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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宋語桐 - 遺落在時空的愛【單】 關閉[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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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0-1-26 03:15 PM 編輯

文案

她可以再倒楣一點啊!
竟被那鬼電腦媒婆選中得嫁給冰山王子,
只好依了損友的意見搞穿越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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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6-20 02:15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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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西元二六○○年

  當全世界的女人都眼巴巴渴望自己成為星際王子的電腦配婚物件時,雀屏中選的幸運女子古瑛卻煩躁不安,背著雙手在最佳損友密裏的研究室中來來回回走著。

  「我怎麼這麼倒楣被電腦媒婆選中!」驀地,古瑛雙眸一瞪,憤憤地直射向在一旁事不關己模樣的密裏,「都是你啦,設計那什麼電腦媒婆,你是不是在實驗室中打瞌睡錯弄了程式?

  老天!我和那個男人八竿子打不著一起,你卻讓我變成他老婆?!而且還是個對女人冷冰冰的男人,你這個朋友是怎麼當的?要陷害我也不是用這種方式啊,這輩子的幸福全毀在你手上了。不管!我要換人,我不要他當我的老公。」

  古瑛的臉上泛著不尋常的紅,頭頂上蒸騰著,淡淡的霧氣由她的頭頂冒了出來。

  看來她是真的生氣了。

  密裏抿嘴笑著,刻意的壓抑自己原本要爆發的狂笑,正經八百的開口,「王子可是眾人夢寐以求的物件,妳怎麼如此不知好歹!何況,電腦配婚已是一百多年來的舊體制,又不是我搞出來的,怎麼怨起我來了?」

  他一臉無辜狀,讓古瑛更是火冒三丈,雙眸不由得一瞇,罵道:「電腦配婚是星球人拿來參考的一種遊戲罷了,你偏偏弄出個電腦媒婆來搞得王室不得安寧,你唬我啊?跟你沒關係才有鬼!」

  電腦媒婆是一年前密衛設計出來,專為各星球王室配婚的高科技電腦,其中融合了亙古以來的星象命理、紫微鬥數、生辰八字等繁複的古老模武推演系統,藉以找出適合的結婚物件,一年多來經由電腦媒婆促成的姻緣,可謂對對佳偶,天這地設。

  因此,這回皇室王子選妃自然也少不了它的協助--這種摒除門第之見的配婚方式,讓不少的女人日夜企盼,希冀電腦媒婆能選上自己,一舉飛上枝頭當鳳凰!

  偏偏,古瑛不是其中之一。

  一想到要跟一個對女人冷冰冰的男人共度一生……

  她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密裏經她這麼理直氣壯的亂罵一通,終於有點自知理虧,遂聳聳肩,兩手一攤。

  「好吧,就算電腦媒婆是我設計的好了,但,我怎麼會知道它會替王子挑了像妳這樣的女人當妻子?如果由我來挑就絕不會相中妳。」

  「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不管怎麼說,這件事你都脫不了責任,所以,」她將那美麗的瓜子臉湊近他,「這事你得替我擺平。」

  哈!這是意料中的事,不過--

  「妳是沒機會換人的,小姐,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換,就咱們星際王子的妻子人選換不得,人家沒嫌妳沒出身、沒家財萬貫就不錯了。」

  「什麼叫沒出身?!我只不過不是王室中人而已,你少瞧不起人。算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必須用各種方法讓我逃過這一劫,否則,」古瑛說得咬牙切齒:心裏氣得緊,卻因為很少罵人,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要說什麼。「否則我--」

  「妳怎麼樣?」密裏好笑的盯著她,見她快要惱羞成怒才道:「好了,別這樣大呼小叫的,好歹妳也是堂堂古家大小姐,名門的後代,不要一點名媛淑女的樣子都沒有,這是個欠缺女人味的時代,妳不要急著跟人湊熱鬧。說真格的,妳在這之前的樣子才是男人會拜倒在妳石榴裙下的樣子,至於現在……」他搖著頭,一副不敢恭維的模樣。

  「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我當個溫吞美人?!你以為我是神?」古瑛放緩了臉部表情,也稍稍降低了聲調。

  她一向給人一優雅」的形象,除了在死黨密裏面前會偶爾失控外,在每個人眼中,她都是美麗尊貴的。

  但,除了當一個美麗的花瓶之外,她也是有思想、有夢想的女人,她也有她渴望的自由與隨興生活。

  也曾夢想過和一個深愛的男人共組愛巢,雖然這個世紀、這個星球很少人懂得什麼叫愛,但,她仍是癡癡的憧憬著,直到--

  她成了星際王子公認的未婚妻。

  這簡直在宣判她死刑!

  也許其他女人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對她冷冰冰,照樣過屬於王室的貴族生活,但,她古瑛可不是。

  她無法容忍未來的丈夫對她沒有愛情,何況是漠視她的存在?!

  總而言之,她永遠無法說服自己嫁給他。

  他不喜歡女人是眾所皆知的事!早已不是秘密。

  密裏絲毫沒有遺漏古瑛的任何一個表情,她的憤怒、她的無奈、她的傷心、她的失望、她的無措與彷徨,全沒有逃過他的法眼。

  他輕輕的走近將她擁在懷中,「事情沒有這麼嚴重的,古瑛。王子絕對沒有妳想像中的可怕,他雖然對女人一向不假辭色,但,他卻也是一個正常的大男人。他不會冷落妳的,何況,妳可是再標致不過的大美人哦!乖,擦幹妳的眼淚,笑一個。」

  「我又沒哭!」她搥了他胸膛一記,掙脫他的懷抱。「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減少你對我的愧疚感,你要真想不出任何方法來解決這件事,我就從這個星球上消失。」

  她下了最後通牒。

  密裏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瞧了半天,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頓時讓她覺得身上少了好幾百個細胞似的。

  「妳真的很討厭王子?」他認真的問。

  也難怪密裏會懷疑,畢竟地球這星球的王子是公認的「星際王子」,是所有已發現的星球中最英俊帥氣的王子,也是全星際女性成員一致覬覦的目標。

  他真的很難相信古瑛會去討厭這樣一個男人。

  「我討厭所有對女人冷冰冰的男人!」古瑛歎口氣,「你總不會希望我一輩子和一個不愛女人的男人共同生活吧?!那太悲慘了,不是嗎?」

  「如果王子不再對女人冷冰冰的話,妳會考慮接受嗎?」

  她瞪他一眼,一如果你說的這個『如果』會成立的話,會的。他長得相當體面不是嗎?」

  「我可以試著找出他之所以討厭女人的原因,再對症下藥……」

  古瑛打斷了密裏的話,「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也許我該提醒你,婚禮三個月後就要舉行了!」

  他無奈的聳聳肩,「只有這個方法了,或者,妳寧可選擇消失在這個星球上?」

  「你可以試著告訴王室的人,電腦媒婆有點失誤。」

  「小姐,妳這分明是害我嘛!」

  「可是,」古瑛急了。「你非得幫我不可。」

  「我不就在想辦法了嗎?不要著急,好不?」他將她的身子輕輕的推出他的研究室,「現在請先回去睡美容覺,我找到了解決之道再去找妳,OK?」

  古瑛的眼眶中蓄著一汪淚,像是隨時都會掉下來似的,「密裏,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不然我就死定了。」

  「傻女孩,我就妳這個朋友,不幫妳幫誰,嗯?」他大哥哥似的將她摟了不再放開,「現在聽話,回去睡個覺,也許夢醒之後一切都會不同了。」

  「但願如此。」她輕輕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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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清朝乾隆年間,黃山。

  不知為何突然來了場大雨,讓正沉浸在山巒疊翠間的李紹風與兩名僕人不得不就近躲在一個石窟中避雨,只見狂風驟雨聲勢駭人,頃刻間,似乎山搖地動起來。

  「少爺,這風雨來得古怪非常,一點前兆都沒有,該不會是傳說中妖魔鬥法……」

  另一名名喚阿羅的僕人忙伸手摀住開口胡亂說話的阿剛,怒斥道:「別在少爺面前胡言亂語,講這些怪力亂神的荒唐事,少爺可是個讀書人,別嚇唬他。」

  嚇唬他?!李紹風挑高著眉,卻未置一詞。

  他哪里看起來像他們口中弱不禁風的樣子了?

  石窟中兩旁的岩壁因此刻的山搖地動而剝落了些石泥,瞬間,和著洞外狂風暴雨捲入,一片黃沙風雨充斥整個石窟,主僕三人全拂袖遮面,一陣天昏地暗。

  「再不離開這兒,我們可就要被活埋在此了。」阿剛閉著眼大叫。

  「是呀,少爺,看來這妖怪挺厲害的,我們還是快離開這兒吧。」阿羅慌亂中也忘了方才才制止阿剛講妖怪,自己脫口說了起來。

  此時逃命重要,命都快沒了誰還有心情管得了別人會不會嚇著。

  李紹風看這情勢也覺得還是別待在石窟中來得好,外面雖大風大雨,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不會像此刻這般,石窟好似整個快塌下來。

  「走吧,快出去吧!」李紹風推著兩個僕人先出洞,自己前腳才剛要邁出,卻聽見身後有一女子的聲音--

  「哎喲!」古瑛痛苦的大叫一聲,攬著眉忍住那一直從腳底延伸到腰椎的疼痛感,像個突然癱瘓的人倒在地上爬也爬不起來,動彈不得。

  此時,天地像是應聲停止般,風雨不見蹤跡,山不搖地不動,太陽也像風雨前般高掛在天空上,使得已出洞外的阿羅、阿剛雀躍不已。

  甫回過頭來找聲音來源的李紹風卻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小姑娘竟然末著寸縷的出現在這裏?

  還來不及說任何話,洞外的阿羅、阿剛已邊叫著少爺邊要進洞來--

  在那一剎那間,李紹風也沒去想太多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下意識的便飛奔到古瑛身邊將她摟在懷中,並用馬甲將她赤裸的身子包裹住。

  「少爺,你怎麼還不出來?」阿羅一踏進石窟內,就見到主子正摟著一個姑娘--一個平空冒出來的姑娘,不禁錯愕半天,嘴巴張得大大的。

  李紹風沉聲道:「你們先出去等我,我一會兒就來。」

  「少爺你不可以,你就快和王姑娘成親了。」要是讓大莊主和王姑娘知道就糟糕了。

  「你在胡說什麼,快出去!」他可一點也不希望這姑娘的胴體讓這些外人瞧見,貞潔對一個姑娘家簡直比命還重要。

  待阿羅咕咕囔囔的走出洞外,李紹風這才不禁愕然想到自己這個「外人」正摟著人家姑娘的身體呢!

  這一想,忙將懷中的女子放開,站起來背過身去。

  「姑娘,快將衣服穿上。」他的聲音沈著有力。

  「衣服?!」古瑛這才忙往身上一瞧,看到自己竟然一絲不掛,再一次驚呼出聲,「天啊,我竟然沒穿衣服?!」忙抓起馬甲又往身上披。

  這個該死的密裏,竟然將她光溜溜的丟在黃山,而且還丟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身旁--

  陌生?!

  密裏好象說過他會將她送到王子身邊,難道這個人便是王子?

  古瑛開始打量起對方的背影。頎長壯碩的身子外,穿的是藏青色的袍子及寬鬆的高腰淺藍色褲子,腰間則束一個白色結帶,至於頭髮……

  還是結辮子的!她兀自在心上歎了一口氣。原來還巴望密裏會將她送到清朝末年,讓她有機會穿一下「西服」,戴淑女帽,拉著蓬蓬裙四處遊玩一下。

  看來這個希望已然破滅,她還是認命些當個清朝姑娘,頂個紅丹頭,穿著寬大旗袍,一小步一小步地「蹭」著走吧。

  既來之則安之,何況,似乎也沒有她選擇的餘地。

  思緒兜了回來,她將視線再次放在李紹風的背影上。他的寬肩長腿倒是和王子如出一轍,但--

  光看他的一條辮子和袍子、褂子,實在無法確定他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人,都怪剛剛塵土一片,又莫名其妙被人這麼一摟一抱,沒來得及端看這名男子的相貌。

  偏偏,這人又君子得緊,連偷瞄她一眼的企圖都沒有,連帶地讓她無法看清他的面容。也許,她該檢討一下自己的女性魅力了。

  背過身去的李紹風一直未聞身後有任何聲響,不禁訥悶不已,問道:「姑娘是否著裝完畢?」

  聞言,古瑛愕了一下。

  著裝?!她根本忘了這件事。

  何況她並沒有衣服,叫她如何「著」呢?

  「我……沒有衣服可穿。」她聲細如蚊,雙手緊拉著馬甲蔽體。

  完蛋了,這不可好,尚未找到王子呢,就失了貞潔,他不會像古籍上所寫的,因為看了她的身子,所以決定要負責到底娶她回家吧?

  沒有衣服可穿?!李紹風愕在原地半晌,像是沒聽懂她的話,過了一會兒才道:「姑娘別開我玩笑了,將衣服快快穿上,這秋初時節容易著涼的。」

  這男子倒是好心。

  「可是我真的沒有衣服可穿呀。」古瑛再一次低聲說,怕一不小心便讓外頭那兩個探頭探腦的人聽到她這位元姑娘竟一絲不掛的訊息,那就真的完了。何況,聽方才那僕人與這名男人的對話,他似乎已有了未婚妻。

  老天保佑他千萬不要是王子才好,都已經有未婚妻了還硬要拆散人家,似乎亂不道德的。

  聽身後女子可憐兮兮的聲音,雖然李紹風真的有點懷疑她一名女子為何會一絲不掛出現在這石洞之中,而且方才也沒有察覺到有人和他們三人共待在一個石窟之內,但,他還是選擇相信她的話。

  命外頭兩人將他包袱裏一件用來替換的袍子及套褲遞進來,他將之丟至身後。

  「這是我的衣服,妳先穿上吧!」說完這句話,他便擺擺手走出石窟。

  古瑛將袍子套上,再穿上那件又寬又大又長的高腰套褲,用結帶在小小的腰際系上一個結,七手八腳的按照古籍上的指示穿戴完畢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卷起過長的褲腳與袖口。

  一襲烏黑柔亮的長髮披在她纖細的背上,古瑛忙著去卷那些袖子、褲管的,壓根兒沒注意到李紹風已進入洞內,為她身後那如瀑般的發絲深深著迷。

  他望著那略微嬌小的身影出神了一會兒,目光由她的長髮移至她那雙此刻正忙碌的小手,然後,他看到一雙白皙纖細的腳|-沒有裹腳布的腳。

  那是一雙美足!他在心裏讚歎著。

  雖然不若一般姑娘的小腳,在他眼中,它們卻是如此的性感美麗。

  終於打理好自己後,古瑛滿意的站起身,一雙美麗的眸子盯著自己的身子看了一圈,確定沒有任何問題後才轉身欲走出洞外。

  「嗄?!你何時進來的?」差一點撞上一堵肉牆的她忙退後一步,晶亮而欲探索些什麼的眸子,便這樣對上李紹風熾熱而略含笑意的雙眸。

  「進來夠久了。」他佯裝不懷好意的說,臉上的笑容有點可惡。「看來妳是非嫁給我不可嘍!」

  古瑛臉一紅,卻沒害羞的別開眼,反而死命的盯著他瞧,好似現在不趕緊看清楚,以後就沒機會瞧見似的。

  那張和王子一模一樣的臉孔此刻漾著的笑容,是讓她半刻也不願移開視線的原因。因為她從未見過王子的笑容,至少不是如此親切、生動的笑容,而且,王子從不對女人笑。

  但眼前這個男人,卻是笑得如此燦爛,雖然充滿調侃,還是這般讓人心動。

  想及此,她不由得眼眶紅了紅。

  原來,以前的王子是如此體貼且親切的一個人,而使他成了二十六世紀冷漠男子的,竟是一個女人啊!

  突然間,她有點嫉妒那個女人,也有點恨那個女人。

  李紹風見她一會兒羞,一會兒紅眼眶,一會兒惋惜,一會兒又似乎惆悵百轉的眼神,實在下明所以,不過,他喜歡那雙含蘊著千變萬化而讓人看不清、摸不透的雙眸。

  真的喜歡。

  很美,也很特別。

  像是意識到他的眼正專注的凝視著她,古瑛的心狂亂的跳了幾下,頭一低便要錯身而過。

  李紹風手一伸擋住她的去路,「姑娘還沒告訴我,妳為何會一絲不掛的出現在這裏?待在這石窟內有多久了?」

  問得好!要她怎麼回答?

  說她之所以一絲不掛是因為自己來自另一個時空,而且是被某位好友陷害?

  哈哈,他絕對不會相信。

  至於第二個問題,她也無法回答。因為她知道自己是「莫名其妙蹦出來」的,所以,總而言之,最好的回答也是最笨的回答是--

  「我不知道。」古瑛一臉無辜的望著他。

  李紹風微皺起眉頭,眼神由戲謔轉為冷峻,深深的刷過她的臉,帶點審視與研判的意味。

  「除了妳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說外,我希望妳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妳甚至連鞋子也沒有穿。」他的目光再一次停留在她光潔白皙的腳丫子上。

  哇,露出馬腳了!她無法不苦著臉。

  古代女子都纏小腳,雖然她的腳丫子並不大,但相對於古代女子可就變成特大號的了,不知道李紹風會不會介意自己的老婆沒有蓮花小足?

  連腳丫子都「曝了光」,如果現在他就覺得她的腳太大而嫌棄,那她要讓他愛上她可就難上加難了。

  唉,突然覺得她的未來十分、十分的坎坷。

  「我真的不知道啊,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呢?」她真的替自己的未來悲哀,想大哭一場排解。

  李紹風神色一斂,問道:「姑娘貴姓芳名?」

  「古瑛。」她有氣無力的說。

  「古姑娘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此洞中?而且身無寸縷?」瞄見她又羞得紅了臉,他忙換個話題,「那妳總該知道自己在這洞中待多久了吧?」

  他企盼看見她點點頭,雖然他有預感這種機率十分渺茫。果不其然--

  她還是無辜的搖搖頭,「我……呃,是被石子打醒的,然後你就出現在我身邊了。」

  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所以,妳應該一直是昏迷的,直到妳被落石子打醒叫出聲,我才發現了妳?」

  基本上,似乎挺合邏輯的,但,他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沒發覺洞內除了他們主僕三人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也許,是方才太注意外頭的狂風暴雨,不一會兒又山搖地動的緣故吧!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尚稱得上理由的理由。

  「是呀、是呀,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古瑛眉開眼笑,很高興他終於替她找了理由,不必讓她再費唇舌扯謊了。

  「是嗎?」他笑著瞅了她一眼,眼神中帶有一抹縱容。

  她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羞答答地低下頭去。

  「我不知道。」如果二十六世紀的王子也能這樣看著她,她一定毫不猶豫的披上婚紗當他的新娘。

  「讓我猜猜看,妳一定也不知道自己打哪來,要往何處去吧?」他又笑。

  古瑛將小腦袋瓜一抬,見到他眼中的笑意與戲謔,竟有點生起氣來。她絕不是一個會死纏著人不放的女人,但,現在,她卻必須纏著李紹風不放。

  在他的目光中,她相信他一定以為她只是個想盡方法要待在他身邊的女人,事實呢?

  是,也不是。

  如果她有選擇,她會倨傲的離開。就像在二十六世紀,她不會去接近王子的道理一樣,她不要做一個等愛的女人,委屈自己乞求男人的憐惜。

  但,現在畢竟不是二十六世紀,而她來到清朝的目的是要想辦法讓王子愛上她,讓他跳出綿延幾世的情緣糾葛。

  所以,在所難免的,委屈變成必要的,她不能因為他的一點小小嘲謔而輕易忘記自己身負的使命。

  淚霧浮上她的眼,鼻子也跟著一酸,「我說的都是實話。」

  她的無辜與楚楚可憐讓李紹風的心驀地一動,開始自責不該將她的遭遇當成玩笑,一個女人吊有錢公子哥的手段與把戲。

  怎麼看,她都不像那種女人。也許,她真的是失去記憶了,或者,是失去某段記憶了。

  畢竟她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不是嗎?

  他伸出手拍拍她的臉頰,笑著要說道歉,未料卻拍下串串淚珠……

  不叫他歉疚得無地自容都很難,唉!

  「古姑娘,別哭了好嗎?我無意惹妳傷心。」他在一旁哄道,心裏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古瑛聞言,淚愈掉愈凶,益發覺得委屈。

  李紹風見她這般含著淚的悽楚模樣,情不自禁便伸出手去為她拭淚,手指輕劃過她柔嫩細緻的粉頰,引來片片紅雲。

  她羞澀的下意識退了開去,眼睛睜得亮亮的望著他。

  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之後,他倏地收回了手,表情靦?,過了半刻才恢復正常。

  「如果姑娘不嫌棄,可隨在下回杭州府上作客,等姑娘想起自己的過去再離開。」李紹風小心翼翼的開口,生怕不小心又惹得她淚漣漣。

  古瑛抬起手拭著淚,眸子卻未曾離開過他,彷佛要看他是否真心誠意,「你真的要帶我走?」

  哇,說得像兩個人要私奔似的。他不由得愕了半響。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這麼說的。」她哀怨的瞅著他。

  「姑娘千萬別誤會,在不是真心邀請姑娘到府上作客。」丟一個女子在深山之中,絕不是他李紹風會做的事。

  「真的?」她柔柔的問。

  他趕緊點點頭。

  「那,小女子我恭敬不如從命。」古瑛學著古代女子微微欠了欠身,低下的臉

終於出現一抹微笑。

  這該算是成功的第一步吧!

  辛  帝  寄

  構成黃山的岩石絕大部分都是堅硬的花崗岩,這類岩石多裂縫,有的垂直,有的水平,經過長期的日曬雨淋、風吹水蝕,被塑造成千姿百態的七十二峰與怪石,山峰尖峭,崖壁直立。

  古瑛腳下著一雙男人的大魚棉鞋,是阿剛預備出門替換用的棉制鞋,因為鞋子過大,她只好一小步、一小步的緊貼著地面走,不然鞋子一不小心便會脫落,只不過這一路下山,地面全是大小不一的突狀石子,腳丫子挨地走的結果就是磨破了皮,腫得一塊一塊。

  自始至終,她沒有喊過一聲痛,只是腳步愈來愈慢,一陣接一陣的刺痛從腳底竄升,不禁讓她冷汗涔涔。

  黃山的沿路風光雖然美不勝收,她卻無暇流覽,趁著阿羅、阿剛嚷著要到崖邊看那浮於山谷之間的層層雲海,她終於忍不住痛的席地而坐,伸手揉起雙腿卻沒勇氣去看自己的腳丫子,她很清楚它們會是多麼慘不忍睹。

  「古姑娘,這千峰競秀、萬壑藏雲的景致平日難得一見,千萬別錯過才好。」李紹風說著便伸手要拉起已經快癱在地上的古瑛,不意瞧見她小巧臉上不尋常的蒼白與冒出的小水珠,他伸出另一隻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下意識的又替她把了下脈,見無異狀,這才松了口氣。

  他關心的蹲下身子盯著她瞧,古瑛慘白的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她將讓他拉著的手輕輕的縮了回來。

  「我沒事,只是太累了。」她縮了縮腳,弓著身子,讓長袍遮住一雙腳丫子。

  「讓我看看。」他依然盯著她,眼神與語氣透露著他的堅持。

  聞言,她下意識的又拉拉袍子。

  「真的沒事,只不過腳酸。」

  原本還不甚確定的李紹風,在見了她欲蓋彌彰的動作之後,心裏已有八分明白她的蒼白面容起因何。

  「讓我看看。」他伸手欲掀開她的袍子,她卻緊緊抓著不放。

  「不行,你不能看我的腳。」她搖著頭,堅持著。

  她的腳那麼大,此刻又慘兮兮的,萬萬不能讓他瞧見。

  「妳受傷了,我必須替妳看看。」他的臉色不是挺好看。

  「你又不會醫治。」

  「我是大夫,我懂得一點醫術,何況妳受的是外傷,妳不會希望它腐爛吧?回到莊裏還要好些時日,拖下去痛的可是妳不是我哦。」

  「可是……」

  他知道她在顧慮什麼,歎口氣,壞壞的睨了她一眼,「怕什麼?身子都讓我看過了,還怕讓我看腳?」其實,當時慌亂成一團,他什麼也沒看見。

  「你--」沖口想要罵人的古瑛只來得及驚呼,雙足便被牢牢的扣入他的手中。

  他輕輕地將棉鞋脫下。

  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雖然他的動作十分溫柔,還是免不了弄痛了她。

  見到那原本白皙美麗的雙足被石子磨成紅腫一片,破皮處又泛著淡淡血絲,李紹風整顆心都被揪得疼了起來,臉色益發難看。

  「妳不該如此好強,磨破了腳還跟我們走了這麼久的山路。」他嘴上責怪著她,心中卻責備起自己。

  他應該想到她的一雙嫩足是禁不起折騰的。

  古瑛沈默的低下頭去。他那冷然嚴峻的面容,讓她想起王子時常掛在臉上的一號表情,不過,她知道他們是不同的,一個是關心,一個是冷漠。

  「妳不可以再走路了,得休息一陣子。」他開口說話,不知何時已取來一瓶藥膏,伸手沾了一點塗抹在她的傷口上。

  清涼的感覺減輕了方才的疼痛,她的臉也回復了些血色,看著他熟練的替她上藥,專注的凝視著她的雙足,她有一種溫暖的感動。

  「很醜吧?」她輕問著,別開眼不敢正視他的回答。

  李紹風愕然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不解地問:「妳指的是……」

  「腳。」她低低地道。

  一抹彎弧浮現在他的嘴角,笑容似乎快將他整張臉淹沒。

  難道先前他誤會她了?以為她是因為男女授受不親才拒絕讓他看她的腳傷,看來似乎不是這個原因。

  「妳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才堅持不讓我看傷吧?」他飽含笑意的口吻加上眼神,令人無法忽視。

  就這樣紅著臉任他笑,她默認了他的看法。

  終於,李紹風大笑出聲,再也抑制不住狂湧的笑意。

  「妳夠特別的!」他下了結論,眼神直直的定在她嬌羞的臉上。「妳的雙足很美。」他說,認真的神情擺明瞭無庸置疑。

  「在我的腳『滿目瘡痍』之後?」她揚起眉。

  「妳不該懷疑我的話,占姑娘。」

  「叫我古瑛吧,如果你不把我當外人。」

  「古姑娘」在她聽來有若「咕咕鳥」,實在拗口得很。

  「不當外人,當內人如何?」他笑著戲謔。

  「公子真愛說笑。」她隨口應了一句,雙頰又不禁熱起來。

  明知是一句無心的玩笑話,卻仍是讓她的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禮尚往來,那妳就叫我紹風吧。」他正色道,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後,順手提起那雙大魚棉鞋朝阿羅、阿剛的方向走去,一邊往身後丟了一句話,「待在這兒等我一下,不要亂跑。」

  他突然頭也不回的離開,讓古瑛怔愕了下,感到莫名,但她還是聽話的待著。

  半晌之後--

  奇峰、怪石、雲海和松樹,大自然賦予的松濤聲、泉水聲、鳥鳴聲,讓她如沐浴在美妙仙境之中,不自覺的打起盹來--

  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

  密裏形容黃山時提到了明末徐霞客的句子,此刻在她腦子呈半渾沌狀態時出現。

  美呆了、美呆了!他是這麼跳著腳說的吧?

  還說他其實挺羨慕她可以到古代黃山一遊,哼!叫他穿皮鞋來走走看。

  若回去了,一定要向他抱怨一番。

  古瑛邊打盹邊想著二十六世紀的密裏,緩緩的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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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俯視著古瑛沉睡中的臉,李紹風不自覺的輕歎了一口氣,解下身上的馬甲替她披上,溫柔的神情、體貼的舉止,讓站在他身後的阿羅、阿剛也察覺出一點不尋常,但是什麼地方不尋常?

  說不上來,只知道少爺似乎對這位姑娘非常照顧,人家來到奇險的天都峰,都會一攀峰頂,看那壯觀的、如臨深淵的崖壁深谷,少爺卻蹲在樹旁替姑娘縫棉鞋。

  要不是親眼看見,他們真的無法相信少爺的妙手生花。此刻,少爺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又再一次讓他們深深疑惑。

  難道少爺愛上這位姑娘了?!

  這個想法同時在阿羅、阿剛的腦海中出現,兩人迅速交換了一眼。

  「會嗎?」阿剛問。

  「有可能。」阿羅點點頭。

  「也許是我們多心了吧,少爺一向對姑娘都很照顧,不像大莊主。」

  「不要批評大莊主!」阿羅輕斥。「雖然大莊主沒有二莊主體貼、溫柔,可是他武功高強又有生意頭腦,是二莊王遠遠跟不上的。」

  「可是二莊王為人和善、親切,吟詩提詞還一把罩,僕人們都喜歡他。」

  阿羅瞪了他一眼,「別胡說!僕人們也都喜歡大莊主的。」

  被自己的哥哥一瞪,阿剛也不敢再多說什麼。畢竟哥哥到李家莊的時間比他來得長,也許對大莊主的瞭解多些吧。

  至於他自己,則是在二莊主被送回來莊裏時,才奉大莊主之命被哥哥派到二莊主身邊服侍他,理所當然他會比較喜歡自己的主子,無可厚非嘛!

  何況,他說的也都是實話。

  大莊主那冰冷的眼神與淩厲的氣勢,總讓人非常不自在,他就不相信會有多少人喜歡大莊主。

  雖有幾步之遙,阿羅、阿剛的談話還是一字不漏的傳到李紹風耳裏。但,一如以往,他還是假裝沒聽到,當然更不會發表任何高論。

  二十多年來,他已學會如何調適自己的心情,不會因外在的一切而輕易影響到他的內心,那樣未免太累也太苦。

  他只想輕鬆的活著,與世無爭。

  「準備動身吧,再晚就會變成落湯雞了。」他輕輕的背起古瑛,背上的人先是動了動隨後又安靜下來,將一張小臉貼在他的背上,他這才舉步往山下走去。

  怔愕了半響,阿羅、阿剛才「噢!」了一聲,忙提著行囊跟上。

  說也奇怪,少爺就像是天上管天氣的人一樣神通,一行人才到山下,便嘩啦的下起一場大雨。

  在豆大的雨滴落在古瑛的臉上時,她就醒了,覺得渾身不舒服之際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枕在一個男人的背上,這一驚把剩餘的瞌睡蟲都趕跑了。

  「放我下來!」她低低的出聲,將原本圈在李紹風頸項上的手收了回來。

  「妳終於醒了,妳若再不醒來,我都快以為妳是不是在裝睡呢。」李紹風出言調侃,一邊進了客棧,將她輕輕的放在椅子上,跟店小二要了壺茶,順便訂了三間房,這才回眸瞅著她瞧。「睡飽啦?」

  古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自從遇見他開始,她不知在他的注視下紅了多少次臉,她其實很少臉紅的,遇見他後倒像是已成習慣。

  「你應該叫醒我的。」看他這書生模樣,讓他背著她走下山,這一段路未免也太難為了他。

  「醒與不醒都是一樣的。」他斟了一杯熱茶送到她面前,「喝下吧!」

  古瑛聽話的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熱茶,「怎麼會一樣呢?我可以自己走的。」

  知道他是顧慮到她的腳傷,心上的感動無以言喻,卻不知該如何表達,再說,她從來沒有在男人身上醒來的經驗,這般親密的接觸也著實讓她不甚自在。

  不過,她知道以後會讓自己不自在之處還多著呢,畢竟她的目的是要讓他愛上她,免不了得犧牲一下「色相」,何況,她還有一個強大的情敵--李紹風的未婚妻。

  無論如何,她得更努力點才行。

  「冷不冷?」李紹風未回答她的問題,看著她淋濕了的發和臉。

  原來想搖頭的古瑛,突然改變了主意,忙點點頭。

  「有點,我可以和你坐在一塊嗎?」這一招叫打蛇隨棍上。

  沒想到她的回答如此直接坦率,他愕了一下才道:「當然可以,只要姑娘不介意……」

  他話還沒說完,她就蹬著腳三兩步跑到他身邊坐下,身子還有意無意的挨著他。

  「我一點都不介意。」她沖著他一笑,嘴巴說不介意,心臟卻開始不規則跳動。

  這樣的距離讓她全身莫名其妙的熱了起來。

  搖著頭,李紹風開懷的笑了。

  「真不知妳的腦袋瓜子裏想的究竟是什麼。」說著一手輕輕地把玩起古瑛的長髮。

  「這很正常啊,我們剛認識嘛。」她試圖讓氣氛不要如此「詭異」,挨著他的身子下著痕跡的移開了一小寸。

  「是嗎?我怎麼像認識妳很久似的?」他的眼神似玩笑似認真,企盼看到她再次嬌羞的紅了臉,玩弄著她發絲的手改為扶住她的肩頭將她摟近。

  古瑛一顆心像是被吊在半空中,重重抽了一口氣才找到舌頭,「呃,是嗎?那也不必抱那麼緊。」

  她的臉滾燙得有若熟透了的紅番茄。

  「這樣比較不會冷。」他在她的耳畔輕聲說道。溫熱的氣息瞬間傳遍她全身每一個角落。

  「我--不冷了。」她迅速撥開他的手站了起來,「我想回房間休息一下。」

  說完低著頭便轉身要走,李紹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我送妳去。」

  「不用了。」她想也沒想便答。

  「妳知道咱們訂下哪個房間嗎?」

  她愣了下,搖搖頭。

  「來,把鞋子先穿上。」他從行囊中拿出棉鞋遞給她。「我叫阿剛送妳回房間,晚膳就待在房裏用吧。」

  雖然她一身男子裝扮,但那披洩而下的柔順長髮及婀娜體態,等於昭告眾人她是個女兒身。

  女人和麻煩是畫上等號的,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道理。

  柔順的點點頭,她接過鞋子穿上,那明顯小一號的鞋子讓她覺得奇怪,還沒問出口,李紹風的聲音就在身旁響起--

  「合腳嗎?」

  「嗯,是阿羅還是阿剛的傑作?」鞋子後頭縫了一大截,看得出是先前穿的那雙鞋子。沒想到,古代的男僕還有裁縫的本事。

  「暫時先穿一下,回到莊裏我再請人替妳縫一雙女鞋。」他似乎習慣回避她的問題。

  「謝謝,你真是我的大恩人。」穿好鞋,她站起身對著他道。

  「這好象是我第一次聽妳說謝謝哦!」李紹風忍不住又出言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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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對不起。」古瑛一手揉著撞得發疼的頭,一邊抬起頭看向來人,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連魂都飛了。

  怎麼會是他呢?

  「真的對不起。」見到李雲天那副冷漠面孔,她下意識的又道了聲歉。

  沒辦法,誰叫她怕他呢,而且,她老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有點……怪怪的,令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妳已經說過了。」李雲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呃……是呀,我只是……」怕你不高興!她忍著沒說。她才不要讓他知道她怕他,以為她是個膽小鬼,那他鐵定會在心裏取笑她。

  「妳怎麼會出現在清園?」沒理會她的欲言又止,他冷冷的問。

  「這裏是清園嗎?呃,對不起,我迷路了。我要找飯廳,結果……」

  「我正要去,一道走吧!」說著,他便率先走在前頭。

  他那副神聖不可侵犯的傲模樣,又讓她想到二十六世紀的王子,睥睨萬物、目空一切……

  原本她站在原地發怔,看李雲天的背影愈走愈遠,才突然想到再不趕緊跟上又得迷半天路了,因此,撩起裙襬便小跑步的追了上去。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的進了飯廳,前者從容自在,後者則跑得氣喘吁吁。

  已在飯廳的李紹風忙迎上前來,取笑道:「妳跑這麼急做啥?怕飯菜讓人吃光光啊?」

  古瑛上氣不接下氣的開口,「不跑……會迷路。」

  說完,便忙著喘氣。

  「是大哥帶妳過來的?」

  她點點頭,「我在清園遇到他,他帶我來的。」

  清園?!李紹風揚了揚眉,不解兄長為何會出現在未婚妻住的廂房外。

  「下次不要亂跑,沒有靈丫頭跟著,哪都不許去,知道嗎?」

  瞧李紹風訓得煞有介事,她一時之間還真不習慣。

  「知道了。」她乖乖地點頭。

  「李大哥、二哥。」王碧月此刻走進了飯廳,微微朝李雲天、李紹風欠身行禮,才將目光轉向李紹風身旁的古瑛,「這位是?」

  「她叫古瑛。古瑛,這位是義妹王碧月。」李紹風介紹道。

  「古姑娘,妳好。」王碧月有禮的朝她點點頭,柔媚動人的面容上浮現一抹溫柔笑容,「歡迎來到李家莊。」

  「謝謝。」古瑛點頭回禮,望著王碧月的閉月羞花之貌,頓時信心全毀。

  為什麼密裏沒有告訴她,她的情敵是個大美人?她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樣,唉,只怕沒有一個男人會不愛她。

  那她不就完了?壯志末酬身先死……

  李紹風會生生世世愛上這樣一個女子不足為奇,但,照這樣說來,這王姑娘不就是那個壞女人?那個讓王子愛得死去活來然後將他拋棄的壞女人?

  會嗎?

  古瑛從頭到腳又將王碧月打量一番,怎麼看,她也不像是這種女人啊,何況……

  瞧她此刻張著盈盈水眸,柔情似水的望著李紹風的深情模樣,只怕人家拿刀子逼在她頸上,她也不會離開他的。

  「上菜。」李雲天吩咐著總管。

  他十分明白王碧月深情款款的雙眸裏只有李紹風一人,他亦沒有忽視古瑛臉上那份複雜的表情。

  一切,他看在眼裏,而他,也絕不會讓不被允許的事發生在李家莊園之內。

  *****

  莊園內的門,經過古瑛多日觀察,才發現是千變萬化,在圓形的月洞門基礎上,又有瓶形、秋葉形、琴形、葫蘆形等種種變化。

  而在馥園的小巧廳堂之內,還擺著棋桌、香妃榻、燈掛椅、茶幾、香幾、琴桌、畫案,可謂應有盡有,千奇百怪的奇文怪畫會被雕刻在上頭,古瑛只要一無聊便會抓著一種猛研究。

  幾天下來,馥園內上上下下的器具、桌椅早已被她摸得精透,若再無聊一點,她還會拿起紙筆將它們一一記下、畫下,到目前為止已集了一小疊紙准在案頭。

  由此可見,她有多無聊了。

  其實,她也明白自己並沒有多少時間可耗,但,她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在李紹風後頭吧,何況,他還要幫忙李雲天管理幾十個商行的業務。

  每次她毛遂自薦要替李紹風看帳,他都會以「妳不懂、不該也不會」的眼光瞅著她,然後再對她曉以大義一番,直到她耳朵快長繭。

  他永遠也不會相信她的確有這個能力管帳的,這著實讓她鬱悶透了,平白減少勾引他的機會。

  古瑛懶懶地趴在香妃榻上,秋風送爽,一陣又一陣地由半掩的窗子吹了進來,就在她即將要酣眠入睡之際,突聞窸窣的交談聲由不遠處傳來,無聊的她趕忙起身,開了房門走到園內一看究竟。

  一名女子,頭頂大拉翅,身穿旗袍,戴頭巾,足著花盆底船鞋,那雍容華貴的氣質讓她一眼便瞧出是王碧月,而另一個人竟是李紹風。

  她正要走上前去,卻聞王碧月道:「二哥,你陪我到市集買東西,順道到西湖畔走走好不好?」

  原本要去找古瑛的李紹風被她這麼一喚住也就作罷,心上還淡淡的浮現一抹愧意。這一次出門談生意做買賣又順道上黃山一遊,也耽擱了快一個月,一回到莊內又忙著陪古瑛,著實是疏忽碧月了。

  抱持著一份彌補的心情,他終於點頭笑道:「當然好,想什麼時候去?」

  「依二哥的意思。」王碧月低下了頭。

  「就明兒吧!明兒一早我們就動身,叫總管準備準備,我們搭馬車去。」

  「好的,二哥。」王碧月面露欣喜之色。

  「我也要去!」古瑛從樹後面走了出來。「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在莊園。」

  古瑛突然出聲,讓背對她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雖然李紹風早知道她躲在樹後頭,但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聲跑出來。

  「妳要嚇死我們呀,突然蹦出來!」他滿臉是笑的盯著她,「在後頭當壁虎多久了?嗯?快從實招來。」

  「我可沒故意偷聽哦,我只不過恰巧到園子裏來玩,聽到你們說要去西湖罷了。」被逮著的古瑛謊是說得面不改色。

  「妳想去?」

  她點點頭,「我從來沒去過。」

  「可憐的傢伙,連西湖都沒去過,看來下讓妳跟都不行了。」

  「這麼說你是答應嘍?」她興奮的故意完全枉顧古代的禮法,小小的身子沖向李紹風懷抱。

  怕她跌跤,李紹風只好當著王碧月的面張開雙臂,將古瑛飛奔而來的身子接住,懷裏的軟玉溫香不由得讓他心神一凜。

  「說過多少次了,姑娘家不要莽莽撞撞的,跌傷了怎好?」表面上他訓斥著她,骨子裏是卻為了掩飾自身的倉皇。

  當然,為了不讓王碧月看了胡思亂想,他也必須這麼做。

  「是呀,古妹妹,小心點兒,可別摔傷了。」王碧月見古瑛撞進李紹風懷中,也沒說什麼,只叮嚀著古瑛要小心。

  王碧月那溫柔婉約的聲音傳來,古瑛不由得將摟著李紹風的雙手垂在身側,不安地扯著自己的衣襬。

  不安,是因為歉疚,是因為自己公然搶人家未來的丈夫。

  但,也只這麼一會兒,古瑛的手便又圈住李紹風的手臂,仰著臉對他粲然一笑。

  「不會的,姊姊,有紹風在,他不會讓我跌跤的。」

  雖然明白這樣做對王碧月有一點點殘忍,但,她還是得這麼做。

  一來,是因為自己的使命。

  二來,是因為她愈來愈覺得自己不想失去李紹風。

  她喜歡上他的溫柔、他的笑容、他寵溺的眼神與他無微不至的關愛。

  她甚至希盼著二十六世紀的王子也能像現在的李紹風一樣--

  給她最溫柔的笑意、最真摯的情感。

  愛上的,該是像李紹風這樣的男人,令人如沐春風。

  真愛,不就是應該這樣嗎?

  李紹風沒有拉開古瑛環在手臂上的手,重重的疑惑不斷困擾著他。

  他實在無法明白古瑛,時而羞怯萬分,時而又膽大包天、熱情十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一直告誡著自己對古瑛不可逾越了男女禮教,盡可能的像兄長一般寵愛她、陪伴她、關心她、逗她開心。

  但,這對古瑛而言究竟是好是壞呢?

  如果她還是愛上了自己,那--也只是徒增傷害罷了。

  天知道全天下他李紹風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呵。

  他可以不管閒言閒語,盡己之力去關心她、照顧她,卻不能不在乎她的感情、她的思緒。

  他究竟該如何是好呢?

  *****

  山美湖更美。

  西湖深藏在群山環抱之中,碧波瀲灩、湖水澄清,湖光山色交相輝映。湖中的蘇堤、白堤婉蜒綿長,堤上垂柳成蔭,人行其上,湖風吹拂,令人陶醉。

  古瑛挽著李紹風的手優遊湖畔,看那湖中三潭印月、花港觀魚、平湖秋月、斷橋及那湖濱的嶽墳,心間莫名的湧上一抹愁。

  李紹風突然詩興一發,吟詠起宋代蘇東坡讚美西湖的詩句「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伴在身側的王碧月則接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聽聞她將這首詩一字不差的接完,李紹風讚賞的回以一笑。

  王碧月接收到他投來的目光,也大方的注視著他。映著這湖光山色,似乎憑添一抹相契。

  碧月才貌雙全,手能縫繡好山好水,口能吟誦好詩好詞,閨秀氣質,應對得宜。得此女子為妻,又有何好遺憾的呢?

  李紹風如此告訴自己,輕搖了搖頭讓湖風吹走內心一股輕愁,一股對古瑛的不舍之情。

  他細細的打量起王碧月,想將她的身影烙進自己的腦海,好打散近日來古瑛的一顰一笑,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惦掛。

  他們兩人脈脈傳情,顯然忽略古瑛的存在,愈想就愈令她氣悶不已。

  她輕輕地搖晃著李紹風的手臂,欲引起他的注意,接著整個身子蹲了下去。

  李紹風見她突然蹲下身,心知有異便也忙蹲下身,雙眸中儘是關懷。

  「怎麼啦?哪兒不舒服?」

  古瑛蹙著眉,輕輕地咬住下唇,見他蹲在身旁便佯裝頭暈,順勢坐倒在他懷中,雙眸半掩。

  他拿起她的柔荑替她把脈,見無異狀這才放下心來,卻不解她頭暈的原因,伸手又探了探她的臉。

  「告訴我哪兒不舒服?」

  心裏不舒服!這能說嗎?古瑛在心裏歎口氣。

  「沒事了,休息一會就好。」她耽溺於他懷中的恬適,一時半刻還真不想起來。

  「既然古妹妹需要休息,二哥不妨先送她回客棧,免得她跟著我們活受罪了。」王碧月溫柔地道:「如果二哥不放心,碧月可以留在客棧裏照顧古妹妹。」

  李紹風見古瑛也沒啥大礙,又想著王碧月難得出門遊玩,不好壞了她的雅興,便道:「那倒不必,我請阿剛守著便可。碧月妹妹,妳就和阿羅先在這兒歇歇腳,我送古瑛回客棧稍後就來。」

  「好的。」王碧月溫順的點點頭。

  李紹風遂抱起懷中的古瑛,朝湖畔另一邊的客棧走去,阿剛則跟在後頭。

  古瑛睜開眸子,盯著李紹風的下顎道:「我不要待在客棧裏。」

  「妳身子不舒服,應該回客棧休息。」

  「我沒事了,真的!」讓他將她送回客棧可不是她佯裝頭暈的目的……何況,讓紹風和碧月兩人在一起的時間愈多,她勝算就愈少。

  「閉上眼睛,不准再說話了。」

  瞧見李紹風那似乎益發緊繃的下顎,古瑛聰明的未多發一言。

  他是打定主意要送她回客棧休息了!

  也罷!大不了自己再偷溜出來便是。

  這西湖的山光水色難能一見,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裝病而錯過。

  *****

  「來人啊,有人跳湖啦!快快來人呀!」

  遠處傳來一群人的爭相吆喝聲,讓正在四處尋找古瑛的阿剛及正在飛來峰下品頭論足的阿羅,全以絕佳的輕功往聲音的來源處飛奔而至,兩人相遇只對視了一眼,便雙雙往湖中探看。

  只見湖心有一女子即將滅頂,雙手在湖中胡亂掙扎著,正要跳入湖中相救之際,忽見一女子衣袂飄飄地跳入湖中,腳尖在湖面上輕輕一點,順手將落入湖中的女子一把拉起,不一會兒,已俐落地將跳湖的女子救回湖畔的空地上。

  眾人紛紛湧至這湖畔的小空地爭相察看,阿羅、阿剛也不落人後的尾隨那名女子而至。

  「是古姑娘!」阿剛驚呼一聲,「快去叫少爺來。」

  阿羅被老弟嚇了一跳,忙想擠開眾人看清那已昏迷不醒的面容。

  「快去找少爺!這邊我看著。」阿剛忙將阿羅從人群中推了出來,「快呀,少爺懂醫術,可以救古姑娘。」

  「噢。好,我這就去!」說著,縱身一躍已不見人影。

  阿剛三兩下將看熱鬧的群眾推得遠遠的,一邊喊著,「快快讓開!」一邊忙回頭看著依然昏迷不醒的古瑛……

 *****

  王碧月端了一碗湯藥進入古瑛的房門,對正坐在床邊的李紹風微微一笑,「二哥,已照你開的藥方煎好藥了,我送來給古妹妹喝下,你就先去休息吧!」

  李紹風起身接過她手中的碗,「辛苦妳了,妳也忙了一天,先去睡吧,這裏我來就成。古瑛清醒一會兒又昏睡起來,我得在旁看著。」

  「可是--」

  李紹風瞧王碧月這番欲言又止的為難模樣,不禁笑道:「別擔心,我不會把古妹妹給吃了。」

  王碧月玫瑰般的臉龐倏地浮現兩朵紅雲,她期期艾艾地道:「碧月不是這個意思。」

  「逗妳的啦!妳還真開不起玩笑,快去歇息吧,明兒一早若古瑛清醒過來,咱們還得趕回李家莊呢!誤了時辰,恐怕大哥會擔心的。」

  「那,二哥也早點歇息。」

  「我會的。」他笑著點點頭,臉上卻有掩不住的疲憊。

  待王碧月出了房門,他這才轉過身來喂古瑛喝藥,將湯匙遞到古瑛的唇邊,他慢慢地將湯藥送進她口中,卻見那藥汁三分之一進了她的口,其餘全從嘴角流了下來。

  他輕輕地將她嘴角的藥汁拭去,迫不得已,只好以口就口,將碗裏的湯藥一小口一小口的送進她嘴中。

  一股溫熱的感覺由口傳達到胃裏,古瑛冰冷的身軀漸漸地暖和起來,原本緊蹙的雙眉緩緩舒展,她不再感到缺氧與冰寒,身體也不再感到難受。

  安適,是她現在唯一的感覺。

  恍惚中她睜開了眼,看到的是李紹風憂心忡忡的雙眸與比平日放大了一倍的俊逸臉孔,她似乎看到他的唇正緊緊地貼在自己的唇瓣上……

  「妳醒了?」李紹風被突然睜開眼的她,及自己已然冒犯的舉止給嚇了一跳,他猛然將身子往後挪了一段距離。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古瑛又將雙眸一閉,嘴角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

  夢吧?

  有夢總比無夢好。

  李紹風放下手中的碗,坐在床邊,伸出手輕撫那熟睡中的蒼白面容,手指從額頭滑過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然後輕柔地為她順了順雲鬢。

  手指間傳來的溫熱終於讓他一顆不安的心稍稍平靜下來。

  回想起在湖畔乍見她那毫無血色的臉孔、死白的雙唇與那緊閉的雙眸,他的五臟六腑不由得又全糾結起來。

  *****

  翌日清晨。

  經過一夜的調養,古瑛悠然醒轉。

  觸目所及,不是西湖景色而是客棧陳設,一時之間讓她有點不明所以。

  難道方才自己趁阿剛替她買東西時偷溜出去觀賞西湖的事,乃是一場夢?那她掉進湖裏差點淹死也是一場夢嘍?天啊!這夢未免也太過真實,想來還讓人餘悸猶存……

  房門「咿啊」地被推開。

  李紹風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妳醒了?」

  古瑛見了他手上的東西,下自覺地皺了皺眉頭,「那是什麼?」

  「草藥。」他將湯藥放在桌上,然後走近床畔俯視著她,臉上儘是憂心,「現在感覺如何?」

  「我生病了嗎?」她一臉茫然的問,突然想起在西湖畔裝病的事來。「我現在好多了,頭也不暈了,不需要吃藥的。」

  「看來妳是忘了自己掉進湖裏差點淹死的事了!」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臉,眼中滿含心疼與愛憐。

  「我掉進湖裏?!」她陡地睜大了眼,「這麼說那不是夢嘍?天啊!」她忍不住驚呼出聲。

  回想起自己偷溜出客棧在西湖湖畔閒逛時,見那湖中魚兒七彩斑斕、目不暇給,與二十六世紀被飼養在魚缸裏的小魚兒大大不同,便想看真切些。

  沒想到就在她一腳跨進欄桿,另一腳才要著地時就猛地讓人從身後一撞,她腳步一個不穩便往湖中栽去,揮動著四肢也無法讓自己浮起來,嘴裏、鼻子裏全進了水……

  那種痛苦又叫不出聲的感覺驀地讓她身子一凜,不由打了個冷顫,雙手交叉地抱著自己的雙臂。

  李紹風見狀忙將她擁進懷中,緊緊地擁著,「沒事了、沒事了!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本來想痛駡她一頓,見她如此心悸的模樣,話是如何也出不了口。

  「我只是……想看魚……」她突然覺得全身發冷,胸口一陣難受。「不是故意的。」

  他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哄著,「好了,別再想了,我知道妳不是故意的,妳只是想看魚罷了,對不?」

  古瑛埋在他懷中的頭輕輕地點了點。

  被人不小心「撞」進湖裏,算她倒楣,她在這裏無親無故,更不可能會有仇人,當然不會有人要害她。

  不過,這撞到她的人還挺沒良心的,竟然沒叫人救她反倒不見蹤影,幸好後來有人發現了,不然她可成了湖中冤魂。

  想到自己的命是撿回來的,她就不禁起了陣掩不住的心悸。

  「先把藥喝了,明兒我們就起程回杭州。」

  她又點了點頭,雙手不由得圈住李紹風的腰--

  「我差一點就看不見你了!」這才是最讓她害怕的事。

  不管他是不是二十六世紀的王子,她的的確確是愛著他的,如果他也愛她,她會留在這裏陪他過一輩子。

  「古瑛--」他的眼中染上一抹擔憂,欲言又止,想拉開她環在他腰際的手……

  「別動,讓我靠一下,好嗎?一下就好!」她靜靜地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幽幽地道。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讓她靠一輩子。李紹風在心中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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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林黛頭梳蚌頭加罩花朵飾,身穿緊身窄袖內衣,外加薄背心,大褲管上鑲滾著三重邊飾。當她纖長秀麗的身影出現在李家莊的大廳之內,李雲天幾乎是下意識地擰起雙眉。

  「大哥,你看我帶誰回來了?」李紹風一踏進大廳便忙著叫嚷,「我們在杭州游西湖時恰巧遇見林姑娘,她說正好要來找你呢,所以我便帶她一塊回來了。」

  急著叫嚷當然是有原因的。

  因為據說當年這位林黛姑娘--也就是大哥的師妹,為了追隨大哥下山,不惜冒著被師父逐出師門的危險,一路跟到李家莊內,對大哥糾纏不休,待師父派人追上門來,她反誣陷大哥「綁架」,鬧得滿城風雨。車而師父十分瞭解這小師妹的性子,親自下山來押她回師門。

  事情至今已過了整整五年,所有經歷過這件事情的人,對於她的再度光臨當然心有餘悸,尤其,只要想到她在莊內會引發軒然大波--李大莊主的怒氣,就不由得讓人膽戰心驚。

  當然,這不包括後來才來到莊內的阿剛及近日才來莊內作客的古瑛,而李紹風是當時剛好被放逐下山才「不小心」躬逢其盛。

  這個當年十三歲的小姑娘,如今已是十八年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一開始,李紹風也認不大出來,事實上是,他根本沒心思將注意力擺在古瑛以外的女人身上,後來是阿羅先發現那位救古瑛的姑娘竟然是當年的小魔女林黛。

  「師兄!」在李雲天尚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時,林黛已迫不及待的飛奔到他懷中親昵地叫著。

  李雲天沒有抱她,甚至以雙手按住她的肩頭,硬是將她從自己身上拉開,冷冷地道:「師父准妳下山啦?」

  她拚命點著頭,「是呀,他答應讓我下山來找你,還叫我帶口信給你哦!」

  對於他的冷淡與刻意和她拉開距離,林黛並不以為意,反正,也已經習慣了,而且,她就是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他,所以下定決心,無論他如何冷漠、不苟言笑,她也要攻破他的心防讓他注意到她這位「姑娘」。

  李雲天眉毛一揚,「什麼口信?」

  「就是要你好好招待我這位師妹呀,千萬不可怠慢,他就是這麼說的!」她得意地朝他一笑,伸出一隻手圈住他的手臂。

  「師父真的這麼說?」這回他沒甩開她的手臂。

  「當然。這種冒師父之名的謊我可不會亂說。」她嘟著嘴。

  「妳要待多久?」

  「別這樣嘛,師兄,人家才來而已,你就想下逐客令啦?」她撒嬌地晃了晃他的手臂,「人家好想你哦,你有沒有想我?」

  「沒有。」他淡淡地掃她一眼。

  「沒關係,我會讓你開始想我的。」只要他一天未娶妻,她林黛就跟他耗定了。

  李雲天不置可否,拾眼望向正站在一旁似乎心事重重的李紹風,「你回來晚了,沒發生什麼事吧?」

  「沒……」

  「是古姑娘跳湖了!」林黛插嘴道:「人正是我救的呢。」

  李雲天的目光掃向李紹風,「怎麼回事?」

  「是古瑛不小心落入湖中,現在沒事了。」李紹風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不想讓大哥知道他深受此事影響。

  「才不是!她--」她明明看見古瑛站在欄桿外,然後「噗通」跳進湖裏,雖然跳湖的姿勢有點奇怪。

  「林黛!」李紹風驀地大喝一聲,驚住了林黛,也驚住了李雲天。

  林黛的震驚來自于在李紹風溫文儒雅的長相下,會有如此暴怒的一刻,而李雲天的震驚來自於這個與自己相處了五年的胞弟……

  他從來沒看過紹風如此失常!更別說是無禮的打斷別人的話,大聲斥喝著一位姑娘--雖然自己從未當林黛是位姑娘,但,她畢竟是位姑娘呀!

  林黛被嚇得將原本要說的話全吞進肚子裏,吐了吐舌頭,咕噥一聲,「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

  李雲天瞪了她一眼,正想回過頭來表達一下自己的關心,李紹風卻早他一步。

  「對不起,我失控了。我只是不希望林姑娘將此事傳出去,搞得人心惶惶。古瑛她確實是不小心落入湖中的,而我不希望有人再次在她面前提起這事,她已受一次驚嚇,不宜再提此事。」李紹風的臉上寫著前所未有的堅決與認真。

  「我懂你的意思了,紹風。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李雲天決定不在李紹風面前追根究底,但,這件事他遲早會查個水落石出……

 *****

  馥園內有一個小小的荷花池,深秋時節只見一根根沒有花的枝節突出于水面,池面泛著一小撮一小撮風吹即散的浮萍,憑添一抹蕭索與落寞。

  古瑛一人獨自靜坐池畔,見那池中的斑斕魚兒與吃力地滑動四足的小烏龜,不由自主地便想將手探進水中推牠們一把。

  「小姐,妳身子尚虛別去玩水呵!」靈兒手捧著託盤,上頭擺著西湖帶回來的上好龍井及一顆蜜樀,將託盤小心的安置在竹節紋鑲石圓桌上,她回過頭來對古瑛道:「靈兒找來了一顆江西南王出產的蜜樀,小姐要不要嘗嘗?」

  「擱著吧!謝謝妳,靈兒。」古瑛頭沒回,繼續撩撥著池水,見那小烏龜似乎愈遊愈慢,忍不住彎下身子伸出手在牠身後催促著。

  玩著、專注著水面的古瑛不以為意,站在一旁的靈兒眼看她上半身都快掉進池子裏可急了,忙喊著,「小姐,妳身子別彎這麼低呀!」

  雖說那池子並不大,但有半人高,掉進池子裏難免全身濕淋淋而著涼,何況,這位小姐身子尚虛,再掉進池子裏絕不是件好玩的事。

  靈兒愈想愈不放心,正要過去拉古瑛離開池畔,此時身後傳來一男子低沉渾厚的嗓音,嚇得她頓時忘了要前進的腳步。

  「妳在幹什麼?」李紹風氣急敗壞的斥喝,走上前去一把拉開正坐在池畔戲水的古瑛。他眼眸中的氣焰包含著關心、憂慮、心驚及憤怒。

  被他緊扣住手腕的古瑛,在毫無心理準備下對上他那深不見底的雙眸,原本的憤怒突然間被一抹驚慌所取代。

  他愈來愈像二十六世紀的王子了,那眼神,此刻幽深如潭……

  但,他卻愈來愈不像她初識時的李紹風--那個體貼、溫柔:心細,常常笑語如珠、時而玩世不恭的李紹風。現在的他,像王子,也像他的孿生大哥李雲天。

  究竟誰才是誰呢?她快被搞迷糊了!

  此刻眼前這個人,眼中飽含著憤怒。她不知道他究竟在氣些什麼,就像當初乍見李雲天的感覺一樣,對他的怒氣不明所以,在李雲天的眼中甚至還有敵意。

  幸好,他們兄弟雖然長得一模一樣,個性卻回異,所以她一眼便可以看出來者何人,就算現在站在她眼前的李紹風不若平日的他,但,她卻可以看出他憤怒之外的關心,這是李雲天絕對不可能給她的眼神。

  「大……二莊主。」原本以為來者乃李雲天,待看到李紹風身上那套衣服時,靈兒這才確定的叫了一聲。而由於從來沒見過二莊主發這麼大的脾氣,她幾乎有點快變大舌頭了,尤其見到溫文儒雅的二莊主此刻正非常不避嫌的將古小姐拉進懷中

  「我是怎麼交代妳的!」他背對著靈兒輕斥。

  「不要怪靈兒,是我沒聽她話。」

  「不是的,二莊主……」替小姐擔過失原是丫頭當仁不讓的事,何況是自己沒盡到及早勸阻的責任,靈兒急忙要否定古瑛的話,卻讓李紹風沉聲打斷。

  「下去吧!」

  「二莊主……」靈兒著實擔心自己這一離開小姐會有的處境。

  「我叫妳下去,靈兒。」

  「是的,二莊主。」靈兒欠了身,連忙退下去。

  瞪視著眼前的古瑛,李紹風開口問:「妳為什麼老要讓人擔心?」

  「我不會再掉進水裏的。」手腕被抓得發疼,她不假思索便道:「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吧?免得讓你未婚妻瞧見,可大大的不好。」

  他放輕了力道卻沒有放開她,「妳是真的關心我?還是--吃醋?」

  最後兩個字脫口而出後,他小心翼翼地瞅著她,想從她臉上的神情看出一點端倪。

  古瑛先前一直都好好的,卻在他刻意忽略她的那幾天「不小心」掉進湖中,這讓他不由得揣測,她是因為一時情緒難平,衝動之餘決定跳湖好擺脫這段她自以為是一相情願的愛戀。

  如果真是這樣,又該是如何是好呢?

  該怪自己慢了一步,沒有在她也愛上自己之前快刀斬情絲,而淪為兩人皆受情苦的境地吧?但,這也許只是他自己多心了。

  古瑛聞言如遭雷擊,震懾在當兒,兩眼呆滯,心臟更是幾乎停止跳動。

  吃醋?他看出什麼了?

  「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她故意裝傻。

  現在可不是洩漏自己感情的好時機。

  何況,他有未婚妻,而她也不確定他究竟會不會愛上她。

  如果王子是李雲天,她的任務會不會容易完成些?唉,難哦!那冷冰冰的木頭。

  不過,如果是李雲天總是好些,至少他沒有未婚妻,她也不必背負搶人家未來的老公的罪名。

  但,想歸想,一切又豈可能如此簡單,畢竟,李紹風的一切已占滿了她整顆心……

  李紹風在她的眼中看到一抹茫然、掙扎與無奈,此時此刻他將傳統的包袱丟到千里之外,擔憂的望住她,另一隻空著的手撫上她的臉。

  「古瑛,在想什麼?」他溫柔地問。

  臉經他這一碰觸,倏地滾燙了起來,古瑛回過神使力將他從身前推開,自己也因反彈的力道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坐在地,幸好他眼明手快上前一把扶住她。

  「沒事不要亂碰我!你難道不曉得男女授受不親嗎?」她慌亂的又甩開他的手。再這樣拉拉扯扯下去,她會不管三七二十一賴著他娶她。

  這男人老搞得她臉紅心跳……

  李紹風當然知道如此這般顯得過於輕浮無禮,但平日這個老拉著他手臂亂晃卻絲毫不覺害羞的女子,此刻竟用這句話來責難他,倒是讓人不得不感到好笑與無可奈何。

  「我是怕妳跌跤才伸手扶妳一把。」他歎了一口氣,神情委屈。

  「那方才呢?」想到他柔情款款的看著她,還伸手探她的臉頰,古瑛不由得又紅起臉來。那情境,委實讓人心慌意亂。

  真當她是妹妹,就別老來吹皺她一池春水。

  「方才只是想看看妳的燒是否退了,這是大夫的職責。」

  「你們古代大夫替人診斷病情不都是得隔著簾子的?哪有這般動手動腳的道理。」她心直口快,又道:「我可是黃花大閨女,難不成你要娶我?」

  你們古代?!李紹風微皺起眉頭,對她這種奇怪的用詞感到十分不解,不過,他還來不及消化這四個字的意思,就被她後來那句話給嚇得忘記去思考了。

  娶她?!這是他根本不敢想的事,他是個有婚約在身的男人,萬萬不可能背棄碧月--碧月自幼孤苦無依,善良而溫柔,他不行也不會去傷害她的。

  「別胡亂說了,我一直當妳是我的親妹妹看。」他尷尬地別開臉去,原本扶在她肩上的手也順勢放了下來。

  他究竟陷自己於什麼樣的處境?關心不是,不關心也不是,唉,換是平常,他也許會對古瑛的話一笑置之,甚至會開玩笑說要娶她,但現在--

  他無法這麼做!他不該也不能讓她對他有任何的期待與幻想,這樣只是徒增傷害罷了。

  李紹風這避如蛇蠍的反應讓古瑛心裏大大受了傷,沒想到她半真半假的玩笑話會讓他產生這麼強烈的不安,他真的把她當妹妹看?

  「不用緊張,我不會愛上你的。」她倔傲地道:「如果你是在擔心這個。」她神情幽怨的瞅了他一眼。當然,這一眼他是錯過了。

  她平平淡淡的語氣,讓他聽不出真假,不過,聽見她這麼說,心上除了安心之外,還有一點點失望。

  「我不會愛上你的!」這話連他都說不大出口,而她卻如此容易道出,也許,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吧?

  他轉過臉來對著她一笑,恢復了平日詼諧不恭的口氣,「我一點都不擔心妳會愛上我,讓一位美女鍾情可是敝人的榮幸呢!舉凡天底下男子,無論古今中外,相信都不會介意多一個美女的愛,畢竟,這表示著自己是深具魅力的。」

  花心大蘿蔔!古瑛在心裏輕斥。

  「是嗎?」她臉上堆起假笑,「原來你們男人是要靠女人來肯定自己的魅力呀。」

  被她這麼一搶白,李紹風也不辯駁,只是哈哈大笑,笑她的慧黠與伶牙俐齒。

  他的笑容讓她低落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來……

  那晶亮含笑的眸子,令她情不自禁的直盯著瞧,然後深深的陷落、無法門拔,甫轉佳的心情也驀地哀愁起來。

  就這樣忽喜忽悲,雜亂的心情誰能替她收拾?

  愛上一個人,難道都是這般?當對方冷漠以對的時候,心跟著降到冰點;當對方溫柔相待的時候,心又隨之升至沸點。他笑:心跟著笑;他愁,心也隨之而悲。

  起起落落的心情,竟是因為一個人罷了!

  真討厭這樣被束縛的感覺。

  「妳們女人不也是靠男人來肯定自己的魅力嗎?」他笑著打斷她的沉思,知道這句話即將引來她的反彈,果不其然--

  「我們姑娘只為一個君傾,你們男人是只要美人關就難過,這當中可是大大不同的,別拿來比較,我都替你們汗顏。」

  古瑛邊搖頭邊嘖嘖有聲。談到這個男人女人的話題,有得不平的還有好幾籮筐呢,尤其在這種古代,唉!說到二十六世紀也說不完。

  什麼都會進步,什麼都會改變,但男女平等……天下大同之日也難辦到。

  李紹風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看她一臉義憤填膺的俏模樣:心中是既好笑又心疼。

  「我看妳啊,是嫁不出去嘍,哪一家公子會看上妳這種刁鑽又言論大膽的姑娘?怕是全給躲起來了。」

  「我哪里刁鑽了?」她不平地看著他,無辜的眸子楚楚動人。「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會不會想我?」她突然問道,想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有多少。

  「住口!」他斥喝一聲,強而有力的手扣住她的下巴。「從今以後,不准妳再提到『離開』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讓他想到死亡,想到失去她的痛苦……

  「紹風--」天啊!她的下巴快被他捏碎了。

  「答應我!」他不理會她那近乎求饒的眼神,他要她的承諾。

  哇!他的反應也未免太過度了。

  她只不過想瞭解一下他是否對她有一點在乎罷了。

  他真的如此害怕失去她嗎?這倒是件令人開心的事。

  「我答應你。」她忙答道。他弄疼了她,淚都快奪眶而出。「可以放開我了嗎?」

  「妳最好不要騙我!」他懊惱的放下扣住她下顎的手,這才看見她臉上痛苦的表情。「我弄痛妳了?」

  她神情幽怨地瞅他一眼,「你很粗魯,難道不懂得對待女人要溫柔一點?」她忍痛的伸手直揉著下巴。

  「對不起,我平常都很溫柔的,除非特殊情況。」他目光灼灼的盯住她,「答應我的事千萬不要忘了,不然,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妳。」

  他是認真的!前所未有的嚴肅與認真……像是在昭告什麼。

  此刻,他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他的女人。老實說,這種感覺挺特別的。

  「我絕對不希望讓你有恨我的機會。」這是她的真心話。但,希望歸希望,事實歸事實。如果她無法讓他在三個月之內愛上她然後娶她,她終究是要離開他回二十六世紀去的。

  李紹風放緩了臉部繃緊的線條,伸出手去接替古瑛忙著揉下巴的手,他溫柔地揉著,目光情不自禁在她那嬌豔的唇畔流連。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無法相信她的承諾。但,他也不願去戳破,因為這麼做根本無濟於事,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緊緊盯住她了。

  他絕對無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與絕望,連想到都會心碎。

  捧住她的小臉,他有一股吻她的衝動,上回在她昏迷中偷襲她紅唇的滋味久久令他無法忘懷,天知道他是用多大的意志力去克服內心那想要擁有她的渴望。

  他眼中的痛苦與掙扎,讓古瑛的心不由得一動。

  他究竟是……

  要吻她嗎?為什麼用那讓人無法自拔的深潭望住她?

  她的心一下子跳得好快好快,全身都快被他的目光給燒得沸騰起來。

  她忍住呼吸,怕急促的氣息打亂空氣中的平靜,至少表面上是相當平靜的。

  終於,李紹風在自己即將失去理智的那一刻,意識到空氣中醞釀已久的不尋常氣流--

  「還會疼嗎?」吐出的氣息飄到她的臉上。

  古瑛的身子忍不住地顫抖著,濃烈的失望狠狠地朝她撲過來。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將方才那頃刻間所殘留在體內的緊張、不安、期待全部釋盡。她不該期待什麼的。

  他只當她像妹妹一樣的疼著。

  「不疼了!」她輕輕地搖搖頭。

  在馥園讓柳樹遮蔽住的一角正站著一抹卓然不群的身影,他的來去未曾驚動任何人,他的存在在這兩人眼中只有彼此的情況下,當然也不可能被發現。

  他就這樣佇立良久,握著拳頭的手早已青筋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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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大早,靈兒叮叮咚咚的腳步聲就傳遞整個莊園,她臉上有著莫名的興奮與粲然的笑容,行色匆匆的半走半跑,拐進了馥園的廂房內。

  「小姐、小姐。」聽她的聲音像是收到什麼讓人吃驚的大禮物似的。

  古瑛正端坐在鏡前用梳子梳理著額前的劉海,絲毫沒有因為靈兒那異于往日的行徑而顯得好奇,當然,她也不會跟著靈兒的心情雀躍。

  事實上,此刻她非常的意興闌珊,連到荷園池畔看小烏龜及魚兒的興致都沒有。大概昨天夜裏K那些古籍K得太累了。

  「小姐!」一踏進房內,靈兒就嚷著叫,卻沒見著小姐像平日一樣,一早坐在角落的圓桌邊喝早茶,正舉目四望,就聽見小姐在她身後懶懶的應著。

  「我在這兒。」古瑛由鏡子裏看著她。

  「小姐,天大的好消息!」見著她,靈兒趕忙著又小碎步移過來。

  「皇上要召妳入宮啊?」

  「哎呀,小姐別開玩笑了,不過,這事確實與皇上沾得上一點邊。」

  「怎麼說?」

  「因為幹隆皇帝要出巡呀。」

  古瑛古怪地瞅著她,「幹隆皇出巡千我們什麼事?」

  「當然關咱們的事,」靈兒動手將她散落的雲鬢三兩下給弄得服服貼貼,「就因為他要出巡,咱們才有有趣的東西可看。」

  「說了半天,我還是沒聽懂妳要說些什麼。」歎口氣,古瑛站起身來走到茶幾旁替自己斟了一杯熱茶,放在唇邊輕輕啜了一口。

  「就是大莊主要帶我們到揚州玩啦!聽說過兩天干隆皇就會出巡至揚州,那兒的鹽商們早把整個揚州佈置得美輪美奐,吸引無數的人潮,一般市民及商家全會在那兒出沒呢,一邊談生意一邊遊街,搞不好還會遇見高高在上的皇帝,哇塞,一舉數得!」

  「大莊主要帶咱們去揚州玩?」這倒是讓人意外。

  「是呀,破天荒頭一遭!」靈兒驀地壓低自己的聲音,「我來莊裏快十年了,也沒見他去哪玩過:心裏、嘴裏怕全是生意經,今天卻突然說要帶我們去玩,真是怪透了!」

  「也許他是想帶林姑娘出去走走,順道帶我們去罷了。林姑娘是他的客人,當然得招呼招呼人家。」

  「可是……」靈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可是什麼?」

  「可是大莊主要林姑娘留在莊內幫忙王姑娘準備新嫁娘的東西啊。」

  一記清脆的瓷璃破碎聲突然響起--

  古瑛手上的茶杯掉落應聲而破,杯裏的茶跟碎片一併濺射在她的腳上。

  新嫁娘的東西?!碧月要準備新嫁娘的東西,這不就表示李紹風即將迎娶她?

  為什麼?她還沒有一點心理準備呵。

  「婚禮定在什麼時候?」

  「半個月後吧!好象還沒決定。」靈兒見古瑛的臉色愈來愈蒼白,聲音也隨之愈來愈細小。她說錯了什麼嗎?為什麼小姐的臉色這麼難看?

  「還沒決定?」古瑛秀眉一擰,「那為何要林姑娘留下?」

  「小姐大概不知道林姑娘是大莊主的師妹這件事吧?」靈兒小心翼翼地瞧了她一眼,見她搖了頭才道:「大莊主和林姑娘有一段淵源……」

  待靈兒敍述了其中的前因後果之後,古瑛終於稍稍理解了其中原由。

  除了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之外,古瑛也暗自佩服林黛對李雲天的鍥而不捨。

  「這麼一來,這大莊主究竟是要帶誰同遊揚州呢?」

  「就我們呀!還有幾位家丁、夥計。」

  「我們?妳和我?」古瑛不可置信的揚起眉。

  靈兒用力的點點頭。

  「大莊主說小姐妳遠來是客,想邀妳一道出遊,而且二莊主又得忙著婚嫁之事,無法照顧到小姐妳,所以……」

  「我不去。」

  「什麼?!小姐妳不行不去呀!呃……我是說大莊主可是一片好意,于情于理小姐都不該拒絕呀!」

  大莊主不開口則矣,一開口哪有容人拒絕的餘地?除非決心和他撕破臉。

  「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真的不想去。」和一塊冰石同遊,再美的景也入不了她的眼,她何必自討苦吃?

  再說,李雲天的眼神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她一點都不覺得和他出去玩會是件愉快的事,甚至,連想像都想像不出來。

  「小姐……」

  「不用再說了!煩請妳轉告大莊主一聲,就說我身體微恙,不宜遠行。」

  「可是揚州並不遠呀。」靈兒咕噥一聲。她可是興奮了大半天,如今小姐一句「我下去」,她的希望就瞬間泡湯了。

  更慘的是,自己還得去轉告大莊主這個絕對會讓他冰石般的面容更冰寒的壞消息,哎哎哎!真的是下人難為。

  *****

  天園的廳堂內。

  「我不懂為什麼突然有我即將於半個月後迎娶碧月的謠言傳出?大哥這……」

  李雲天淡淡的掃了李紹風一眼,重新將注意力放回案前的帳簿上。

  「這不是謠言,你的確要在半個月之後娶碧月。」他臉上毫無表情。

  「為什麼急於一時呢?何況你並沒有告訴我。」

  「我現在不就告訴你了。」

  「可是……」

  「你不會是不想娶碧月吧?」李雲天揚起眉,犀利的眼神注視著他的孿生弟弟。

  他的眼神讓李紹風莫名的感應到一點下尋常。平日,他們兄弟雖不是多麼親,但,至少也都是相互尊重,說起話、談起生意都是正正經經、客客氣氣,而不是這樣有著莫名的--敵意?!

  是嗎?敵意?李紹風隨即甩開這種奇怪的想法。從尚在繈褓之中,他就被父母送到深山讓隱老頭帶大,一直到五年前,也就是二十歲那年才被接回莊內,拾回早該享有的親情之愛。

  又過了兩年,在他尚未完全接受父母對他倍加的關愛之情時,他們又雙雙離開了他……

  他不認為大哥和他會有心結存在,更別說是敵意了,若要真仔細算起來,他和大哥相處也才短短五年,而在這五年之中,除了日常的寒喧與生意之外,他們的談話次數屈指可數。

  「大哥怎麼會這麼說?」李紹風狐疑地望著兄長投射過來的質疑。「我和碧月的婚事早在三年前父母臨終時就定下,如何有現在反悔的道理?」

  「沒有嗎?那又為何似乎一點成親的意願都沒有?」

  「小弟只是不願太早成親。」要他在心裏頭只有古瑛一人時迎娶另一名女子……唉,他覺得太傀對碧月也太難為自己的心。何況,大哥也尚未成親,豈有弟弟比哥哥先的道理?

  「碧月已經二十,早過了花嫁之年。」李雲天淡淡地提醒,「而你也年紀不小了。」

  「小弟想等大哥成親之後再談婚事。」

  李雲天的眉挑得更高了,他實在太小看這小子。

  原以為紹風下至於違逆他的命令,照這情形看來,他似乎頗堅持。

  如果自己真成了他拖延婚事的藉口,那麼,他會替自己找一個妻子。

  「如果我決定終身不娶呢?」

  「那小弟也只好委屈碧月妹妹了。」

  「你這分明是對死去的雙親不敬,你親口答應他們要娶碧月進門……」李雲天的口氣有著壓抑的怒氣。

  「大哥,」李紹風溫和地打斷他,「如果你沒忘記,我是對他們說:『等大哥完婚之後,我自會娶碧月進門。」如果大哥一日不娶,小弟也會繼續等下去的。」

  是的,當年紹風的確是這麼說的!他怎會忘記呢?

  但是,他心愛的女子卻註定無法當他李雲天的妻子。

  其實,他早決定今生不娶,沒料到的是紹風會執意等他。

  他不能自私地耽誤了碧月的青春,何況,現在的情況有點不妙,再拖下去,恐怕就不是他所可以控制的了。

  「你不該有這種荒謬的想法。」李雲天試著做最後的掙扎。

  「大哥,我十分堅持。」李紹風堅定的眼神中有著絕對的認真。

  「那……好吧。」李雲天歎口氣,嘴角勾勒出一抹淡得令人難以察覺的微笑,「既然你如此堅持,看來我只好加把勁了,否則因此耽誤了你和碧月的婚事可是我的罪過了,不過,紹風,這件事或許得請你幫個忙了。」

  對於兄長這種突然的轉變,李紹風有一份莫名的愕然,不過,他很快地回了神。

  「若有小弟幫得上忙的地方,自是義不容辭,大哥請說。」

  李雲天掩飾地將眸子移往他處,輕聲問:「這古姑娘可有意中人?」

  「古姑娘?」李紹風詫異不已,「大哥說的可是古瑛?」

  「正是。」李雲天低下頭佯看帳簿,怕不小心讓眼神洩漏了心事。

  其實是心虛,卻讓李紹風以為是害羞。

  「大哥對她有意?」要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李紹風實在說不出來。天下事就這麼巧?甚至一點徵兆都沒有。

  「不知道我這二十五歲的老頭兒是否可以博得她的青睞?」

  如果不是深知兄長是怎樣的人,單聽這番話,李紹風會以為他是非常缺乏自信的那種人。

  「我可認為自己還十分年輕呢!」他和大哥是雙胞胎,大哥說他自己老,他可不想承認。「再說,我看古瑛年紀應該也不小了。」

  李紹風這才突然想到,他似乎從未問過古瑛的年紀,不過,她有些部分記憶喪失,想來未必曉得自己幾歲吧?

  「你願意幫大哥的忙嗎?」這回,李雲天終於正視著胞弟,李紹風眼中一閃而逝的猶豫沒有逃過他銳利的雙眸。

  「當然沒問題,大哥要我如何幫?」

  *****

  李紹風在荷花池畔的拱橋旁發現了古瑛,她正坐在石頭上,頭靠著橋柱,望著池中的殘枝柳絮發呆。

  那原本嬌雅面容此刻顯得異常蒼白,不由得令他心中一動。

  「古瑛。」他輕輕地喚著,人已來到她身邊。

  她頭也不抬,一徑地盯著平靜無波的水面。

  「你來告訴我好消息嗎?」

  「聽說,妳不想和我大哥到揚州玩?為什麼?」他蹲下身來坐在另一塊石頭上。

  「婚期訂在什麼時候?」

  「揚州的林園是著名的景點,妳該去看看。」

  「你不是該忙著婚禮的事,怎麼有空來這裏理我?」

  「大哥是真心邀妳同遊,妳不應該拒絕他的好意。」

  「碧月會是個好妻子,嗯?」

  古瑛絲毫不理會李紹風的話,就如李紹風的顧左右而言他。然而,遊戲總要有人先喊結束,不能永無休止的玩下去。

  「妳也會是個好妻子。」李紹風的內心真有說不出的悵然與失落。

  聞言,古瑛的臉上泛著一抹落寞的笑。

  不知怎地,這話讓她覺得好心酸、好無奈,她再也受不了這種折磨與失落。為什麼她就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去娶另一個女人呢?

  他為什麼不愛上她呢?她有什麼不好?

  她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如果……你沒有未婚妻,你會不會愛上我呢?」

  傻瓜!李紹風在心裏斥著。我早就愛上妳了!難道妳不明白嗎?

  但,這又有什麼意義呢?說了,又能改變什麼?

  「古瑛……」

  「回答我!」她語調柔弱但堅持。

  注視著她良久,李紹風終於緩緩地道:「妳永遠是我的好妹妹。」

  淚,終是無聲無息地自眼角滑落。

  心如刀割,他和她。

  「你不是說我也會是個好妻子嗎?」

  「是的,但不會是我的。」他避開她眼眸中的幽怨。

  他終是可以確定古瑛對他亦有著一份男女之愛。

  其實,早該知道……卻寧可事實不是如此。

  寧可只有自己心痛,不想見到她傷心、心碎。

  「為什麼?」她很輕很輕地問著。

  他眼中的深情、柔情幾乎毫無保留地傾注到她身上,她感受得到的。但,為什麼?

  為什麼他就只能當她是妹妹呢?為什麼?

  「因為,我愛的是碧月,不是妳。」他言不由衷地道。

  這句話,打碎了古瑛內心殘存的一絲希望。

   *****

  「我不相信,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你這偽君子,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啊--」

  古瑛在夢中尖叫著,淚佈滿了她的雙頰,喉嚨哭喊得嘶啞,她雙手在空中胡亂飛舞,冷汗不斷地從額際冒出……

  不知道誰在搖她?是誰?

  「不要抓我!不要!我不要!」

  「小姐、小姐!」靈兒不斷地搖晃著她。她不能任小姐一直作惡夢,她要她醒過來。

  「啊--不要!」

  她在夢中看見李紹風正柔情萬千的挽著王碧月的手,低頭正要吻王碧月--

  天啊,她不要這樣,不要!

  又一聲尖叫--

  「該死的,在搞什麼?」李雲天領頭前往揚州,聽聞尖叫不斷,遂從黑馬座騎上下來,躍進馬車內。

  「是小姐,她一直在作惡夢,怎麼搖也搖不醒。」靈兒焦急的對他道。

  只見古瑛仍陷在惡夢之中,神情痛苦而悲傷,連一向冰塊心腸的李雲天看了也不禁心生憐惜,他伸手朝她的昏穴一點,她終於安靜了下來。

  「先讓小姐休息一會兒,到了揚州城我再點醒她。」

  「是的,大莊主。」

  李雲天再度望了她一眼,這才離開馬車,繼續上路。

   *****

  揚州地處運河和長江的交彙點,隋唐以來,就是東西南北的交通樞紐,也是食鹽的集散地。

  清初,揚州既是國內經濟重心又是文化之都,富有的鹽商們為了迎接幹隆南巡,花招百出,在揚州北門外瘦西湖兩岸直至平山堂山下,大造園林、樓臺,可謂

  兩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樓臺直到山。

  鹽商們花重金向隨侍皇上身邊的太醫們收買御苑中的景物圖樣,將之重現於瘦西湖上。

  李雲天一行十人,讓看熱鬧的人群推擠著來到了瘦西湖邊,在李雲天羽翼保護之下的古瑛難展歡顏,只是無意識的走著,老覺得頭重腳輕很是無力。這頭疼的毛病似乎愈來愈嚴重,靈兒每天弄給她喝的那些湯藥似乎也沒能幫上半點忙。

  靈兒的身邊有隨侍的家丁、夥計,人潮根本碰不到她,她也樂得將眼睛睜得大大的,欣賞揚州的山光水色,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主子臉上不正常的紅暈。

  「妳還定得動嗎?」李雲天淡淡地問著,一邊也小心的不讓別人推擠到她。

  她看來似乎不大對勁。

  他也只不過稍稍環著她的肩而已,目的是想保護她不讓人潮沖散,難道這也讓她臉紅了一下午?

  「嗯。」古瑛輕輕地點點頭。

  自從她自己跑來告訴他她想同他來揚州之後,就沒聽她再說半句話,難道她想要一輩子這樣下去?紹風的拒絕真讓她肝腸寸斷吧?

  不能怪他再度偷聽他們的談話,畢竟,他這個當大哥的必須掌控莊裏全部的情況,包括胞弟的婚事。

  他不能也不會讓紹風一時的意亂情迷毀了碧月一生的幸福。

  所以只好犧牲古瑛了,雖然他也不希望如此,尤其面對她那空洞無神的雙眸、哀怨悽楚的面容時,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劊子手。

  但,他不會感到太歉疚,「冷血無情」是別人早已為他下的注腳。

  「這就是蓮花橋。」李雲天輕輕地帶著古瑛上了橋,清風吹至,令人舒爽萬分。

  蓮花橋(即現在的五亭橋),是一座多孔券的屋橋,它的典型在於它繁複的結構已遠遠超過交通功能的需要。僅橋基就由三種不同的拳洞縱橫相連而成,共有十五個拳洞,傳說月明之夜,洞洞都有明月的倒影。

  橋上分佈五亭,中央一亭,四角各一亭,並用短廊相勾聯,中亭為重擔攢尖頂形式,較為突出,四角亭如眾星拱月一般。橋基的券洞,橋上的亭廊,渾然一體。

  李雲天和古瑛在橋上的一座四角亭中休憩,四面湖上秀色均收眼底。

  「有心事?」明知故問,李雲天面不改色。

  古瑛搖了搖頭,幽幽地望向天際那一大片向晚紅霞。

  「這兒真的很美。」

  水面波光瀲豔,閃爍著橙黃色的光影,天上的彩霞、湖上的萬里波光串成一片,令她久久移不開視線。

  二十六世紀的世界哪能看得到這些?

  天上飛的空中巴士、空中汽車遮去了天空,煙霧蓋住人類世界的上空,水上早已讓一棟又一棟的大廈所覆蓋,成了一片水上樓閣。

  沒有湖,沒有河,只有海--靜止不動的海。

  原以為這樣的世界才是完美的,沒有水患、狂風肆虐、豪雨侵蝕,一切的災難全讓高科技杜絕了,人們活在安全的地域中,世界太平。

  現在才知道二十六世紀的人類何其可憐,看不見湖光山色、見不著大自然的美麗與神奇,黑夜與白天對二十六世紀的人類一點差別也沒有。

  房子長得一模一樣,豪華、享受也一模一樣,沒有藝術、沒有文化,真不知那樣的生活有何意義可言?人不會生病,人也難得會老--至少看不大出來。

  也許這是古代人夢寐以求的生活,但對一個活在二十六世紀的人來說卻不見得有任何意義,因為,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驀地--

  意識到身後的男人正搭著她的雙肩,輕柔地將她摟在身前,古瑛不由得一陣惶恐,心臟都快跳到喉問。

  「李大哥……」

  「為什麼改變主意決定隨我到揚州來,嗯?」他的口氣出奇的溫柔。

  「我……」賭氣。她可以這麼說嗎?怕觸景傷情。這個答案他可以承受嗎?

  李雲天溫柔地將她背對他的身子轉了過來,「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

  古瑛聽話的看著他的眼睛,卻因此說不上半句話。

  「不要怕我,我一點都不可怕。」他的話像是巫咒,蠱惑了她的心智。

  她靜靜地看著他,靜靜地看著、看著……

  「你是……紹風?」

  「不,我是雲天。妳愛的是我,李雲天。懂嗎?」

  她緩緩地點點頭。

  「我要妳當我的新娘,我們一回莊裏就成親,好嗎?」他依然溫柔,一雙眸子專注地凝視著她的眼。

  古瑛的眸子終於少了一抹神采,空洞而無神,她聽話的點點頭。

  李雲天的話就像是摻雜著一股魔力似的。

  他伸出雙臂將她圈進懷中。

  她是他的了!

  不費吹灰之力……

  等到生米煮成熟飯,她後悔也來不及了。

  *****

  阿羅及一群弟兄和靈兒沒有跟上李雲天的腳步,呃,該說是李雲天暗示阿羅不要跟上他的腳步,因此,他們這一群嘍囉便走一步停兩步的在瘦西湖邊磨磨蹭蹭起來。

  「詩人杜牧曾以兩個句子來形容這蓮花橋的美,讓我來告訴你們。」

  「喲--」靈兒故意將聲音拉得長長的,「天要下紅雨啦!你這武夫阿羅仔也會念詩啦?」

  「喂,臭丫頭!妳少瞧不超起人。」阿羅瞪了她一眼,眾家兄弟皆不動聲色的杵在一旁看好戲。

  「我就是瞧不起你,怎麼樣?」靈兒手扠著腰,回瞪了他一眼。「認識你十年了,從沒見你拿起書來念過,更別說你大字不識半個了。念詩?我才不信!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阿羅差點沒吹鬍子瞪眼。這小丫頭竟公然給他難堪?真是太可惡了!好歹他也是大莊主身邊的紅人,她居然如此藐視他。

  可惡,非得露點真本事給她瞧瞧。

  「這首詩的名字叫做『四橋煙雨』,詩是這樣寫的,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蕭。」阿羅下巴一抬,有說不出的神氣。「如何?」

  他雖然不識字,但常跟著二莊主上山下海、遊山玩水,多少也學了一點詩啊詞的,何況--嘿嘿,這首詩二莊主前陣子才叫他背著,說是簡單,學起來也多了一份文人氣息,他便背了。

  「名句、名句!」大夥全跟著起哄,事實上,沒半個人真懂得,當然也不會知道這詩究竟對是不對了。

  「名句個鬼,分明是瞎掰。」

  「死丫頭妳--」正想要從靈兒的頭上K下去,忽聞她大叫一聲,阿羅不由得一喝,「見鬼啦?還沒打下去,妳叫什麼勁!」

  「是呀、是呀!」她拚命點頭。

  「是什麼?」莫非她突然瘋了不成?

  「是--見鬼啦!」

  真的瘋了。

  阿羅不放心的瞅了她一眼,瞧她全神貫注的直視前方--

  她究竟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呃……

  「我的媽呀!」這回換阿羅大叫一聲。

  靈兒被他這麼在耳邊一叫魂都快飛了。

  「鬼叫什麼!」她用力的拍著他的手臂,目光卻沒有移開,仍專注瞧著正在橋的一隅,一座四角亭中相擁的大莊主和她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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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一剎那的恍惚究竟是怎麼回事?

  古瑛伸手輕輕揉著太陽穴,難道除了頭暈,她還有突然間失去意識的毛病?

  原本自己是站在瘦西湖的蓮花橋上,現在卻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客棧裏。

  「小姐,吃藥了。」

  靈兒每天早晚固定端熬好的湯藥服侍古瑛喝下。因為,不但是二莊主千交代、壘父代要她好生伺候小姐,就連王姑娘也不忘提醒她早晚都得記得熬煮湯藥,萬萬個可斷了藥性。

  為了讓小姐的身子能快快好起來,她自然是再勤快不過了。

  「靈兒,我是怎麼回客棧的?回來多久了?」看著那碗烏漆抹黑的湯藥,古瑛下意識的又皺起眉頭。

  這會兒,靈兒倒是賊兮兮的沖著她一笑。「是大莊主抱小姐回來的呀,妳忘了?」

  李雲天抱她回來的?這--

  「我怎麼了?」

  「大莊主說小姐身子不舒服。」

  「是嗎?」古瑛淡應著。

  「小姐,妳何時喜歡上大莊主的?口風這麼緊,連靈兒妳也不告訴?」靈兒端著湯藥猛吹,巴不得它快點涼好讓小姐喝下。

  「我喜歡大莊主?」

  「是啊,大莊主說一回莊內就得開始辦喜事了,他打算來個雙喜臨門呢!」

  「雙喜臨門?」

  見古瑛又是一副十足困惑的模樣,靈兒真有說不出的懊惱。

  「哎呀,小姐,妳究竟怎麼一回事呀?怎麼好象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似的。」

  「我是聽不大懂呀,何來雙喜呢?」她知道紹風和王碧月即將成親,那是一喜,至於另一喜呢?

  「大莊主和妳,二莊主和王姑娘,不是雙喜臨門是什麼?而且婚禮要同時舉行哦。哇塞,可以想見李家莊那天會有多熱鬧了!自從老爺、夫人去世後,莊裏就再也沒有熱鬧過,如今有這等喜事,小姐,妳都不知道我們當下人的有多高興呢。」

  靈兒兀自沉浸在她勾勒的美麗幻景裏,絲毫沒有注意到古瑛臉上古怪的神色。

  「大莊主和我,婚禮?」這是怎麼回事?

  「小姐,妳不必害羞嘛!雖然妳和大莊主相愛出乎大夥的意料之外,但,我們都很替大莊主高興,他這冷冰冰的木頭能得到小姐的青睞,真是他上輩子燒了好香。」

  為什麼她都聽不懂靈兒在說些什麼呢?

  「我什麼時候說要和大莊主……」「成親」兩個字讓古瑛硬生生給吞了回去,因為李雲天不知何時已冒了出來。

  「大莊主。」靈兒喚了一聲後,暗自吐了吐舌頭,好象每次不小心講他壞話他都會出現。

  李雲天朝靈兒點點頭,便朝古瑛走去,古瑛正尷尬地想別開臉去,他卻一把抓住她的下巴,讓她正視他的雙眼。

  「怎麼?下午才答應我一回莊裏就嫁給我,這麼快就後悔啦?」

  正想反駁他自己並沒有答應他什麼,一對上那雙眼睛她就突然想起在蓮花橋上……

  「雲天?」

  「是的。我就是大莊主李雲天,妳都喚我李大哥的,不過,妳要喚我雲天那是再好不過了,畢竟,我們就快成親了。」

  「是呀,我們都快要成親了。」她複誦著。

  靈兒看了一下李雲天又看了一下古瑛。雖然覺得他們的對話實在有那麼一點點奇怪,但,重要的是小姐終於不否認她和大莊主即將成親的事實。

  還是大莊主厲害。

  「來,把藥喝下。」李雲天端起桌上的湯藥,用湯匙一口一口的喂著古瑛。

  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大莊主對小姐真的挺體貼的呢。放心之余,靈兒悄悄的退了出去,讓他倆有單獨相處的空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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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遠遠看見李雲天的身影,原本以為來者是李紹風,害古瑛空歡喜一場不說,還使得甫病癒的身子似乎更加虛弱起來。

  她看著李雲天愈走愈近,穿過回廊來到她的房門口,門上此時傳來兩次敲門聲。

  「進來吧,李大哥。」她氣息微弱的應著,端坐在案前動也不動。

  「靈兒說妳病好了?」李雲天難掩眼底的驚訝,走向前去探了探她的額頭,真的完全退燒了。「這怎麼可能呢?」他自言自語地道。

  古瑛有氣無力地瞅了他一眼,「我病好了,你似乎並不高興?」

  李雲天很訝異她會這樣公然挑釁,冷冷的眸子掃了她一眼,「何以見得?」

  「從你臉上的表情便可窺知一二。其實,你犯不著擔心我生病與否,橫豎我也沒打算嫁給你,令我不解的是,你為什麼執意要娶我?我之前又是在什麼情況下答應嫁給你呢?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妳記得自己答應過要嫁我的事?」他眉毛高高地揚起。

  她不疑有他的點點頭,「可是,為什麼?」

  他臉色微變,抬起她的下巴,雙眸專注的凝視著她,以一種似蠱惑的語調慢慢對著她的眼睛說:「因為,妳深愛著我。」

  她雙眸眨啊眨地動了動,「那是不可能的事,我怎麼可能深愛著你呢?」

  她愛的是李紹風,她才不會愛上這塊沒有溫度的木頭!雖然怎麼看,他就是比李紹風更像二十六世紀的王子!

  李雲天聞言,突地瞪大了眼。沒效?!他對她施展的離魂術居然沒效?!這一點道理也沒有。

  離魂術是他師門中最厲害的一招,它可以把施展者欲傳遞的訊息傳給被施法者,以達到控制對方的目的。

  不相信這離魂術會突然失靈,他再一次專注的看著她的雙眸--

  「看著我的眼睛,古瑛。」

  古瑛聽話的看著,看了一會兒才出口道:「你要我看著你的眼睛做什麼?」

  見狀,李雲天有點生氣地垂下雙手。

  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他早該想到是林黛搞的鬼,那個小鬼靈精老愛破壞他的好事。

  「沒什麼,只是希望妳記住我的樣子。」

  她古怪地瞅著他。

  他的樣子?他的樣子和王子一模一樣,還需要刻意去記嗎?回到二十六世紀後,她就會整天面對他這個「冷樣子」的王子了,她根本不可能忘記他。

  但,可以確定的是,她會十分十分懷念李紹風的。

  也許在離開前她該去見他最後一面,將他的溫柔與笑容全烙印在腦海中。這樣,面對二十六世紀的他,她才有足夠的能力去愛。

  「咱們在九日後完婚。」

  李雲天說了一段話,而她只接收到這最末一句。

  「為什麼?」

  「妳答應過的。」

  「可是你不愛我呀!」

  「愛可以慢慢培養,而且,我很欣賞妳。」

  欣賞她?!

  「是嗎?我一點也感受不到。」難道這就是原因?

  李雲天伸出手去撫摸她的臉頰,盡可能溫柔地道:「我會讓妳發現的。」

  古瑛倏地將頭一低,非常不習慣他的溫柔神情。

  隨他怎麼說吧,反正在完婚前她就要離開這裏回未來了,既然他執意如此,那就讓他到時找不到新娘子吧,反正,她眼不見為淨。

  雖然這樣有點殘忍,但,這也是他咎由自取的,怨不得別人。

  誰叫他如此霸道且自以為是呢。

  *****

  整個李家莊異于往日的平靜,顯得沸騰不已。

  眾家丁、夥計裏裏外外忙著大莊主與二莊主的婚事,整修、裝飾整個莊園,採買一些婚慶必備的牲禮、飛雁,女婢們忙著替新嫁娘縫製紅色嫁裳,選布料、量身,一片喜氣洋洋。

  馥園內對坐的兩個人卻絲毫未感染到一絲喜氣。

  「我可以問妳為什麼非得嫁李雲天不可嗎?」林黛口氣不佳的問道。

  她已經偷偷的教古瑛如何應用意志力集中術來解師兄對她施展的離魂術,並且叫她佯裝毫不知情。

  師兄會對古瑛施展離魂術,表示他知道古瑛不喜歡他,更不可能嫁給他,所以才用這種卑鄙手段。

  而既然如今古瑛不再受他控制,她不懂古瑛為何還會乖乖地嫁給他?

  「放心好了,我不會嫁給他的,因為他執意如此,我只好先不動聲色了,希望妳別誤會才好,我不會搶妳的師兄的。」

  「什麼意思?難不成妳想逃婚?」媽媽咪呀!要是讓師兄知道了不把古瑛綁起來才奇怪。

  「噓--小聲點。」

  「喂!妳不能逃婚,這樣被他捉到妳就完了,鞭數十還好,他若囚禁妳一輩子妳不就全毀了。」她雖然不希望古瑛嫁給師兄,但也不想古瑛的一輩子毀在師兄手上。

  「他找不到我的。」古瑛一點都不緊張,倒是對李雲天用如此不君子的手段想要娶她進門的原因感到十分不解。

  難道他是怕她從中作梗,壞了李紹風的婚事?這也未免多餘!李紹風與王碧月的婚事既已成定局,而且李紹風根本不愛她,她怎會傻得將一生幸福葬送在一個不愛她的男人身上?尤其,那個男人還是自己深愛的人,與其如此,她寧可回去嫁王子,至少沒有愛便少了份傷害。

  「就算下地獄去他也會去找妳的,一個男人最愛的就是面子,妳毀了他的面子,他會放過妳才奇怪。不好、不好,逃婚絕對是個笨主意,我不准妳這麼做!」

  袖手旁觀看著一個女人死於非命,她林黛絕對做不到。

  「難道妳希望我嫁給他?」

  「當然不是。但我也沒這麼壞心腸,眼睜睜看妳犯錯而見死不救呀。」

  「妳真是位好心的姑娘。」古瑛由衷地道。

  「哇,還是妳識貨!」林黛俏皮一笑,「古姊姊,妳安心的當妳的待嫁新娘吧,這件事我自有妙計。」

  「什麼妙計?」

  「天機不可洩漏!」

  瞧著林黛臉上的那份得意,古瑛只是淡淡一笑。

  希望自己的消失不會毀了她的妙計才好。

  *****

  「古姑娘身子突然痊癒一事,你可有合理的解釋?」李雲天手端著茶杯,邊啜茶邊問阿羅。

  那夜他派阿羅駐守古瑛門外,是為了防止其他人擅入,這其他人主要指的是其弟李紹風及師妹林黛,原因之一是為防止古靈精怪的林黛暗中搞鬼,原因之二是想斷絕弟弟和古瑛的接觸。

  令人意外的是,隔日一早,被郭大夫診斷活不過三日的古瑛竟好端端地坐在床頭,氣順血暢,氣色異常的好。

  這豈不令人感到詭異至極?

  何況,古瑛身中十日斷腸草一事,除了他和郭大夫知道,其他人根本不知情,誰又有這個本事潛入房內而不驚擾旁人,甚至救得了命在旦夕的古瑛呢?

  阿羅經主子這麼一問,剎那間有點不知所措。因為那夜自己也不知怎麼回事,竟然莫名其妙的睡著了,如果有人趁他昏睡中進入古小姐房內,他是有可能不知曉。

  原以為沒發生什麼事,他醒來之後還特地到古小姐房內巡了一圈,才又回到門外守著,他哪里料得到隔日古小姐的病竟突然好了。

  也許是哪個大羅神仙下凡救她?

  唉!如今大莊主既然問起,他也只好硬著頭皮照實說了。

  「是小的不小心睡著了,大莊主,請恕罪,小的罪該萬死。」阿羅咚一聲雙腿跪了下去。

  「睡著了?」李雲天微微的皺著眉,心想阿羅從不是如此辦事不力之人,「起來吧!」

  「大莊主……」阿羅猶跪地不起。

  「我讓你起來就快給我起來。」

  「可是……」

  「別再可是了,古姑娘既然沒事,我也犯不著加罪於你,念你是初犯,我不予追究,以後這事可千萬別再發生了。」

  「謝謝大莊主。」阿羅終於站起身。

  躲在天園大廳門外的林黛也終於忍不住噗哧一笑,暴露了自己當壁虎的行跡。

  沒辦法,她實在忍俊不住,阿羅明明是讓李紹風給點了穴道,竟然以為自己睡著了。哈哈哈!快笑掉她的大門牙了。

  「林黛,妳給我過來!」李雲天怒斥道。

  「過去就過去嘛。」反正她已經躲夠本了。

  「妳知不知道偷聽別人說話是件很沒有禮貌的事?」

  「我是『不小心』聽到的,誰叫你門沒關好。」

  「還狡辯!」

  「不要這麼凶嘛,作賊心虛也不用這樣。」

  李雲天瞪了她一眼,「阿羅,你先下去。」

  「是呀,免得待會兒看你主子出糗。」

  「林黛!」李雲天暴怒的大喊。

  天啊,又來了!他還是快溜得好。

  「小的這就下去。」說著,阿羅以最快的速度「飛」出門外,還非常有禮貌的將大門關好。

  「做錯事的是你,你沒有資格在這裏對我大呼小叫的。你知道嗎?我對你實在失望透了,這麼卑鄙的事你竟然做得出來?我以為你只是外表冷冰冰、不擅表達情感,沒想到你是真的冷血,如此不擇手段。」

  天啊,他李雲天長這麼大還沒有這樣被人指著鼻子罵過,而眼前這個女人--連二十歲都未滿的黃毛丫頭竟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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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廚房裏--

  李紹風親自蹲在火爐旁邊替古瑛熬湯,他拿著小扇子搧呀搧地,心思早不知飄到何處,不過,他敏銳的神經可是絲毫沒有鬆懈,由那蹦蹦跳跳的腳步聲聽來,他知道是林黛那小丫頭來了。

  「哇塞,李二莊主親自熬湯喔!天下的新聞!」

  李紹風好笑地覷她一眼,「既然妳來了,這位置就讓給妳。」

  說是這麼說,他的身子可是動也不動。

  「嘿,不怕我下藥?」

  「這種玩笑少開。」他臉色一沉,低聲道。

  「我就知道你是擔心古姊姊又被人陷害才親自來蹲廚房,偉大偉大,連『君子』都不想當了。」

  「什麼意思?」

  「『君子遠庖廚』,你沒聽過?你既然『近庖廚』自然不是『君子』嘍。」林黛瞎掰著。只為博君一笑。

  「胡扯!」他輕笑著。

  見目的已達成,她馬上轉移話題。

  「你欠我兩次人情,哦!不,連在西湖那一次一共三次,你不覺得應該回報一下?」

  「妳要什麼回報?」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隱瞞自己身懷絕技,我看這李家莊上上下下恐怕沒人曉得你會武功的事吧?」林黛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托著雙頰看著他。

  「討些其他的賞吧。」他實在不想重提往事。

  「我只想知道這個。」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你欠我三次人情,不可耍賴哦!」

  李紹風深知這女子的纏功了得,遂也不拖泥帶水。

  「真要聽?」

  「嗯,」她點點頭。「我會替你保密的,也會叫其他的人替你保密。」說得理所當然似的。

  叫其他人替他保密?李紹風大搖其頭,苦笑。

  「妳一個替我保密就夠了。」

  「開玩笑的啦!」她吐吐舌頭,「可以說了嗎?」

  「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二十五年前,李紹風的母親一生下雙胞胎時,剛好有一武林中人--隱老頭在場,因為他精通醫理、命相,便替李家兄弟看了相蔔了卦。

  卦中指示道:這對雙胞胎兄弟二十歲之前必須分開,否則李家將有滅門、血光之災。

  於是,李氏夫婦便忍痛讓隱老頭帶走其中一名嬰兒上山隱居,並將他扶養長大那個嬰兒就是李紹風。

  普天之下,大概沒人知道那隱老頭,原是位集眾門派武學之精華于一身的武林局手,他來無影、去無蹤,醫術傳遍江湖,卻很少人找得到他。他衣衫襤褸像個叫化子,卻自小教他讀書、畫畫,隱老頭每天都有一固定的無聊時間,那時便會叫他丟蹲馬步……

  想來,他的功夫底子還是在莫名其妙中學來的。

  那二十年的孤單歲月,想來就讓人覺得鼻酸,他有時候會怨恨父母,無法諒解為什麼被抱走的是他,而不是大哥。

  他是嫉妒李雲天的!

  大哥擁有他自小嚮往的父母親情,有一個溫暖安定的家,不像他老是東飄西蕩的,跟一個古怪老頭生活在一起。

  二十歲那年,隱老頭要將他送回李家莊之前,便千囑咐萬交代,叫他寧可讓別人當成只會舞文弄墨的紈褲子弟,也不要讓人知道他有一身好武藝;寧可不務正業遊手好閒,也不要接手李家生意。

  「為什麼?」林黛忍不住冒出一句。

  「隱老頭說:『明哲保身』。」

  「就這樣?」不會吧?

  「就這樣。」李紹風點點頭。

  她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

  「他為什麼不乾脆說明白點,說出誰要滅你們家的門,誰又會要了你的命,真是的!」

  「禍是躲不過的,最多只是減輕它的嚴重性罷了。」

  「搞不好他只是瞎說。」嗯,這很有可能。

  「隱老頭不會這麼無聊的。」他不是很確定地替隱老頭辯解著,因為他自己也是半信半疑。

  「那可不一定,他都無聊到叫你在一邊蹲馬步了,還會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她聳聳俏鼻。「搞不好呀,他是算出你的命實在太好了,嫉妒在心,故意讓你一事無成,老了和他一樣。」

  「妳的想像力真是豐富。」李紹風忍不住笑道。

  林黛也笑了,「好象有一點耶。」

  「藥好了,替我端給古姊姊可好?」

  「你自己為什麼不去?她可是我的情敵哦,你不怕我綁架她,自己再當師兄的新娘?」近來,自我調侃已成了家常便飯。

  李紹風深深地掃了她古靈精怪的表情一眼,「說到這一點,我倒想問問妳,妳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我記得妳非常喜歡我大哥呀!怎麼還一天到晚和古瑛在一塊,感情那麼好?」

  「因為怕她逃婚……」林黛忙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巴。

  「逃婚?」他眉頭堆得高高的,「她不是自己答應要當大哥的新娘嗎?」

  「好象是吧。」完了、完了!她可不想因此橫生枝節……

  「好象?」他的音調瞬間提高八度。

  「也許古姊姊反悔了嘛!」她吐吐舌頭,「她愛的人本來就不是師兄。」

  李紹風銳目一掃,「妳在胡說什麼!」

  「本來就是。」她不怕死的又接了一句,卻讓他一眼給瞪了回去。

  他深知大哥是那種做事情只要一決定便一意孤行的人,如果古瑛真的事後反悔,大哥也絕不會答應的。

  他原本以為古瑛應該也是有一點點喜歡大哥的,原來真的只是賭氣。

  唉!現在該如何是好呢?明天就是成親拜堂的日子,恐怕沒有反悔的時間了。

  「她逃婚不是更合妳的意?」

  「喂!我心地可是很好的耶,她逃婚一定一下子就被捉回來,而且絕無好下場,順我啥意來著?」何況,她自有更十全十美的方法,既然她和師兄已然無望,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妳又想什麼怪點子了?」他戒慎的望著她。

  「別誣賴我哦,你明兒個只管好好當新郎倌,到時你會感謝我的。」她故意語露玄機。

  「妳別捅樓子就阿彌陀佛了。」李紹風端起一碗湯藥送到她手上,「送給古姊姊去。」

  「她可是妳未來的……呃,嫂子,你自個去。」她相信古瑛現在想見的絕對是他,不是她。

  她的第六感一向最靈了。

  「小氣鬼!幫個忙都不肯。」說著,他便要起身。

  「喂!兇手查到沒?」林黛突然轉個話題,正經起來。

  他神情為之一凜,「還沒。」

  「效率這麼差?我看我還是親自出馬好了。」

  「妳想怎麼做?」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林黛賊賊一笑。

  看著她自信滿滿的神情,李紹風難掩心中的不安,雖然他也很想查出那日對古瑛痛下狠手的女人是誰,但……似乎潛意識裏卻又有著莫名的擔心。

  他由衷地希望下藥的人和這個欲置古瑛於死地的是不同人。

   *****

  兩位新娘分別由丫頭靈兒和絹兒攙扶到大廳,兩位新郎倌正著襆頭、公裳在大廳內候著。

  新郎倌穿著一模一樣,人也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他們都下開口說話,一般人恐怕難以辨認出誰是誰,再說,這兩位新娘因頭上覆著紅蓋頭巾,眾人也只能由身邊的丫頭來認新娘。於是乎--

  李紹風扶著絹兒攙來的新娘子,李雲天則扶著靈兒攙來的新娘子,雙雙依古禮拜堂完婚……

   *****

  趁著李家莊上上下下全在大廳中觀禮時,林黛已差不多將整個莊園翻過來,卻仍找不到她要找的東西,除了風園、天園、清園、蓮園之外,她全找遍了,這可著實讓人惱極了。

  偏偏,她現在沒時間了,得趕緊到宴客廳將李雲天、李紹風兩個新郎倌灌醉,再來個偷天換日,也許夜深人靜之後她再四處瞧瞧吧!

  一到宴客廳,她就瞧見兩個喝得爛醉如泥的新郎倌,正在彼此恭賀對方找到了如花美眷,看著他們的表情,實在看不出有喜上眉梢的感覺。

  她真替他們感到可悲。

  一個是為了成全心愛的女人而不惜娶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女人;另一個是為了遵從父母的遺願而放棄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唉!真是敗給他們。

  幸好,他們遇上她這位「救世主」。

  想到自己即將成就兩樁美滿的婚姻,稍稍撫平了她心中那份失落感。

  本來以為還得親自出馬灌醉這兩個傢伙,照這情形看來,計畫的進行會比她原先想像的順利。

   *****

  古瑛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天園的新房內,心上有說不出的懊惱,心情亦是沉落穀底。

  她萬萬沒想到林黛一大早就跑進門「暗算」她,點了她的啞穴不說,還「特別好心」的告訴她,這裏裏外外監視她的有上百對眼睛,叫她萬萬不要輕舉妄動。

  當初自己是怕林黛誤會她是真的要嫁給李雲天,逼不得已才說出自己要逃婚的企圖,沒想到……她的好心被狗吃了。

  林黛這丫頭竟然一點都不感激她,反而處處做好防範她逃婚的措施。

  這叫人算不如天算吧?唉!

  天園外頭突然一片鬧哄哄--

  「不對、不對,你走錯了,你的房間在這兒呢!」林黛拉著直往另一頭走的李紹風說道。

  「是嗎?我走錯了?」李紹風苦笑著,腦袋暈沉沉的一片空白。

  「是啦,你喝醉了,你的房間就在這兒沒錯,快進去吧,新娘子正等著你呢。」林黛將李紹風一把推進天園,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另一個人--李雲天,便往風園走去。

  這樣子不就皆大歡喜?她滿意的笑了。

  今天可以說是她林黛有生以來最忙碌的一天了,繁複緊湊的計畫全在短短一天之內完成,實在太有成就感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內心仍有一抹悵然若失……

  李紹風可以說是跌進房內的。

  今晚是他的新婚之夜他可是一點也沒有忘記,但,他著實是傷心痛苦極了,想到心愛的女人要抱著自己的哥哥睡覺,想到以後都要叫她大嫂--

  天啊,他真是心如刀割。

  「睡吧,新娘子!」他根本沒有一點洞房的興致。

  喝醉了,就不必再當個溫文儒雅的君子。趁著酒意正濃他大口將燭火吹熄,什麼禮俗都免了,一手拉下新娘子的大紅蓋頭,摘下她的鳳冠。

  「我累了,快睡吧!」說著,他自顧自的想躺下睡他的大頭覺,卻瞥見新娘子一個人悶坐在床沿一動也不動,便順手將她一拉。

  蒙矓之中,他好象見著了古瑛的臉,那眼、那鼻……呵,像極了!

  原本只是想拉新娘子躺在床上休息的李紹風,在突然見著她那恍若古瑛的面容之後,竟一時意亂情迷起來,全身燥熱,火熱的欲望像野火蔓延……

  「古瑛。」他忍不住輕喚著,俯下頭便印上自己的吻。

  古瑛真的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將要毀在一莽夫之手。沒想到李雲天堂堂一個大莊王竟也會在新婚之夜喝得爛醉如泥。

  她下意識地要抗拒他的吻--

  卻在他的吻接觸到她的瞬間瓦解,這吻好熟悉呵,像紹風……唉,是思念太過了吧。

  淚滑落了!今生她再也不可能有機會和紹風一起了。

  他緊緊地將她壓在身下,吻她的臉、她的唇,雙手肆無忌憚的從她敞開的領口探進……

   *****

  李紹風是在頭痛欲裂的清晨中醒來。

  他皺著眉頭,雙手使勁地搓揉著太陽穴,宿醉的感覺著實令人難受,下了床,他依循平日的習慣,想走到不遠處的茶幾替自己倒杯水喝,卻撞到一個大櫥櫃--

  「這是什麼鬼東西!」他的頭經這一撞有點清醒了。

  突然想起昨夜是自己的新婚之夜,他連忙將目光調回床上,除了那一小攤鮮紅的血漬觸目驚心的印在白色的床單上,哪還有新娘的影兒?

  不對呀!李紹風突然發現這裏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大哥李雲天的。

  天啊!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們走錯了房?那昨夜……真的是古瑛?

  這一驚非同小可,連忙起身走出房門外,他得去找他的新娘子。

   *****

  當李雲天昏昏沉沉的醒來,還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之前,便不小心瞥見正好整以暇端坐在桌前的林黛。

  「你終於醒了,我已經等得快睡著了。」她神色自若的開口。

  沒想到她自以為締結了兩樁美好姻緣的同時,竟然發現了一件令人難以相信的事。

  「妳怎麼會在我房裏?」

  「當真是醉糊塗了,連自己走錯洞房都不曉得。」

  走錯洞房?!李雲天大大地震驚,銳目一掃,屋內陳設盡入眼簾,這是--

  天啊!那碧月呢?老天在開什麼玩笑?他竟然走錯新房?

  他慌忙跑下床,抓住林黛的雙肩焦急的問:「碧月呢?碧月上哪去了?」

  「她……」如果她說她把王碧月殺了,他不知道會不會殺了她?

  「她怎麼啦?」

  「還好,沒死。」她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不這麼說怕骨頭都給他捏碎了。

  「妳把她怎麼了?」他陰狠地望著她。

  「和你一樣。只不過讓你們都好好的睡上一覺如此而已!」

  「妳用了迷魂香?」他恍然道。

  「你的酒終於醒了。」她給了他一個微笑,卻是笑不由衷。

  「妳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快告訴我妳把碧月怎麼了?她……」

  突然傳來叩門聲,是李紹風。

  「大哥,我方便進來嗎?」

  李雲天放開了林黛,「進來吧。」

  李紹風著實沒想到此刻一太早的,林黛竟然會出現在這裏,和半身赤裸的大哥在一起,這究竟是--

  「紹風你來得正好,我已經抓到暗殺古姊姊的兇手了。」

  李雲天驀地湧上一陣不好的預感。

  李紹風愕然的望著她,再望向兄長那幾乎頃刻間蒼冷的一張臉,問道:「那個刺客……」

  「王碧月就是那天在紹風房門外暗殺古姊姊的女子。」她輕輕地道。

  當林黛肯定的說出王碧月三個字,先前的重重疑雲突地逐漸撥雲見日。

  「我帶你們找她去。」林黛率先離開房門。

  李雲天看了李紹風一眼,心情有說不出的沉重。

  「其實,我知道你愛的人是古瑛。我很抱歉枉顧你的心情而硬催促你與碧月成親……因為,我深愛她,希望她找到屬於她的幸福,我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一連串的事,我代碧月向你道歉,也許她真的是太愛你了,才會想除去古瑛這個情敵……」

  「不要說了,大哥,先見著碧月再說吧。」李紹風打斷他的話,起身追隨林黛的腳步離去。

  事情恐怕不是如此單純吧!

  王碧月暗藏一身好功夫在李家一待就是五年,卻絲毫沒有透露其懂武的事實,這其中一定有不尋常的理由。

  再說,他根本就不覺得碧月會「深愛」他到了非置古瑛於死地不可的地步,若有人愛他至此,他不會一無所覺,這碧月……有問題。

  只不過,這一向精明冷靜的大哥一遇情關,便無法理智的去分析事情是否有蹊蹺。

  愛,真的很可怕。

  *****

  王碧月被安置在風園的後山,嘴巴塞著一塊布,雙手被縛在身後,雙腳也讓麻繩給網住。雙手、雙腳的破皮與血絲明顯地讓人一眼可看出,她曾經多次企圖逃跑。

  「碧月!」李雲天一見到心愛的女人如此狼狽不堪,再加上她唇角、手腕、腳踝皆泛著令人驚心的血絲,他想也沒想便奔上前去欲解開她身上的束縛。

  「你要放了她?」林黛拉住他的袖子,不可思議地問。

  「當然,這還需要問嗎?」他冷冷地應道,心上對林黛自是十分不諒解。

  「她是我用計抓來的,要放人也得先問問我吧?她是要置古姊姊于死地的兇手耶,你以為她還會是你心中嫺靜婉約的碧月妹妹?」林黛一氣之下話不饒人。

  李雲天將手一甩,不置一詞的定上前去替王碧月解開麻繩,把塞在她口中的布也一併拿下。

  「李大哥,我……」王碧月低低怯怯地喚了一聲。

  「什麼都別說,沒事了。」他心痛的看著她瘦削的臉與那兩行掛在臉上的淚,溫柔地道。

  「林妹妹為什麼要誣陷我,說我是害古妹妹的兇手?我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傷得了人呢?還把我抓來這裏。」王碧月哭得泣不成聲。

  李雲天將她身上的繩子全部解開後,攔腰將她一抱,她也順勢依偎在他懷中。

  在一旁的林黛看不下去,罵道:「我誣陷妳什麼來著?事實擺在眼前,那天的白衣女子就是妳,那件沾了血的衣裳是我親手在妳房間找到的,妳賴不掉!」

  林黛憤怒不已的走上前去,本想撥開王碧月摟在李雲天頸項上的手,卻在一剎那間胸前慘遭一掌,鮮血從她的口中噴了出來,整個人倒地不起。

  在李雲天懷中的王碧月接著第二掌就擊向李雲天,一個淩空翻轉,她姿態極優雅的落地,臉上掛著一抹得意的笑容。

  李雲天未料王碧月會在他眼前出手傷人,尚來不及出手制止自己也受了她一掌,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令眾人措手不及。

  「碧月妳--」這一掌傷得不輕,但,李雲天並沒有倒下,他只是驚愕,「為什麼?」他的心感到又冷又痛,緩緩地退了幾步身子靠在樹上,以支撐快要撐不住的自己。

  一連串狂笑在山間響起,王碧月那美麗的臉露出猙獰的表情,不再是溫柔媚笑,不再是親切可人,她內心深處的那抹恨清晰地顯露在她的臉上。

  「你們兄弟本來不會這麼早死的,都拜古瑛所賜才讓我提早幾年結束你們的命。接著,又是一串狂笑,「那女人該死,卻命大得很!湖淹不死、藥毒不死,連親自動手都讓她給活了下來,破壞了我原先要你們傾家蕩產、生不如死的計畫。既然我沒能嫁給你們其中一個,接管李家莊的生意,那不如現在--就讓你們上西天吧!」

  李紹風緊皺眉頭,「沒想到古瑛掉進湖裏也是妳的傑作,妳為什麼要我們傾家蕩產?何況,要我們兄弟的命妳機會多得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說過,我想看著你們痛苦、難過,然後生不如死,我要慢慢地折磨你們,讓你們絕子絕孫、傾家蕩產……光要你們的命無法讓我滿足,為了這項使命,再久的時間我都願意等,君子報仇,十年也不嫌晚。」

  「我不懂,妳初來李家莊時,我的父母就待妳如上賓,甚至,像自己的女兒般疼著,何來仇恨?」

  王碧月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當你父親奪走我父親的產業,而讓他跳崖自殺的那一刻,我就決定要將原屬於我王家的產業連本帶利地奪回來!當你父親玷辱我母親的那一刻,我就立誓要讓你們李家世世代代絕子絕孫!

  「我要讓你們沒有後代,讓你們親眼看到自己的女兒、兒子死在他們母親的手中--哈!夠狠吧,我王碧月從小就活在仇恨之中,立誓為父母親雪恥、復仇,我是為了報復才活下來的!沒有什麼我做不到,沒有什麼我不敢做的!」

  「我父親已經死了。」李雲天哀慟地道:「何況,是妳父親自己經營不善生意才由我父親接收,這件事不能怪我父親。至於妳母親……因為投懷送抱不成才污蔑誣陷我父親……」

  「你住口!你在胡言亂語什麼!」王碧月大叫著,神情異常激動。

  「我沒有胡言亂語,我說的都是實話。除了紹風不知情外,我們早就知道妳是王生的女兒,這也是父母親將妳的未來交給他的原因,認為他不知道這段過去,一定會好好疼妳,反而擔心我會時時提防妳,甚至不小心出言傷了妳的心……其實,我早在第一眼看見妳時就愛上妳了,要不是知道妳喜歡的人是紹風,我早就和父母據理力爭。」

  「你們早知道我是王生的女兒?」

  李雲天點點頭,「只是沒想到妳真的是為報復而來,而且竟還恨得那麼濃、那麼烈。碧月,相信我,我們李家絕對沒有對不起妳。」

  王碧月簡直快崩潰了,她恨了十多年、怨了十多年的事竟然是……不真實的?不存在的?

  不,不可能!她不相信!

  「我不會相信你的話。」

  「不信,我也沒辦法了。」李雲天苦笑著,「紹風,我們走吧。」

  「想走,沒那麼容易!」她伸出手欲擋住李雲天的去路,卻讓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的李紹風一掌揮開。

  王碧月的神情明顯一愕,「你會功夫?!」

  「妳以為嫁給我就可以操控一切嗎?我不管事並不代表我會讓妳管,至於妳想要以孩子來當報復工具,我不認為妳做得到。」李紹風深深地掃了她一眼。難道隱老頭要他隱瞞自己懂武功是因為這檔事?不會吧?這未免太小看他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不知情的狀況不要讓眼前的甜美姑娘「暗算」倒也是不無可能的。

  誰會想到這樣一個恬恬靜靜的姑娘有殺傷力呢,當然更沒有人會想到她竟想以親生的小孩來做報復的工具。

  隱老頭叫他不要接管李家生意,為的是不讓她有機會整垮李家吧?叫他當個文弱書生,是為了減低對方的戒心吧?

  可惜呀可惜,隱老頭人算不如天算。

  他「明哲保身」這麼多年,卻派不上任何用場。

  李紹風當然沒有想到,是因為二十六世紀的古瑛跑來清朝這個時空中軋上一腳,才讓他倖免於難。

  王碧月愕然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道:「這是我的事,做不做得到我自己知道。」

  「不過,妳已經沒機會了。」李紹風冷冷的提醒。「如果妳還是不相信大哥的話而想要我們的命,我會親自奉陪,畢竟我不是大哥,對妳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尤其,在妳三番兩次欲置古瑛於死地之後。」

  「紹風--」李雲天擔心的望住他。

  「妳的未來由妳自己決定,我們不會嫌棄多一個妹妹的,走吧,大哥。」

  李紹風說完,抱起林黛便要轉身離去。

  就在王碧月的一掌即將落在李紹風背上時,李雲天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的背上落下一掌。

  這一掌,王碧月一點防備也沒有,著力點一失,氣一時收不回來,整個人便癱在地上,口中鮮血直流。

  「碧月--」李雲天心痛難抑,跪坐在地上將她擁入懷中。

  方才她那一掌帶著百毒門的毒氣,他不能眼睜睜看她殺死紹風而袖手不管。

  此刻,王碧月的臉已由原先血色盡失的蒼白轉為淡紫,這是毒氣攻心的前兆,那一掌的毒氣運而未發,反而傷了她自己。

  她的嘴角泛著一抹苦笑,「你……說愛……我?原來……你是這樣……愛我的!」

  「對不起,碧月。我不知道這毒會反其道而行。」李雲天的眼中有深深的自責與悲慟。

  她又是一抹苦笑,「知道了,你還是會這麼做的。」

  「碧月!」

  「再見了……也許……我們來世有緣再……做夫妻?」說完,雙眸一閉,斷了氣。

  李雲天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淚來。

  他的最愛死在他的手上……

  他親手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老天,他究竟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大哥。」李紹風擔心的看著他。

  「你先回去吧,先治林黛的傷要緊。」李雲天的聲音冷得像冰,眼裏只有懷中已然與世長辭的王碧月。

  李紹風帶著林黛走了。

  約莫走了百來步,突見一熟悉的人影閃進山頭的岩洞中,情急之餘,他抱著林黛的身子淩空一躍來到洞前。

  他真的看見她了,是古瑛,真的是古瑛!

  就在他要叫喚她的那一刻,古瑛雙手抓著頸上的項鏈,周遭泛起一道強烈如炙陽的光芒,跟著整個山頭劇烈的搖晃起來。

  他用身子護住懷中的林黛怕她讓落石擊傷,雙眸憂心的望向岩洞中的人影--

  消失了!

  她竟然憑空消失了,就像她突然出現在他身邊一樣……

  李紹風驀地回想起他們初相遇,在黃山的洞內,也是突地山搖地動、風雲變色。

  「這……」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這當然不會是巧合,他心上泛起淡淡的不安。

  她離開他了嗎?

  她曾親口答應不會離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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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9-6-20 02:3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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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西元二六○○年。

  密裏苦惱地坐在電腦媒婆前發怔,要不是因為它乃是他耗費心思與精力鑽研出來的成果,他早一掌將它給劈了。

  對於這偉大傑作--至少他以前是這麼認為的,竟會讓主人想把它毀了,原因自然是--它破天荒地頭一遭……

  沒錯,就是出亂子了。

  當他昨天意外得知王子竟然還有一位雙胞胎弟弟時,心臟就開始○規則跳動,總覺得自己即將大難臨頭,內心騷動○已。

  差了幾十秒出生的兄弟,按理精密的電腦是不會出差錯的,偏偏--

  唉!人為疏失才是重點,只不過偉大的科學家怎麼會承認這一點呢!可說起來也不能怪他,畢竟二十六世紀是罕有雙胞胎的,他們控制胎兒生成一直控制得很好,為了讓胎兒有充沛的養分,若有雙胞胎的情形會犧牲其中一個,這已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

  沒想到,王后竟然暗自生下雙胞胎。

  難怪那和王子長得一模一樣的弟弟始終不為外人所知。

  這不可好,配錯婚了!

  該屬於弟弟的良緣卻變成哥哥的。

  好不容易,古瑛和這個王子的弟弟在這輩子終於能結合,卻讓他一手給毀了,他們的下輩子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想到此,他就鬱悶不已,一雙眉毛斜斜地往上吊。

  突然,時空門中傳來一重物落地聲,他忙跑上前去察看,果真是古瑛回來了,沒有她在一旁騷擾的日子也實在無趣得很。

  「這機器怎麼那麼爛!」古瑛揉揉被摔疼的臀部,「哇,我的衣服!快拿件衣服給我,密裏!」

  密裏抓起門旁的白色工作長袍丟給她,「妳連頭都沒抬一下就知道我在這裏恭候妳的大駕?」

  她忙將長袍套在身上,「不在喊也要把你喊出來。」

  「妳以為我是什麼?隨傳就可以隨到?」

  她終於將眼睛的焦點放在他身上,「你吃錯藥啦?」她心情已經夠糟了,還得忍受他的冷言冷語?

  「成果如何?」密裏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雖然電腦媒婆配錯婚,但他的錯誤卻讓她得以回到過去,見到自己的心上人李紹風。

  古瑛無奈的掃了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那女人迷他迷得死死的,他根本看不上我,從頭到尾他都拿我當妹妹看。」

  「哪個女人?」密裏一頭霧水,接著才恍然想起--

  當初他是為了將古瑛拐進他的輪回實驗中,才把李紹風--他原以為是王子的這個男人說得很淒慘、很可憐,讓她掉進自己設計的陷阱中。

  其實後來他調了李紹風的資料來看,上面寫著那一世他是因為心愛女子在與他過完新婚之夜後去而未返,因而看破紅塵遁入空門。

  不會吧?密裏突然又是一陣心跳加速。那李紹風這一世該是星際王子的弟弟,難不成他也不喜歡女人?他可以存在於這個世界而一直沒讓人發現,一定有其古怪之處。

  倏地,他腦海中又是靈光一閃。

  心愛的女人……去而末返……新婚之夜後……

  不會吧?難道是--

  「妳是在新婚之夜後偷溜回來的?」他非常、非常謹慎的問,聲音不由得放緩放輕,但對方回應他的可不是如此。

  「你怎麼知道?」古瑛幾乎是大叫著,瞪大雙眸看著他,像看個怪物。

  太可怕了!難不成密裏還可以監看到幾百年前的清朝不成?連她原本想隱瞞的事實都曝光了。

  「我的媽呀!」密裏以掌擊向前額,心裏不禁發出陣陣哀鳴。

  原來記載中那名讓李紹風跑去當和尚的女子竟然就是古瑛?!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是應該是歷史嗎?怎麼二十六世紀的古瑛回到古代竟發生同樣的戲碼,未免太荒謬了吧?

  是因為古瑛回到占代之後歷史才變成這樣?還是歷史本來就是這樣,而古瑛回去也只是陷入相同的命運?

  真是愈理愈亂!

  「你沒事叫媽媽幹什麼?快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他根本沒心思去理會她的任何問題,他的腦筋已經快打結了。

  「就是你怎麼知道我是在新婚之夜過後跑回來的?」

  「猜的!」密裏很快的回答後,又蹦出一個問題,「妳不是說毫無成效?怎麼又會和他有新婚之夜?」

  「我結婚的物件是李雲天,新婚之夜當然也是和李雲天過,李紹風娶的可不是我。」

  「妳會不會搞錯了?」密裏大叫一聲。

  「你才有沒有搞錯呢!那李紹風根本就不像王子,除了外表長得一模一樣以外--」她頓了一下,接著道:「說到這,你倒欠我一個交代,為什麼沒告訴我王子的前世是雙胞胎這件事?」

  「我是搞錯了。」密裏回了一句。

  她一時會意不過,過了兩秒才發現他說了什麼!她的臉別地一陣白--

  「你是說你真的搞錯了物件?王子不是李紹風?」

  「是也不是。王子有兩個,只不過一個是大家所熟知的,就是我們口中的王子,而他的雙胞胎弟弟當然也是王子,只不過是一個影子王子,一般人不知道,這個影子王子就是李紹風,而李雲天則是現在為大家所知的王子,也就是原本妳要嫁的物件。」

  「雙胞胎?!」古瑛的嘴張成一個O字。

  「所以電腦才會失誤。」他知道說出來會讓古瑛恨死他,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不說出來他會好幾輩子良心不安,那太得不償失了。「其實,妳婚配的物件該是王子的弟弟,也就是李紹風。」

  「天啊,你最好一次給我說清楚!」簡直在拿她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嘛!

  「我正要說呢……」

  *****

  聽完密里拉拉雜雜一堆毫無條理的陳述之後,古瑛終於勉強地消化了電腦媒婆將現任王子配錯老婆的這個事實。

  「那現在怎麼辦?」自己不是那王子的命定老婆,她當然很高興。但,密裏該怎麼辦呢?如果她不嫁給王子,總得有理由,可是,這個理由可能讓密裏從此被打入天牢。

  好歹她也是他的至交,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可是,為了救他一命卻得拿她這輩子的幸福來換取,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因此,她左想右想,還是想不出任何結果。

  而密裏腦子裏思考的可完全不是這檔事。偉大的科學家總是有某些異于常人之處,譬如說--在此性命攸關的當頭,他腦中浮現的是古瑛在清朝的新婚之夜,究竟是給了誰?

  照現在電腦媒婆所呈現出來她前世的資料,和影子王子李紹風的是不謀而合,萬不可能有差錯的,但,古瑛卻堅持自己嫁的人是李雲天。

  「喂!妳真的確定自己嫁的人是李雲天而不是李紹風?」

  「我--」古瑛瞇起了眼,「那是我和李雲天、王碧月和李紹風的婚禮,我怎麼可能會搞錯。」

  「可是,」他動手在電腦媒婆上按了幾個鍵,「李雲天的老婆並不是妳啊,他的老婆被他親手打死,七世不得成姻緣。」

  「什麼?!他的老婆被他親手打死?」古瑛差點沒失聲尖叫,不知那個替死鬼是誰。

  「錯不了!王子冷冰冰的個性就是這樣來的,而且他親手打死愛人,這世世姻緣難果。」

  「那紹風呢?」

  「因為妳的出現,所以害李紹風後來出家當和尚。」密裏介面道。

  「什麼?!我害他出家當和尚?那他現在呢?」

  「所以他在這一世才變成影子王子,不問世事。」他聰明地下了結論,「這就是證明前世的確影響今生。」

  「可是他愛的女人是王碧月,娶的也是王碧月呀,怎會 變成我?」

  「妳一定弄錯了。」這回,密裏的語氣極堅定,先前電腦發生錯誤的陰霾已完全消失,現在的他已然恢復了自信心且雀躍萬分。

  這一次古瑛沒有再反駁他的話,反而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弄錯了。

  她確定她要嫁的人是李雲天,但,那夜來到她房裏的人她卻無法確定是不是李雲天……那人醉得一塌糊塗,褪去了平日的偽裝面容,她根本判斷不出來他是誰。

  難道那一夜成了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的真的是李紹風?

  天啊,是哪里出了什麼問題嗎?她該回去看看的。

  而且,如果因為她害得李紹風去當和尚,那是萬萬不可的,如果前世真的影響今生,那她的罪過可就隨著他的一再轉世而成倍數遞增了。

  可是……紹風真的有愛她那麼深嗎?古瑛的心此刻又揪疼起來。

  密裏走近她,伸出手將她眉上的輕愁撫平。

  「回去吧,我知道妳想回去,而且,那裏有一個深愛妳的男人正等著妳呢。」

  她雙眸微微一抬,盯住密裏那分明不舍的臉。

  「我回去,那這裏怎麼辦?王子的新娘不見了不就要天下大亂。」

  「大亂就大亂吧!屬於王子的姻緣自然會出現。」

  「可是他們一定會找你興師問罪。」

  「妳又不歸我管,妳要逃婚又不是我的錯,對不?」

  「可是--」

  「妳實在很囉唆,妳是不是捨不得我呀,那妳就讓李紹風去當他的和尚好了,順便告訴妳,他塵緣末盡,當和尚也成不了佛,妳這樣傷害人家的心,可是造了業障,世世要還債,直到還清方可休,還有……」

  她哭著打斷他,「你有完沒有完?人家捨不得你,你竟然像是巴不得我快走!」

  密裏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傻瓜,有緣做朋友自然還會再見面,何況,我這一世和妳這麼好,未來一定會再見面的,妳放心好了。」

   *****

  清朝。

  自從那日熱熱鬧鬧的辦了一場婚禮之後,整個李家莊陷入比以往更加死寂的氣氛。大莊主李雲天整日擺個酷臉,倒是和以前沒兩樣,反正眾人已習以為常。但,現在竟連二莊主也湊上一腳,冷著一張臉,李家莊上上下下皆小心翼翼到了神經質的地步。

  林黛終於忍受不住發頹了,吃飯吃到一半,當飯廳內靜到最高點的時候,她啪地一聲將筷子用力放到餐桌上。

  「拜託你們講講話行不行?不然,笑一個也行,沒有了女人日子還是要過的嘛!何苦虐待自己呢?」她看看李雲天又看看李紹風,竟然沒有一個人理她。

  心想自己是傷患,還得遭受這種待遇,不由得小嘴一扁,正想哇啦哇啦大哭一場,突然瞧見飯廳門口出現了一位失蹤已久的姑娘,她高興得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們快……瞧瞧……誰回來了?」她結巴的說完,人已飛奔而去,拉住古瑛的手左搖右晃的。「古姊姊,妳躲去哪了?這麼久沒見妳的人,紹風又不讓人去找妳,說什麼妳自己想回來便會回來,這是什麼理由?」

  原本埋頭進食的兩人,一聽見這聲「古姊姊」全停止了動作,仰起臉面對來人。

  古瑛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心上有一堆疑問要問,卻不知如何開口,對於她的突然消失,他們又會如何想呢?

  「歡迎妳回來,古瑛。妳回來了,大家都很高興。」李雲天率先開口。

  他說的是實話,畢竟,他對她有太多的抱歉,如今,她回來了,心上對紹風的愧疚便少些,而紹風也可重展歡顏。

  聽見李雲天的話,古瑛的內心有著淡淡的感動,即使,他還是這樣冷冰冰的,但,至少,她知道他是真心高興看到她的出現。

  她微微地一笑,朝他點了點頭,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卻讓李紹風的話打斷。

  「我吃飽了,你們慢用!」說完,他站起身往外走,順手將古瑛拉了出去。

   *****

  古瑛被李紹風粗魯地拉到庭院,腳都還沒有站穩便被他一把擁入懷中,他緊緊的抱住她,整個頭埋進她的頸項間,然後一動也不動。

  「你快讓我透不過氣來了。」她低低地抗議著,卻沒有移動自己被他抱住的身子。

  「我好想妳、好想妳、好想妳。」他的頭依然枕在她的頸窩裏,「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嗯?新婚之夜後竟然丟下相公跑了,我就這麼讓妳不滿意?還是妳不喜歡我喝酒?可是,那一夜如果沒喝酒就不會走錯洞房,妳也不會成為我的妻子了,那一夜,我是不是很粗魯?有沒有傷到妳?一定有的,所以妳才會離開我,對不?」

  連日來積壓的情緒,讓李紹風一發不可收拾。

  他擔心、害怕,卻又緊緊抱著一絲希望。他不斷地告訴自己她只是離開一陣子,一定會再回來。

  「我不知道是你,紹風。如果知道那一夜是你,我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你、丟下這裏的一切。我愛你,你一直知道的不是嗎?可是你愛的卻是別人,我……」

  李紹風用手摀住她的唇,臉上有著難以言喻的激動,眼眸中熾熱的光芒直直地射向她。

  「我愛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妳--古瑛。從頭到尾就只有妳一個,聽清楚了嗎?」見懷中的人兒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兩眼呆滯的瞪著他,他又開口,「如果沒聽清楚我再說一次……」

  古瑛終於有反應了,她眼角撲簌簌的掉下來。

  她無法相信、不敢相信,直到李紹風不斷地在她的耳邊重複又重複。

  「你真的愛上我了?不是把我當妹妹?」她一邊流著淚一邊怯怯地問,含淚的眸子一眨一眨地,閃動著晶瑩。

  「我比較喜歡妳當我娘子。」他吻上她的鼻尖。「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證明給妳看。」跟著他吻上了她的眼,然後吻上了她的唇。他不會再讓她消失了,不會!

  「喂,我有一個問題。」她推開他的臉,滿臉嬌羞。

  「有什麼問題比我吻妳更重要?」

  「你走錯新房,那大哥不也走錯新房,那他和碧月……」

  「碧月……」李紹風神色一黯,不想在他們重逢的此刻談這件令人傷感的事,「以後再告訴妳。」他開始他的侵略行動。

  「喂!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她抓住他不安分的手。

  「全部待下回解答。」

  「不行,這問題很重要的!」她大聲疾呼。「你非得現在回答我不可!」

  「那請問吧,我洗耳恭聽。」他非常無奈地說。

  「如果那天你沒有因為喝醉酒定錯新房,你會不會和碧月……呃……那個?」

  他眼神含笑的瞅著她,直到她的臉一直紅到耳根,才悠悠地道:「不會,我會堅持當個在室男。」

  古瑛滿意的笑了,心甘情願地主動獻上自己的吻……

 *****

  密裏在古瑛回到清朝之後,重新調出李紹風的前世資料來看,然後神秘兮兮的笑了。

  沒想到他密裏陰錯陽差的一個實驗,便讓人世間少了一個和尚,如來佛祖會不會找他要人呢?這倒是個值得擔憂的問題。

  二十六世紀的王子--即清朝的李雲天,依舊是冷冰冰的對女人不理不睬,對未婚妻的失蹤根本不聞不問。

  看來他密裏的腦袋瓜子是暫時保住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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