經允許是不能進密道的,入口一直有人守著,得有五年沒人再進過密道了。法師問這個,莫非有什麼事?」

  「沒什麼,安全起見,隨口一問。」牛有道笑了笑便不再打擾,轉身和袁罡交換了個眼色。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22 PM

第九十四章 山上山下

  袁罡心領神會,知他的意思,這一路上遇到麻煩之後卻是一路順利,沒再見那個鬼魅露過面,多少讓人有些奇怪。

  從火把存放點的毀壞情況看,半途就停止了,當時這邊就有過估量,要麼是對方見這邊破解了其手段,再毀壞下去也沒意思,要麼就是不熟悉後面的路段,一時間找不到了火把存放點再進行破壞,或是兩種可能都有。

  現在一問村裡的情況,試問那鬼魅連修士都敢下手,這村裡沒修士卻反而沒遭受過襲擾,那就說明那鬼魅還沒摸到過這裡。

  不管什麼情況,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那鬼魅一路毀壞了那麼多處火把的存放點,跑了可不止一點點路,其迫切謀害之心可想而知。對方費了那麼大的勁,雙方又沒交過手,根本不知彼此實力的深淺,就這樣輕易放過是何道理?

  唯一的解釋是,並非輕易放手了,而是那鬼魅非常小心,沒把握的情況下不敢輕舉妄動,也從另一面證明了牛有道的說法,那鬼魅的實力有限。

  山下很快來了兩名婦人,同來的還有一張很簡單的抬轎,兩根抬竿一張椅子那種。

  這裡剛扶了商淑清上轎,牛有道突然出聲道:「猴子,你陪郡主先下山。」又給了個眼色。

  袁罡知道是讓自己先去摸下村裡的情況。

  商淑清等人聞聲回頭看來,羅安問道:「法師不下山嗎?」

  牛有道:「有點事。羅將軍,這裡的看守能不能借用一下?」朝茅亭那邊抬了下下巴。

  羅安奇怪道:「不知法師有什麼事?」

  商淑清知道牛有道的習慣,喜歡留有餘地,不願說的事再問也沒用,遂出聲道:「羅叔,聽法師的安排吧。」

  她都開口了,羅安只好朝一人招呼道:「山虎,聽到了沒有?」

  之前敲鐘的年輕人點頭道:「聽到了。」

  一群人隨後簇擁著、抬了商淑清下山,袁罡收拾了幾隻包裹一起背上,也跟下了山。

  牛有道微笑著目送,發現出身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跑到這偏僻山野來照樣有不尋常的待遇,再家門破落也比尋常人強百倍,有什麼苦可言?這就是底蘊吶!

  「道爺,你想收拾那鬼鬼祟祟的傢伙?」圓方湊了過來,低聲問了句,他顯然也看出了端倪。

  牛有道低聲道:「我此來要閉關,不能受到打擾,這鬼魅不除,我心難安!」

  「哦!」圓方明白了,點了點頭。

  牛有道又低聲道:「我估計那鬼魅並未輕易罷手,搞不好在一路尾隨,想伺機下手。現在艷陽高照,陰陽相隔,應該不敢出來露面,天色一暗,很有可能會出來探尋,你現在回裡面去,找個地方潛藏,一旦他露面,立刻斷他後路,我守在外面,會接應你。」

  圓方嗯了聲,「明白。」說罷轉身就要進去,不過身形一頓,又轉身道:「道爺,他搞不好就躲在入口處,我一進去很有可能會被他發現,我有一計可免此憂。」

  牛有道哦了聲:「說來聽聽。」

  圓方在他耳畔嘀咕了一陣,牛有道點了點頭,旋即與他一起轉身回到了洞口。

  洞口之前卸下的火把,圓方一個人扛了,牛有道點了支照明在前引路,兩人故意說話發出了聲響,陸續鑽回了洞內,大大方方地回到了地下河邊,將火把放回了那個放置點,然後又一起返回。上到半途時,圓方身形一閃,藏在了一側的犄角旮旯中,牛有道則一路出了山洞,熄滅了火把隨手扔在了邊上,朝那茅亭走去。

  「法師!」名叫山虎的年輕人行了個禮,問:「有什麼吩咐嗎?」目光還朝洞口瞄了下,似乎在奇怪圓方怎麼沒出來。

  牛有道:「就你一人看守嗎?吃飯有人送?」

  山虎:「這裡也沒什麼事,白天就一人看守,到了飯點有人來換。晚上有兩人作伴,兩個時辰一換。」

  牛有道笑道:「知道了,這樣吧,今天白天我幫你們守著,你回去吧。」

  「啊!這怎麼行?」山虎連連擺手。

  牛有道手中劍杵在了身前,雙手搭在劍柄上,很嚴肅道:「那我再去找羅將軍重新商量一下?」

  「呃好吧!」山虎撓了撓頭,似乎有點怕羅安,出了亭子又轉身道:「到了飯點我給你送飯過來。」

  牛有道感受到了這裡人的淳樸,微笑道:「不用,誰若有意見,可問郡主!」其實他的修為隔個兩三天不吃東西也沒關係,頂多體力虛弱點。

  目送有點納悶的山虎下山後,牛有道好好欣賞了一下周圍的山景,順帶觀察了一番地形,最後在茅亭裡盤膝坐下了,閉目調息。在密道里走了整整一天,也的確有些乏了

  「蒙伯伯!」

  山下,一群人迎接,為首一個頭髮花白的男子坐在一張木製的輪椅上,面容清瘦淡雅,眼神溫和而有力,渾身上下打理的整整齊齊,能看出是個很自律、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下了轎的商淑清不顧腳疼,跑上前,蹲在了其身邊,眼眶紅了,看的出與這人感情不一般。

  此人名叫蒙山鳴,原本是寧王商建伯麾下的頭號大將,是一員文武雙全的儒將,後來在那場一萬英揚武烈衛衝擊敵方十萬大軍的大戰中負了重傷,兩條腿受損嚴重,基本上是廢了,再也站不起來了,這也是他坐輪椅的原因。寧王本意是讓他安享餘生,但他對寧王與朝廷的關係心懷憂慮,主動捨去了榮華富貴,帶了家人來這裡隱居,結果不幸被他料中,某種程度上來說,來了這裡隱居反而躲過了朝廷的那場清洗。

  如今,這處秘密之地正是由他負責。

  「郡主長大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蒙山鳴撫著她的腦袋連連感慨,眼眶也有些濕潤,「之前接到了小王爺的傳訊,知道郡主要來,估計著時間起碼還得要兩三天才能到,不想這麼快就到了,未能及時迎接啊!」

  「蒙伯伯見外了。」商淑清搖了搖頭,她之前也沒想到能這麼快到,得虧牛有道一路背著她加速前行,好幾天的崎嶇路程硬是花了兩天左右的時間就到了。

  只是這被牛有道背著行走的事,她自己都難以啟齒。

  「一路辛苦,累了吧?別蹲這裡,有話回家慢慢說去。」見她蹲著不自在,知道她腳不舒服,蒙山鳴揮了揮手。

  一行轉身,來到了一座廟堂般的院子裡,也可以說是這村莊裡放眼看去最好的建築。

  主堂屋內寬敞,香火味濃郁,香爐後的檯子上分階梯擺滿了靈牌,一個個名字寫在上面,都是一些故去將領的牌位,寧王商建伯及其兩個兒子的牌位居中在上。

  商淑清上前上了香祭拜,隨後就在堂內,一張椅子坐在蒙山鳴身邊,講訴著寧王過世後兄妹兩個的經歷,言談間對蒙山鳴沒什麼隱瞞。其他人被蒙山鳴屏退了,有些事情不好讓太多人知道。

  其實大致的情況蒙山鳴是知曉的,畢竟一直和藍若亭那邊保持著密信來往,然而密信中有些事情不好談的太詳細,也說得比較隱晦,怕金翅不小心落在別人手上會出事,此時自然是要好好過問一下。

  兩人聊了一陣後,羅安快步而入,欲對蒙山鳴耳語。

  蒙山鳴抬手,一把揪住了羅安臉頰的絡腮鬍鬚,看著儒雅下手卻挺重,羅安「唉喲」一聲。

  啪!蒙山鳴手一放,順勢以掌背在羅安臉頰上敲了一記,「郡主又不是外人,你偷偷摸摸個什麼勁?有什麼話是不能當郡主面說的?」

  羅安搓著臉頰,鬧了個尷尬,「一時沒注意,忘了。」看著是個虯鬚粗魯大漢,在蒙山鳴面前卻老實的很。

  商淑清抿嘴一笑,「看來蒙伯伯手上的武藝沒放下。」

  「殘了,不行了。」蒙山鳴笑著擺了擺手,回頭問羅安,「什麼事,說吧。」

  羅安:「跟郡主來的那個人在村裡到處亂逛,有些地方,不知道該不該阻攔。」

  商淑清一聽就知道說的是袁罡。

  蒙山鳴淡然道:「王爺能讓來這裡的人,自然是可靠的人,有什麼好攔的,去知會一聲,別鬧出誤會來。」

  商淑清也補了句,「對他的確沒什麼好隱瞞的,既然來了,有些事也瞞不住。」

  羅安立刻快步離去。

  蒙山鳴注意力也到了這茬上,「見到郡主太激動,差點忘了,聽說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來了,為何不見露面?」

  商淑清神色略顯凝重,「估計是有事,密道中遇見了點麻煩」她把密道中遇見的意外情況說了遍。

  蒙山鳴神色也凝重了起來,「竟然有鬼魅寄宿其中,若不除掉怕是有些麻煩。」

  商淑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沒下山應該就是解決這事去了。」

  蒙山鳴:「可有把握,要不要派人去配合?」

  商淑清:「他既然有動作,想必是有把握的。」

  蒙山鳴疑慮道:「密道中未曾交過手,不知道對方深淺,郡主何以如此篤定?」

  商淑清:「蒙伯伯,你有所不知,這位東郭先生的關門弟子在東郭先生的弟子中也許修為不是最高的,但能力絶對是最強的。算起來,他其實應該是上清宗的現任掌門」將牛有道被軟禁在桃花源的事情講了下,自己如何將牛有道請下山的,南山寺發生的事,牛有道又是如何幫商朝宗娶親的,如何借鳳凌波的勢在蒼廬縣立足的,再之後來此的經過,原原本本道來。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24 PM

第九十五章 陰陽殊途

  蒙山鳴仔細聽著,聽完後,露出若有所思神色,道:「的確是個有能耐的人,就是手段不太光明,此人亦正亦邪之間!不過這亂世之中,太過光明未必能匡扶正義,這上清宗錯過了一個人才,不過倒是幫了王爺大忙。唉,可惜了東郭先生的一片苦心,上清宗算是徹底沒落了…王爺受委屈了!」

  回頭看向了堂內正位上的寧王牌位,一聲長嘆,堂堂寧王之子居然落得個要依附鳳凌波的地步,估計降貴紆尊娶了鳳凌波的女兒還得被人小看,覺得便宜了商朝宗。

  之後,商淑清又對他講訴了商朝宗和藍若亭擬定的佔據青山郡的計劃,這不是她自己的主意,而是來之前商朝宗和藍若亭交代過她的,想聽聽蒙山鳴的意見。還是那句話,金翅傳訊未必穩妥,事關重大,有些事情不便在書信中詳述。

  而蒙山鳴曾是寧王麾下頭號大將,戰略方面自有一套,那邊想徵求一下他的意見。

  蒙山鳴略作思索,徐徐道:「外面的局勢我脫離太久,一時間我也不好說,郡主先容我好好考慮一下再做應答。」

  隨後又問了些其他事情,便讓人帶了商淑清去洗漱休整。

  之後輪椅被推去了書房,蒙山鳴親筆寫了封密信,讓人發了金翅傳訊給商朝宗那邊,表示商淑清已經安全到達,請商朝宗那邊放心……

  傍晚時分,站在山上杵劍看日落的牛有道神色平靜,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山虎和另一名叫陸大勝的年輕人上了山,一起來到了牛有道跟前見禮,「法師!」

  牛有道轉身,笑問:「你們今夜當值嗎?」

  山虎道:「我們今夜值守頭班。」

  牛有道叮囑:「你們值守你們的,不過記住,沒我的允許,不管看到或聽到什麼,不許敲鐘報警。」

  兩人點了點頭,來之前已經得到了山下的叮囑,讓二人聽牛有道的。

  目送紅彤彤的夕陽隱沒在山的那頭,天漸漸黑下。

  明月升空,牛有道坐在茅亭外的一塊石頭上,一手扶劍,靜默閉目,恍若睡著了一般。

  清風,明月,蟲鳴,偶爾一兩聲夜梟的鳴叫,遠處瀑布嘩嘩聲隱隱傳來。

  夜色幽幽,山下村莊裡的點點燈火對應夜空繁星。

  換了平常,兩名值夜的在此免不了談笑打發時間,今天有了牛有道在,兩人不免覺得時間難熬,不敢亂走動,也不敢亂說話,怕打擾牛有道。

  兩人也不明白牛有道靜坐在這是幹嘛。

  兩個時辰後,夜已深,又來了兩人換班,山虎二人離開時輕輕將牛有道的叮囑轉告給了換值的人。

  換值的人也同樣搞不明白牛有道坐這裡是什麼意思。

  一直到下半夜,不遠處的山洞內,砰!傳來一陣異常動靜。

  動靜接連響起,似乎在山洞內的位置頗深,傳到外面的動靜不大,但夜深人靜,在外面卻聽得很清晰。

  靜坐中的牛有道霍然睜眼,提劍起身,飄然而起,閃身落在了洞口,正欲闖入,卻發現裡面的動靜停止了,當即對著洞內喝了聲:「老熊!」

  裡面很快傳來圓方飄忽的回應:「道爺,抓住了!」

  不一會兒,圓方從裡面揪了個人出來,一個披頭散髮的白衣老頭。

  茅亭那邊的兩人卻看不見這個白衣老頭,只發現出洞的圓方動作有異,似乎扯了個什麼東西。

  「抓住了!」出洞後的圓方樂呵道:「沒什麼本事還敢使壞,不出道爺所料,果然在往這出口摸。我躲邊上本想等他出來好斷他後路,誰知這老鬼小心得很,居然一路查探,我躲的地方也沒放過,沒辦法,只能暴露動手了。」

  牛有道一雙法眼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番,問:「途中是你在搞壞毀了火把?」

  白衣老頭惶恐不安道:「法師饒命!法師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牛有道問:「同夥在哪?」

  白衣老頭愣了一下,惶恐道:「沒有同夥,沒有同夥,就小老兒一人。法師,小人真的再也不敢了。」

  牛有道:「你怎麼進的那地下?」

  白衣老頭戰戰兢兢道:「幾年前被人追殺,躲入山中時無意中發現一個洞鑽了進去……」囉囉嗦嗦了一堆。

  牛有道沒興趣聽他繼續囉嗦下去,轉過了身去,杵劍在地,「老熊,繼續回裡面盯著,若發現他還有同夥,敢騙我們就立刻將他宰了!」

  白衣老頭:「法師,小人保證,真的沒有同夥,若有,認殺認剮!」

  鏘!一聲劍鳴,牛有道陡然拔劍出鞘,月色下一道寒光閃過。

  「啊!」一聲淒厲慘叫迴蕩。

  唰!長劍一閃而沒,已歸入立在地上的劍鞘,牛有道扶劍背對,整個人似乎沒動過,月色下的表情冷酷。

  圓方嚇了一跳,沒想到牛有道會突然下殺手,已鬆手放開了那老頭,實在是不放也不合適,白衣老頭已被牛有道一劍斜劈成了兩半,只見飛煙冒出,不見血。

  這一幕落在茅亭值守二人的眼中,卻是牛有道揮劍斬出一聲尖銳慘叫,憑空出現了個白衣人倒在了地上。

  月色下,一劈兩半的白衣人似乎還在抽搐著,倒在地上冒著滋滋黑煙,殘軀很快灰飛煙滅,消失得乾乾淨淨。

  這一幕,讓亭子裡的人有些不寒而慄,意識到了牛有道斬殺的是什麼東西,沒想到平常守著的地方居然有這鬼東西,想想都害怕。

  待到灰飛煙滅了個乾淨,偏頭盯著地上動靜的牛有道才回頭看向了山間的村莊,神色平靜。

  一般情況下,他不太喜歡親自動手打打殺殺,更不喜歡動手殺人,這種事情幹多了容易影響自己心性,好武者嚐慣了那痛快不願動腦,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必然喜歡以武力解決問題。

  他常說一句話,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

  出來混,什麼事情都可能遇上,能和氣點還是和氣點的好,老是打打殺殺總有打殺不過去碰上硬茬踩進坑裡失蹄的時候。

  不嗜血,不喜歡打打殺殺,不代表他沒幹過這種事情,也不代表他不會幹這種事情!

  圓方有點不明白,剛還說讓他回去繼續盯著看有沒有同夥再處置之類的,怎麼才一轉身就將這鬼修給殺了?這般反覆無常,有點嚇人!

  殊不知,這鬼修若承認有同夥或者死不鬆口,牛有道暫時還不會殺他,得想辦法解決掉他的同夥再說,誰知這鬼修認殺認剮也要保證自己沒有同夥,讓圓方回去蹲守也嚇唬不住,牛有道還留他作甚?

  和當初留下圓方的情況不一樣,牛有道現在沒精力慢慢耗下去,也沒時間慢慢瞭解這鬼修的品性如何,更沒時間慢慢去尋找,加之陰陽殊途,果斷殺之!

  圓方扭頭看了看那山洞,試著問道:「道爺,我繼續去裡面蹲守?」

  「用不著你費這勁。」牛有道淡淡一聲,又抬手朝茅亭裡的人招了招手。

  茅亭裡的兩人趕緊跑了過來,心有餘悸地行禮,「法師!」

  牛有道:「去個人,請羅將軍帶幾個人過來一趟。」

  「是!」兩人應下,彼此間略你我兩句,隨後其中一人快速下山。

  山下村莊很快有火把閃動,一路朝山上來,沒多久,羅安領著十來人到了,袁罡也跟來了。

  去通報的人也把剛才的情況講了,羅安已經知道這邊剛誅殺了一個鬼魅。

  「法師,有什麼吩咐?」羅安上前拱了拱手。

  牛有道側身指了指洞口,「麻煩羅將軍組織人手搬點石頭來,先把這洞口堵了,多派幾個人輪流守上一個月。」

  羅安試著問道:「法師不是已經將厲鬼誅殺了嗎?」

  牛有道微笑:「以防萬一嘛,一個月之內若是沒什麼動靜,應該就不會有事了。」

  他的確是在以防萬一,不管還有沒有後患,他都要預防,閉關突破的時候是他最虛弱的時候,屆時沒什麼反抗能力,有事得提前預警便於撤離。一個月後等他正常了,遇事也能應對。

  見他這樣說,羅安一口應下:「好!」

  「那就有勞將軍。老熊,你在這守著,等洞堵好了再下山。」牛有道叮囑了圓方一句。

  圓方點了點頭,明白他的意思,假如還有鬼魅進出的話,一般人看不到,等到洞堵上了,鬼魅進出就有了動靜,一般人也能察覺到,現在需要他幫忙盯著。

  牛有道朝羅安抱了下拳,隨後徑直轉身而去,袁罡隨同他一起下了山。

  山下遇見了因為這動靜而等消息的蒙山鳴和商淑清,蒙山鳴與之客套一番自然是免不了,隨後問了點剛才的情況。因太晚,也沒有過多聊下去,先讓人領了二人去休息。

  休息的地方自然是早早準備好了,兩人一到屋內,袁罡倒了杯茶水放在牛有道跟前。

  端茶潤了潤口,牛有道淡淡問道:「這裡什麼情況?」

  袁罡:「點有些分散,時間短了些,具體情況摸不清,人數暫時不明。有不少手腳殘疾的人,看傷疤應該都是上過戰場的,應該都是隱居在此的寧王舊部,還有不少工匠,大多有家眷。確切地說,這裡更像是個生產軍械的秘密據點。」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42 PM

第九十六章 閉關

  「軍械?」牛有道略有詫異地抬頭。

  袁罡轉身向窗檯走去,拿了幾塊放在窗檯上的石頭走來,逐一擺在了桌上,擺在了牛有道的跟前。

  總共三塊形狀不一的石頭,有黑色的,有暗紅色的,還有黃色的。

  牛有道拿了黑色的在手查看,摸了摸發現手指變黑了,皺眉道:「煤塊?」

  放下又拿了那塊暗紅色的在手,仔細查看後,嘀咕一聲:「鐵礦石?」

  袁罡點頭,「沒錯,就是煤塊和鐵礦石,是我在村裡查看時見到小孩拿在手上玩的,這兩樣東西應該不是偶然湊巧同時出現在村裡的。還有,村裡有些人的手,像是經常接近高溫的鐵匠的手,鐵匠應該還不少。」

  牛有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兩樣東西在同一個地方出現不尋常,具備了製造鐵器的基礎,一個隱居的村莊要那麼多鐵匠造那麼多鐵器幹嘛?結合寧王軍方的背景,答案呼之欲出:製造軍械!

  放下手中的鐵礦石,牛有道又拿了那塊黃色的石頭查看,細看後又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硫磺?」

  袁罡頷首:「也是小孩手上玩的,這個應該和那座火山有關。」

  放下了手上東西,牛有道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露出若有所思神色,製造大量軍械在這深山中運輸方便嗎?想到了那條地下河,可通往蒼廬縣的山莊,也許還能通往入海口,不禁呵呵一笑,「這村莊選在這個地方,看來還真是花了心思!」


  次日,牛有道一開門,又見到了熟悉的身影,與門外商淑清相視一笑。

  牛有道走下台階,商淑清怔了一下,發現牛有道的頭髮又在身後隨便束起,恢復了原來的隨意髮式。

  她心裡想的很多,略顯沉默。

  還是牛有道主動解釋道:「我要花三天時間靜心,放鬆自我排除雜念,閉關這段時間不想有什麼束縛。」他準備趁這閉關期間把這女人幫自己梳理頭髮的事給斷了,免得盛情難卻,老是讓人家郡主幫你梳頭算怎麼回事,時間久了孤男寡女的扯不清楚,搞不好會讓人誤會。

  另就是,他現在也懂得怎麼盤髮了,看也看會了。

  原來如此!商淑清略笑道:「也好!」

  牛有道看了下她的腳,「郡主最近還是多休息吧。」

  商淑清點了點頭。

  用過早飯,袁罡和圓方跟在了牛有道的身後,在村子裡到處閒逛。

  牛有道也的確是放鬆身心的樣子,衣不束腰,寬鬆著晃蕩,長髮在背,連劍也不拿了,在袁罡的手上。

  農田,桑園,還有陽光下隨微風輕輕搖曳的菜花,婦人身影在其間忙碌。

  「好一個田園風光。」深呼吸後,牛有道讚了聲,忽又來了聲:「老熊,我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在這幫你把南山寺建起來如何?」

  圓方毫不猶豫地一口拒絶,「不要!」

  牛有道停步轉身,張開雙臂詫異道:「如此山清水秀環境優美之地,自己豐衣足食,不再受人侵擾,為何不要?」

  圓方低眉垂眼道:「這裡人太少了,香火不能興旺,南山寺怎能躲在這寂寂無名!」

  「老是惦記那點香油錢,沒出息。」牛有道鄙視一眼,轉過身繼續前行,他不過開玩笑一說而已。

  一旁不太說話的袁罡來了句:「想讓南山寺出名,寺廟未必要大,地段未必要繁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只要你這個主持能有名望,南山寺再偏僻,也有達官貴人想盡辦法找上門送香油錢,到時候只怕你巴不得躲清靜。」

  牛有道抬手往肩後點了點,「老熊,聽聽,猴子這話在理,你這個主持還不如讓給猴子去當。」

  圓方猶如遭到當頭棒喝,愣在了原地,怔怔看著袁罡走神,嘴中喃喃自語:「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牛有道和袁罡陸續停步,皆轉身看著他。

  圓方忽快步上前,對著袁罡雙手合什,一臉激動道:「阿彌陀佛,若非袁爺真言,貧僧還不知要執迷到何時!」說罷深深鞠了一躬。

  牛有道和袁罡相視無語,心裡皆有同樣嘀咕,這妖精當真了!

  圓方直起身又補了句:「不過把南山寺建在這還是不行,太偏了,達官貴人怕是想盡辦法也找不到門路。」

  兩人扭頭就走,當他的話是放屁,鬼才有心思幫你在這建寺廟。

  兩人也早就領教了,只要談到南山寺的事,這妖精就格外認真,好好的妖精不做,偏偏鐵了心要做主持!

  順路繞到一座山背,有條激流小河,河中的熱鬧情形吸引了三人駐足。

  岸邊有人扛著大圓木往上游去,河中有人如同騎馬般坐在圓木上隨激流迅速衝下來,還不是一個人衝,一波一波地往下衝,坐在圓木上的人手持木棍當刀槍使,木棍上裹著厚厚的泡了水不知有多重的麻布,一個個揮舞著木棍左刺右殺,一個個發了狠似的,紛紛要把身邊人挑翻到河裡去。

  哪怕牛有道不懂戰場廝殺也看出來了,這分明是騎兵廝殺訓練,只是這訓練未免有些危險,被這大圓木在激流中撞上一下可想而知,訓練者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小心都不行。

  在激流中騎在圓木上想掌握平衡太困難了,比馬背上困難多了,何況還要相互廝殺,也不知這些人練了多久才練出這平衡反應來。只見不斷有人被打落水中,漸漸飄向了遠處的水流平緩地帶,然後又拖了木頭上岸,一起扛著往上游跑。

  後面車軲轆聲傳來,三人回頭看去,只見坐在輪椅上的蒙山鳴被人推了過來,停在了三人身邊。

  「本來,他們的父輩,傷的傷,殘的殘,死的死,想讓他們在此避開亂世隱居,過些安穩日子…寧王遇難的消息傳來後,這裡也不是長久安穩之地,沒有永遠保密的地方,是非遲早要席捲到此,為自保提前做準備,也是在為小王爺!」蒙山鳴看著廝殺訓練的小年輕們嘆了聲。

  這裡有點吵,不是說話的地方,他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幾人陪著輪椅在小路上漫步。

  打量著四周,牛有道問了聲:「此地大概在什麼位置?」

  蒙山鳴:「已經出了青山郡,確切地說,大概的位置應該到了趙國境內。不過此地處在茫茫大山深處,地勢險峻不適合人居住,加之天生的環境獨特,山中大部分地方被瘴氣所覆蓋,外部的人很難找到這裡,若無那條密道,這裡的人也很難出去。就算沒有瘴氣干擾,地形原因,普通人想翻越周圍那茫茫險峻山嶺進出也困難,你師傅東郭先生來過這裡,他特意進出勘探過,估計普通人沒幾個月的時間怕是別想進出這裡。我們在這茫茫大山中只占這小小一域,如滄海一粟,外面人就算有心,想找到這裡也是不容易的,所以你大可安心在此閉關修煉!」

  東郭浩然來過這裡?連這地方都來過,看來和寧王關係的確是非同一般!牛有道心裡嘀咕了一聲,問道:「我師傅既然在地面上進出過,也就是說,這山中瘴氣你們有辦法克服?」

  「嗯!」蒙山鳴點了點頭,「在這山中躲久了,多少能觀察出一些端倪來克服……」

  三天後,牛有道站在了一座山洞前,雙手自然下垂,閉目靜默。

  這山洞也在半山腰上,有些歲月,是最早來此的人開鑿出來的。獲悉牛有道想要的理想閉關環境後,蒙山鳴讓他看看這裡行不行,牛有道說可行,這邊立刻安排了人徹底打掃乾淨,地上還灑了硫磺粉。

  周圍安排了人日夜戒備,不讓閒雜人等靠近。

  之所以找山洞,是因為夠厚實,只要有人守住洞口,不容易被人偷襲,住在村裡的房子裡則有諸多擔憂。牛有道沒有過突破到築基期境界的經驗,有的經驗也是從典籍上看來的,加之他沒有突破境界所需的丹藥,需要用自創的方法來突破,而他也不像那些門派弟子,門派中能提供安全的閉關保障,不用擔心被人打擾,所以他這情況只能是自己小心點。

  袁罡和圓方從洞內走了出來,袁罡道:「道爺,仔細檢查過了,不會有什麼問題。」兩人將裡面徹底檢查了好幾遍,每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牛有道睜開了雙眼,神色平靜道:「這段時間有勞二位了。」

  袁罡沒說什麼,圓方卻是嘿嘿道:「應該的。」

  沒有多話,牛有道無喜無憂,神色平靜,不疾不徐地走入了山洞內,孤身消失在了洞內黑暗中。

  袁罡和圓方放下了洞口臨時設置的厚厚布幔,避免風雨吹擾進去,繼而轉身守在了洞口。

  需要多久突破,牛有道自己也不清楚自己這種情況下需要多久,總之從今天開始就由他們兩個來護法,片刻不得離開,頂多輪流稍入裡面躲在布幔後面休息。

  山洞內的空間不大,洞口小裡面寬倒是真的,類似葫蘆狀,略分了幾層平台,最裡面點了一盞油燈放地上。

  走到最裡面,牛有道轉身盤膝坐下,呼吸勻稱後,慢慢閉眼的同時大袖一揮,一股勁風熄滅了油燈,洞內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43 PM

第九十七章 突破

  山崗上一座涼亭,涼亭旁蒙山鳴坐在輪椅上,商淑清推著輪椅在後面,兩人看著對面的山洞,看著牛有道進去,看著布幔放下,看著袁罡和圓方緊守在了洞口。

  蒙山鳴出聲問道:「看模樣,他的年紀應該不大吧?」

  商淑清思索了一下,「少年時去的上清宗,在上清宗軟禁了五年被我請下山,算起來年紀肯定不大,應該和我相仿。」

  蒙山鳴盯著山洞微微頷首,竟發出感慨語氣道:「了不起啊了不起!東郭先生看人果然有一套,怪不得臨終前收他為弟子,上清宗怕是錯失了一個大機緣!」

  盯著山洞的商淑清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奇道:「蒙伯伯,修士閉關修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您為何如此感慨?」

  蒙山鳴:「我雖然不是修士,但早年畢竟接觸得多,對修士多少還是瞭解一些的。閉關修煉雖正常,但不至於像他這樣,正常修煉隨時可以停下,有什麼突發情況自己都可以做應對。還有一種非正常的閉關修煉,修為要突破瓶頸進階到下一個大的境界,這個時候的修士是脆弱的,沒什麼自衛能力,一個三歲小孩都有可能殺了他,受不得干擾,否則輕則修為終身受限,重則走火入魔,更嚴重者有性命之憂。你看他這如臨大敵的樣子,還請了我們派人在四周戒備,郡主覺得他是哪種閉關修煉?」

  商淑清有些心驚肉跳,「像是後者!」

  蒙山鳴頷首:「我看著也像!你說在南山寺見過他動手,三個師兄都輕易敗在他的手上,結合現在的情況看,這位怕是正在閉關衝擊修行中的築基境界,十有八九如此!如此年輕,便要衝擊築基境界,在修行界應該是非常罕見的,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啊!他若能順利出關…郡主,務必提醒王爺,要與此人交好,不要做第二個上清宗!」

  商淑清點頭嗯了聲,「蒙伯伯,我記住了。」心裡卻在想,我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短期內應該不會出來了,走吧!」蒙山鳴淡淡道。

  商淑清推著輪椅轉身,慢慢下山,下山的坡前有人過來搭手,抬了輪椅下山……

  洞內,隨著油燈的熄滅,牛有道的身心也漸漸沉寂於黑暗中,沒有任何雜念。

  黑暗中突然一點光亮擴散開來,身體之門打開,心神隨之進入。

  修行中人也稱之為內視,對體內情況感察到了某種極致的地步時,當所有情況完整彙總在一起,結構、形態自然會形成,體內的一切自然會在腦海中幻化成清晰的圖象。哪怕是其他事情,當掌握所有細節時,起碼也就掌握了事物的大概輪廓。

  心神集中在體內的瞬間,體內的一切變化已全部在牛有道的腦海中。

  金光和銀光對繞著徐徐旋轉,任督二脈中各有一對,充盈氣勁縈繞,隨時能迸發出強大的氣機。

  對修士來說,這是很奇特的現象,一般修士的真氣源頭靜下時都存在於丹田氣海中,牛有道的真氣源頭卻有兩道,分別存在於任督二脈中,這有個好處,氣機能最快觸發對外做出反應。

  體內剩下的三十一道傳法護身符還在,依舊如蛛網般盤踞在原來的三十一處穴位當中。

  原本三十六道,小廟村對烏鴉毀了一道,竹排漂流快凍死時用了一道,抵禦唐素素攻擊時用了一道,修煉乾坤訣用了兩道,還剩三十一道。

  離開上清宗後,他基本上就沒再敢煉化,再繼續煉化吸收的話,真氣越來越飽滿強勁,非得將經脈給崩了不可。

  築基,顧名思義,築造更牢靠的基礎,行氣的基礎就是經脈。

  這次閉關的目的就是突破築基境界,突破築基境界就是鑄造更強大的經脈,讓只能承受小溪流水的渠道變成能承受奔騰大江的河道。

  精氣神調節到了最佳的狀態後,任督二脈中的兩對金光和銀光迅速施法調動了起來,兩對光芒匯合到了一起,一起衝向了一道盤踞在穴位中的傳法護身符,圍繞著快速旋轉,冷熱氣勁交織煉化。

  正常情況下,修士突破築基境界需要不少的『靈元丹』,此丹也正是天下修士最重要的修行資源,採集靈草煉製而成,蘊含大量靈氣。各門各派中,當門內弟子面臨突破時,都會提供靈丹助力,然而牛有道沒有這條件,上清宗軟禁了他五年,一顆都沒給過他,至今為止還沒嚐過『靈元丹』’是什麼滋味

  幸好東郭浩然以本命法源在他體內打下了三十六道傳法護身符,幸好他修煉的乾坤訣能煉化體內的異種真氣為己有。

  從實質意義上來說,東郭浩然打入他體內的傳法護身符擁有更龐大的靈氣蘊含量。

  打個比方,靈氣好比是揮灑出去的灰塵,本命法源則是灰塵凝聚成的堅硬石頭,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這也是為什麼一道傳法護身符以能量方式釋放出來後其威力能擋住唐素素那個金丹修士一擊的原因!

  兩對金銀光球圍繞著那道傳法護身符急轉,牛有道將煉化速度放開到了最快。

  兩對光球不斷將東郭浩然的本命法源煉化,煉化出的真氣直接吸收,如饑似渴般暢飲,吸收得越多,兩對光球好像越是精神抖擻,光彩熠熠。

  然而身為容納它們的載體的牛有道卻是壓力越來越大,兩對光球吸收的真氣越多,其散發出的充盈氣勁就越發蓬勃強勁,牛有道能感受到氣勁的充斥下體內經脈正逐漸充起,逐漸膨脹。

  這種狀況一直在持續,也意味著經脈承受的膨脹壓力越來越大。

  漸漸的,身在黑暗中的牛有道臉上浮現痛楚神色,臉上有細密汗珠滲出。

  體內的經脈正在一點點的被漲裂,他偏偏還不能停下,還要繼續,還要控制膨脹壓力的導向,不能有的地方被漲爆了,有的地方還沒裂開,必須保持體內所有經脈的同等漲裂進度,這是真正的自找罪受。

  在體內這般撕裂自己,其痛苦可想而知,這個過程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直到渾身上下所有經脈幾乎被拓寬了一倍,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

  直到牛有道感覺不行了,感覺再持續下去整個經脈就要崩潰掉,感覺到經脈已經到了承壓的極限,他才停止了繼續煉化吸收輸出壓力。

  疼得哆嗦顫抖的雙手在身前慢慢抬起,做抱球裝在胸前徐徐團動。

  體內兩對金銀光球開始奔赴四肢百骸的經脈,不斷地行大周天運轉,同時在潰散自身能量,一路揮灑出金色的和銀色的星光點點,揮灑出無數的星光點點。不斷揮發出來的點點星光開始滲透進密密麻麻的經脈裂縫中,這個時候可謂苦盡甘來,無數星光點點滲入創口的感覺是溫暖、是清涼,舒服的整個人的魂魄都想飛出來。

  極度疲倦下的舒坦,舒坦得人想睡著,牛有道拚命保持意識,保持清醒,不讓自己睡著,若不能在這個時候將改造經脈的能量注入讓經脈變得強大堅韌的話,不但將前功盡棄,破損後的經脈也就廢了,再也無法行氣。

  原因很簡單,經脈擴充到這個狀態已經到了承壓極限,一旦體內經脈遍布的創口癒合了,你沒辦法再讓它漲裂第二次,再施強壓漲裂的話,立馬會爆破掉。

  隨著無數點點星光不斷揮發出來,兩對光球上的光芒也越來越淡。

  這個過程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牛有道已沒精力去計算時間,只知堅持再堅持。

  一直到兩對光球身上籠罩的光華徹底沒了,露出了金銀色的本尊,本尊亦黯然失色,幾乎都旋轉不動了後,牛有道才停止了繼續施展,慢慢睜開了雙眼,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他想動,卻發現連根手指頭都難以動彈,略一動就疼得不行,幅度略大就有要倒下的感覺,肉身已經難以自我控制平衡,遂在那微弱發聲呼喚:「猴子…猴子…猴子……」

  不知叫了多少聲,外面隱隱傳來圓方的聲音,「袁爺,道爺好像在叫你。」還是他的聽覺靈敏。

  洞口方向猛然露了下亮光,有人掀開了布幔,待真的聽到、確認了牛有道的呼喚聲後,兩個人的腳步聲快步而來。

  一道火摺子的光芒亮起,點燃了一角的油燈。

  袁罡端著油燈和圓方一起湊近了牛有道,先是聞到了血腥味,待看清牛有道的樣子後,把二人嚇了一跳,只見牛有道如同被血糊過一層般,體表已經結了一層殻,面無全非,眼神黯然無力。

  「道爺,你怎麼了?」袁罡大驚失色,扶了他。

  「沒事,沒事,別亂動我,我現在不能亂動…」牛有道虛弱地搖了搖頭道,他自己清楚自己身上的血是哪來的,是修為突破時從毛細孔一點點滲出來的。

  袁罡聞言趕緊放開了,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緊張神色,「道爺,現在要我怎麼做?」

  牛有道虛弱問道:「我閉關多久了?」

  圓方立馬接話道:「九天!道爺,您整整閉關了九天!」

  九天?牛有道慘然一笑,九天滴水未進,怪不得這麼渴,嗓子眼裡飄出聲音來,「水…渴…水…」

  袁罡連連點頭,扭頭一看,發現圓方湊了個腦袋正一臉好奇地上下打量牛有道的狀況,袁罡頓時火氣,一腳飆了出去,直接將措手不及的圓方給踹得滾下了台階,並怒吼一聲:「看什麼看?水!沒聽到?還不快去拿!」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44 PM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4-7 02:45 PM 編輯

第九十八章 陽光正暖

  「啊?」蹦了起來的圓方有些莫名其妙,「哦!」旋即反應了過來,趕緊跑了。

  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手裡捧著一隻瓦罐。

  他想給牛有道餵水,袁罡不讓,一把搶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壺嘴對在了牛有道的嘴上,慢慢一點點地將水渡入牛有道的口中。

  慢慢嚥下不少水入腹,牛有道閉了嘴,袁罡方將瓦罐放下,神色凝重地看著他。

  牛有道又弱聲道:「有點餓,弄點粥。」

  袁罡立馬回頭,圓方下意識往後蹦開了,且連連道:「我這就去搞。」一溜煙似的跑了。

  袁罡盯著牛有道,語氣沉重道:「道爺,怎麼弄成這樣?」

  牛有道:「沒事,正常現象,一個月左右應該可以恢復,不過我暫時還不能動,估計要在這裡靜養個三天等經脈穩定了才能出去。」

  袁罡:「道爺,突破這個境界的人都這樣嗎?」

  牛有道:「應該差不多吧,只不過那些有條件的有靈丹幫助修復受損的經脈,恢復得快,而我之前的處境被人盯著不好與外界來往,加之不想引起天玉門的關注,只好拿身體來硬抗。」

  看著他這悽慘樣,袁罡臉頰狠狠繃緊了一下,「上清宗該死,我遲早將上清宗夷為平地!」

  牛有道無力一笑,知道他怪上清宗無情以致於讓他拿身體來硬抗,「就憑你?你打得贏他們?」

  袁罡:「你忘了這裡有硫磺?」

  牛有道愣了一下,『炸葯』字眼在腦海中閃過,瞬間聯想到了猴子的出身,猴子可是軍火武器方面的使用行家,土法配製一些炸葯不在話下,想想上清宗炸塌的情形,猴子還真有可能幹出這事來,不禁有些無語。

  「你呀,上清宗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只要他們不找我麻煩,我也不想再跟他們有什麼牽連,說到底他們也不欠我什麼,而我能有今天這修為進度,算是承了東郭浩然的情,東郭浩然畢竟是上清宗弟子。上清宗可以對我不仁,我也可以對上清宗不義,但我不能對上清宗揪著不放。江湖走馬,風也好,雨也罷,只要他們不再過分,這事就算過去了,這就是我的江湖,你別亂來!」牛有道絮絮叨叨叮囑一番。

  見他說了一堆說的費力,袁罡道:「我知道了,你別說了,歇著吧!」說著轉身去挑撥油燈的燈芯,將燈給挑亮一些。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一陣低弱的京劇唱腔聲慢吞吞響起。

  袁罡霍然回頭看去,只見牛有道盤坐在那低垂著腦袋輕輕哼唱著。

  盯著看了會兒,袁罡慢慢坐在了台階上,耳畔聽著斷斷續續的唱腔,兩眼盯著昏黃的燈火陷入了沉靜中……

  蒼廬縣的寧王山莊門口,跪在那,風吹日曬雨淋的幾乎不成人樣的人終於一頭栽倒在地。

  這動靜,立刻引來守衛們的騷動,陸續出來了人圍著看動靜。

  「好像死了?」

  「我看看…沒呼吸沒脈搏了。」

  「居然跪死了。」

  「你說的輕巧,別說跪這麼多天,讓你跪一天你都受不了,他這麼多天可是滴水、粒米未進吶!」

  「這人腦子有問題吧?」

  門口的騷動引來了山莊內輪值戒備修士的注意,很快驚動了白遙。

  白遙出來時,聚在門口的守衛已將魏多給抬了起來。

  白遙冷冷一聲,「你們幹什麼?誰讓你們動他的?」

  一名抬著的守衛道:「法師,他已經死了,剛倒下的,已經跪死了,我們抬去埋了。」

  跪死了?白遙眉頭一顫,看向魏多的眼神滿是動容,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愚笨之人,竟能自己把自己給活活跪死,這該是多大的毅力和恆心?

  不禁快步上前,親自出手查探,結果發現還有一絲微弱的脈搏,脈搏太弱,幾近於無,普通人根本發現不了。

  「取水來!」白遙喝了聲,立刻有人聽命跑去。

  白遙又迅速從腰帶間摸出一顆小小的蠟丸,破殻捏出一粒小小的藥丸,捏開了魏多的嘴巴,藥丸被他指力碾碎,喂入了魏多的口中,轉而提氣一掌摁在了魏多的心臟部位。

  水來到,他又叮囑道:「慢慢餵給他。」

  見此狀,眾人大概明白了,這人還沒死,當即有人幫著抬起魏多的腦袋,幫忙餵水。

  好一陣後,白遙收了手,使喚了兩人將魏多給抬進了莊園內……

  三天後,牛有道也從山洞內抬了出來,抬到了洞外的一張坐轎上,之前抬過商淑清下山的那張,被圓方給借來了。

  蒙山鳴、商淑清、羅安,三人都在山下等著,瞅著一身血殻包裹的牛有道從跟前抬過,三人駭然,商淑清更是驚的摀住了嘴,愣是沒人能說出一句話來,目送著人被抬走了。

  回到幽靜的單獨小庭院內,牛有道被剝光了,圓方施法震掉了他體表的血殻。

  之後牛有道泡進了燒好的熱水裡,袁罡站在浴桶旁小心幫他清洗,不敢太用力。

  幾天後,牛有道才出了門,能自己慢慢到處走動了,看著挺悠然,挺愜意。

  袁罡幾乎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圓方被使喚著跑腿。

  次日大早,牛有道哭笑不得地坐在了梳妝台前,商淑清正在為他梳理頭髮。

  人家一片好意,執拗地把他當成了病號照顧,拒絶了,拒絶不了,他又不好把話講得太那個,結果又這樣了。

  接下來的日子,牛有道難得的清閒,不用修煉,暫時也不適合修煉,就在外面散散步,在木匠特意給他造的躺椅上打個盹,然後就是研究那面銅鏡上的東西。

  陽光正暖,牛有道在躺椅上曬著太陽。

  圓方很苦惱地站在石磨旁磨黃豆,他也不知袁罡從村裡哪弄來的黃豆,好像要做什麼吃的,於是牛有道隨便說了兩句,又從鄰家搬了石磨過來,讓他把黃豆給泡了,反覆磨出了一些白白的漿糊。

  而袁罡受了牛有道的指點後,又從人家裡倒騰來了一罈大顆粒的粗鹽,在那用水洗鹽,洗出了一些黑乎乎的液體,圓方也不知這是要幹嘛。

  「老熊,你別唉聲嘆氣,你不是吃素嗎?回頭你感謝猴子還來不及。」瞇眼曬著太陽的牛有道指了指覺得很無聊的圓方。

  待到兩邊都弄完了,牛有道終於起身了。

  三人帶了東西去廚房,磨出的東西又是放進鍋裡煮,又是紗巾過濾的,之後牛有道親自動手調了那黑乎乎的液體灑進了鍋裡,再舀出來時已經變成了白乎乎、嫩滑滑的東西,看得圓方眼睛一眨一眨的。

  紗巾置入在了竹子做的籠屜內鋪好,白乎乎的東西出鍋倒入,紗巾再包上,壓了塊洗乾淨的石頭上去。

  做完這些,牛有道收了手,在一旁洗手之餘,對袁罡道:「一刻之後就好了,會了嗎?」

  袁罡點了點頭,看著那壓著石頭的東西,眼中露出難得的溫情道:「會了,挺簡單的。」

  鍋裡還有沒用完的白乎乎、嫩滑滑的東西,袁罡乘了一碗,灑了點糖霜進去攪拌好了送到了牛有道的跟前。

  牛有道搖了搖頭,背個手出去了,躺在了院子裡繼續曬太陽。

  沒多久,袁罡也出來了,圓方手裡拿了只碗放嘴邊大舌頭舔著,追在袁罡後面呵呵道:「袁爺,咱們再弄點吧。」

  袁罡:「沒了。」

  圓方:「還沒吃飽。」

  袁罡懶得理他,出去了,好一陣回來後,手裡提了條洗剝好的鮮魚回來,沒多久廚房裡飄出誘人的香味。

  恰逢商淑清來到,見牛有道在打盹,遂聞香去了廚房。

  中午,商淑清沒有離去,跟幾人圍了一桌,品嚐鮮魚燉豆腐。

  看幾人吃得痛快,圓方看看自己碗裡的豆渣,再看看人家下筷子的盆裡的鮮香,眼神中有幾分可憐巴巴,最終合什唸唸有詞,忍住了沒破葷戒。

  飽食後,商淑清放下了筷子,有些靦腆道:「這豆腐真好吃,真的是黃豆做成的嗎?」

  圓方立刻連連點頭,「郡主,沒錯,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還有那豆腐腦,放上糖霜太好吃了,不信你讓道爺再做上一鍋,推磨的體力活交給我了!」拍了拍胸口。

  商淑清看著牛有道試探道:「這豆腐若能輸出去賣,必是一筆可觀的財路。」

  牛有道淡淡一笑,道:「我對這個不感興趣,郡主想學盡可找猴子討教。」

  他知道這女人不是沒見過錢的人呢,可能又往軍資上琢磨了,而他對這個財路的確不感興趣,沒相當的實力護衛,這財路在這亂世是守不住的,越是稀罕掙錢的買賣越是自找麻煩,何況這東西的技術含量實在不高,很容易被學走的……

  半下午的時候,袁罡從外面回來了,肩頭扛了一捆木棍,對圓方吆喝了一聲:「把門關上。」

  圓方跑去關了大門,回頭走到擺弄一堆木棍的袁罡邊上,好奇道:「袁爺,這又是要做什麼吃的嗎?」

  袁罡遞了根木棍到他嘴前,「你吃嗎?」

  圓方輕輕撥開,呵呵道:「袁爺真會開玩笑。」

  袁罡不像是開玩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問:「我經常打你,你心裡是不是恨我?」

  圓方擺手,「沒有的事。」

  袁罡:「我給你個報仇的機會要不要?」

  「過去了,都過去了,自己人打打鬧鬧傷不了和氣,談什麼報仇。」圓方感覺有些不妙,扔下話扭頭就走。

  袁罡橫棍一攔,「今天給你個打我的機會,我不還手,不躲,也不報復!」
作者: arms71499    時間: 2017-4-7 02:44 PM

第九十九章 蚩尤無方

  屋內的牛有道聞聲慢慢走了出來,站在了屋簷下看著。

  打不還手?不躲?還不報復?圓方打死也不信袁罡這鬼話的,正色道:「袁爺,貧僧絶對沒想過要報復你。」

  他以為袁罡在試探他。

  袁罡不管他想不想報復,棍子遞給他,「我讓你打!」

  圓方不接,雙手合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一個勁地搖頭。

  袁罡臉一沉,揮棍嗚一聲,打到了他的耳邊懸停,「你不打我,我就打你!」

  「……」圓方無語,這叫什麼道理?不禁看向了牛有道求救:「道爺,這事你要做主啊!」

  站在台階上的牛有道笑眯眯道:「讓你打就打,有什麼好怕的!男子漢大丈夫,一口唾沫一口釘,他既然說了不還手,就不能還手,你放心,我在這裡盯著,他若敢報復,你找我!」

  「這…」圓方很猶豫,這不是強人所難麼?

  袁罡豎棍在他跟前,「我再說最後一次,你不打,我就打你!」

  從未見過如此不講道理的要求,圓方太無奈了,慢慢伸手抓了棍子。

  袁罡後退到了院子中間,朝他招手,「打!」

  圓方可謂被逼得退無可退,真恨不得找把殺豬刀捅袁罡一萬刀,可他終究是不敢,走上前來,棍子在袁罡身前比了又比,反反覆覆伸出又收回,彷彿不知該挑哪下手似的,實際上是不敢下手。

  「打!」袁罡忽猛喝一聲。

  圓方見勢不妙,對方明顯沒了耐心,再不打就得他挨打了,琢磨著左右都要倒楣,乾脆豁出去了,提棍狠狠一棍砸了過去,不過力道最後還是收了,繡花似的,輕輕在袁罡肩頭小打了一下。

  「用力!」袁罡又是一聲喝。

  圓方又稍微加了點力道打了一棍,袁罡冷眼瞅著他,有殺氣,貌似在質問,你耍我?

  嗚啪!圓方終於狠狠一棍砸在了袁罡的肩頭,棍子很快又一收,心驚肉跳地警惕著。

  誰知袁罡扭頭就走,要找傢伙報復似的,朝一旁的石磨走了過去。

  要搬石磨砸嗎?圓方膽顫心驚,扔掉棍子扭頭就跑,飛快躥到了牛有道的身後躲著,求救:「道爺,您都看到了,是他讓我打的,我也是被逼無奈啊!做人不能不講道理啊!」

  牛有道伸手身後,將他拉了出來,指向了袁罡,示意圓方自己看。

  圓方愣住,只見袁罡在脫衣服,脫了往石磨邊上的籮筐裡扔,衣服脫得只剩件褲衩,連鞋襪都脫了,露出一身的腱子肉,那一身完美如石雕的肌肉體型,在陽光下勾勒出的線條陰影,似乎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絶對能看得女人心神蕩漾暗嚥口水。

  「你想多了,他怕打壞了衣服而已。」牛有道呵呵一聲。

  袁罡回頭看了眼躲躲藏藏的圓方,順手抓了放在石磨上的一塊青石板,雙手把了石板兩頭,突然一頭狠狠撞去。

  砰!一腦袋將石板撞的粉碎。

  圓方嘴角抽搐了一下,發現袁罡果然是一貫幹變態的事情,虐他也就罷了,現在是連自己也不放過啊!

  袁罡走回院子中間,朝他招手,「再來!」

  「……」圓方無語。

  牛有道伸手在他背後推了一把,「去吧,他在讓你幫他練功!」

  練功?被推下台階的圓方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心裡有了這個底後,撿起了地上的棍子,上前道:「袁爺,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少廢話!」袁罡冷冷一聲。

  嗚啪!圓方陡然出手一棍,將袁罡打的身形略晃,後背打出了一條鮮紅的印記。

  「呼!」袁罡長長吐出一口氣,收雙臂握拳在兩腰,蹲成了馬步,又深吸一口氣,渾身腱子肉明顯能看出繃緊了,喝道:「輕了,重點!」

  嫌輕?圓方雙臂掄棍,啪一聲砸在了袁罡後背,棍子哢嚓而斷,袁罡馬步原地,紋絲不動。

  「繼續!」袁罡斜了眼。

  這回圓方終於明白了對方為什麼要扛一大捆棍子回來。

  也不多說了,走去又抽了根棍子在手,走回又是一棍狠砸在袁罡的身上,啪一聲又斷了。

  站在台階上的牛有道出聲了,「老熊,你這樣打的話,山上樹木砍光了都不夠用,適當加點內力。」

  圓方點了點頭,又撿了根棍子過來,注入了內力在棍子上,提醒道:「袁爺,力道差不多了你就吱一聲。」

  袁罡「嗯」了聲,圓方一棍呼嘯而出,袁罡挨了一棍出聲道:「輕了。」

  又一棍,袁罡:「再重點。」

  又一棍,袁罡:「加力!」

  直到力道每次都打的袁罡身形晃動,袁罡才不吭聲了。

  於是圓方就照著這個力道下手,一根棍子在手上虎虎生風,照著袁罡一頓狂敲。

  而袁罡則不斷變換身形,時而馬步,時而前後弓開兩腿,時而蜷身弓背,時而伸出雙臂,甚至把腦袋迎了出去,不斷換出各個身體部位承受圓方的打擊。

  圓方打得那叫一個過癮,兩眼冒光,帶著一絲興奮,被袁罡打了那麼多回,這回總算找到了發洩報仇的機會,繞著圈揮棍狂砸個不停。

  嗚啪聲不斷在袁罡身上炸響,沒多久,袁罡身上便布滿了恍如血痕般的鮮紅印記。

  而袁罡似乎也因為遭受連續不斷的擊打而不堪重負般,又像是因為擊打而觸發了體內的什麼東西,呼吸漸漸沉重,不是一般的沉重,氣息長進長出,到最後呼吸聲猶如鼓風的風箱一般,夾雜在擊打聲中的呼吸聲連站在屋簷下的牛有道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隨著沉重呼吸聲的起伏,袁罡的腹部也出現了變化,漸漸鼓脹出一隻球體滾動,吸氣時腹部的球體下沉到小腹部位,呼氣時腹部的球體又滾到腹上。

  而隨著腹部球體的滾動,袁罡身上亦出現了驚人的變化。

  渾身上下被打出的血痕般的印記似乎活了起來,似乎在體表流動,似乎如小蛇般遊走,游著游著鑽進了蛇洞內消失了一般,身上遍布的血痕到處遊走著,逐漸一條條消失了。

  體表成千上萬條血蛇遊走消失的一幕看著相當詭異,那密密麻麻蠕動的情形普通人看到估計得害怕。

  這一幕令牛有道瞳孔驟然一縮,他注意到了,那如小蛇般遊走的血痕所消失的部位全部是人體的穴位。

  血痕如蛇,穴位如洞!

  袁罡修煉硬氣功的場景,牛有道前世是見過的,但從未見過今天這詭譎情形。

  此時牛有道才真正意識到了袁罡所練硬氣功的不簡單。

  圓方也驚訝了,身為妖怪,看袁罡的眼神卻像是看妖怪,打妖怪!

  不過這令人頭皮發麻的一幕持續了也沒多久,待到體表密布的血痕全部消失後,袁罡身上每打出一道血痕,便遊走消失一道,看著正常多了。

  一頓暴打持續了差不多一個時辰,袁罡才出聲喊停。

  放下棍子的圓方有點氣喘,再看袁罡的眼神依然如同看妖怪。

  挨打的人像個沒事人一般,他打人的反而有點累了。

  沒辦法,動手的過程中,袁罡不讓他停,還要求他保持攻擊節奏和頻率,而力道的拿捏上還有要求,輕了不行,重了又怕袁罡吃不消,這打人打得跟繡花似的,要求太高了,一個時辰持續下來,的確有點吃不消。

  圓方還是頭回發現,打人也是一樁苦差,不比他挨打的時候好過。

  袁罡站在原地活動著身體,脖子一扭,骨骼嘎嘣脆響,肩骨、腰骨以及各關節放鬆收緊活動著,皆發出嘎嘣脆響。

  待到渾身緊繃的腱子肉放鬆下來後,體表漸漸泛起了一層淡淡的粉紅色。

  袁罡到一旁撿起衣服穿回。

  圓方將手中棍子扔回了那一堆,一屁股坐在了屋簷下,終於可以緩口氣了。

  待到袁罡走到屋簷下,牛有道遞了一壺水給他。

  袁罡接了昂頭對嘴直灌,牛有道在旁道:「你這硬氣功好像跟以前有點不同。」

  放下壺罐,袁罡沉默了一下,道:「跟之前沒什麼不同,今天覺得身體狀況不對,感覺體內有力無處發洩,似乎有什麼東西堵著要發洩出來,到處找事幹還是不行,所以練了下,好像…好像突破到了另一個層次。」

  牛有道:「你這硬氣功有名字嗎?」

  剛剛如此詭異的情形讓他覺得這硬氣功應該不會籍籍無名才對,肯定有個什麼說法,他也想搞清袁罡練的這詭異硬氣功是個什麼名堂。

  袁罡一愣,「就稱為硬氣功,哪有什麼名字?呃…」露出思索神色,似乎想起了什麼。

  牛有道沒打擾,等著。

  袁罡漸露遲疑道:「好像是有個什麼叫法,當年記得我們的總教官提過一次,好像有個古名,叫什麼蚩尤來著…」

  「蚩尤?」牛有道疑惑道:「遠古時期和黃帝大戰的那個蚩尤?」

  「對!」袁罡猛然大悟,似乎得了提醒想起了什麼,點頭道:「當年總教官也提到了這個,說咱們練的這個硬氣功有個古名,叫『蚩尤無方』,『蚩尤』就是和黃帝大戰的那個蚩尤,『無』是無法無天的無,『方』是方法的方。沒錯,想起來了,名字就叫『蚩尤無方』。」

  「蚩尤無方?」牛有道嘀咕一聲,居然有這麼怪的名字,思索了一下,自己看過的古籍中似乎沒這名字的印象。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81.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